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秦家大宅时,暴雨倾盆。
雨刷疯狂摆动,仍挡不住水幕。
秦丹凝趴在车窗,背部的伤被座椅一撞,剧痛钻心。
她却把额头抵在冰凉玻璃上,一声不吭。
雨声里,她恍惚听见那年江淮序低沉却温柔的声音。
“秦丹凝,你若是迷路了,就回头,我在原地。”
如今回头,只剩空宅与鞭痕。
车灯劈开黑夜,像一把钝刀,硬要在这漆黑里豁出一道口子。
油门踩到底,迈巴赫咆哮着冲破雨幕,溅起红色的水花。
那是她身上的血,也是她给江淮序的所有迟到的、无用的歉意。
秦丹凝闭上眼,任由雨水冲刷脸庞。
这一刻,她只想找到她,哪怕用尽余生。
血色的海风裹着香槟的气泡,一起涌进海湾酒店顶层露台。
秦丹凝的白色衬衫被夜雨和血染成暗红,像一面破碎的旗帜。
她一路把迈巴赫的油门踩到底,方向盘上的指节崩得青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进领口。
那里有一道翻裂的鞭痕,此刻正往外渗血。
此刻铁艺大门外巨幅led屏正循环播放那张海报。
谢知微倚在江淮序怀里,白纱拖尾铺陈成一片柔软的光,笑得柔软而笃定。
画面每闪一次,秦丹凝就觉得那把钝刀往心口又推进一分。
海风把屏幕吹得微微晃动,他的影子便像水波一样,一遍遍碎在秦丹凝心上。
她下车时连熄火都忘了,迈巴赫斜横在喷泉池旁,车头灯碎了一角,雨丝把血迹冲成蜿蜒的粉红。
保安拦她,“小姐,没有请柬是不能进入的。”
她只抬眼,那双眼像被抽干了水的枯井,血丝纵横,却黑得吓人。
回答保安的是“咔啦”一声脆响。
秦丹凝直接翻过铁艺门,玫瑰灯带在她掌心里炸成玻璃雨,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白色大理石上,像一串细小的朱砂痣。
她却连眉都没皱,径直冲进宴会厅。
水晶吊灯的光瀑倾泻而下,所有宾客回头,议论声像潮水涌来。
“那不是秦氏的秦丹凝,秦家和谢家不是一向各自为王,互不干扰吗,她怎么突然来谢家小姐的订婚宴了?”
“听说谢家小姐刚醒,这出戏唱得可真大。”
“啧,新郎过去不是她的药引子吗?”
议论声纷至沓来,秦丹凝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红毯尽头那袭烟青色西装。
江淮序背脊挺得笔直,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他人更加俊朗。
他微微侧身,露出锁骨上浅浅的月牙疤,那是很多年前秦丹凝发病时咬下的印记,如今被粉底遮得几乎看不见。
谢知微坐在轮椅上,白色鱼尾裙挺括,膝上覆一条薄毯,领口别着栀子花,那是江淮序亲手种的,如今却别在别的女人胸前。
她抬手,示意保镖松手,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全场安静:“秦小姐既然来了,就坐主桌吧,看得清楚些。”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径直按住秦丹凝的肩,把她按进那张“特邀观礼席”。
桌面正对着宣誓台,上面摆着一只翡翠项链。
曾经她亲手从江淮序腕间抠下来,如今被修复得毫无裂痕。
她伸手想碰,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玉,就被谢知微的管家礼貌地挡住:“秦小姐,这是谢家的东西。”
灯光骤暗,vcr开始播放。
第一束追光打在江淮序脸上,她穿烟青色西装,锁骨上那道月牙疤被粉底遮得几乎看不见。
屏幕雪花闪动,七岁的江淮序踮着脚,把唯一的外套裹在更小的女孩身上,奶音软糯:“吃了小姜饼就不怕。”
男孩脏兮兮的手攥着饼干,腕间铁链勒出的血痕与今日谢知微腕上的浅疤重合。
第二段跳切到今天,谢知微撑着轮椅扶手,青筋暴起,却硬生生站起来紧紧抱住江淮序:“那一次你救我,这一次换我护你。”
全场掌声雷动,秦丹凝站在追光之外,指间那袋被她退回的头发早已攥得变形。
黑色发丝一根根从指缝溢出,像无声飘散的十五年。
她忽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齐刷刷钉在她身上。
她踉跄一步,两步,最后几乎是扑上台,单膝重重磕在红毯上,发出沉闷一声响。
“阿序哥哥。”秦丹凝的嗓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血腥味从喉咙涌上来,“跟我走。”
江淮序垂眼看她,眸色平静得像一泓结了冰的湖。
他后退半步,鞋跟抵住宣誓台的边缘,声音透过话筒传遍每一个角落:
“秦小姐,我只是你过去的一味药,过期了就该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