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变得昏沉如墨,最后一丝霞光被远山吞没,村子里的炊烟也敛了踪迹。
小心翼翼地扶着陆奶奶,又不忘回头叮嘱陆爷爷跟上,三人压低身形,放低声音,悄么么往村子深处挪。
可刚踩过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霍烬脚步猛地一顿,空气里除了泥土味,还飘着丝若有若无的警惕气息。他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总感觉暗处有几双眼睛正盯着自己,那视线锐利又熟悉,带着军人特有的审视感和再往前就要崩了他的利落感。
与陆老爷子交换了个眼神,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陆枭索性直起身,大大方方从老槐树后绕了出来,对着远处那棵歪脖子柳树上某片晃动的叶子,发出三声短促的鹧鸪叫。
“唰”
的一声,一道黑影从树上坠落,莫砚稳稳落在陆枭几步开外,手里的枪直端端指着他的脑门,眉头拧成疙瘩,一脸严肃:“陆队,大半夜的来这儿,有什么目的?”
陆枭嘴角抽了抽:“”
他这是被当做敌特对待了?
莫砚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让陆枭瞬间明白了,他们这是在执行护卫任务,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护住村子里那几个人。
无奈,陆枭只得抬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烦请走一遭,就说,陆枭带着爷爷奶奶来看黎爷爷来了。”
莫砚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个来回,又飞快瞥了眼他身后两位老人,陆老爷子背着手站得笔直,眼神坦荡如砥,自带一股久经沙场的浩然正气;陆奶奶脸色柔和,但目光却是掩不住的担忧,望向村子深处的目光急切又真切。。
确定他们所言非虚,他紧绷的神情松了松,但握着枪的手丝毫未松,枪管依旧稳稳指着前方,只是屈起手指,朝身后某个位置给了个隐蔽的手势。
陆老爷子何等敏锐,不动声色地扫过村口老槐树的树杈、磨坊后墙的破窗、还有远处草垛顶那几片异常晃动的叶子,虽然那几处呼吸声压得极低,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可却瞒不过他这双久经沙场练出来的眼睛。
至此,才长长松了口气,有特别队在暗处护卫,想来上面是想护着老黎头的,老黎头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片刻后,莫砚听到了两声短促的猫头鹰叫,确定黎老爷子愿意见他们之后,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放松,利落收起枪别回腰间,侧身做了个
“请”
的手势,声音依旧压得极低:“跟我来。”
陆老爷子几人跟着往前走,越走近牛棚方向越是心惊,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跟小孙子小声吐槽:“这阵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比我在军区的守卫都要严上几分呐,原以为老黎头的乡下日子苦不堪言,现在看来,怕是与我们想象的苦难完全不同呐。”
作为特别队的陆枭,对周遭的布防本就格外敏感,自然早发现了端倪,心底的讶然只掠过一瞬,便觉得合该如此。
以黎洛屿那手神乎其神的武力值和医术,若是组织连她的家人都护不住才是对她最大的轻慢与辜负,他甚至觉得,这样的阵仗,对那个在荆棘里开出花来的姑娘而言,还远远不够。
毕竟,她背负的仇恨如影随形,那些藏在暗处的獠牙,从来不会因为些许防备就收敛爪牙。
牛棚院儿门口,黎老爷子坐在大柳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旱烟,目光始终望向路口的方向,直到远处走过来四道身影,才起身快步相迎。
莫砚带着人走到院门口便停下了脚步,朝着黎老爷子敬了个不明显的礼,便隐身于暗处。
黎老爷子看清楚来人,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老陆头,大妹子,你们怎么来了?”
陆老爷子故意把脸一沉,眼睛却弯着笑:“听说你过的可惨了,顿顿啃窝头,夜夜睡草垛子,我不得亲自过来瞧瞧?好回去跟那几个老家伙显摆显摆,你老黎头也有今天!”
黎老头被逗得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陆老爷子肩上:“那还真是让你笑话了!我在这儿啊,不知道过的有多舒心呐!顿顿有肉,夜夜睡炕头,身体还倍儿棒!你说气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