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如哪能不知道?
她可太知道了。
上辈子,离婚之后她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去饭店刷过盘子,在工地上搬过砖,风里来雨里去,早就把一身的娇气磨得干干净净。
结婚前没吃过的苦,后来老天爷加倍让她尝了个遍。
就这点农活,对现在的她来说,还真就是小意思而已。
院子里其他的知青们,看着林佩如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再对比她刚才那番犀利的言辞,都有些发懵。
他们心里那点因为她“帮着外人说话”而升起的不满,这会儿也悄然散去了。
在他们看来,这大概就是一个被家里保护得太好的傻姑娘。
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
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因为霍家人给了她一点好脸色,收留了她,所以就下意识地把他们都当成了好人,才会那样维护霍云深。
他们想,等她真正在这村里生活一段时间,尝到了干农活的苦,再多见识见识霍云深的冷脸和村里人的排外,她自然就会明白,谁才是“自己人”了。
毕竟,他们这些知青,也知道,霍家那个小女儿霍云巧,虽然人怯生生的,不爱说话,但并不是什么坏人。
至于那位传说中的女主人,霍云深的母亲,因为常年卧病在床,这两年新来的知青们,几乎都没怎么见过她。
他们对霍家的印象,更多是来自于那个沉默寡言、浑身带刺的霍云深。
王文清作为女知青队长,不想再让矛盾激化下去,她走到林佩如身边,准备带她去上工。
“小林知青,我们走吧,再晚就赶不上工分了。”
“好。”林佩如痛快地应了一声,但脚下却没动。
她转过头,那双清亮得过分的眸子,又一次落在了杨明峰身上。
她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却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挠在人心上,又痒又麻。
“杨知青,”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但脑子还算灵光。”
“我劝你还是趁着这会儿有空,好好想想,两年前你到底是怎么‘夸奖’霍云深的。”
“不然”
她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但那眼神里的意味,却比说出来更让人心惊肉跳。
院子里其他知青的目光,“唰”的一下,又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杨明峰身上。
那一道道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把他钉在原地,让他无所遁形。
杨明峰的脸,“腾”地一下,绿了。
是那种被气到极致,又被吓到极致,青白交加的绿。
他心里又气又急,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想!
他当然想得起来!
他怎么可能忘得了!
那天,他喝了点酒,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又是城里来的,根本没把霍云深那个瘦巴巴的乡下小子放在眼里。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那种最下流、最轻佻的语气,捏着嗓子说:“哟,这不是霍家那小子吗?长得可真俊,比咱们队里的大姑娘还水灵,这小腰身,这小脸蛋,啧啧”
他当时就是想羞辱霍云深,想看他涨红了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谁知道,那个看起来单薄的少年,眼神会那么冷,那么狠,像一头被惹怒的狼崽子。
二话不说,一拳就砸了过来。
这些话,这些龌龊的心思,他敢说出来吗?
他不敢!
在林佩如这个新来的女知青面前说出来,他以后还怎么在知青点立足?
他会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骂他是个流氓!
杨明峰死死地咬着后槽牙,牙龈都快被他咬出血了。
他瞪着林佩如,那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可偏偏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佩如冲他挑了挑眉,然后潇洒地一转身,跟着王文清走出了院子,那背影,说不出的干脆利落。
院子里的风,似乎都因为林佩如的离开而停滞了。
杨明峰还僵在原地,脸上的青白色久久不退,像一块调色失败的画布。
周斌轻咳了一声:“好了好了,大家都准备准备,要去上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