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医院冰冷的白墙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我的妻子,林晚,缩在病床一角,单薄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裹着她,像只受惊的雏鸟。
推门的声响惊动了她,她抬起脸,一滴泪正沿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霍、霍承烨……她咬紧下唇,眼神是陌生的倔强与恐惧,你……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我的脚步钉在原地。
首先,我不叫霍承烨。
你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她声音发颤,带着一种绝望的悲壮,我能逃一次,就能逃第二次!有本事……你再找人撞我的车!大不了……
我惊愕地看向旁边的陈医生,连连摇头。
她一周前的车祸,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陈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平静:林女士头部受创,可能将近期接触的虚构情节与现实混淆了。江先生,目前建议您顺着她的思路,配合治疗,避免刺激。
配合演戏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荒谬感和对她现状的担忧,硬着头皮上前。
学着她口中那什么霍承烨的做派,我俯身,捏住她微凉的下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又冷又狠:再敢跑,我模仿着电视剧里反派的腔调,腿给你打断。
她眼底瞬间蓄满泪水,愤恨地瞪着我,却又无可奈何。
这副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女总裁化身柔弱小白花的模样,看得我又心酸又……有点想笑。
黑色的轿车平稳行驶。
林晚头上缠着纱布,侧头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眼神空洞。
那副破碎感让我心脏揪紧。我试探着覆上她放在腿边的手背,想安抚。
怎么她猛地转头,眼神冰冷锐利,这就迫不及待……要在车里睡我了
我手一抖,像被烫到般缩回。
前排驾驶座的老王,身体瞬间绷直得像根弦。
下一秒,咔哒一声轻响,车内挡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升了起来,隔绝了前后空间。
我无奈地捂住脸,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老天爷,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这才刚开头,我这个笑场高危分子就要撑不住了!
无视她警惕又畏惧的目光,我索性闭上眼假寐。
车厢里只剩下压抑的沉默。
驶入别墅车库,老王几乎是弹射下车,溜得飞快。
林晚也看都不看我,径直推门进了屋。
我怕她失忆找不到主卧,只能跟上。推开卧室门,她正茫然四顾。我找出她常穿的丝质睡衣递过去。
乖,先去洗澡,我尽量放柔声音,洗好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她看了看我手中的睡衣,又猛地抬头看我,身体骤然僵硬,双手紧紧护在胸前,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霍承烨!你还是人吗她声音带着控诉的哭腔,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那种事我就……就那么下贱,活该被你糟蹋
经过车上那番洗礼,我的抗压能力提升了不少。
我几乎是气笑了,一边把她往浴室里推,一边顺着她的剧本演:对,没错!再不乖乖去洗澡,我现在就办了你!
她满眼屈辱和愤恨,但迫于我的银威,一把抢过睡衣,重重关上了浴室门。
趁她洗澡的空档,我赶紧联系了林晚的助理许薇。
公司事务短期内只能由我暂代,各种文件和决策流水般涌来。
更关键的是那场车祸——前两周才全面检修过的车子,刹车怎么会突然失灵这绝非意外。
刚挂断电话,浴室门开了。
林晚拢着微敞的衣襟走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
她咬着唇,挣扎片刻,终于挪到我面前,鼓起莫大的勇气开口:我……我想见我妹妹。
我心头猛地一跳,眼睛瞬间亮了!
她想起小雪了是不是意味着记忆在恢复
我正要欣喜回应,她却紧接着说:要不是……要不是你拿我妹妹的命威胁我,我也不会委身于你……她还是个初中生……我求你,让我看看她……只要确认她平安,我……我就……就让你……
她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脸颊泛起屈辱的红晕。
我嘴角狠狠一抽。好家伙,这不是好转,这是直接倒退十年剧本!
看我没立刻答应,她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地板上的闷响让我心惊肉跳!演戏需要这么投入吗那得多疼!
你干什么!我心疼地冲过去拉她,慌忙卷起她的裤腿查看膝盖。
她却猛地抬头,泪眼婆娑,活脱脱一个被恶霸逼到绝境的良家女子。
霍承烨!你不让我见我妹,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里!她的声音决绝。
我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好好好,让你见!马上见!真是怕了她了。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林雪的电话:小雪,现在来一趟云湾别墅……对,就现在。你姐她……我瞥了一眼旁边眼巴巴望着我的林晚,无奈道:你姐她想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林雪难以置信的声音:姐夫我姐……她犯什么事儿了
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实验仪器的滴答声。
……赶紧过来。我无力解释。
林雪风风火火从实验室赶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
看到眼前活蹦乱跳、个子快赶上她的妹妹,林晚明显愣住了,小声嘀咕:现在……学校食堂伙食这么好了吗孩子……长这么快
我站在旁边,憋笑憋得肺疼。
言简意赅地把林晚目前的情况跟她解释了一遍。
所以说,林雪惊得嘴巴能塞进鸡蛋,我姐现在失忆了,还觉得你在玩……强制爱
我沉重地点点头。
林晚已经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妹妹,哭得像个孩子,紧张兮兮地上下打量:小雪……你还好吗他……他有没有伤害你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又爱哭的林晚。
林雪接收到我的眼神暗示,茫然摇头:没有,姐,我很好。
林晚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把眼泪,似乎觉得刚才失态了,立刻又板起脸,对着我义正言辞:霍承烨!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要不是你拿小雪威胁我,我才不会被你囚禁!
她特意强调了囚禁两个字。
我扶着额头,感觉脑仁疼。
听到了吗我对林雪使眼色,你的戏份,别穿帮。
林雪也学我扶额,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小声嘟囔:……还是囚禁普雷你们两口子玩得真花……
声音虽小,却清晰地落进我和林晚耳中。
林雪只留下吃了顿气氛诡异的晚饭,就赶回实验室了。
偌大的卧室只剩下我和林晚。
我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走向大床。
缩在被子里的林晚明显一抖,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我,那模样……
活像被送来侍寝、裹紧被角瑟瑟发抖的安陵容。
这联想让我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生病后的她,有种笨拙又鲜活的可爱。
我掀开被子,习惯性地想像往常一样把她搂进怀里。
她却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坐起,双手死死攥住衣襟,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磕磕巴巴:这、这就……要开始了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她紧张得眼神乱飘,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终于,我不忍心再逗她,躺进被窝,隔着一点距离对她笑了笑:好了,快睡吧。今晚不碰你。
她愣了几秒,见我确实没别的动作,才呆呆地躺下,像只懵懂又困惑的小狗,模样可爱得让人心头发软。
碰巧周末,我干脆给家里阿姨放了假,带林晚去郊外的温泉山庄放松。
雾气氤氲的私人汤池里,温热的水流舒缓着连日来的疲惫。
舒服地眯了会儿,发现林晚还没下来。
睁眼望去,只见她拢着浴袍,在池边踟蹰不前,满脸纠结。
磨蹭什么我从水里站起身,水珠沿着胸膛滚落。
她瞬间脸颊爆红,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我趁机拉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把她拽了下来。
不要!不可以……不能在这里!她柔弱地挣扎起来,声音带着哭腔。
我有点怀疑她看的强取豪夺剧本是不是掺杂了不正经的东瀛风味。
恶趣味顿生,我坏笑着将她圈在池壁和我之间,强硬地跨坐在她腰间,低头逼近:不可以什么嗯上次可是你说的,见过你妹妹后……我故意拖长尾音。
她的眼眶立刻又红了,一副被命运蹂躏的悲戚模样:我明白……我只是你的玩物罢了……
我闷笑出声,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含混道:明白就好。
天知道出差那阵子我过得像苦行僧。
失忆后的她连吻技都生涩,被我亲得呜呜咽咽,眼波迷蒙,更像引人欺负的小可怜了。
过了许久,她才趴在我怀里低低喘着粗气。
我贴近她耳垂:回房间再继续。
她失神地靠在池壁上,喃喃自语:……我的清白没有了。
那模样,活像刚被糟蹋完。
回到房间,自然又是一番强取豪夺。
林晚裹着被子,满脸羞愤欲绝,两眼泪汪汪。
那副软糯可欺的样子看得我心痒,忍不住又凑过去......
等终于闹腾完,天都黑了。
林晚被欺负得面红耳赤,两眼无神地瘫在床上,满脸生无可恋的绝望。
看她难得如此可口又脆弱的模样,我心底乐开了花,同时又觉得自己有点坏。
不知道她恢复记忆后,想起这些天的事……会不会尴尬到想连夜逃离地球
晚上带她去山庄餐厅吃饭。
刚把她安顿在靠窗的位置,我去洗手间,却在走廊撞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沈清玥,我的前未婚妻。
两年前,她在订婚宴上宣称追寻真爱,当场退婚远走国外,我们就再没见过。
她看到我,眼底瞬间迸发出惊喜:江帆
我脚步微顿,点了下头,语气疏离客气:沈小姐,好久不见。
你……还好吗她目光灼灼,带着试探。
挺好。我无意寒暄,侧身要走。
等等!她急切地叫住我,声音艰涩,她……对你好吗
眼前闪过林晚裹着被子气鼓鼓的模样,我嘴角不自觉勾起:当然。
她眼神黯了黯,带着悔意:江帆……当年的事,我很抱歉。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订婚宴上被当众抛弃的耻辱,父母为了生意忍气吞声的憋屈……伤害是实打实的,凭什么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就想揭过
失陪,我太太还在等我。我抬手看表。
江帆!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我和尹城分手了!跟他在一起后我才明白,我真正爱的还是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房子、股份,你要什么我都……
我心底那点伪装的平静彻底碎裂,沉着脸,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沈清玥,人要脸树要皮。再敢来我跟前犯贱,我不介意把你陪投资人‘应酬’的照片打包发给你爸妈和尹城。
她如遭雷击,错愕又受伤: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长吁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气,转身离开。
同时掏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查沈清玥,查清她回国的目的和最近动向。】
事出反常必有妖,自私凉薄的沈清玥突然回头
九成九是冲着利益来的。
回到餐桌,我很快把这段插曲抛到脑后,专心对付眼前的美食。
林晚却低着头,兴致缺缺地戳着盘子里的食物。
怎么了宝贝我起身坐到她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放柔声音,一脸不开心跟老公说说
她哀怨地瞥了我一眼,眼圈竟然红了:你才不是我老公……我也不是你的宝贝……我都知道了,她声音带着哽咽,我只是个……替身罢了。
我心头一跳,这是什么新剧本耐着性子哄:胡说什么呢你就是我的宝贝,哪有什么替身
你还骗我!她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站起,双手颤抖地抚上自己的脸,泪水滑落,我都看到了……在洗手间门口……原来你囚禁我,只是因为我这张和她有七分像的脸!我只是……你满足欲望的替身!
她控诉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我瞬间感觉到周围几桌若有若无的视线聚焦过来。
头皮发麻,赶紧示意侍者清场。
林晚看着我,满脸悲愤欲绝。
我简直哭笑不得。
她和沈清玥哪里像了
除了都是女的,八竿子打不着!
我伸手想拉她坐下,她却用力甩开。
可是!她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近乎畅快的讥讽,你以为你就赢了吗你把我当替身,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可你也是我心上人的替身!就算你囚禁我、得到我又怎样你也是——
住口!我厉声打断她,心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没失忆前的林晚,确实有个心上人。
两年前,沈清玥逃婚,父母急着给我找下家联姻。
是林晚主动找上门,承诺注资我那时还在艰难起步的公司。
条件结婚。
我调查过她,背景干净,目的明确:互取所需。
婚后,她待我极好,温柔体贴,砸钱毫不手软……我不知不觉就陷进了她织就的温柔网里。
直到半个月前,那段刺耳的视频传到我手机里——有人问她:学生时代就喜欢的人,现在还喜欢吗
画面里,她指尖轻敲桌面,唇角含笑,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喜欢。
心脏像是被重锤砸中。
她这样的人,有白月光太正常了。
我能怪她什么呢
联姻而已。我压下所有质问的冲动,等她出差回来想当面问清楚。
结果……等来了失忆的她。
此刻,心上人三个字从她口中亲自说出,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我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银叉,指节泛白。
我没生气,真的。
谁还没个过去我只是……好奇那个人是谁而已。
我放下叉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我是替身呵,你心上人是谁能有我帅
她抿起唇角,带着点小得意:你比他……差一点点。
我点点头,心里那点酸涩和不甘像野草疯长: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他照片
照片……没带。她眼神闪烁,警惕地闭紧嘴,我不会告诉你的!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他的消息去伤害他!
很好。
失忆了都护得这么紧
还私藏照片
原来所谓的好,只是联姻对象该做的表面功夫
如果她嫁的是那个心上人……那该是何等的温柔
胃口彻底消失,甚至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烧得我想立刻甩出一份离婚协议,放她自由!
成全她和她的白月光!
温泉之旅草草收场。
回家路上,气氛降到冰点。
林晚缩在副驾,警惕又沉默。
进了卧室,她防备地看着我走向大床,见我径直洗漱完倒头就睡,她反倒愣住了,脸上掠过一丝……失望
呵,现在倒怕我碰她了
以前是谁恨不得长在我身上渣女!
我咬牙切齿地背对她躺下,用被子蒙住头。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
睡梦中忘了生气,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
我翻过身,习惯性地将她冰凉的身体捞进怀里,手臂环住她,像过去的每一个夜晚那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含糊地低喃:乖……不哭……
她的啜泣声渐渐停息。
我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天,我和林晚积压的工作都堆成了山。
她的华宸科技暂由我代管,忙得脚不沾地,几乎住在了她的总裁办公室。
快下班时,她的助理许薇拿着文件找我签字。
签完字,她随口问:江总,‘初见’花店刚来电,说林总好几天没去取花了,问是否要暂停配送林总以前都是亲自去取的。
我笔尖一顿,每天下班亲自取花
是的,许薇笑道,林总说,亲自挑的才有心意,从不让我们代劳。
心头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
我想了想:地址发我,我去取。
初见花店的老板娘笑容温和。
听说我是替林晚来的,她把前几日没取的几束花都用最新鲜的花材重新包好。
几大捧花束几乎塞满了车后座。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我费劲地抱着那几座花山走向大门。
刚抬手想敲门,门却猛地从里面拉开。
累死我了,快帮我……话没说完,手里的花已被林晚接了过去。
她看着怀里姹紫嫣红的鲜花,又抬头看我,眼神是无措、惊讶,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感动。
这……这是你……给我买的她声音微颤。
严格来说,不是。
但我根本没机会解释。
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的眼泪说来就来,明明……明明我昨天还对你发脾气……可你还给我买花霍承烨……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
一整晚,她都像只纠结的小动物,偷偷看我,欲言又止。
我工作累得够呛,加上心里那口替身的气还没顺,索性装没看见。
看我完全忽略她,她抿紧唇,低下头,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失落。
第二天,车子刚停稳,林晚就小跑着迎了出来。
身上……居然套着件粉色的卡通围裙
我诧异地挑眉。
她眉眼温顺得不像话,接过我的公文包和外套,又把拖鞋放到我脚边:上班辛苦了……晚饭做好了。
失忆前的林晚厨艺很好,也常给我做饭。
我坐到餐桌旁,看着卖相不错的菜,夹了一筷子,试探道:你都想……
我想通了!她立刻接话,垂着眼睑,声音很轻却清晰,我不会再逃跑了。
还在走剧本
我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边吃边想下次复诊日期。
我……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我同意做你的情人,也不会再跑了……但是,她抬起头,眼神带着祈求,我有条件。
我饿得不行,敷衍地点头:说说看。
第一,你不可以苛待我妹妹,不能伤害她。
第二,她声音更低,我可以做你的情人……但不能当小三。如果你要结婚……那我们……
还挺有职业道德
我忽然打断她,盯着她的眼睛:怎么想通的不爱你的心上人了
她身体微僵,耳根泛红,声音闷闷的:我……我已经跟了你……身子也不干净了……不妥协跟你……谁还要我这样的……残花败柳……怎么配得上他那语气,哀婉凄绝。
噗——刚喝进嘴的水全喷了出来。
我被她这用词气笑了!
明明是合法夫妻,怎么被她形容得像被糟蹋了的黄花闺女
我擦了擦嘴,恶劣心起,冷笑一声:啧,那怎么办
我慢悠悠地从外套内袋掏出那本暗红色的结婚证,在她眼前晃了晃,不好意思啊林小姐,我早就结婚了。
轰——林晚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褪成灰白。
她死死盯着那本刺眼的结婚证,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判决书。
几秒后,她绝望地闭上眼,喃喃道:不看了……不看了……
说完,她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上楼。
那状态看得我心头发紧。刚才……是不是刺激过头了
我赶紧追上去。
只见她冲进主卧,抱起自己的枕头和被子,一言不发地走向走廊尽头那间最小的客房——以前是给偶尔留宿的阿姨准备的。
你干什么我拦住她。
她抬起头,眼神凄凉得像深秋的落叶:我这样……人人喊打的小三……怎么配住主卧
她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以后……你找我偷情……来我房间……这儿偏……不容易被你老婆发现……
她哽咽了一下,能不周到点吗……要是被你老婆发现……死的是我啊!
说着,她就把我推出门外,砰地关上了门。
隔着门板,传来她低低的、认命般的声音:我……我见不得光……你有‘需求’了……来敲门就行……
那低眉顺眼、自怨自艾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被豢养在阴暗角落的外室。
当晚,我预约了第二天的复诊。
洗漱完,走到她紧闭的房门外,准备告知行程,却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林晚,你真没用……她带着哭腔,自言自语地骂着自己,你怎么可以……对他有好感就因为他……他把初恋给了你还送了那么多花……你就……你就心动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脚步钉在原地。
太没用了……她的声音充满自责和痛苦,你怎么能对囚禁你的人动心还……还给他当小三你怎么对得起……你喜欢的那个人你再也……配不上他了……
呜呜……我成了小三了……
门外的我,听着她字字泣血的自我厌弃,胸口堵得发慌。
明明是合法夫妻,怎么在她混乱的剧本里,我倒成了欺骗感情、逼良为娼的恶霸
那点替身带来的憋闷,此刻都被一股强烈的心疼和荒谬感取代。
算了。
我默默叹了口气。
明天带她去看医生吧。这戏,我真快演不下去了。
第二天清晨,我正换衣服,门铃突兀地响起。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打开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我那对许久不曾露面的父母。
我面无表情地堵在门口:你们怎么来了
父亲眉头一拧,语气不善:怎么说话这么多天不回家看看,我们没事还不能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
从小到大,他们眼里只有我那个处处比我好的哥哥。
自我和林晚结婚,这是他们第一次主动登门。
林晚不在。我冷声道,试图关门。
母亲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脸上堆着刻意的关切:傻孩子,还瞒着我们做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林晚……车祸失忆,脑子不清醒了,是不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我心下一凛。
林晚失忆的消息是封锁的!
他们怎么会知道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我沉下脸: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林晚一早就出去了。
行了!父亲不耐烦地推开我,径直闯了进来,目标明确地冲向二楼主卧。
母亲则死死拽住我的胳膊,语重心长:妈跟你说,她要是真傻了,趁早离婚!凭你的条件,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华宸科技那么大的盘子,不能……
原来如此!
他们和林晚的关系向来不睦。
我父母和大哥不止一次想借我的手,从林晚这里捞好处、拿项目,全被我挡了回去。
林晚只听我的,对他们更是半分情面不留。
他们早就视林晚为眼中钉。如今听到她出事,第一反应竟是让我离婚,好另攀高枝,甚至……瓜分林晚的产业
怒火瞬间燎原!
我用力甩开母亲的手,冲上去阻拦已经冲进各个房间翻找的父亲。
滚出去!这是我的房子!我厉声喝道。
逆子!父亲怒极,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扇来!
母亲也尖叫着扑上来撕扯。
混乱中,一股力量猛地将我向后一拽,护在我身前!是听到动静跑出来的林晚!
承烨小心!她的惊呼犹在耳边。
下一秒,护住我的林晚毫无防备地被父亲的力道带得向后踉跄!
她的身后,是连接一楼的楼梯!
时间仿佛凝固。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像折翼的蝶,惊叫着滚落下去,最后砰地一声,重重撞在楼梯转角冰冷的大理石柱上,软软瘫倒,额角瞬间沁出血迹。
林晚——!!!
那一瞬间,我的世界只剩下刺目的红和她了无生气的脸。
或许本来没事的林晚,这次真的……出事了。
林晚陷入了深度昏迷,比上次车祸更严重。
陈医生说,撞击位置凶险,醒来时间无法预估。
我的父母,如愿以偿。
他们三天两头打来电话,催命符一样:承烨!她醒不过来了!赶紧离婚!财产……
我直接拉黑了所有号码。
将办公桌搬进了病房,日夜守着她,寸步不离。怕再有人来捣乱,病房外安排了保镖。
这天,我正对着病床上苍白安静的人低声絮叨着陈年旧事,病房门被推开。
以为是医生,抬头却看见了最不想见的人——沈清玥。
我脸上的温柔瞬间冻结:你来做什么
她妆容精致,眉眼含笑,将一份精致的甜点放在我桌上:听说你日夜守在这里办公,怕你太累……来看看你。
她靠近,身上的香水味让我皱眉,你需要什么是躺在这里半死不活的人还是……
说人话。我冷声打断,眼神锐利如刀。
她神色不变,反而更凑近了些,深情款款:江帆,我上次说的是真心话。我一直……都还爱着你。听到你结婚,我难过了很久。但现在...
她瞥了一眼昏迷的林晚,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她这样了,还需要你照顾多久我怎么能放心我们……
话未说完,我的巴掌已经狠狠扇在她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病房回荡。紧接着又是一巴掌,左右对称。
沈清玥被打懵了,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这么容易红我甩了甩手腕,讥讽地看着她脸上的指印,看着皮也不厚啊,是怎么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的
江帆!你敢打我!她瞬间原形毕露,尖叫着朝我扑来!门外的保镖瞬间冲入,将她死死拦住。
装不下去了我冷笑,眼神冰冷如霜,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想靠我离婚吃绝户做梦!
你……你等着!她狼狈地被保镖架出去,怨毒地瞪着我。
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助理发来消息,沈清玥的调查结果,以及我父母那边的动作,线索逐渐清晰。
一个巨大的、围绕着林晚意外和遗产的阴谋浮出水面。
我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聘请顶级侦探,甚至动用了些非常规手段,开始疯狂收集证
证据链逐渐完备那天,我正坐在林晚病床边,握着她的手,低声讲着那个关于陶艺兔子的故事。
……我妈看都没看就扔了。那天我挺伤心的,跑出去,正好看见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我就把小兔子送她了。我顿了顿,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手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巧不巧那个小姑娘,十年后,成了我老婆。她叫……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嗯……很巧……
我猛地僵住!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
病床上,林晚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虽然虚弱,眼神却带着熟悉的清明和……担忧。
她艰难地、缓慢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我的脸颊。
江帆……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清晰地敲在我心上,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巨大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酸楚瞬间淹没了我!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又哭又笑,像个孩子:好,你快好起来……让我打一顿!
她苍白的唇角努力地、一点点弯起,漾开温柔的笑意:……好啊。
林晚醒了。
万幸,记忆也恢复了。
我问她:还记得……失忆那段时间的事吗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绯红,一直红到脖子根。
她不自在地别开脸,轻轻嗯了一声。
另一边,沈清玥被抓。
所有证据指向同一个事实:林晚第一次车祸,刹车失灵,是沈清玥买通人动了手脚!
沈家的清远科技与林晚的华宸科技是死对头,一直被压得喘不过气。
得知林晚的丈夫是我后,沈家立刻召回了在国外逍遥的沈清玥。
他们的计划恶毒而周密:一面制造意外企图除掉林晚;一面撺掇我父母逼我离婚;一面则让沈清玥扮演深情,试图让我离婚后带着分到的巨额遗产与她结婚,最终通过合法手段将林晚的资产转移到沈家名下。
只可惜,他们错估了我,也低估了我和林晚之间,那悄然滋长、早已深入骨髓的羁绊。
至于我父亲,别墅楼梯口的监控清晰记录了他挥向我的那一掌,以及将前来保护我的林晚推下楼梯的瞬间。
他因涉嫌故意伤害被警方带走。
我母亲和大哥的哭闹和谩骂,都被挡在了病房和法庭之外。
尘埃落定。
晚上,回到我们熟悉的卧室。
我将恢复元气的林晚按坐在我腿上,捏着她的下巴,故意板起脸,学着那荒诞剧本里的腔调:
我得到你的人,我故意停顿,盯着她的眼睛,也得不到你的心
林晚的脸瞬间又红了,眼神躲闪,但最终,她还是抬眸望向我,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我满意地点头,又抛出一个盘亘已久的问题:那……我跟你的‘心上人’比,谁更帅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眼睛,肩膀微微抖动,无奈又带着纵容:江帆……最帅。
我嘴角刚得意地翘起,下一秒,她忽然用了点力,将我推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大人饶命,她眼底漾着狡黠又温柔的光,低头在我唇上印下一个轻吻,可否明日再审我丈夫……还在等我亲亲呢。
我顿时羞恼,下意识捂住脸:胡说!谁想亲你
她低低笑着,温软的唇再次覆下,带着劫后余生的珍重与深情:好好好……是我想亲亲你。
林晚视角番外
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爸爸在工地上被钢筋刺穿的那天,妈妈牵着我,背着还在襁褓中的妹妹小雪,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哭嚎打滚,最终只拿到几万块薄薄的钞票。
那几张纸,买走了爸爸的命。
日子苦得像黄连,但妈妈没放弃,我也没道理放弃。
妈妈支起小摊卖凉面,我放学就跑去帮忙。
小学时,孩子们的眼神顶多是好奇。
可到了初中,那些落在磨出毛边、打了补丁的衣服和裂口鞋子上的目光,像针一样扎人。
我开始害怕去学校,怕那些无声的嘲笑。
但我也喜欢去,因为只有成绩单上鲜红的分数,才能让我在贫穷的泥沼里,偶尔昂起头。
初三那年,妈妈也走了。
命运像个冷酷的刽子手,从不怜悯努力活着的人。
我把家里仅剩的钱仔细缝进妹妹的衣服夹层,给她买了份盒饭,然后独自走向那座跨江大桥。我蹲在桥边的树下,望着浑浊翻涌的江水,等人少些,就跳下去。
腿脚麻木时,我站起身,准备走向桥栏。一个温热的触感落在肩膀。
我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干净T恤的少年。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一个包装简单的礼品盒塞到我怀里,眼神清澈又带着点笨拙的善意:……别哭了。
我这才惊觉自己满脸泪水。
等我回过神,他已经转身走了。
看着怀里的盒子,压抑许久的绝望和委屈终于决堤,我抱着它,蹲在桥边放声大哭,哭到几乎窒息。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江帆。
第二次,是在高一开学。
还没来得及领校服,我只能穿着那条洗得发白、膝盖处磨破又被妈妈仔细缝补好的裤子去报到。
哟,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穿破洞裤子啊一个男生故意提高嗓门,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探究和嘲笑。
少女敏感的自尊心像被剥开暴露在阳光下,灼痛难当。
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却不知该如何反击。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破洞补丁裤少年几步走到我身边,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惊讶,这不是今年的流行款吗你们都不知道
他变魔术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时尚杂志,唰啦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模特:看看!影帝影后拍大片都穿这种!这才叫潮流好不好
好奇的人群瞬间被他手里的杂志吸引过去。原地只剩下怔忡的我,和那个替我解围、笑容明亮的少年——江帆。
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后来,我偷偷捡回了他随手扔进垃圾桶的笔,像做贼一样藏起他丢失的试卷,在光荣榜前驻足很久,只为看他的证件照……
还有那张,我在操场角落偷偷拍下的、他打篮球时挺拔又充满活力的背影。
再后来,我知道了他家世显赫,与我是云泥之别。
我拼命学习,抓住每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像抓住救命稻草。
我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十年后,我终于有能力站在他面前。
当得知他被未婚妻当众抛弃,家族生意也陷入低谷时,我递出了那份带着我所有隐秘心事的结婚契约。
婚礼上,我说:我喜欢我的丈夫很久了,也等了这一天,好久好久。
那是真话。
可惜当时的他,大概只当是联姻场面的客套话。
直到那天,在温泉山庄,撞见他与前未婚妻拉扯,那个替身的误会脱口而出……看着他那瞬间黑沉的脸色,我心底既酸涩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报复快感。
江帆,你知不知道,我才是那个……把你放在心尖上整整十年的人
幸好,命运终究眷顾了我们一次。
让我能醒过来,亲口告诉他:那颗心,早就是他的了。
从桥上那个哭泣的午后,到如今病床前紧握的双手,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