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逃难,什么吃食都没有,就连一点野菜都当成了宝。”
“我那时才进府,张妈妈只说我是个小猴子,日日缠着她,要学做点心。”
“我那时人小,懂得也不多,过去瞧着猪肉铺里和点心铺子的伙计面色格外红润,就觉得他们定是日日能吃饱饭。”
“我那时羡慕的不行,也想学个什么营生。可进了府,杀猪是学不了的,大厨房也不要我,就只好找上张妈妈了。”
“所幸她真就收下我了,也教了我一身本事。”
想到了从前,穗禾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她自小饿过肚子,过去逃难时,每日能吃到嘴的都要精打细算。
可即便是这样,那也饿得骨瘦嶙峋。
因此只要能够得着的,她都会拼了命的去争,去抢,去拿回来。
她那时就深刻地意识到,只有拿到手的,摸得着的,才真正属于她。
她从来不会去想那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当一个通房要什么,最要紧的不过是男主子的宠爱。
可宠爱这玩意,一日一个模样,谁也不知今后会如何。
就像她自己,过去没进陆府前,最爱吃的是绿豆糕,只觉得那是世间最好吃不过的点心了。
可后来,她进了陆府,在小厨房待久了,什么名贵点心没吃过?
她见的越多,昔日的绿豆糕在她心里也就越排不上号。
点心都如此,更何况人呢?
她对点心都能薄情寡义,昔日的心头爱能变成昨日黄花,甚至碰都不碰。
那么她如何要求一个男人,对她能始终如一的喜爱?
她自个都做不到,也不信旁人能做到。
府里的例子太多了,后院的通房翘首以待的身影也太多了,有时看的她都心酸。
她们中好多人的日子,还没有她过得畅快。
何必呢?
她何必委身一个男人,去乞求他的宠爱。
旁人会不会亏待她,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绝不会亏待自己!
穗禾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先前的无措和迷茫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府总得讲些脸面,难不成她一直不愿意,他们还能杀了她?
只要她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出了这府。
瞧着她眼眸多了些光亮,紫茉说话的声音都多了些轻松。
“你头发硬,我摸着发尾都扎手。”
“不像我的,摸着软绵绵的。”
穗禾笑了一声,摸了摸她散在背后的长发,“所以我性子倔,脾气坏。”
“你可比我温柔多了。”
紫茉瞪了她一眼,“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不过想夸你一句,你倒是自嘲起来了。”
穗禾捏了捏她的脸,“我是什么样的人,它自然就随我了。”
紫茉将她的手打落,眼眸虽是生气的,可那力道轻的不能再轻了。
“赶紧睡,明日三爷要回书院,咱们还得早些起。”
小葵吹了灯,穗禾躺在床榻上慢慢闭上眼睛。
许是自个想通了,她睡得格外沉。
观澜院里,陆瑾晏沐浴过后,就站在花窗前看着窗外的细雨。
何寿小声地提醒道:“爷,小心受寒。”
陆瑾晏“嗯”了一声,伸手将花窗关上。
只是不免手上沾了些雨水,他看着手上的湿润,忽地想起她先前水润的眼眸。
真是又委屈又倔强。
明明摇摇欲坠,却依旧不低头。
真是倔强得让人想摧毁,又脆弱得让人想保护。
陆瑾晏轻笑一声,急什么?
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