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撕疤审判 > 第一章

谢碧瑶在暴雨夜撞见丈夫的车震现场。
而婆婆李西曼正从丈夫西装里抖出鸳鸯浴发票。
两个女人在凌晨厨房相视苦笑。
周家男人,都一个德行。婆婆撕碎发票的手在抖。
直到谢碧瑶在丈夫手机发现公公的偷情照——父子共享情妇名单竟重合。
妈,您忍了三十年,我一天都不想忍。
李西曼从嫁妆箱底抽出泛黄账本:他每笔脏钱,我都记着。
当警笛包围别墅时,公公对镜头叫嚣:谁敢动我
法庭门轰然洞开,二十名受害女性沉默入场。
为首的老妇人掀开头巾:周爱国,还记得被你推进产房灭口的荷花吗
1
冷雨像密集的冰针,狠狠扎在挡风玻璃上,又被疯狂摆动的雨刮器粗暴地扫开,视野在模糊与短暂的清晰间剧烈切换。谢碧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绷得发白,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肋骨,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定位的小红点,在属于丈夫周辉公司地下车库的角落里,固执地闪烁着。一个小时前,他信息里那句加班,别等像根冰冷的刺,扎在她心口。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许是因为他最近频繁加班时,衬衫领口偶尔蹭上的、不属于她的陌生香水味,那若有似无的甜腻总让她胃里翻腾。也许是因为他接电话时,眼神里那丝刻意掩饰却依然流露的闪烁。或者,仅仅是因为腹中这个悄然孕育了三个月的小生命,让她对未来的每一丝不确定都变得格外敏感和恐慌。车子滑下陡峭的车库斜坡,轮胎碾过湿漉漉的水泥地,发出沉闷的呜咽。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混杂了机油和潮湿灰尘的阴冷气味。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泻下,照亮一排排沉默的钢铁躯壳,却把角落渲染得更加幽深。
谢碧瑶熄了火。引擎低沉的轰鸣声骤然消失,车库里只剩下雨水从高处管道滴落的单调声响,嗒…嗒…嗒…敲打着死寂,也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她推开车门,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风立刻裹挟着雨水的湿气扑了进来,激得她一哆嗦。高跟鞋踩在冰冷光滑的水泥地上,发出的脆响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异常突兀和孤寂,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跳上。她循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固执的红点,拐过冰冷的承重柱,走向车库最深处那个被巨大承重柱和废弃杂物半掩着的角落。
然后,她停住了脚步。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一辆熟悉的黑色奥迪A6,是她去年送周辉的生日礼物。此刻,它正停在那里,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讽刺。车厢在昏暗的光线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容忽视的幅度,轻微地、持续地摇晃着。一下,又一下。隔着被雨水模糊的深色车窗,里面人影绰绰,纠缠不清。车窗外,一只显然是匆忙间被遗弃的女式高跟鞋,鞋尖上还缀着一颗小小的、闪着廉价水钻光芒的蝴蝶结,孤零零地躺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
谢碧瑶的胃猛地一缩,剧烈的恶心感排山倒海般涌上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用力摩擦的咯咯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勉强压住了那股让她眼前发黑的眩晕感。她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水浇透的冰冷石像,一动不动。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那辆车的摇晃,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车厢的摇晃终于停止了。
几乎是同时,谢碧瑶猛地转身。她甚至没再看那辆车一眼,脚步踉跄却异常迅疾地冲向自己的车子。高跟鞋踩过地上那滩浑浊的积水,溅起冰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她拉开车门,几乎是摔进驾驶座,手指颤抖着摸索钥匙孔,发动引擎。车子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倒出车位,轮胎在湿滑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咆哮着冲上斜坡,狠狠撞开外面瓢泼的雨幕,将那个冰冷窒息的地狱彻底甩在身后。
2
同一时刻,城市另一端,周家那间宽敞得近乎空旷的客厅里,只有电视机屏幕幽蓝的光线在无声闪烁。李西曼坐在柔软却冰冷的真皮沙发里,背脊习惯性地挺得笔直,维持着某种刻入骨髓的、属于周太太的姿态。屏幕上正在播报一则本地新闻,主播公式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空洞:……市里重点引进项目进展顺利,副市长周爱国同志亲临现场指导工作……
镜头适时地切换到周爱国。他穿着熨帖的深色西装,在几个干部的簇拥下,站在一片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手指着远处,神情专注,言语间似乎充满了对民生的关怀。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笑容恰到好处地展露着平易近人与威严,连眼角那几道精心保养过的皱纹,都仿佛刻着勤政为民四个大字。
李西曼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丈夫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上,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不起一丝波澜。几十年了,这张脸,这副腔调,早已在她心里凝固成一座冰冷的牌坊。新闻结束,冗长的广告开始聒噪。她面无表情地拿起遥控器,啪一声关掉了电视。客厅瞬间陷入更深的沉寂,只有落地钟的钟摆在角落里规律地摆动,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像是丈量着这漫长而凝固的岁月。
她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走向旁边衣帽间的方向。那里挂着一排排熨烫得棱角分明的昂贵西装,像一排排沉默的卫兵,守卫着这个家的体面和虚伪。她打开门,一股高级羊毛混着樟脑丸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她准确地取下一件深灰色、意大利定制的西装外套。那是周爱国今天回家后换下的,随意地搭在衣帽间的椅背上,等着她来收拾。
李西曼拿着西装走到客厅中央的熨衣板前。熨斗早已预热,嘶嘶地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她熟练地展开西装外套,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熨斗光滑的底面压过昂贵的面料,蒸汽升腾,带走并不存在的褶皱。她先从肩部开始,然后是背部、前襟……每一寸都熨烫得服帖平整,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熨烫到左胸内袋的位置时,熨斗的尖端似乎碰到了一点异样的、硬质的凸起。李西曼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她放下熨斗,伸出两根因为常年操持家务而略显粗糙、骨节微微变形的手指,探进了那个内袋。
指尖触碰到一张薄薄的纸片。
她把它抽了出来。
是一张酒店的消费单据。纸张的质地很普通,单据抬头印着本市一家以奢华情侣套房闻名的酒店名称,刺眼得如同针尖。项目明细那里,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像烙铁一样烫进她的眼底:
【浪漫主题套房(含特色鸳鸯浴)
-
1间夜】。
日期:今天下午三点至次日中午十二点。
金额:一串足以让普通人咋舌的数字。
付款方式:现金。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李西曼捏着那张纸片,指尖的冰凉迅速蔓延至全身,连心脏都像是被冻住了。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行鸳鸯浴上,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熨斗在旁边的熨衣板上,兀自嘶嘶地喷着滚烫的蒸汽,白色的雾气氤氲开来,模糊了她的眼镜片,也模糊了眼前这华丽而空洞的家。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或者几分钟
那只拿着单据、布满细纹和暗沉老年斑的手,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起初只是指尖细微的哆嗦,很快蔓延到整个手掌,带动着手腕、小臂,最后是整个身体都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纸张在她抖动的指间哗哗作响,像濒死的蝴蝶在徒劳挣扎。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胸腔深处的寒意,短促而破碎。紧接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双手猛地一扯!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骤然划破了客厅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张印着鸳鸯浴的纸片,被她从中间狠狠撕开!力道之大,带着一种积压了三十年的、无声的恨意。碎片飘落在光洁如镜的深色木地板上,像几片肮脏的、被践踏过的落叶。
李西曼的身体还在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死死盯着地上那几片残骸,镜片后的眼神,终于不再是死水一潭,而是翻涌起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的岩浆。
3
凌晨三点。
周家那间巨大、冰冷、铺着进口大理石地砖的厨房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惨白的光线无力地洒下来,勾勒出昂贵橱柜冰冷的轮廓和中央岛台光滑却毫无生气的表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洁剂残留的柠檬味,冰冷而刻板。
谢碧瑶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厚重的厨房门。她没有开顶灯,只是摸索着走到巨大的双开门冰箱前,拉开。冰箱内部明亮的冷光瞬间倾泻出来,刺得她眯了眯眼。她需要冰水,需要那刺骨的冰冷来浇灭心口那把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快要焦糊的毒火。她只想拿一瓶水,然后立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就在她弯腰去取水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中岛台另一侧的阴影里,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谢碧瑶的动作僵住了。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她缓缓直起身,借着冰箱泄露出的微光和壁灯昏暗的照明,看清了那个人。
是婆婆,李西曼。
她独自坐在一张高脚凳上,背脊挺得笔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面前的中岛台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纯白色的骨瓷杯,里面盛着的液体早已冷透,表面没有一丝热气。她穿着真丝睡袍,头发一丝不乱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却刻着深深岁月痕迹的额头,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失血的灰白。她并没有看谢碧瑶,目光空洞地落在对面那排冰冷的、反射着微弱光线的橱柜门板上,仿佛穿透了它们,望向某个遥不可及或者早已死去的时空。
厨房里静得可怕,只有冰箱压缩机运行时发出的低微嗡鸣。
谢碧瑶握着那瓶冰冷的矿泉水,瓶身上的冷凝水珠迅速濡湿了她的掌心。她站在原地,一时进退维谷。撞破丈夫的丑事是一回事,在这样狼狈不堪的深夜,以这样的状态面对婆婆,是另一回事。她喉咙发干,想说点什么,比如妈,您还没睡,或者我口渴,倒杯水,但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被那种无地自容的羞耻和尖锐的痛楚堵得严严实实。
最终,她只是轻轻地、几乎是屏着呼吸,关上了冰箱门。
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冰箱的冷光源消失了,厨房重新陷入更深的昏暗,只有壁灯那点惨淡的光晕笼罩着婆媳二人。
李西曼似乎被这声音惊动,极其缓慢地、像个生锈的机器般,转过头来。她的视线,终于落在了谢碧瑶的脸上。那目光,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审视或习惯性的克制,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凉,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同病相怜的苦涩。
谢碧瑶猝不及防地撞进这目光里,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湿透的头发胡乱贴在额角脸颊,苍白的脸上泪痕早已干涸却留下纵横交错的印记,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被自己咬得红肿破皮——在婆婆平静得近乎残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没有质问,没有惊讶。李西曼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李西曼的嘴角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甚至比哭还难看。那是一个被生活反复捶打、磨平了所有棱角后,只剩下麻木和自嘲的弧度。
谢碧瑶看着婆婆嘴角那个苦涩的弧度,看着那双阅尽沧桑、此刻却盛满了同一种绝望的眼睛,一直强撑着的、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堤防,轰然倒塌。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眼前瞬间一片模糊。她也想扯动嘴角回应点什么,最终却只是牵动了一下僵硬的肌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4
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一个苍老,一个刚刚被现实的利刃刺穿心脏,一个早已被岁月磨成了空洞的躯壳。她们隔着冰冷的、巨大的中岛台,在凌晨三点死寂的厨房里,无声地对视着,嘴角挂着同样苦涩、同样绝望的弧度。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冰箱的嗡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衬得这无言的苦笑,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
李西曼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干涩的、仿佛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声带,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轻得像一缕烟,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沉沉地砸在冰冷的空气里。
周家男人,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都一个德行。
简简单单七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破了这层包裹着体面和沉默的、令人窒息的脓疮。血淋淋的真相,带着三十年的腥臊和腐朽,瞬间弥漫开来。
谢碧瑶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狠狠击中。她猛地低下头,滚烫的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洇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接下来的日子,像在浓稠的沥青里跋涉。周辉依旧早出晚归,甚至更晚,身上那股陌生的香水味也越发浓烈和肆无忌惮。他看向谢碧瑶的眼神,带着一种做了亏心事却又强撑出来的、色厉内荏的烦躁。他不再掩饰对谢碧瑶的冷淡,言语间充满了不耐烦的敷衍。家里的空气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刺痛。
谢碧瑶沉默地扮演着那个温顺的妻子,只是眼底深处那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她像一株失去水分的植物,迅速地枯萎下去。孕吐反应变得异常剧烈,任何一点气味都可能让她冲进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周辉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在她又一次伏在洗手台上干呕时,皱着眉头丢下一句矫情什么谁还没生过孩子,然后摔门而去。
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念头,是腹中那个微弱却顽强的心跳。她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一遍遍无声地低语:宝宝,再等等,再等等妈妈……
这成了她坠入绝望深渊时,唯一能抓住的藤蔓。
与周辉的冷漠和暴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婆婆李西曼微不可察的转变。她依旧沉默,依旧会在周爱国回家时,像个训练有素的仆人一样接过他的外套公文包,为他端上温度刚好的茶水。但在那些周家父子不在家的、漫长的白天里,李西曼会不动声色地出现在谢碧瑶身边。
有时,是一碗炖得软烂、撇去了所有浮油的温热鸡汤,轻轻放在谢碧瑶面前,碗底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婆婆那略显生硬却工整的字迹:喝了,别饿着孩子。
有时,是在谢碧瑶又一次吐得浑身脱力,瘫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时,李西曼会无声地递过来一杯温水和干净的毛巾,然后在她身边坐下,用那双布满岁月痕迹、带着薄茧的手,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地,一下下轻拍着谢碧瑶剧烈起伏的后背。没有言语的安慰,只有掌心传递过来的一点点微薄的、却是真实存在的暖意。
谢碧瑶没有力气去探究婆婆这突如其来的、沉默的关怀背后意味着什么。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本能地汲取着这一点点来自同类的温度。婆媳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在沉默中互相取暖的同盟。那些在凌晨厨房里交换过的绝望眼神和苦笑,成了她们之间唯一的密码。
5
这天下午,周辉破天荒地在工作日提前回了家,脸色却阴沉得可怕。他一进门就烦躁地把公文包甩在昂贵的进口沙发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谢碧瑶正蜷在沙发另一端看书,闻声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妈的,晦气!周辉扯开领带,粗暴地扔到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姓李的那个老东西,仗着手里有点权,处处卡老子脖子!不就是个破项目批文吗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操!
他像个困兽一样在客厅里烦躁地踱步,昂贵的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谢碧瑶垂下眼,继续看着手里的书页,指尖却微微发凉。她清晰地看到周辉眼底那抹熟悉的、被权力宠坏后遭遇挫折的暴戾。
爸呢还没回来周辉猛地停下脚步,转向谢碧瑶,语气恶劣,打个电话问问!让他赶紧找人!我就不信了,在这地盘上,还有我爸摆不平的事儿
谢碧瑶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用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看着他。
周辉被她看得更加暴躁,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哑巴了我跟你说话听见没让你打电话!他几步冲到谢碧瑶面前,居高临下,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挣钱养家,养着你们这群废物!让你打个电话都磨磨蹭蹭!真他妈没用!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那股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谢碧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猛地站起身,避开他喷溅的口水,声音冷得像冰:要打你自己打。
说完,她转身就往卧室走,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站住!周辉被她这冷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一把抓住谢碧瑶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谢碧瑶!你他妈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敢给老子甩脸子谁给你的胆子!
剧痛从手腕传来,谢碧瑶痛得闷哼一声,挣扎着想甩开他:放开我!
放开周辉狞笑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拽,另一只手粗鲁地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你是我老婆!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怎么,外面有人了嗯敢嫌弃老子了
他喷着酒气的嘴就要凑上来。
就在这令人作呕的拉扯间,周辉口袋里的手机因为剧烈的动作滑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屏幕朝上。
谢碧瑶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亮起的屏幕。
只一眼。
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刹那,彻底冻结!
屏幕上,是一张刚刚接收到的、尚未完全加载清晰的预览缩略图。但即使隔着模糊的像素,谢碧瑶也能清晰地辨认出——那是一个穿着极其暴露的女人跨坐在一个男人的大腿上!男人的脸被刻意截掉了一部分,只露出下半张脸和下巴。
那下巴的轮廓,那松弛的皮肤纹路,那微微凸起的喉结……
谢碧瑶太熟悉了!她每天都能在饭桌上看到这张脸的主人,那个道貌岸然、在电视上指点江山的副市长——她的公公,周爱国!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谢碧瑶的大脑一片空白,连手腕上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她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张手机预览图上,胃里翻江倒海,不是因为孕吐,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恶心和荒谬感!公公和那个女人的画面,与几天前婆婆从西装里抖出鸳鸯浴发票的影像,在她脑海里疯狂地重叠、切割!
6
看什么看!周辉也发现了掉落的手机,脸色瞬间一变,猛地甩开谢碧瑶的手腕,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弯腰去捡手机,动作带着明显的慌乱和心虚。
谢碧瑶被他甩得踉跄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她靠着墙,大口喘着气,脸色惨白如纸,死死盯着周辉迅速将手机揣回口袋的动作,盯着他那张写满了慌张和欲盖弥彰的脸。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肮脏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钻入她的脑海!
她想起了周辉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甜腻到发齁的香水味。想起了刚才那张照片里女人身上那件薄如蝉翼的情趣内衣……那香水味……会不会……
周辉!谢碧瑶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来自地狱般的寒意,照片上那个女人……你认识,对不对!
周辉捡手机的动作猛地一僵,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抬起头,眼神躲闪,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他妈胡说什么!少管老子的事!
是不是同一个女人!谢碧瑶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疯狂,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刺向周辉,你和你爸……你们……
闭嘴!周辉像是被戳中了最肮脏的脓疮,瞬间暴跳如雷,额头上青筋暴起,谢碧瑶!你他妈找死!
他扬起手,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就要朝谢碧瑶的脸上狠狠掴下来!
就在这时,厨房通往客厅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李西曼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地注视着客厅里剑拔弩张的两人,尤其是那个扬起手臂、面目狰狞的儿子。
周辉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瞥见母亲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心里没来由地一寒,那股嚣张的气焰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他悻悻地放下手,狠狠地瞪了谢碧瑶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怨毒,然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大步冲上了楼,砰地一声摔上了书房的门。
客厅里只剩下谢碧瑶粗重的喘息声和一片死寂。
谢碧瑶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一半是后怕,一半是那股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愤怒和恶心。她抬起头,看向门口沉默伫立的婆婆。
李西曼端着水果盘,一步一步,缓慢而稳定地走了过来。她将果盘轻轻放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然后,她转过身,面向谢碧瑶。
没有看儿子消失的楼梯口一眼,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谢碧瑶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失血惨白的脸上。
谢碧瑶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刚才那个疯狂而肮脏的猜测,像毒液一样在她血管里奔流。她看着婆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面似乎没有任何波澜,却又仿佛蕴藏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惊涛骇浪。
妈……谢碧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带着哭腔,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您忍了三十年……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和泪的决绝:
我一天都不想忍了!
话音落下,厨房里那种死寂再次降临。时间仿佛又一次凝固了。
李西曼依旧沉默地站着,灯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模糊的影子。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却似乎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像是冰封的湖面下,终于有暗流开始涌动。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李西曼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动作轻微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她转过身,没有再去看谢碧瑶,也没有去看楼上书房紧闭的门,而是径直走向客厅角落,那个通往一楼主卧的、厚重的雕花木门。
她的背影挺直,步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重和……解脱般的轻盈。
谢碧瑶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婆婆消失在主卧门后的身影,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毯上。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屈辱和绝望,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愤怒、以及某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疯狂的战栗。
7
接下来的日子,周家那栋奢华却冰冷的别墅,像一座表面平静、内里却正在酝酿火山爆发的孤岛。周辉和周爱国依旧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一个忙于事业和应酬,一个忙于公务和视察,带着他们身上那股越来越浓烈、越来越肆无忌惮的香水味和酒气。他们沉浸在自己用权力和金钱编织的迷梦里,对身边两个沉默的女人,不屑一顾。
谢碧瑶和李西曼则成了这座孤岛上沉默的幽灵。她们几乎不再有言语的交流,却在每一个眼神的交错、每一次擦肩而过的瞬间,传递着只有彼此才懂的信息。那是一种在深渊边缘互相扶持的默契,一种在绝望中共同磨砺刀锋的决绝。
谢碧瑶开始行动。她像一个最精密的间谍,利用周辉对她彻底的轻视和家里的每一个监控死角。她在他洗澡时,用最快的速度翻查他遗落在洗手台上的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拍下那些令人作呕的聊天记录、转账截图、酒店预订信息,以及……更多指向不同女人的亲密照片。她甚至用一只小巧的录音笔,藏在睡衣口袋里,录下了周辉在客厅里打电话时,那些肆无忌惮地谈论如何利用他父亲的职权,为他的项目扫清障碍、打压竞争对手、甚至威胁某些不听话的人的对话。每一次行动,都让她后背被冷汗浸透,每一次得手,都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而李西曼,则像一个深埋地下多年的活火山,终于开始释放她积蓄了三十年的熔岩。她不再仅仅是在客厅里沉默地熨烫西装。她开始关心丈夫的身体,在他醉醺醺地回家时,为他泡上一杯醒酒茶,看着他喝下去,然后在他昏睡后,用一把偷偷配好的钥匙,打开他那个从不离身、号称装着重要文件的公文包。她翻拍那些隐秘的通讯录、账目往来、甚至一些盖着红头印章、内容敏感的文件的照片。她像一个幽灵,在深夜潜入周爱国锁着的书房,用微型相机拍下他电脑屏幕上那些被刻意隐藏的文件夹。她的动作精准、冷静,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麻木和仇恨。
她们收集到的碎片,像一块块染血的拼图。谢碧瑶拍到的那些与周辉有染的女人的照片、联系方式,与李西曼翻拍到的、周爱国私密通讯录里那些用各种代号标记的女人名单,开始出现令人心惊肉跳的重合!尤其是其中几个名字和代号,频繁地出现在父子俩各自的猎艳名单上!
那些聊天记录里下流的调情、露骨的邀约,那些酒店消费记录,那些金额不菲的转账……所有指向不同女人的线索,最终都诡异地、肮脏地纠缠在一起,共同指向那对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父子!
一个庞大、扭曲、建立在权力滥用和对女性极致侮辱之上的罪恶网络,在婆媳二人沉默而坚韧的努力下,正一点点被剥离出它光鲜亮丽的伪装,暴露出内里腐烂流脓的本质。每一次新的发现,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们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却也点燃了更汹涌、更冰冷的复仇火焰。
深夜,谢碧瑶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上整理出的、触目惊心的证据链,胃里一阵阵痉挛。她捂着嘴冲进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吐完后,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遍冲洗着自己的脸,试图洗掉那深入骨髓的肮脏感。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眼底却燃烧着两簇幽暗火焰的脸。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备注为妈妈的微信头像——那是一个小小的向日葵图案。她颤抖着手指,打下一行字:
【妈,那些女人不止是玩物。周辉的聊天记录里有威胁,有强迫。还有流产记录的照片。不止一个。】
信息发送出去。像石沉大海。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没有文字回复。
只有一张图片。
谢碧瑶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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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拍得有些模糊,光线昏暗,似乎是在极其仓促和隐秘的情况下拍摄的。内容是一页泛黄的、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旧笔记本内页。纸张的质地粗糙,带着岁月沉淀的暗黄。上面是用蓝黑色钢笔书写的字迹,一笔一划,极其工整,甚至带着一种刻板的、属于几十年前那个年代的印记。
记录的是一笔笔款项。日期:三十年前。1993年2月6日,入账金额:1000元整。来源:一个代号——荷花。用途:两个字,处理。后面跟着一个潦草却清晰的签名——周爱国。
谢碧瑶的呼吸骤然停止!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着那处理两个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瞬间窜遍全身!三十年前的处理……一个代号为荷花的女人……一笔来源不明的钱……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凉刺骨,几乎要将屏幕捏碎。一股巨大的悲恸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仿佛看到三十年前,一个同样年轻、同样绝望的女子,在婆婆冰冷的笔迹下,被一笔处理掉,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留下一个冰冷刺骨的代号和一个同样冰冷的数字!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惨白的脸,泪水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个早已消失在时间长河里的荷花,为了所有被周家父子踩在脚下、碾碎尊严和生命的女人!
她颤抖着手指,在对话框里打下两个字,发送:
【收到。】
风暴来临前的平静,往往是最令人窒息的。周家的别墅依旧灯火通明,佣人无声地穿梭,维持着表面的奢华与体面。周爱国依旧每日准时出现在电视新闻里,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周辉的项目似乎也有了转机,他回家的时间更晚,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混杂着一种胜利者的得意洋洋。
他们依旧无视着家里的两个女人,像无视角落里的尘埃。殊不知,尘埃之下,早已埋好了炸毁他们整个世界的引信。
李西曼和谢碧瑶的交流,彻底转入地下。她们不再使用任何电子通讯,所有关键信息的传递,都发生在凌晨厨房那盏昏暗的壁灯下。一张纸条,夹在递过来的温水杯底;一个眼神,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一个微不可察的点头,在周爱国高谈阔论廉洁自律时……证据的整理、受害者的初步联络、最可信赖的律师筛选……一切都在无声而高效地推进。
谢碧瑶负责联系那些名单上还存活的、被周辉侵害过的女性。这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恐惧、不信任、麻木、甚至来自受害者家属的威胁辱骂……每一次通话都耗尽心力。但当那些破碎的、带着血泪的证词,一段段录音、一张张伤痕照片、一份份被强迫流产的医疗证明,通过隐秘的渠道汇集到她手中时,那沉甸甸的分量让她窒息,也让她握紧拳头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李西曼则拿出了那个尘封的、她守护了三十年的旧笔记本原件。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周爱国几十年来的每一笔额外收入,来源各异,金额惊人,后面都跟着一个冰冷的代号和一个更冰冷的签名。她还整理出了一个更小的、用特殊符号标记的名单——那是周爱国几十年来,利用职权和金钱处理掉的、可能对他仕途造成威胁的女人名单。荷花只是其中一个。每一个名字背后,都藏着一个被彻底抹杀的悲剧。她甚至还找到了一些极其模糊的、当年可能参与处理的、如今早已退休或边缘化的旧人的线索。
她们将所有的证据——音频、视频、照片、文件、账本、证词——进行了无数次交叉印证、逻辑梳理,最终整理成一份份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的卷宗。每一份卷宗,都浸透了血泪和仇恨。
9
最后的决战前夕,李西曼在凌晨的厨房里,将一张小小的、不起眼的银色U盘,轻轻推到了谢碧瑶面前的桌面上。U盘上没有任何标识,冰冷而沉默。
都在这了。李西曼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轮摩擦,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明天,交出去。
谢碧瑶拿起那枚小小的U盘,它冰冷坚硬,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灼烫着她的掌心。她抬起头,看向婆婆。昏暗的光线下,李西曼的背脊挺得笔直,脸上纵横的皱纹仿佛被一种奇异的光照亮,不再是暮气沉沉的沟壑,而像是战士出征前刻下的勋章。那双眼睛里,三十年的隐忍和死寂终于彻底褪去,燃烧着一种近乎涅槃的、冰冷的火焰。
好。谢碧瑶只应了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像淬火的钢铁,斩钉截铁。她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棱角刺得她掌心生疼,这疼痛却让她无比清醒。她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充满保护意味地轻轻覆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一周后的一天,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给周家奢华的客厅镀上一层虚假的金辉。周爱国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对着落地镜整理领带,神情倨傲,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所觉。周辉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脸上带着宿醉的浮肿和纵欲过度的青黑,不耐烦地催促着佣人准备早餐。
谢碧瑶和李西曼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旁,沉默地吃着早餐。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一种一触即发的死寂。
突然,一阵刺耳、尖锐、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撕裂了别墅区惯有的宁静!那声音不是一辆,而是数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排山倒海般的气势,瞬间包围了整栋别墅!
呜哇——呜哇——呜哇——!
警笛声越来越近,最终在别墅门外戛然而止!
周爱国整理领带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继而变成惊疑不定。周辉手里的咖啡杯哐当一声掉在昂贵的大理石餐桌上,褐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他脸色煞白地跳了起来:怎么回事!
急促而有力的拍门声响起,伴随着一个威严洪亮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开门!警察!执行公务!
佣人们吓得不知所措,惊慌地看向主人。
周爱国的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一种暴怒的铁青色。他猛地推开面前碍事的椅子,大步冲向玄关,一把拉开了厚重的雕花大门!
刺目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门外,是黑压压的一片!
数辆警车闪烁着红蓝警灯,将别墅大门堵得严严实实。十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正严阵以待。为首的一名警官手持证件和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书,目光如电般射向门内的周爱国。
周爱国!周辉!警官的声音洪亮,穿透力极强,因涉嫌重婚罪、强奸罪、滥用职权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等多项罪名,现依法对你们执行逮捕!这是逮捕令!
哗——!
整个客厅死寂一片,只剩下周辉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佣人们压抑的惊呼。
周爱国站在门口,逆着光,脸色变幻不定,由暴怒转为极度的震惊,最后定格为一种难以置信的狰狞。他看着眼前黑压压的警察,看着那刺目的警灯,看着警官手中那张象征着法律威严的逮捕令,几十年来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优越感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极度的羞怒和失控的恐惧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逮捕我周爱国猛地向前一步,面孔扭曲,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他指着门外的警察,又猛地指向身后客厅里那两个沉默的女人,最后指向那些闻讯赶来的、正拿着手机疯狂拍摄的邻居和闻风而至的媒体镜头,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唾沫横飞: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敢动我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是周爱国!副市长!在这地界上,谁敢动我谁敢——!!
他的咆哮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和虚张声势的绝望。闪光灯在他扭曲的脸上噼啪闪烁,记录下这位昔日权贵最狼狈不堪的终章。
10
周爱国和周辉被戴上手铐押上警车的画面,像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城市。曾经高高在上的副市长和他那位青年才俊的儿子,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网络上层出不穷的爆料,将周家父子几十年来的肮脏勾当一点点撕开在阳光下。重婚、强奸、性贿赂、权色交易、巨额贪污……每一个罪名都足以点燃民众的滔天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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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于谢碧瑶和李西曼来说,战斗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她们从举报者,变成了法庭上最关键的证人。周家父子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并未完全瓦解,威胁、利诱、甚至试图翻供和泼脏水的阴招从未停止。谢碧瑶和李西曼的住所外,开始出现不明身份的窥伺者;她们会接到无声的恐吓电话;网络上也开始冒出一些针对她们个人生活的、恶毒的流言蜚语,试图将她们塑造成为了私利不择手段、构陷丈夫和公公的恶毒女人。
压力像沉重的磨盘,日夜碾压着她们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谢碧瑶的孕吐更加严重,常常在深夜被噩梦惊醒,冷汗涔涔。李西曼则更加沉默,只有眼底那簇冰冷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她们互相扶持着,像两棵在狂风暴雨中紧紧缠绕的藤蔓。谢碧瑶会强迫自己吃下婆婆准备的、营养均衡的餐食,为了腹中的孩子;李西曼会在谢碧瑶噩梦惊醒时,无声地坐在她床边,用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她再次入睡。
漫长的侦查和预审终于结束,正式开庭的日子,在一种近乎窒息的紧绷感中到来了。
法庭庄严肃穆,国徽高悬。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媒体长枪短炮严阵以待。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
周爱国和周辉穿着看守所的号服,被法警押解着站在被告席上。几个月不见,周爱国仿佛苍老了十岁,头发花白,眼袋浮肿,曾经的精气神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颓败,但那双深陷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依旧是刻骨的怨毒和不甘。周辉则完全垮了,佝偻着背,眼神涣散,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公诉人铿锵有力地宣读着起诉书,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的罪行被清晰地罗列出来。周家父子聘请的金牌律师团则竭尽全力地狡辩、质疑证据的合法性、甚至试图将一些行为美化成你情我愿或工作失误。
当公诉人出示那份关键性的、记录着周爱国几十年肮脏交易和处理名单的泛黄笔记本原件时,周爱国一直低垂的头猛地抬了起来!他死死盯着那本被他妻子珍藏了三十年、最终成为他催命符的旧物,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野兽般的疯狂怒火!他猛地扭头,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刺向证人席上的李西曼!
李西曼端坐在证人席上,背脊挺得笔直。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旧式灰色套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了光洁却布满深刻皱纹的额头。面对周爱国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得像一尊历经风雨侵蚀却依旧屹立的石像。只有放在膝盖上那双紧握成拳的手,泄露了她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
轮到辩护律师发言。那位巧舌如簧的金牌律师,将矛头直指李西曼和谢碧瑶的动机。他暗示李西曼是因为长期被丈夫冷落、心生怨恨而捏造证据;污蔑谢碧瑶是觊觎周家财产、联合婆婆构陷丈夫……言辞极具煽动性和侮辱性。
旁听席上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议论声。
周爱国听着律师的辩词,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脸上那颓败的死灰色被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激动取代。他猛地挣脱了法警的轻微约束,双手用力抓住被告席冰冷的栏杆,身体前倾,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法官席,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尖利,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疯狂:
法官!她们在诬陷!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指向李西曼和谢碧瑶,唾沫横飞,是这个贱人!她恨我!恨了几十年!她处心积虑要害我!还有她!他又指向谢碧瑶,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就是为了钱!为了我周家的钱!她们串通一气!她们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法官!你要明察啊!她们才是罪犯!她们……
他的咆哮声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回荡,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和疯狂。旁听席的议论声更大了。
就在这混乱嘈杂、辩护律师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得意、周爱国叫嚣得最凶的时刻——
咣当!!!
法庭那两扇厚重的、象征着司法威严的橡木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巨大的声响瞬间压过了周爱国的咆哮和所有的议论声!
11
法庭内骤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门口!
刺目的光线从洞开的门外涌入,勾勒出门口一片沉默而肃穆的身影。
一个女人。
两个女人。
三个……
十个……
二十个……
她们静静地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影有些模糊,却像一道沉默的、不可撼动的城墙。
她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的朴素,有的陈旧,有的甚至带着补丁。年龄跨度极大,从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到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她们的脸上,刻着不同的风霜痕迹,但此刻,她们都拥有着同一种表情——一种深沉的、经历过巨大创痛后的平静,一种在沉默中积蓄着风暴的决绝。
她们没有喧哗,没有哭泣,只是沉默地、一个接一个地、步伐坚定地走进了法庭。沉重的脚步声在突然变得死寂的大厅里回响。她们无视了所有惊愕、探究、甚至恐惧的目光,径直走向旁听席前方那片空着的区域,然后,沉默地站定。
如同一片无声的、充满压迫感的森林。
整个法庭陷入了一种极致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群突然闯入的、沉默的女人身上。
周爱国的咆哮戛然而止,像一只被扼住脖子的鸭子,嘴巴还维持着张开的形状,脸上的疯狂和得意瞬间凝固,然后被一种无法言喻的、巨大的惊愕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所取代。他死死盯着那群女人,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活见鬼般的骇然。
周辉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被告席上,被旁边的法警一把架住。
为首的那位老妇人,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多岁了。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布衣,身形瘦小佝偻,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每一道都仿佛诉说着无尽的苦难。她站在所有女人的最前方,面对着法官席,也面对着被告席上那个抖如筛糠的男人。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
老妇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
她伸向自己的头顶,抓住了包裹在头上那条同样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头巾的一角。
然后,她用力地、决绝地,猛地向下一扯!
头巾滑落,露出了她稀疏花白的头发,以及……头发下,额角到眉骨上方,一道狰狞无比、如同蜈蚣般扭曲爬行的、深褐色的旧伤疤!那伤疤是如此之深,如此之恐怖,即使历经数十年岁月的磨洗,依旧触目惊心,无声地诉说着当年遭受的致命重创!
老妇人抬起脸,用那双浑浊却燃烧着地狱般火焰的眼睛,穿透法庭凝固的空气,死死地、精准地钉在被告席上那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周爱国脸上!
她的嘴唇嚅动着,干瘪的胸腔起伏,一个沙哑、苍老、却如同淬了冰的刀刃般锋利、带着穿透时空的刻骨恨意的声音,在死寂的法庭里,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周爱国……
老妇人停顿了一下,那道狰狞的伤疤在她额角微微抽动。
还记得……三十年前,被你亲手推进县医院产房……说要‘处理干净’……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凄厉:
最后却差点被你活活打死的‘荷花’吗!
轰——!!!
整个法庭,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抽泣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海啸般瞬间爆发!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几乎要将那老妇人额上狰狞的伤疤和她眼中地狱般的火焰永久定格!
周爱国如遭雷击!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煞白如纸,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双眼死死地瞪着那个老妇人,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像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极致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鬼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在被告席里彻底瘫软下去,被旁边的法警紧紧架住才没有滑到地上。他死死地盯着那道狰狞的伤疤,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那个血淋淋的夜晚,看到了那个被他视为蝼蚁、以为早已碾碎成尘的女人!
站在他旁边的周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刺鼻的尿骚味弥漫开来。他牙齿疯狂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看向那群沉默女人的眼神,充满了见了鬼般的、无法理解的极致恐惧!
谢碧瑶和李西曼坐在证人席上,紧紧握着彼此冰冷的手。她们看着门口那片沉默的森林,看着那位掀开头巾、露出狰狞伤疤的老妇人,看着周爱国彻底崩溃瘫软的丑态,看着周辉失禁的狼狈……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她们同样布满泪痕的脸颊。那不是悲伤的泪水,是三十年积压的屈辱、愤怒、痛苦、绝望……在这一刻,终于被这迟来的、集体的控诉所冲刷、所稀释、所升华的泪水!
李西曼挺直了脊背,三十年来第一次,她感觉那压弯了她一辈子的无形大山,轰然倒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法庭里冰冷的空气,此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新和自由的味道。
谢碧瑶的手,则轻轻地、充满力量地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一个新的生命正在顽强地生长。她低下头,对着腹中那个无声的世界,用只有她们母子能听见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地低语:
宝宝,你看……
天,终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