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姑娘依旧哭哭啼啼一直重复着刚才的花语,偶尔悄悄抬头看一眼黎承之,瞧见对方没有丝毫反应,就连饭馆内的食客都不帮她说话,当下是继续哭诉也不是,起身也不是,尴尬的都开始抠手指头了,可一想到家里母亲说如果她求不回来父亲,便将她嫁给
北巷那个瘸腿的屠夫,再想到那屠夫死了三个媳妇了,据说都是被他打死的。当下心一横,便再次把头磕的邦邦响:“解放军同志哎,求求侬嘞!我爷叔真额勿是坏人呀!侬放忒我爷叔伐,我勿想嫁把北巷那个瘸脚屠夫呀”
黎洛屿吃完面,歪头问旁边的食客大叔:“小赤佬?”
大叔筷子顿在半空,横眉怒怼:“你怎么骂人呢?小囡家讲闲话哪能介粗糙?”
黎洛屿:“”
知道这大叔误会了,赶紧摆手解释:“不是,大叔,我就是想问问’扒拉算盘子的小赤佬’是什么意思?”
“嗐,你这小囡囡说话没头没尾的!”大叔放下筷子,尽量用听得懂的话解释:“小囡啊,‘扒拉算盘子’就是讲做会计算账的人呀!‘小赤佬’么
原先是骂人的话,不过她的意思是她爹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天天扒拉算盘珠子,算计厂里的针头线脑。”
“哦。就是个会算账的会计呗!”黎洛屿原先没听懂,这会儿在大叔的点拨下明白了过来,看着跪倒在地的少女眼神逐渐变得冷厉。
“首先,你跪着向我小叔磕头,我小叔也没有压岁钱给你,因为我小叔只有我一个后辈。”
“其次,你上来就跪地磕头,句句陈情你爹是冤枉的又无证据澄明,只凭你一张嘴就道德绑架军人的职责,是属于政治觉悟低下的表现,且现在是破四旧的关键时期,你还赖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分明是宣扬封建余孽那套!是把党的纪律当做耳旁风!是吧?”
食客们纷纷附和点头:“是呀,是的呀。”
“最后,咱们来说是你爹的事情,机械厂是国家命脉的螺丝钉,你爹是机械厂的会计,他这个岗位是机械厂核心中的核心,掌管着原料进出的账本、军工零件的流向记录,哪一笔不是盖着‘绝密’红章的?你竟然说是小岗位?
且不说军部提人是在掌握证据后才提的人,若是他清白,相信组织定会还他公道了,现在人被带走,且厂门口也贴满了盖红章的通告,你没有看到吗?”
“你现在还觉得你爹是冤枉的吗?”
小姑娘瘫坐在地,满眼泪水,身子微微颤抖,声音几近呜咽:“可是,可是我爷叔要是放勿出来,我姆妈就要把我硬塞把北巷额瘸脚屠夫”
她拿袖口狠命擦眼睛,“伊前前后后克死三趟媳妇,我姆妈讲今朝日脚一过,就要拿我”
黎洛屿其实很烦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尤其是这还是个拎不清的姑娘,不耐烦的拉着小叔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走到一半,还是转身说了句:“你们一家前面享受了你父亲出卖国家得来的锦衣玉食,现在你父亲落难了你就来逼迫军人同志,那是不是所有落难的人家学着你的样子来这么一遭,那国家的法纪往哪儿搁?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不是给通敌者擦屁股的!
至于你妈要把你嫁给谁,你若是觉得不合适,难道不会去妇女联合会告她破坏新婚姻法?搁这演封建苦情戏给谁看!”
“还有,小叔,像他们这种出了特务的家庭是不是得判个劳改什么的,为什么还能出来蹦跶?是律法太松还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黎承之脸色越发难看,定是还有人在这节骨眼上徇私枉法了。“建邦,带下去,仔细查查!”
“是!”魏建邦提着地上的姑娘大步出了国营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