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别过脸,胸脯起伏不定,“到底伺候我许多年了,从轻发落吧。”
陆瑾晏颔首,“自是不会让祖母难做。”
胡嬷嬷瞧着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面如死灰,想不管不顾求老太太开恩。
可她到底是几十年来人前威风惯了,做不来让自己难堪的事。
在这么一群丫鬟婆子面前被发落,跟当场打杀了她没什么分别。
陆瑾晏严厉地开口:“你手脚不干净,不过看在服侍老太太的份上,罚十个手板。”
“打完送去庄子上劳作,一日都不能停!”
胡嬷嬷绝望地闭上双眼,这场罚她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她比老太太小不了几岁,这个年纪去庄子上劳作,她都觉得自个撑不到来年。
胡嬷嬷睁开眼,讥讽地看了眼穗禾。
她为了老太太一辈子没嫁人,先是帮着老太太弹压老太爷的通房小妾,后来自梳做了管事姑姑。
一辈子做尽坏事,老了忽地觉得自个没了着落,这才认了个干儿子,想着让他日后看顾一二。
这两个都是她自个选的,可到头来她却悔极了。
若是不贪图富贵,年轻时嫁个管事,这会儿也能抱着孙子颐养天年了。
又或者再贪图富贵些,水灵鲜嫩的年纪从了老太爷,就算是被老太太算计死了,好歹也轰轰烈烈活了几年。
要知道过去,她可比汀兰更先入了老太爷的眼。
汀兰服侍一场,成了老太爷的通房,随后凭着宠爱做了老太爷的妾,到如今都是老太太心里一根刺。
若不是生产时血崩而亡,想必能让老太太更不痛快许多年。
怎么选,都比她如今不上不下来的强。
她看着后背绷直的穗禾,又看着一片冷漠的陆瑾晏,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她倒是盼着大爷被这块顽石崩碎一嘴的牙!
正房外打手板的声音响起,一声一声的闷响传来。
穗禾耳尖,自然知道这比当初胡嬷嬷打她时,力道要重得多。
十板子打完,想必与她三十板子也差不了多少。
她看着独自品酒的陆瑾晏,琉璃灯照耀下,他的脸被削出一道锋利的明暗交界。
挺直的鼻梁将光线劈成两半,一侧浸在暖黄里,多了几丝诡异的和煦,另一侧则沉入阴影,如冷铁般瘆人。
穗禾看着他自顾自地倒酒,只觉得背后汗毛竖起。
不过半日功夫,就能将胡嬷嬷查得一清二楚,他实在与那个自京城传到江南的名号无异。
玉面阎罗。
外头已经归于平静,寿安堂里这顿晚膳也就此打住。
老太太只说气得胸口不舒服,喘不上气,命人请了府医来看。
她瞧着众人想留下侍疾,烦躁地摆手赶了众人出去。
等瞧着陆瑾晏带着穗禾离开了寿安堂,她拍着胸脯急促地喘气。
“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本分老实,内里还不知是什么精怪变的!”
“晏哥今日这么做,不就是给她出气吗?”
天冬和豆蔻也被陆瑾晏先前的手段吓得不轻,她们生怕老太太身子出了事,大爷会怪罪惩罚她们。
毕竟胡嬷嬷都没了体面,她们做丫鬟的,哪里能网开一面了?
天冬给老太太顺气,立刻劝道:“大爷都是为了您着想,您可千万注意身子啊!”
老太太猛地睁开眯着的双眼,“让她伺候晏哥这几日我认了,可她绝不能跟着晏哥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