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侯府假千金那天,真千金正在回府路上。
原主害怕被扫地出门,吓得上吊自尽。
我醒来看着满屋珠宝,眼睛一亮。
还有这种好事
立刻搬进最偏僻的院子,每天琢磨怎么偷厨房的点心。
真千金归来大杀四方,侯府人人自危。
我躲在被窝啃偷藏的鸡腿,吐槽。
打打杀杀多累,躺平不香吗
直到真千金杀红眼踹开我院门。
我默默递上瓜子:五香还是奶油
她捏碎瓜子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活命
我眨眨眼。
其实…你亲娘留了笔巨款给你。
存在钱庄,只有我知道密码。
1
好消息:我穿了,穿成了侯府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
坏消息:我是个西贝货。
更坏的消息:正版那位,据说已经杀到城门口了。
原主沈云娇怕好日子到头,一咬牙,一跺脚,上吊自尽了。
结果死是死了,也把我这加班猝死的社畜给招来了。
耳边丫鬟嬷嬷的哭闹声吵得我脑仁疼,还好下一秒,我就被满屋子的金银财宝吸引了目光。
我努力压下嘴角的喜悦,看着赵嬷嬷,眼神无比真诚。
嬷嬷,您说这满屋子的东西,以后,还是我的吗
赵嬷嬷一愣,随即哭得更凶了。
小姐!您说什么胡话!您永远是侯府的小姐!就算……就算那位回来了,您也是府里正经的主子!这些东西,自然都是您的!
哦豁。
我眼睛噌地亮了。
还有这种好事!
原主怕被扫地出门,吓得上吊。
可我一个现代社畜,穷得叮当响,最擅长的就是在夹缝里求生存,在螺丝壳里做道场。
侯府正经小姐的身份没了
没关系!
只要钱还在,待遇别太差,让我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我简直能当场给老天爷磕三个响头!
我挣扎着坐直了些,却吓了赵嬷嬷一跳。
小姐,您身子还虚……
虚什么虚!
我打断她,声音虽然嘶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兴奋。
快!帮我收拾东西!最值钱、最轻便的!金叶子、银票、小件的珠宝!快快快!
赵嬷嬷和一屋子丫鬟都傻了,面面相觑。
还有——
我喘了口气,感觉上吊的后遗症还在,但精神头前所未有的好。
给我找个院子,要最偏、最远、最不起眼的!最好离主院十万八千里,离厨房近点!
立刻!马上!现在就去!
2
我,沈云娇,在侯府上下因为真千金即将归来而人心惶惶、鸡飞狗跳之际,以养病为由,雷厉风行地搬进了侯府西北角一个名叫听竹苑的破落小院。
这地方,偏僻是真偏僻。
院墙外就是侯府的后巷,偶尔能听到外面小贩的叫卖声。
院子不大,几竿瘦竹稀稀拉拉地立着,一副营养不良随时要倒的样子三间正房,屋顶的瓦片缺了几块,下雨天估计得漏。
家具也旧,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赵嬷嬷和我的贴身丫鬟翠儿,一边收拾一边抹眼泪,觉得她们小姐这是被刺激疯了,自暴自弃。
我却满意极了。
清净!
太清净了!
远离主院,就意味着远离权力中心,远离即将到来的风暴眼。
离厨房近!
那更是天大的福利!
原主留下的私房钱,加上我搬来时特意精简的几匣子硬通货,足够我舒舒服服躺平到老。
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怎么在侯府这等级森严的地方,给自己搞点好吃的。
侯府大厨房的管事娘子姓王,是个面团似的人物,见人三分笑,眼睛却精得很。
我搬来听竹苑的头几天,她送来的饭菜还算体面,四菜一汤,有荤有素。
可没过半个月,风向就变了。
小姐,您看今日的饭——
翠儿愤愤不平揭开盖子。
青菜,焉了吧唧。
豆腐,老得像蜂窝。
青菜汤,没那片叶子就像是白开水。
外加两个一看就硬邦邦的杂粮馒头。
得,标准冷宫套餐。
翠儿眼圈一红:小姐,她们也太欺负人了!奴婢去找王娘子理论!
理论什么
我摆摆手。
人家按规矩办事。一个失了势、住在破院子的‘小姐’,能给口吃的就不错了。你去理论,除了自取其辱,还能捞着什么
那……那也不能总吃这些啊!
翠儿急道。
我摸着下巴,目光幽幽地转向窗外。
侯府很大,厨房离我这里不算太远,中间只隔着一个小花园和几排下人房。
最重要的是,厨房后头,靠近后巷围墙的地方,有个小小的角门,平时锁着,但我知道管后门钥匙的老张头,是个酒鬼。
酒,可不便宜呐!
翠儿。
我压低声音,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去,把我那个装金豆子的荷包拿来。
从此,听竹苑的伙食水平,在明面上持续走低的同时,暗地里实现了质的飞跃。
3
老张头很好说话,几颗金豆子下去,角门的钥匙就暂时归我保管了。
我充分发挥了上辈子点外卖练就的侦查和反侦察能力,以及社畜熬夜后觅食的丰富经验。
摸清了厨房每日采买、备菜、送膳的规律,特别是王娘子午后雷打不动要小憩半个时辰的习惯。
于是,厨房后窗那根不太牢靠的木条,成了我的秘密通道。
王娘子鼾声一起,就是我行动的号角。
一块刚卤好、颤巍巍油汪汪的酱肘子;几块炸得金黄酥脆、撒着椒盐的小酥肉;甚至有一次,我胆大包天地顺走了小半只荷叶叫花鸡!
那香味,差点让我在翻窗时一头栽下去。
当然,青菜豆腐的戏码还得演。
每次王娘子派人送来的冷宫套餐,我都让翠儿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做做样子。
自己则躲在里间,就着顺来的美食,啃得满嘴流油,幸福得冒泡。
躺平的日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充满油荤。
我就这样,在听竹苑这方小小的破败天地里,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
吃饱了睡,睡醒了琢磨下一顿偷什么,或者躺在院子里那架吱呀作响的破躺椅上,晒着太阳看话本子。至于侯府的风云变幻
真千金沈玥的回归
主院那边为了迎接她如何大肆修缮、准备宴席
下人们如何议论纷纷、站队押宝
关我屁事。
我甚至有点感激原主了。
要不是她把自己作没了,我哪能捡这么大一便宜
不用天天加班,黑眼圈比熊猫还重,晚上还得回到连客厅都住人的合租房,听他们吵到底是谁的头发把厕所堵了。
就这么享受快乐而富足的躺平人生。
直到那一天。
4
侯府炸了锅。
贵妃娘娘赏给侯夫人的、据说价值连城的纯白色波斯猫雪团儿,丢了!
这只猫,金贵得跟祖宗似的,有专门的丫鬟婆子伺候,吃的比我都好。
它这一丢,简直是在侯夫人心尖上剜肉。
整个侯府瞬间从迎接真千金的喜庆模式,切换成了末日求生模式。
侯夫人哭得晕过去两次,醒来就发狠话:找!掘地三尺也要把雪团儿找出来!找不到,所有相关人等,统统打死发卖!
于是,侯府上下,从主子到奴才,除了我这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假千金,全都动员起来了。
花园被翻了个底朝天,假山被掏了一遍又一遍,池塘的水都快被舀干了。
丫鬟婆子们顶着大太阳,汗流浃背地搜寻每一个角落,脸都吓白了。管事们急得嘴上起泡,走路带风,见人就吼。
主院里更是愁云惨雾,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听竹苑的破院墙,挡不住外面的喧嚣。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哭喊声、呵斥声、翻找东西的哐当声,不绝于耳。
我躺在我的破躺椅上,身上盖着条半旧的薄毯。
院子里那几竿瘦竹,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勉强给我遮了点太阳。
我手里捧着个油纸包,里面是昨天顺来的、没吃完的半只烧鸡。
鸡腿已经被我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根光溜溜的骨头。
外面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过,夹杂着管事气急败坏的骂声:废物!一群废物!再找不到,仔细你们的皮!
我慢悠悠地撕下一条鸡胸肉,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
鸡肉咸香入味,带着点果木熏烤的独特香气,比王娘子送来的青菜豆腐强了八百倍。
啧啧。
我含糊不清地嘟囔,打打杀杀,翻箱倒柜的,多累啊。
我翻了个身,把油纸包往怀里揣了揣,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继续我的午睡大业。
还是躺着舒服……
我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烧鸡的香味还萦绕在鼻尖。
听竹苑那扇年久失修、我平时都懒得栓的破木门,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砰——!
5
我一个激灵,差点从躺椅上滚下来。
我手忙脚乱地把油纸包塞进毯子底下,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去。
门口逆着光站着一个人。
很高,很瘦。
穿着料子好、但颜色异常沉郁的靛蓝色衣裙。
不像寻常闺阁女子的娇柔打扮,反倒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硬。
她走近,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很年轻,顶多十七八岁。
唇红齿白,但眼睛却黑黝黝的,深得像寒谭
整个人,像一把刚刚饮过血、勉强归鞘的利刃,散发着煞气。
沈玥。
侯府真正的千金。
那个据说在民间受尽苦楚,回来后便以雷霆手段整顿后院,让所有人瑟瑟发抖的狠角色。
她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侯府最偏僻、最破败、最无人问津的角落
你就是沈云娇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一只蝼蚁。
完了。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
她是来清算的
是觉得我这个冒牌货碍眼,要顺手处理掉
还是那只该死的猫……难道怀疑是我偷的
天地良心!我对毛茸茸的生物过敏!
我心脏狂跳。
下意识的想拽住什么,却不小心把那个鸡腿骨扯了出来。
眼前人的目光好像更冰冷了。
我立马挤出一个自认为最人畜无害、最咸鱼、最讨好的笑容。
然后从毯子底下摸出了另一个油纸包。
那是我之前让翠儿偷偷买来的零嘴——五香瓜子和奶油瓜子。
那个……刚踹门挺累的吧
嗑点瓜子
五香的还是奶油的
6
我发誓,我看到了沈玥那双黑沉沉的、翻涌着戾气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错愕的情绪。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像幻觉。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路数。
我安全了
不,她伸出了手。
不是来接瓜子的。
力道之大,痛得我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油纸包脱手掉在地上,瓜子撒了一地。
你以为——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冷:这样装疯卖傻,就能活命
她的脸凑近了些,那股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压迫感几乎让我窒息。
沈云娇,
她叫我的名字,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
占了别人的位置,享受了十几年的富贵,现在想用一包瓜子就抹平
完了完了!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这姐们儿油盐不进啊!
但不要慌!
她恨的是占了位置的沈云娇,而我,只是个想躺平的咸鱼!
我和她没仇!甚至……我可能是这府里唯一不想跟她争、对她没威胁的人!
我……我没想抹平……
我疼得声音都变了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我知道,我占了你的,我该死!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无比真诚,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坦诚。
我早就不想当这个小姐了!真的!你看我住这破地方,吃那猪食一样的饭,我就想……就想安安静静混口饭吃。等哪天,侯府容不下我了,我就带着我的私房钱,滚得远远的!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提到私房钱时,她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私房钱
她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
侯府这些年,倒是没亏待你。
不是侯府的!
我立刻否认,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速飞快。
是你娘,你亲娘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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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在沈玥身上。
她浑身剧震!
攥着我手腕的力道,瞬间松了。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和颤抖。
我娘她……她给我留了什么
手腕上的剧痛消失,我赶紧把手缩回来,揉着那圈明显的红痕,心有余悸。
赌对了!
果然!原主记忆里那个模糊的片段是真的!
沈玥的生母,那个被侯府厌弃、早早病逝的可怜女人,似乎真的在临终前,偷偷给女儿留了东西!
钱!
我斩钉截铁,声音因为激动和后怕而有些发飘。
一大笔钱!存在城西最大的‘汇通钱庄’!用的是你的名字!沈玥!
我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还有那双死死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的眼睛,咽了口唾沫,继续抛下重磅炸弹。
只有……只有我知道密码……呃,就是取钱的暗号!
空气死寂。
沈玥死死盯着我。
半晌,她声音紧绷如弦。
东西呢凭证
有!
我点头如捣蒜,在我枕头底下!一个旧荷包,里面是半块玉佩和一张契纸!
她没说话,转身就朝我住的破屋子快步走去,带着一股压抑的风暴。
我赶紧跟上,心里七上八下。
那荷包是原主藏的,估计是当年沈玥生母托人辗转送到她手里,原主胆小,一直不敢动,也忘了。
沈玥掀开枕头——底下果然压着一个褪了色的靛蓝旧荷包。
倒出里面的东西。
半块水头极好的羊脂白玉佩。
泛黄发脆的纸,上面是娟秀的字迹和汇通钱庄的印鉴。
她捏着那半块玉佩,指节用力到发白。
我大气不敢出。
终于,她转过身。
眼神更沉,更复杂。
为什么告诉我
她问,声音沙哑。
我挠挠头,实话实说:保命啊。
你看我——
我指了指破败的四周。
就想当个咸鱼,混吃等死。侯府这破地方,谁爱争谁争去。这钱本来就是你的,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从未见过的奇怪物品。
密码……暗号是什么
她终于问。
你娘的小名,加上你真正的生辰。
我压低声音,‘阿沅’,丙寅年七月初三,子时三刻。
阿沅……
她低低重复,像触碰一个烫伤的旧疤,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随即又恢复冷硬,将玉佩和契纸仔细收好,塞进怀里。
她没再看我,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脚步顿住。
沈云娇。
她没回头。
啊
我心头一紧。
管好你的嘴。
声音依旧冷,但少了那股要杀人的戾气。
还有——
她侧过脸,瞥了一眼我那破败的院子,别真把自己饿死了。
8
说完,她大步离开,靛蓝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我愣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
手腕还隐隐作痛,但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雪团儿第二天在一处废弃花房的瓦顶上被找到了,饿得喵喵叫。
侯府这场闹剧总算收场。
我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咸鱼轨道。
但有些东西,悄悄变了。
王娘子送来的饭菜,依旧是青菜豆腐,但分量……莫名多了些
偶尔,豆腐底下会藏着两块油亮的红烧肉!
青菜里也能翻出几片薄薄的腊肠!
翠儿惊喜得像捡了宝:小姐!厨房是不是弄错了
我啃着意外得来的肉,眯着眼笑。弄错
呵。
更意外的是某天下午。
我正躺在破椅子上,琢磨晚上是翻窗顺个肘子还是摸条鱼,院门口传来动静。
不是踹门。
是敲门。
轻轻的,带着点迟疑。
谁啊
翠儿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个小丫鬟,面生,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双层食盒。
奴婢是大小姐院里的春桃。
小丫鬟规规矩矩行礼,大小姐让给二小姐送些点心。
翠儿傻了。
我也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食盒打开。上层是四样精致小巧的点心:荷花酥、杏仁酪、枣泥山药糕、水晶虾饺。
下层是一盅还冒着热气的冰糖炖燕窝。
大小姐说……
春桃低着头,声音细细的。
说二小姐身子弱,该补补。
翠儿接过食盒,手都在抖。
等人走了,她看着一桌子奢侈品,结结巴巴:小、小姐……这……大小姐她……
我捏起一块荷花酥,酥皮掉渣,甜香扑鼻。
咬一口,满嘴的幸福感。
吃吧。
我含糊道,以后……伙食费可能有着落了。
这大概就是那位真千金别扭的和解信号
或者,是那笔巨款的利息
9
日子一天天过。
我继续我的偷……呃,改善伙食大业,顺便享受大小姐时不时的接济。
侯府依旧暗流涌动,但听竹苑,成了风暴眼里唯一平静的破船。
直到秋末。
侯夫人要大办寿宴。府里忙得脚不沾地。
我这个边缘人物,自然没人通知。
寿宴当天,热闹隔着几重院子都能听见。
我躺在院里,裹着毯子,就着偷来的酱牛肉啃馒头,倒也自在。
傍晚,我正打盹,院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是沈玥本人。
她没带丫鬟,独自一人。
换下了那身沉郁的靛蓝,穿了件月白色的素锦长裙,外面罩着银灰斗篷。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股生人勿近的煞气淡了许多。
有吃的吗
她开口,声音有些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倦怠,干净的。
我眨眨眼,指了指桌上:刚顺……呃,刚得的酱牛肉,馒头是厨房剩的,但还热乎。水自己倒。
她没客气,径直走到我对面的小石凳坐下。
自己倒了碗水,一口气喝了半碗。然后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夹了几片酱牛肉,默默吃起来。
动作不算优雅,带着点风卷残云的利落。
我看着她。
卸下了在寿宴上应付宾客的伪装,此刻的她,像个打完硬仗、筋疲力尽的战士,只想找个安静角落喘口气。
寿宴……不顺利
我试探着问。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一群豺狼,围着块腐肉,能有什么顺利
我懂了。
侯府这潭水,比她想的更深更浑。她这个真千金,想站稳脚跟,没那么容易。
那笔钱,
她忽然抬眼,看向我,我取出来了。
哦。
我点点头,挺好。
数目不小。她补充。
嗯。
我继续啃我的馒头。钱是她的,跟我没关系。
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词句。
沈云娇。
嗯
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破败的院子和身上半旧的衣裳。
就打算一直这么……混下去
我笑了,真心实意。
不然呢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多累啊。
你看我这儿,虽然破了点,但清净。有吃有喝有太阳晒,神仙日子!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像是在看一个不思进取的废物,又像是在看一个……她永远无法企及的、自由自在的傻瓜。
没出息。
她低声说了一句,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别的。
谢谢夸奖。
我坦然接受。
以后……
她吃完最后一口,放下馒头,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缺什么,让翠儿去我院里找春桃。
我挑眉。
这是……长期饭票
不怕我吃垮你
我打趣。
她站起身,理了理斗篷,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模样。
吃你的吧。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住,没回头。
沈云娇。
在呢。
……这院子,是挺清净。
说完,她身影没入渐深的暮色里。
我躺在椅子上,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咂咂嘴。
酱牛肉真香。
这躺赢的日子,好像……更有奔头了
10
沈玥那句这院子是挺清净,像颗小石子,在我咸鱼潭里荡开一圈涟漪,很快又平复了。
日子照旧。王娘子送来的猪食底下,肉片藏得更厚实了。
春桃隔三差五送来点心,有时还夹带一小包上好的茶叶。
我乐得享受这利息,躺得更平。
变故发生在腊月。
年关将近,侯府上下忙着采买、洒扫、准备祭祀。
连我这破院子,都象征性地挂了盏褪色的旧灯笼。
那天傍晚,天阴沉得厉害,飘着细碎的雪粒子。
我裹着厚毯子,窝在屋里烤炭盆,琢磨晚上让翠儿去大厨房顺点热乎的羊肉汤。
院门被拍得山响,不是沈玥那种干脆的力道,带着惶急。
翠儿跑去开门,是主院一个面生的二等丫鬟,脸都吓白了。
二、二小姐!不好了!夫人……夫人请您立刻过去!大小姐……大小姐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沈玥出事
她能出什么事
她不把别人搞出事就不错了!
什么事
我起身,心里犯嘀咕。
库房!库房失窃了!
丫鬟急得快哭出来。
丢了好些贵重东西!夫人说……说有人看见大小姐身边的春桃鬼鬼祟祟……现在大小姐被叫去问话,夫人发了好大的火!让……让府里所有主子都过去!
库房失窃春桃沈玥被问话
我眉头拧紧。
不对劲。
沈玥刚拿回那笔巨款,眼皮子底下这点东西她看得上
春桃那丫头,看着胆小谨慎,不像敢偷主库的。
知道了。
我应了声,心里飞快盘算。
这架势,怕是有人要借机发难,给沈玥扣屎盆子。
侯府这潭水,终于溅到我这条咸鱼边上了
硬着头皮去了主院。
花厅里气氛凝重得像结了冰。
侯夫人坐在上首,脸色铁青。
沈玥站在下首,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能冻死人。
旁边站着几个管事娘子,大气不敢出。
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春桃,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母亲。
我行了礼,尽量降低存在感,缩到角落。
侯夫人没理我,指着地上一个打开空空如也的盒子,冲着沈玥厉声道:
说!这盒子里原本装的那对羊脂玉镯呢还有那尊赤金嵌宝的送子观音!库房钥匙只有我和王管事有,昨夜清点还在!今早就不见了!
有人亲眼看见你的丫头春桃,昨晚在库房附近转悠!是不是你指使的!
沈玥冷笑一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若要库房的东西,用得着偷
放肆!
侯夫人气得拍桌子,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定是你记恨我,记恨侯府,故意指使下人偷盗,败坏门风!
人证
沈玥目光扫过旁边一个低着头、眼神闪烁的婆子。
张婆子,你说你看见春桃具体时辰在库房哪个位置她手里拿了什么
张婆子被她看得一哆嗦,支支吾吾:就……就昨晚戌时三刻左右……在、在库房后窗根底下……天太黑,没、没看清拿没拿东西……
戌时三刻
沈玥声音更冷,那时春桃正在我院里伺候我用晚膳,院里的丫头婆子都能作证!你倒是说说,她如何分身去库房
张婆子脸色一白,哑口无言。
侯夫人噎了一下,随即更怒:那……那也可能是她之后去的!或者她指使了别人!库房钥匙管理森严,若非内贼,谁能进去定是你这丫头起了歹心!
春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夫人明鉴!奴婢没有!奴婢昨晚伺候完大小姐就回房歇息了,同屋的秋菊可以作证!奴婢真的没去过库房啊!
哼!你们主仆串通一气,自然互相包庇!
侯夫人显然认定了是沈玥主仆搞鬼,铁了心要借题发挥。
场面僵持。
沈玥眼神冰冷,显然不屑再辩。
侯夫人骑虎难下,急需找个台阶,或者找个替罪羊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缓缓扫过角落里的我。
11
我心里警铃大作!
不好!这老妖婆想拉我垫背!
果然,侯夫人声音放缓,带着一丝虚伪的公正:云娇,你虽非我亲生,但也在府里长大。此事关系重大,你说说看,依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玥丫头和她这婢女,嫌疑最大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沈玥也瞥了我一眼,眼神淡漠,看不出情绪。
我头皮发麻。
这老妖婆,是想逼我站队,要么咬沈玥一口,要么就一起倒霉!
电光火石间,我脑子里闪过沈玥在我破院子里啃馒头的样子,闪过她疲惫的眼神,还有那句别扭的别真把自己饿死。
咸鱼也是有脾气的!
逼急了也咬人!
我深吸一口气,挤出个茫然又无辜的表情:母亲,库房丢了东西,自然该查。不过,女儿有个疑问。
说。侯夫人皱眉。
母亲说钥匙只有您和王管事有。那昨夜库房附近,除了可能‘路过’的春桃,还有谁去过比如王管事或者拿着钥匙的人
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王管事脸色唰地变了。
侯夫人也是一愣。
我继续装傻充愣。
女儿以前听嬷嬷们闲聊,说库房重地,进出都有记录,尤其是夜里。
母亲何不查查昨夜的记录看看除了王管事,还有谁在不当值的时候靠近过库房,或者谁手里的钥匙,可能不小心‘丢’过
我故意把丢字咬得重了些。
王管事额头瞬间冒汗,扑通一声跪下。
夫人!老奴冤枉啊!老奴的钥匙从不离身!昨夜……昨夜老奴一直在自己屋里,没……没去库房!
是吗
我眨眨眼。
那真是奇怪了。钥匙没丢,库房也没被撬,东西怎么就飞了呢难道是……闹鬼了
我故意缩了缩脖子,一副害怕的样子。
侯夫人脸色变幻不定。她不是傻子,我这话里的指向性太明显了。她狐疑地看向王管事。
沈玥突然开口,声音冷冽如刀。
母亲,既然要查,就查个彻底。库房进出记录,钥匙保管情况,昨夜所有当值、不当值但靠近库房的人,一一盘问。还有……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张婆子和王管事。
诬告主子,是何罪名侯府家规,想必母亲比女儿更清楚。
侯夫人骑虎难下,被我架在火上烤,又被沈玥逼到墙角。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最终,她咬着牙:查!给我彻查!
接下来的两天,侯府鸡飞狗跳。
查出来的结果,让侯夫人脸上无光。
库房钥匙,王管事确实不小心在腊八那日遗失过小半个时辰,后来找回来了。
而那个指认春桃的张婆子,儿子在王管事手下当差。
昨夜真正在库房附近鬼鬼祟祟的,是王管事的一个远房侄子,赌输了钱,想偷点东西出去当。
东西很快在当铺被追回。
王管事和张婆子被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侯夫人气得病了一场,在沈玥面前彻底失了脸面。
一场风波,被我和沈玥一唱一和,莫名其妙地搅和过去了。
事后,沈玥破天荒地主动来了听竹苑。
她没提谢字,丢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
我打开一看,金灿灿的,全是金豆子。
拿着。
她语气硬邦邦的,买肉吃。别总去偷,丢人。
我掂量着金豆子,乐了。
谢大小姐赏!保证不偷……呃,尽量少偷!
她白了我一眼,转身要走。
喂!我叫住她。
她回头。
下次再有人找你麻烦,
我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牙,需要‘路过’的证人的话,记得叫我。我演技还行。
沈玥看着我,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管好你自己吧。
她丢下这句话,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捏了捏手里的金豆子。
嗯,这躺赢的日子,好像还附带点外快
12
开春,侯府又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户部侍郎的夫人来做客,带了个娇滴滴的庶女。
席间,那庶女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污了沈玥新做的裙子。
侍郎夫人假意训斥女儿,话里话外却暗指沈玥在乡下长大,举止粗疏,冲撞了贵人。
沈玥当场没发作,眼神冷得能掉冰渣。
隔天,我就听说,侍郎夫人在自家后花园不小心滑了一跤,摔断了尾椎骨,得在床上躺三个月。
她家老爷负责的漕粮账目,被御史台参了一本,焦头烂额。
我躺在我的破椅子上,啃着春桃刚送来的新式点心——玫瑰酥,啧啧称奇。
手段真利索。我含糊地评价。
翠儿一脸崇拜:大小姐真厉害!
嗯。
我点头,所以啊,翠儿,记住,在这府里,宁可得罪侯夫人,也别惹大小姐。
那小姐您呢翠儿好奇。
我咽下最后一口玫瑰酥,满足地眯起眼:我我负责吃点心,看热闹,顺便……在必要的时候,路过一下。
咸鱼嘛,躺平是主业,偶尔兼职个路人甲,也是生活调剂。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