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许之槐。
我给李曼干了五年。
李曼是我老婆。
至少法律上是。
我们结婚五年。
我睡了五年书房。
李曼睡主卧。
主卧的门我从来没进去过。
李曼说看见我就恶心。
她说我为了钱什么都能卖。
包括自己。
我不反驳。
我确实需要钱。
我需要很多钱。
我妈躺在医院里。
每天烧钱。
像烧纸一样。
李曼家有钱。
她爸是搞房地产起家的。
后来成立了集团。
什么都沾一点。
李曼是独生女。
她爸老了。
集团的事渐渐交给她。
李曼玩心重。
心思不在公司上。
公司里一堆老臣。
个个都是人精。
明里暗里给她下绊子。
李曼搞不定。
每次搞不定就喝酒。
喝完酒就骂我。
骂我没用。
骂我窝囊。
骂我吃软饭。
我听着。
等她骂累了。
我就去收拾烂摊子。
一次。
两次。
三次。
五年。
我记不清多少次了。
我把反对她的元老弄走。
手段不光彩。
但有效。
我把亏损的项目盘活。
几天几夜不睡觉。
我给她谈成最难啃的合同。
喝酒喝到胃出血。
我在背后给她擦屁股。
处理她的烂账。
安抚她的情人。
是的。
她知道我知道她外面有人。
她不在乎。
她说各玩各的。
可我从来没玩过。
我没时间。
也没钱。
更没心思。
我妈的医药费像一座山。
压得我喘不过气。
李曼给我钱。
像打发叫花子。
每次给钱都要羞辱我一番。
我低着头。
接过卡。
说谢谢。
转身就去医院。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真好闻。
比家里的味道好闻。
家里冷冰冰的。
李曼从不回家吃饭。
她总是在各种酒吧。
或者酒店。
和不同的人。
我坐在书房里。
对着电脑。
处理集团的文件。
那些文件很重要。
关系到集团的生死。
也关系到我妈的生死。
我不能出错。
五年。
集团越来越稳。
李曼的名声越来越好。
都说李大小姐手段厉害。
青出于蓝。
只有我知道。
那些文件。
那些决策。
那些深夜的电话。
都是我。
李曼只是在前台。
演戏。
演一个女强人。
演得很成功。
成功到她自己都快信了。
她开始真的觉得是自己厉害。
她忘了当初是谁求我结婚。
她忘了当初她爸的公司快倒了。
急需一笔资金注入。
我家当时还有点底子。
但也不够填窟窿。
我把我家公司卖了。
把我爸妈的养老钱拿了。
我妈就是那时候气的病倒的。
一病不起。
我把所有的钱都给李曼她爸。
条件是娶李曼。
李曼当时有喜欢的人。
是个小歌手。
穷得叮当响。
她爸看不上。
逼着她嫁给我。
李曼恨我。
从结婚那天就恨。
婚礼上她没笑过一眼。
晚上她把我踢下床。
说碰我一下都觉得脏。
我说好。
我睡书房。
这一睡就是五年。
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我妈还能活多久。
医生每次都说情况不好。
要用药。
进口药。
很贵。
一支就好几万。
我找李曼要钱。
李曼甩给我一张卡。
说狗都没你这么会花钱。
我说谢谢。
转身就走。
我的心早就死了。
死在婚礼那天。
死在我妈病倒那天。
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一具需要钱的躯壳。
2
最近集团有个大麻烦。
一个海外项目出了大事。
工地上死了人。
压不住了。
媒体闻着味来了。
对方家属狮子大开口。
当地政府施压。
合作方要撤资。
银行要抽贷。
一系列连锁反应。
李曼慌了。
她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声音在发抖。
她说许之槐你快想办法。
集团不能倒。
集团倒了我爸会打死我。
我说嗯。
我开始做事。
打电话。
发邮件。
找人。
找关系。
把我五年铺的所有路都用上。
钱像水一样流出去。
李曼骂我败家。
我说不花钱就完蛋。
她闭嘴了。
我三天没合眼。
第四天。
事情终于压下去了。
媒体安静了。
家属拿到钱不说话了。
政府那边打点好了。
合作方继续投钱。
银行答应展期。
我累得像条狗。
趴在书房桌子上。
电话响了。
是医院。
医生说我妈不行了。
让我快去。
我抓起外套就跑。
开车冲到医院。
冲到病房。
我妈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看着我。
眼睛里有泪。
她抬手想摸摸我。
手抬到一半。
掉了下去。
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
护士冲进来。
把我推开。
进行抢救。
我看着她们在我妈身上按压。
一下。
两下。
三下。
很久以后。
医生摇摇头。
说我们尽力了。
节哀。
我站在那里。
没动。
也没哭。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护士让我去办手续。
我去办了。
交了剩下的费用。
拿着死亡通知单。
我走出医院。
外面下雨了。
很大。
我没打伞。
淋着雨走回车里。
坐在驾驶座上。
衣服上的水往下滴。
车里很冷。
我发动车子。
开回家。
家里空无一人。
李曼不在。
也好。
我脱下湿衣服。
洗了个热水澡。
热水烫得皮肤发红。
我还是觉得冷。
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冷。
我坐在沙发上。
发呆。
天黑了。
天又亮了。
我坐了一天一夜。
李曼一直没回来。
第二天下午。
她回来了。
打扮得光鲜亮丽。
哼着歌。
看都没看我一眼。
径直走向卧室。
我说妈走了。
她停住脚步。
回头看我。
哦。
节哀。
需要钱办葬礼吗
我卡里还有点零钱。
我说不用。
我已经办完了。
她说那更好。
省事了。
她继续往卧室走。
我说李曼。
她不耐烦地回头。
又干嘛
我说集团的事解决了。
我知道。
财务跟我说了。
这次算你立功。
下个月多给你点零花钱。
我说不用。
我说我好冷。
你能不能...
能不能回来抱抱我
电话是昨天摔坏的。
我盯着话筒。
看了很久。
然后我把它捡起来。
放回座机上。
它居然没坏。
还能用。
我走进卫生间。
用冷水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
眼窝深陷。
像个鬼。
我对自己笑了一下。
比哭还难看。
我走出卫生间。
走进书房。
开始整理东西。
我的东西很少。
几件衣服。
一些书。
还有一个旧箱子。
箱子里装着一些我以前的东西。
我和李曼的结婚照。
被她剪碎了。
只剩下我的一半。
我看着照片上自己僵硬的笑脸。
觉得真可笑。
我把照片扔进垃圾桶。
其他的东西也都不想要了。
我只从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
拿出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照片。
我和我妈的合影。
很多年前了。
那时候我爸还在。
我家还没败。
我妈笑得很开心。
我也笑着。
眼睛里有光。
我把照片小心地放进内衣口袋。
贴肉放着。
这是我唯一剩下的东西了。
我穿上外套。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子。
这个我住了五年的地方。
这个冰冷的笼子。
然后我走了出去。
没关门。
4
我去了墓地。
看我妈。
墓碑很新。
照片上的她在笑。
我把一束花放在墓前。
站了很久。
风很大。
天阴沉沉的。
要下雨了。
我说妈。
我走了。
以后不能常来看你了。
你自己好好的。
别省钱。
下面应该不用花钱了吧。
要是缺什么。
你就托梦给我。
虽然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收到。
我笑了笑。
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热乎乎的。
和冷风一吹。
刺得脸疼。
我没擦。
任由它流。
流够了。
心里反而空荡荡的。
轻松了。
我转身离开墓地。
打了个车。
去市中心。
我找了一家最好的酒店。
开了一个套房。
很贵。
但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刷的是李曼给我的副卡。
最后一次了。
套房很大。
很豪华。
落地窗能看到整个城市。
我站在窗前。
看着下面蝼蚁一样的车流人群。
觉得真没意思。
我叫了客房服务。
点了最贵的餐。
还有一瓶很贵的酒。
我一个人吃。
一个人喝。
吃到撑。
喝到醉。
然后我倒在床上。
睡着了。
居然睡得很沉。
一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中午才醒。
头很痛。
胃也痛。
但我心里很平静。
我洗了个澡。
刮了胡子。
换上昨天新买的衣服。
很合身。
看起来人模狗样。
我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微笑。
还行。
能看。
我拿出手机。
打了个电话。
给一个很久没联系的人。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那边是个慵懒的男声。
谁啊
我说是我。
许之槐。
那边沉默了一下。
然后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之槐
真是你
好久没联系了。
听说你...
过得不错
我说还行。
找你帮个忙。
有点事。
他说什么事。
尽管说。
当年要不是你...
我说过去的事不提了。
帮我盯个人。
李曼。
还有她那个小情人。
叫赵什么来着
赵勉。
对。
盯着他们。
尤其是公司的动静。
有什么异常。
立刻告诉我。
他说没问题。
包在我身上。
价钱...
我说老规矩。
双倍。
他笑了。
爽快。
等着收消息吧。
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
走到窗前。
看着外面阳光灿烂的城市。
李曼。
游戏才刚刚开始。
你欠我的。
该还了。
5
我在酒店住了三天。
每天就是吃饭睡觉看电视。
偶尔出去走走。
看看电影。
像个真正的闲人。
第四天。
电话来了。
是我找的那个私家侦探。
他说有动静了。
李曼和赵勉这几天腻在一起。
在公司也不避讳。
搞得乌烟瘴气。
几个老股东很有意见。
但没敢说什么。
另外。
李曼在偷偷转移资产。
通过几个海外账户。
动作很小心。
但没逃过我的眼睛。
我说知道了。
继续盯紧。
尤其是资金流向。
给我查清楚。
他说好的。
又问我。
你打算怎么做
我说不急。
让她再高兴几天。
你继续收集证据。
越多越好。
特别是和公司账目有关的。
他说明白。
挂了电话。
我笑了笑。
李曼还是这么蠢。
以为把我踢开就能为所欲为。
她忘了。
这五年来。
公司的心脏是我在跳。
每一条血管我都清楚。
她想掏空公司
那我就把血管一根根扎起来。
让她无血可抽。
我又打了几个电话。
给以前安插的人。
一些关键岗位上的小人物。
平时不起眼。
但关键时刻能顶大用。
他们向我汇报了公司最近的情况。
李曼果然乱来。
瞎指挥。
几个好项目都被她叫停了。
反而投了一大笔钱给赵勉搞什么文化公司。
明显是洗钱。
我说你们按兵不动。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记录好就行。
另外。
把核心项目的资料备份。
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他们一一照做。
我很满意。
这些年。
钱没白花。
人没白养。
现在该派上用场了。
晚上。
我又接到一个电话。
是李曼她爸打来的。
李老爷子声音很沉。
之槐。
你怎么不在家
曼曼说你好几天没回去了。
怎么回事
我说爸。
没事。
我出来散散心。
老爷子叹口气。
曼曼不懂事。
委屈你了。
公司的事...
多亏你了。
我知道都是你的功劳。
我说应该的。
老爷子沉默了一下。
说回来吧。
曼曼需要你。
公司也需要你。
我说再看吧。
我先休息几天。
老爷子说也好。
有什么需要就跟爸说。
别客气。
我说谢谢爸。
挂了电话。
我冷笑。
需要我
是需要我当牛做马吧。
可惜。
这次我不伺候了。
第二天。
我去了一个地方。
城郊的疗养院。
环境很好。
很安静。
我走进一间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
是我爸。
当年我妈病倒后。
我爸受不了打击。
中风了。
一直躺在这里。
李曼不知道。
我从来没告诉她。
我用她给的钱。
悄悄把我爸安置在这里。
请了最好的护工。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处境。
不想让他伤心。
每次来看他。
我都穿得整整齐齐。
说李曼对我很好。
说公司很好。
说一切都好。
我爸不能说话。
只是看着我。
眼神浑浊。
但我知道他明白。
我坐在床边。
握着他的手。
爸。
妈走了。
我没告诉你。
怕你受不了。
现在好了。
你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我说。
我也快了。
再等等。
等我做完该做的事。
我就来陪你们。
到时候咱们一家团圆。
再也不分开了。
我爸的手动了一下。
眼睛眨了眨。
流出泪来。
我替他擦掉眼泪。
别哭。
爸。
没什么好哭的。
这一切都快结束了。
我会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一个都跑不了。
我陪我爸坐了一下午。
直到天黑才离开。
走的时候。
护工悄悄跟我说。
老爷子最近情况不太稳定。
让我有心理准备。
我说我知道。
辛苦你了。
钱我会加倍打给你。
请一定照顾好他最后一程。
护工说放心。
我一定尽力。
我点点头。
转身走了。
夜风吹在脸上。
冰凉。
但我的心更冷。
6
一周后。
私家侦探给了我一个重磅炸弹。
他拍到了李曼和赵勉密会的照片。
还有录音。
录音里。
李曼和赵勉在商量怎么把公司最后一点价值榨干。
然后卷款跑路。
去国外双宿双飞。
赵勉还甜言蜜语。
说早就受够了李曼的大小姐脾气。
等钱到手就甩了她。
李曼还傻乎乎地相信。
笑得像个小姑娘。
我真替她可悲。
活了三十年。
还是这么天真。
以为爱情就是一切。
可惜。
遇上的都是渣滓。
包括我。
我也不算什么好东西。
但我至少不会骗感情。
我骗钱。
明码标价。
公平交易。
我把录音和照片备份。
然后给李曼打了个电话。
用新买的手机号。
她接起来。
语气很不耐烦。
谁啊
我说是我。
许之槐。
她顿了一下。
然后冷笑。
你还知道打电话
死哪儿去了
赶紧滚回来。
公司一堆事等着处理。
我说公司的事不急。
你先听听这个。
我放了一段录音。
是她和赵勉说怎么算计她爸的片段。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我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许之槐!
你跟踪我!
你居然敢跟踪我!
我说不止呢。
我还有更多。
你想听吗
关于你的小情人打算怎么甩了你的部分
李曼尖叫起来。
闭嘴!
你给我闭嘴!
我说好。
我不说。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另外。
提醒你一句。
你转移资产的那些账户。
我都知道。
而且做了点手脚。
现在那些钱。
冻结了。
一分也动不了。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李曼破口大骂。
许之槐你个王八蛋!
你不得好死!
我要杀了你!
我说我等着。
不过在那之前。
你最好想想怎么跟你爸解释。
怎么跟董事会解释。
怎么跟警察解释。
再见。
祝你好运。
我挂了电话。
把她拉黑。
想象着她现在气急败坏的样子。
一定很精彩。
可惜看不到。
半小时后。
李老爷子电话打到我这里。
之槐。
曼曼说的是真的
你真的...
我说爸。
录音你听到了。
照片你也看到了。
是真是假。
你自有判断。
老爷子声音发抖。
这个孽障!
这个孽障啊!
我对不起你...
我说没事。
我习惯了。
只是公司...
不能毁在她手里。
老爷子长叹一声。
之槐。
回来吧。
公司需要你。
我来跟曼曼说。
让她跟你道歉。
我说不必了。
爸。
太晚了。
我和她。
到此为止了。
公司的事。
我会处理干净。
算是报答你这几年的照顾。
之后。
我们就两清了。
老爷子沉默了很久。
最后说。
好。
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
我知道。
最后的决战要来了。
李曼不会善罢甘休。
她一定会反扑。
而且会很疯狂。
我得做好准备。
我离开酒店。
换了个地方住。
更隐蔽。
更安全。
然后我联系了几个记者。
匿名给了他们一些材料。
关于李曼和赵勉的丑闻。
还有公司财务的一些问题。
足够他们忙活一阵子了。
做完这一切。
我坐在黑暗中。
等待风暴来临。
7
第二天。
新闻就炸了。
各大头条都是李曼和赵勉的绯闻。
还有公司财务造假的传闻。
股价开盘就跌停。
董事会乱成一团。
股东们纷纷打电话质问。
李曼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赵勉则直接失踪了。
听说跑路了。
带着他能弄到的所有现金。
可惜没多少。
大部分资金都被我提前冻结了。
李曼打电话给我。
用的是陌生号码。
声音嘶哑。
许之槐。
你够狠。
我说还行。
跟你学的。
她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不想怎么样。
看你倒霉。
我就开心了。
她冷笑。
你以为你能赢
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我说你爸已经放弃你了。
他现在只求自保。
不然怎么会默许我这么做
李曼愣住了。
不可能!
你胡说!
我爸最疼我了!
我说那是以前。
现在你是个废物。
还是个惹祸精。
留着你会拖垮整个集团。
弃车保帅。
这么简单的道理。
你爸比你懂。
李曼尖叫。
我不信!
我现在就去找我爸!
我说随便。
哦对了。
提醒你一下。
警察应该快到了。
你转移资产的事。
证据我已经移交了。
足够你在里面住几年了。
李曼的声音充满恐惧。
你...
你报警了!
我说不然呢
留着过年
好好享受吧。
李大小姐。
再见。
我挂了电话。
关机。
世界清静了。
下午。
新闻推送。
李氏集团大小姐李曼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
照片上她低着头。
用手挡着脸。
很狼狈。
我笑了笑。
没什么感觉。
就像看陌生人的新闻。
晚上。
李老爷子来找我。
在一个茶楼包间。
他老了很多。
头发全白了。
背也驼了。
之槐。
他开口。
声音沙哑。
能不能...
放曼曼一马
她毕竟是你妻子。
我说很快就不是了。
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
就等她签。
至于放她一马...
我说爸。
你当初有没有放过我妈一马
有没有放过我一马
老爷子愣住了。
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你们李家欠我们许家的。
该还了。
老爷子低下头。
很久才说。
是...
我们对不起你...
我说知道就好。
李曼的事。
法律说了算。
我不会插手。
也不会落井下石。
同样。
你也别想帮她脱罪。
否则...
我手里的东西足够让整个李氏集团陪葬。
你清楚我有这个能力。
老爷子浑身一颤。
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
慢慢走出包间。
背影佝偻。
像个普通的老人。
一点也不像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商业大亨。
我坐在那里。
喝完了一壶茶。
很苦。
但回甘。
8
李曼被正式批捕。
案件进入司法程序。
李氏集团股价暴跌。
人心惶惶。
我在这个时候回去了。
以拯救者的身份。
董事会全票通过让我暂代总裁职务。
处理危机。
我雷厉风行。
快刀斩乱麻。
该卖的卖。
该裁的裁。
该切割的切割。
同时抛出几个利好消息。
稳定股价。
一周后。
局势初步稳定。
我召开新闻发布会。
宣布公司新的发展方向。
并明确表示与李曼划清界限。
一切违法行为都是她个人行为。
与公司无关。
记者问及我和李曼的关系。
我说正在办理离婚。
感情早已破裂。
无可挽回。
场面话说的很漂亮。
滴水不漏。
发布会很成功。
股价开始回升。
晚上。
我回到久违的家。
一切都没变。
但又什么都变了。
我走进主卧。
第一次。
李曼的味道还在。
化妆台上摆着她的化妆品。
衣帽间里全是她的衣服。
我打电话叫人来。
把所有她的东西打包扔掉。
一件不留。
然后我亲自打扫了整个房间。
消毒。
通风。
最后焕然一新。
我躺在那张巨大的床上。
很软。
很舒服。
但我还是睡不着。
起身吃了安眠药。
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
我去看了李曼。
在拘留所。
她瘦了很多。
脸色苍白。
眼神呆滞。
看到我。
她激动起来。
扑到玻璃前。
许之槐!
你个混蛋!
你害我!
我说是你自己害自己。
没人逼你违法乱纪。
没人逼你养小白脸。
李曼捶着玻璃。
我是你老婆!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说很快就不是了。
离婚协议带了吗
签了吧。
对大家都好。
李曼盯着我。
眼神怨毒。
我要是不签呢
我说随你。
反正分居两年以上
automatically
离婚。
你至少要在里面待五年。
等得起。
不过...
如果你签了。
我可以考虑帮你打个招呼。
让你在里面好过点。
至少不住大通铺。
李曼冷笑。
你以为我在乎
我说你不在乎最好。
反正我在乎。
看着你倒霉。
我就开心了。
李曼突然哭了。
之槐...
我知道错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
我保证以后对你好...
只对你一个人好...
我说晚了。
李曼。
从你摔我电话那天起。
我们就完了。
不。
从你让我睡书房那天起。
就完了。
五年。
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
你一次都没珍惜。
现在说这些。
太迟了。
我把离婚协议推过去。
签了吧。
好聚好散。
李曼哭得更凶。
但最终还是拿起笔。
签了字。
手在抖。
字迹歪歪扭扭。
像她这个人一样。
不堪入目。
我拿起协议。
看了看。
没问题。
我说谢谢。
转身就走。
李曼在后面喊。
许之槐!
你会有报应的!
我头也没回。
报应
我早就遭过报应了。
现在轮到你了。
9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
财产分割方面。
我只要了公司股份和一部分现金。
足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李曼名下的大部分资产被冻结。
用于填补公司亏空和缴纳罚款。
她基本净身出户。
除了几件首饰和衣服。
一无所有。
宣判那天。
我去了法庭。
李曼被判了七年。
罪名是挪用资金和商业欺诈。
她听到判决时差点晕过去。
被法警架着。
脸色死灰。
眼神空洞。
她看到我。
突然挣扎起来。
指着我就骂。
许之槐!
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法官敲法槌。
警告她遵守法庭秩序。
她不管不顾。
继续骂。
很难听。
我静静听着。
没什么反应。
等她骂累了。
我才起身离开。
外面阳光很好。
刺得眼睛疼。
我戴上墨镜。
坐进车里。
司机问我去哪儿。
我说疗养院。
我爸情况恶化了。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
让我随时准备后事。
我到的时候。
我爸已经说不出话了。
只是看着我。
眼睛里有泪。
我握着他的手。
说爸。
李曼判了。
七年。
咱们的仇。
算报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
很快也会了结。
你再等等。
我爸的手动了一下。
眼睛慢慢闭上。
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医生护士冲进来抢救。
我站在外面。
看着他们忙碌。
心里很平静。
半个小时后。
医生走出来。
摇摇头。
说节哀。
你父亲走了。
很安详。
我说谢谢。
辛苦了。
我去办理手续。
联系殡仪馆。
安排后事。
一切从简。
没什么人参加葬礼。
就我和几个工作人员。
我把爸和妈合葬在一起。
墓碑上刻着他们的名字。
还有一行小字。
终于团聚。
我站在墓前。
献上两束花。
一束给我妈。
一束给我爸。
我说你们安息吧。
我很好。
别惦记。
以后可能不能常来看你们了。
你们自己好好的。
缺什么托梦给我。
虽然我不一定收得到。
风很大。
吹得衣服猎猎作响。
但我没觉得冷。
心里空荡荡的。
像破了一个大洞。
什么都填不满。
10
处理完我爸的后事。
我回到公司。
继续收拾烂摊子。
李曼入狱后。
公司人心涣散。
不少高管辞职。
业务也受影响。
我花了很大力气重整旗鼓。
开除一批。
提拔一批。
招聘一批。
三个月后。
公司终于重回正轨。
甚至比之前更好。
我成了真正的掌权者。
再也没人敢说我是吃软饭的。
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敬畏。
甚至恐惧。
我知道他们在背后叫我什么。
冷面阎王。
说我手段狠辣。
六亲不认。
我不在乎。
名声这种东西。
最是虚无。
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和金钱才是真的。
一天晚上。
我加班到很晚。
秘书突然内线电话进来。
声音有些紧张。
许总。
有位女士想见您。
说姓赵。
我说不认识。
让她走。
秘书说她说她叫赵雯。
是...是李曼的朋友。
我顿了一下。
赵雯。
我知道她。
李曼的闺蜜。
以前没少帮李曼欺负我。
印象最深的一次。
是李曼生日派对。
赵雯当众把酒泼在我脸上。
说我不配坐在主桌。
让我滚去厨房吃。
我当时没说话。
擦掉酒渍。
真的去了厨房。
后来李曼还夸赵雯做得好。
说看见我就倒胃口。
现在她来找我干什么
我说让她上来。
倒要看看她想玩什么花样。
几分钟后。
赵雯进来了。
打扮得花枝招展。
浓妆艳抹。
但掩不住脸上的憔悴。
她看到我。
挤出笑容。
之槐...
好久不见。
我说许总。
赵小姐有事直说。
我很忙。
赵雯表情僵了一下。
然后说。
许总...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
我替曼曼向你道歉...
她也是一时糊涂...
我说如果只是来说这些。
你可以走了。
赵雯急忙说。
别!
我...
我想求您高抬贵手...
放过曼曼吧...
她已经在里面吃了很多苦了...
听说还病了...
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我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我无能为力。
赵雯扑通一声跪下了。
眼泪流下来。
冲花了妆。
之槐...
求求你了...
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只要你一句话...
曼曼就能保外就医...
她真的知道错了...
天天以泪洗面...
说对不起你...
我说她对不起的人多了。
不止我一个。
至于保外就医...
我说赵小姐。
请回吧。
不要再浪费彼此时间。
赵雯不肯起来。
抱着我的腿哭。
之槐...
你要怎么样才肯帮忙
只要你说...
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说着。
手开始不老实。
往我腿上摸。
眼神暧昧。
我说放手。
她不放。
反而贴得更近。
我用内线叫保安。
两个保安进来。
把赵雯拖开。
她挣扎着喊。
许之槐!
你不是男人!
见死不救!
冷血动物!
你会遭报应的!
我说报应已经报完了。
现在轮到你们了。
带走。
保安把她拖出去。
哭喊声渐远。
世界清静了。
我继续工作。
但有点心烦意乱。
看不进文件。
索性起身走到窗前。
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城市。
真大。
真亮。
但没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
我站了很久。
直到手机响起。
是私家侦探。
他说许总。
赵勉找到了。
在东南亚一个小国。
赌场里输得精光。
现在靠骗中国游客的钱过日子。
要处理吗
我说不用。
让他自生自灭吧。
这种垃圾。
不值得脏了手。
他说好的。
另外...
李曼在监狱里确实不太好。
生了病。
精神状态也很差。
整天念叨你的名字。
又说后悔。
又说恨你。
我说知道了。
继续盯着。
有异常再报。
挂了电话。
我揉揉眉心。
觉得累。
前所未有的累。
报复的快感早就没了。
只剩下空虚。
和无尽的疲惫。
我拿起外套。
下楼开车。
没有目的地的乱逛。
不知不觉。
开到了以前住的老小区。
我和爸妈以前住的地方。
很多年了。
房子早就拆了。
盖了新的商场。
灯火通明。
人来人往。
我停下车。
看着那些陌生的人脸。
突然很想哭。
但我哭不出来。
眼泪早就流干了。
我发动车子。
离开。
开向更深的黑夜。
11
日子一天天过。
平淡如水。
我每天公司家里两点一线。
偶尔应酬。
但很少。
我不喜欢热闹。
更不喜欢喝酒。
胃坏了。
喝不了。
医生说要静养。
不然可能癌变。
我说知道了。
但忙起来就忘了。
止痛药当饭吃。
秘书很担心。
劝我休息。
我说没事。
死不了。
真死了倒也好。
省得受罪。
但老天爷不收我。
让我活着。
受这无边的寂寞。
一天。
我在办公室看文件。
秘书又内线进来。
声音有点怪。
许总...
有位访客...
说想见您...
我说谁。
秘书说...
他说他姓许...
是您...弟弟
我愣住了。
弟弟
我哪来的弟弟
我是独生子。
父母早亡。
亲戚都断交了。
哪冒出来的弟弟
我说让他进来。
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
门开了。
进来一个年轻人。
二十出头的样子。
打扮得很潮流。
但眉眼间确实有几分像我。
尤其是眼睛。
和我爸很像。
他看着我。
有点拘谨。
哥...
我是许之杨...
我皱眉。
许之杨
没听过。
你说清楚。
怎么回事。
年轻人说。
我是爸的儿子...
当然...
不是和你一个妈...
我爸和你妈离婚后...
又娶了我妈...
生了我...
后来我家移民了...
最近才回来...
听说你...
混得不错...
来看看你...
我看着他。
没说话。
心里翻江倒海。
我爸和我妈离婚
怎么可能。
他们感情一直很好。
直到去世都在一起。
这小子在胡说八道。
但我看着他的脸。
又有点不确定。
太像了。
尤其那个眼神。
和我爸年轻时照片一模一样。
我说你有什么证据
他说有DNA报告。
还有我爸的一些信件。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我。
我打开。
先看DNA报告。
是和我的比对。
相似度99.99%。
亲兄弟。
再看信件。
是我爸的笔迹。
写给一个叫刘娟的女人。
内容很肉麻。
说想念她。
说对不起她。
说等时机成熟就离婚娶她。
最后还有一张照片。
我爸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
搂得很紧。
笑得很开心。
背景是海边。
看时间。
是我妈生病前一年。
我看着这些东西。
手有点抖。
所以。
我爸出轨了
在我妈病倒前就出轨了
还有了个私生子
而我妈一直蒙在鼓里
直到死都不知道
我觉得胸口发闷。
喘不过气。
年轻人看着我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说。
哥...
你没事吧
我说谁是你哥。
滚出去。
他说哥...
爸临走前说...
让我来找你...
说你一定会照顾我的...
我现在没钱了...
我妈也病了...
需要钱...
你就帮帮我吧...
我说我爸早就死了。
骨灰都凉了。
你找错人了。
现在。
立刻。
滚。
否则我叫保安了。
年轻人脸色变了。
变得凶狠。
许之槐!
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可是有继承权的!
爸的遗产有我一份!
我说我爸的遗产早就给我妈治病花光了。
一分不剩。
还倒欠一屁股债。
你要继承吗
可以啊。
债务也一起继承了吧。
不多。
几百万而已。
年轻人愣住了。
不可能!
爸明明说留了钱给你的!
我说那是卖身钱。
我卖给李家的钱。
怎么。
你也想卖
可惜没人要。
年轻人骂骂咧咧。
说不信。
要去告我。
我说随便。
法院大门朝南开。
有本事就去。
没钱请律师的话。
我可以借你点。
算利息。
高利贷。
年轻人气得脸色发白。
指着我骂。
许之槐!
你狠!
我们走着瞧!
说完摔门而去。
我坐在椅子上。
半天没动。
看着桌上的照片。
我爸笑得那么开心。
那么陌生。
我一直以为他是爱我妈的。
只是不善于表达。
原来都是假的。
都是演给我看的。
或许他早就盼着我妈死。
好和情人双宿双飞。
可惜没等到。
自己先中风了。
真是报应。
我拿起打火机。
把信件和照片烧了。
看着火焰吞噬那些谎言。
心里一片冰凉。
原来我所以为的一切。
都是假的。
婚姻是假的。
家庭是假的。
连父母爱情都是假的。
这世上。
还有什么是真的
也许只有钱和权力是真的。
至少它们不会骗人。
我按下内线。
叫保安上来。
把灰烬打扫干净。
然后继续工作。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12
那个自称我弟弟的人又来了几次。
每次都被保安拦在外面。
后来他就不来了。
听说去了南方。
具体做什么不知道。
我也不关心。
跳梁小丑而已。
不值得费心。
公司越做越大。
我成了商业传奇。
媒体各种吹捧。
说我白手起家。
说我眼光独到。
说我商业奇才。
只有我知道。
这一切是怎么来的。
用尊严换的。
用婚姻换的。
用父母换的。
现在。
只剩我一个人。
守着这冰冷的财富。
一天。
我接到一个电话。
是监狱打来的。
说李曼病重。
可能不行了。
想见我最后一面。
问我见不见。
我说不见。
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
电话又响。
还是监狱。
说李曼坚持要见。
说有重要的事告诉我。
关于我爸的。
我说我爸死了。
没什么好知道的。
对方说。
她说和你妈有关。
我顿住了。
和我妈有关
什么事
对方说不知道。
李曼只说很重要。
必须亲口告诉你。
我沉默了一会。
说好吧。
我去一趟。
第二天。
我去了监狱医院。
李曼躺在病床上。
瘦得脱相了。
脸色蜡黄。
眼睛凹进去。
看到我。
她笑了笑。
比哭还难看。
你来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说有什么事快说。
我很忙。
李曼喘了口气。
说。
之槐...
对不起...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晚了...
但我真的后悔了...
我说如果只是道歉。
那我走了。
李曼急忙说。
别走!
我说...
你妈的事...
我告诉你...
你妈当年...
不是病死的...
是我...
我让人换了她的药...
减缓疗效的那种...
本来只是想让她多住几天院...
多花点你的钱...
让你更难堪...
没想到...
她那么脆弱...
直接就...
李曼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我的脸色越来越可怕。
我盯着她。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李曼不敢看我的眼睛。
小声说。
对不起...
我真的没想害死她...
只是...
只是...
她的话没说完。
因为我掐住了她的脖子。
用尽全力。
李曼瞪大眼睛。
手脚挣扎。
但没什么力气。
很快脸就紫了。
警卫冲进来拉我。
三四个人才把我拉开。
我喘着粗气。
眼睛充血。
死死盯着李曼。
她咳嗽着。
眼泪鼻涕一起流。
却还在笑。
许之槐...
你妈死了...
我杀的...
现在我也要死了...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哈哈...
哈哈哈...
她疯疯癫癫地笑。
警卫把她按住。
医生给她打镇静剂。
她慢慢安静下来。
眼睛还看着我。
带着嘲弄。
我被人带出房间。
站在走廊里。
浑身发抖。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妈是她害死的。
不是我害死的。
不是我。
是李曼。
这个毒妇。
我应该早点掐死她。
就应该让她烂在这里。
不。
太便宜她了。
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我要她活着受罪。
我找到医生。
说不管用什么办法。
救活她。
钱不是问题。
我要她活着。
医生面露难色。
说她的病很重...
可能...
我说可能什么
救不活。
你们这破医院就别想开了。
我说到做到。
医生吓坏了。
连忙说我们尽力。
一定尽力。
我冷冷看他。
不是尽力。
是必须。
她死了。
你们陪葬。
说完我转身离开。
背后一片死寂。
我知道他们会做到的。
钱和权是好东西。
能买命。
能让人生不如死。
李曼。
你想死
没那么容易。
我要你活着。
每一天都活在痛苦里。
替我妈赎罪。
13
李曼果然被救回来了。
用最贵的药。
最好的设备。
吊着命。
生不如死。
我定期去看她。
每次去都告诉她外面的情况。
告诉她赵勉怎么死的。
吸毒过量暴毙街头。
告诉她赵雯怎么落魄。
嫁了个老男人被家暴。
告诉她爸怎么老年痴呆。
住进养老院谁也不认识。
告诉她公司怎么在我手里越来越壮大。
市值翻了几倍。
她听着。
没什么反应。
眼睛空洞。
像个木偶。
只有呼吸机的声音证明她还活着。
我觉得没意思。
就不怎么去了。
专心搞事业。
把公司做大做强。
做到海外。
做到世界五百强。
媒体把我捧上天。
说我是什么商业教父。
时代标杆。
我听着。
只想笑。
教父
标杆
不过是个复仇的幽灵罢了。
一天。
我出席一个商业论坛。
发表演讲。
台下掌声雷动。
闪光灯晃眼。
我看着那些狂热的脸。
突然一阵眩晕。
扶住讲台才没倒下。
助理赶紧上来扶我。
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
可能太累了。
坚持完演讲。
回到后台。
医生在等着。
给我检查。
脸色凝重。
说许总您必须住院全面检查。
我说没空。
开点药就行。
医生摇头。
不行。
您的情况很不好。
必须立刻住院。
我说你听不懂人话
我说没空。
医生坚持。
甚至叫来了我的私人律师和秘书。
他们一起劝我。
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公司离不开我。
等等。
我烦了。
说好吧。
住就住。
但最多三天。
三天后我必须出院。
他们答应了。
我住进了最高档的私立医院。
全面检查。
结果很快出来。
胃癌晚期。
已经扩散。
没多少时间了。
医生告诉我结果时很小心。
生怕我发作。
我却很平静。
早就料到了。
这么糟蹋身体。
不得癌才怪。
我问还有多久。
医生说积极治疗的话...
可能半年...
不治疗的话...
最多三个月...
我说哦。
那就治疗吧。
反正钱多没处花。
医生松了口气。
立刻安排方案。
化疗。
放疗。
靶向治疗。
一套组合拳下来。
我瘦了二十斤。
头发掉光。
像个骷髅。
但精神还行。
能处理工作。
病房成了办公室。
每天人来人往。
汇报工作。
请示决策。
我躺着听。
坐着批。
站着骂。
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除了偶尔吐口血。
把下属吓个半死。
我说慌什么。
死不了。
就算死了。
公司也倒不了。
我早就安排好了接班人。
一个远房侄子。
有点能力。
重点是听话。
我培养他很久了。
就等我哪天嗝屁好上位。
他每天来医院报到。
鞍前马后。
伺候得很周到。
我说别装了。
我死了都是你的。
现在让我清静点。
他讪讪退下。
但第二天照样来。
比孝子还孝顺。
可惜我没儿子。
不然或许能享受天伦之乐。
现在只能享受马屁了。
一天夜里。
我疼得睡不着。
按铃叫护士打止痛针。
护士打完针。
我突然说。
推我去看看李曼。
护士愣了一下。
说现在太晚了...
探视时间过了...
我说我是许之槐。
这里的医院我捐了一个亿。
我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护士不敢多说。
推着我去了。
李曼住在特护病房。
离我不远。
环境很好。
但再好的环境也是牢笼。
她醒着。
睁眼看着天花板。
眼神空洞。
听到声音。
她转头看我。
没什么表情。
我让护士出去。
房间里就我们两个。
我看着她。
她看着我。
谁都不说话。
很久。
我开口。
声音沙哑。
李曼。
我要死了。
胃癌。
晚期。
她眼睛动了一下。
似乎有点笑意。
但很快消失。
又恢复空洞。
我说你高兴吧。
仇人要死了。
她没反应。
我说可惜你看不到我死后的样子了。
不过没关系。
我会让人每天给你放录像。
让你看着我怎么办丧事。
怎么风光大葬。
怎么被写进历史。
而你。
只能烂在这里。
生不如死。
她终于有了点反应。
嘴唇动了动。
发出微弱的声音。
...疯子...
我说是啊。
我是疯子。
被你逼疯的。
不过现在好了。
我快解脱了。
而你还要继续受罪。
真可怜。
她闭上眼睛。
不再看我。
我笑了笑。
按铃叫护士进来。
推我回房。
路上。
我看着窗外的月亮。
很圆。
很亮。
像小时候看到的那个。
那时候爸妈还恩爱。
家还温暖。
我还能笑。
还能哭。
现在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这具残躯。
和冰冷的财富。
真没意思。
早知如此。
当初还不如和李曼同归于尽。
至少热闹点。
14
我的病情恶化得很快。
化疗没效果了。
医生建议手术。
但成功率很低。
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我说那就别手术了。
保守治疗吧。
多活一天算一天。
医生尊重我的决定。
其实我是懒得折腾了。
活了这么久。
累了。
也该休息了。
我立好遗嘱。
财产大部分捐给慈善机构。
小部分给那个远房侄子。
让他继续管理公司。
另外留了一笔钱。
专门给李曼治病。
必须让她活着。
长命百岁。
生不如死。
律师听完遗嘱。
表情复杂。
说许总...
这...
我说照做就行。
别废话。
律师点头。
我又叫来私家侦探。
让他继续盯着李曼。
每天汇报。
直到我死。
死后也要继续。
钱从信托基金里出。
侦探说放心。
一定办到。
我没什么牵挂了。
就等死。
每天看看报告。
处理点简单的工作。
大部分时间发呆。
或者睡觉。
梦里总见到爸妈。
他们笑着对我招手。
说之槐快来。
我们一家团圆。
我说好。
等我处理完就來。
醒来总是失落。
原来死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天。
那个远房侄子带来一个人。
说是大师。
能治病。
我说滚。
我不信这个。
侄子说试试嘛。
万一有用呢。
大师也吹得天花乱坠。
说什么气功治病。
念经驱邪。
我烦了。
按铃叫保安把他们轰出去。
连带侄子一起赶走。
以后不准再来。
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了。
当我冤大头呢。
后来秘书说。
那大师是个骗子。
专门骗绝症病人的钱。
侄子可能拿了回扣。
我说知道了。
把侄子从遗嘱里去掉。
一分不给。
让他滚蛋。
秘书说好的。
又问我要不要起诉他。
我说没必要。
蝼蚁而已。
不值得费心。
时间不多了。
我得安排后事。
选墓地。
选棺材。
选寿衣。
我都亲自挑。
挑最贵的。
最好的。
不能委屈了自己。
虽然死了也享受不到。
但看着舒服。
一切准备就绪。
就等断气。
可这口气怎么也断不了。
拖了一天又一天。
医生都说奇迹。
我说奇个屁。
老天爷玩我呢。
让我多受罪。
最后我受不了了。
让医生加大止痛剂剂量。
直接送我走算了。
医生不敢。
说违法。
我说我签免责书。
一切后果自负。
医生还是不敢。
我说废物。
这点事都办不好。
白拿那么多钱。
我把自己关在病房里。
谁也不见。
等死。
等得都不耐烦了。
终于。
在一个清晨。
我感觉到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
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知道时候到了。
按铃叫护士。
说我要走了。
让律师来。
律师很快赶到。
拿着录音设备。
记录遗言。
我说没什么好说的。
照遗嘱办。
另外...
告诉我妈...
我来了...
说完我闭上眼。
等待最后的时刻。
突然。
门被撞开。
一个人冲进来。
是李曼。
她居然醒了。
还跑来了。
护士跟在后面慌慌张张。
说拦不住...
李曼扑到床前。
抓住我的手。
之槐!
别死!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你原谅我!
我们重新开始!
我看着她。
觉得真可笑。
都快死了还演。
给谁看呢。
我想甩开她的手。
但没力气。
只能任由她抓着。
她说之槐...
我知道你恨我...
但我是爱你的...
真的...
以前是我不懂事...
现在我知道了...
你才是最好的...
我们...
我说闭嘴。
然后用尽最后力气。
吐了她一脸血。
真解气。
李曼尖叫起来。
护士把她拉开。
我看着她慌乱的样子。
笑了笑。
然后眼前一黑。
什么都不知道了。
15
我以为我死了。
但并没有。
我醒了过来。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看起来像高级疗养院。
但又不是。
更像个实验室。
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看着我。
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我说这是哪儿
地狱还是天堂
医生说都不是。
是人间。
我说我怎么还没死。
医生说我们用了最新技术。
把你冷冻了。
然后治好了你的癌。
现在你康复了。
我说放屁。
癌怎么可能治好。
还是晚期。
医生说真的。
你看检测报告。
他拿出一些文件给我看。
确实。
各项指标正常。
除了有点虚弱。
没什么大问题。
我说谁出的钱
这种技术不便宜吧。
医生说一个匿名基金会。
专门资助绝症病人。
你被选中了。
我说这么好
医生点头。
是的。
你很幸运。
我冷笑。
幸运
我这辈子就和幸运不沾边。
说吧。
到底怎么回事。
医生坚持说法。
我也不多问。
既来之则安之。
先养好身体再说。
在这里住了几天。
好吃好喝伺候着。
恢复得很快。
能下地走路了。
也能自己吃饭了。
一天。
医生带来一个人。
说是基金会代表。
来看我。
我看着来人。
有点眼熟。
但想不起是谁。
代表自我介绍。
姓陈。
叫陈默。
我说谢谢你们救我。
有什么条件直说。
我不喜欢欠人情。
陈默笑了。
说没条件。
就是希望你康复后能做点好事。
回报社会。
我说比如
他说比如去看看故人。
我明白了。
这是要我去看李曼。
我说李曼怎么样了。
陈默说不太好。
精神崩溃了。
整天念叨你。
我说活该。
陈默叹气。
许先生。
冤冤相报何时了。
放下吧。
我说放不下。
除非我死。
陈默说你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
我愣住。
是啊。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现在重生。
或许该换个活法。
但一想到我妈的死。
我就无法原谅。
我说我会去看她。
但不会原谅她。
陈默说随你。
然后告辞。
我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曼。
她还在那家医院。
但状态更差了。
看到我。
她没认出来。
傻笑着流口水。
护士说她彻底疯了。
记忆混乱。
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哭。
坏的时候笑。
就是不认人。
我说她这样多久了。
护士说从你...去世那天起...
就彻底这样了。
我看着她。
心里没什么波动。
恨意还在。
但没那么强烈了。
或许死过一次真的能改变人。
我问护士她还能活多久。
护士说不一定。
可能很快。
可能很久。
看造化。
我说好好照顾她。
钱我出。
让她长命百岁。
护士说好的。
我转身离开。
听到李曼在后面唱儿歌。
咿咿呀呀不成调。
像个小孩子。
我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走。
没回头。
走出医院。
阳光刺眼。
我眯起眼。
看着街上车水马龙。
突然不知道去哪。
公司已经交给别人了。
房子也空了。
我没地方可去。
也没事可做。
像个游魂。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走到一个公园。
坐在长椅上发呆。
看小孩子玩耍。
看老人散步。
看情侣亲吻。
一切都和我无关。
我坐了很久。
直到天黑。
才起身离开。
找了个酒店住下。
然后开始我的新生活。
说是新生活。
其实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还是一个人。
到处旅行。
看看风景。
吃吃喝喝。
但总觉得空虚。
钱还有很多。
几辈子花不完。
但没意思。
后来我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
帮助绝症病人。
特别是那些被亲人抛弃的。
我理解他们的痛苦。
想给他们一点希望。
工作很忙。
但充实。
偶尔我会去看看李曼。
她还是老样子。
疯疯癫癫。
不认识我。
我也不说话。
就看看。
然后离开。
一天。
我在办公室处理文件。
秘书说有人找我。
姓许。
我说让他进来。
是那个自称我弟弟的年轻人。
他看起来落魄很多。
衣服旧了。
脸也瘦了。
看到我。
他直接跪下。
哥...
我错了...
我不该骗你...
我不是爸的儿子...
我是妈和别人的孩子...
爸被蒙在鼓里...
我一直以为我是爸的儿子...
直到妈临死前才告诉我真相...
我没办法...
只好继续骗...
你原谅我吧...
我看着他。
没说话。
心里毫无波澜。
这些狗血剧情。
我已经免疫了。
我说你走吧。
我不怪你。
但也不会帮你。
好自为之。
他磕头感谢。
然后灰溜溜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
觉得真可怜。
但谁不可怜呢
都是可怜人。
我继续工作。
直到深夜。
回家路上。
我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
我爸妈还活着的时候。
一家三口吃饭。
虽然不富裕。
但很温暖。
后来一切都变了。
家破了。
人亡了。
只剩我一个。
兜兜转转。
一场空。
现在。
我继续活着。
做点好事。
赎罪也好。
积德也罢。
总之。
日子还要过。
路还要走。
直到真正死亡的那天。
或许那时。
我能见到爸妈。
说一声对不起。
我没能保住这个家。
但至少。
我替你们报仇了。
虽然。
也没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