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完二胎女儿,婆婆脸色瞬间变了。
我不带女娃,浪费钱。
话音刚落,小姑子打来电话。
妈,我坐月子没人照顾。
婆婆立刻收拾行李:我马上过去。
看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我笑了。
好啊,以后养老也别找我,直接找你闺女吧。
十年后,小姑子移居国外,婆婆哭着求我接她回家。
01
产房外的空气,混杂着消毒水和新生儿的奶腥味,冰冷又黏腻。
我被护士从那道隔绝生死的门里推出来时,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眼皮都撑不开。
麻药的效力正在退去,小腹的刀口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撕扯感,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玻璃渣子。
我模糊地听到护士清脆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喜悦。
恭喜啊,周浩,母女平安,六斤八两,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周浩,我的丈夫,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好,好,谢谢护士。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想看看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和我一样的喜悦。
可我先听到的,是我婆婆张桂芬的声音,那声音像一把生了锈的锉刀,刮着我脆弱的神经。
什么又是个女娃
那声音里的失望,不加任何掩饰,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来,浇灭了我心里最后一丝温存的火苗。
我终于用尽全力撑开一条眼缝,视野里,婆婆那张原本还挂着几分期待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皱纹挤在一起,像一块拧坏了的抹布。
她嘴唇翕动,那句刻薄的话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唉,白高兴一场,又是个赔钱货。
我的心,猛地一沉,直直地坠入无底的深渊。
旁边的病床,同样是刚生产完的产妇,她的婆婆正端着一碗热气腾騰的汤,一口一口地喂着,嘴里不停地念叨:我的大功臣,辛苦了,快喝点汤补补。
那边的温暖和煦,与我这边的冰冷萧索,形成了最残忍的对照。
我被推到病床边,周浩想来扶我,动作却笨拙得像个提线木偶。
婆婆张桂芬就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冷眼旁观,别说伸手,连一句慢点都吝于出口。
我的大儿子,五岁的周子轩,好奇地凑过来,伸出小手想要摸一摸病床上的妹妹。
啪的一声脆响。
张桂芬一巴掌打开了孙子稚嫩的手背。
别碰!晦气!女娃子有什么好摸的!
子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我浑身一颤,刀口疼,心更疼。
我看着她,这个我叫了六年妈的女人,此刻在我眼里,却像个面目狰狞的刽子手。
就在这时,张桂芬的手机响了,铃声是那种刺耳的凤凰传奇的歌曲。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换上了一副谄媚又心疼的笑容。
喂,敏敏,我的乖女儿,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我那娇生惯养的小姑子周敏,声音带着哭腔。
妈!我那个月嫂跑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家里,孩子哭,我伤口也疼,我快要得产后风了!你快来啊!
张桂芬立刻像是打了鸡血,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你别急,别哭,月子期间可不能流眼泪!妈马上就过去!你等着我!
她挂了电话,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从墙角的柜子里拖出她早就准备好的行李包。
那包是她前几天就收拾好的,原本是准备留下来照顾我的。
现在,它要去往它真正的主人那里了。
周浩终于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拉住她。
妈,你干什么去林晚这边也需要人照顾啊!
张桂芬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睛一瞪。
你媳妇有你就行了!我闺女那边一个人,她从小就没吃过苦,万一真得了产后风,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你妹妹才是我们周家的金枝玉叶!
金枝玉叶。
那我呢我肚子里出来的这个孩子呢
是路边的野草,还是碍眼的垃圾
周浩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只能站在原地,一脸的为难和无措。
我躺在病床上,听着隔壁床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听着我儿子压抑的哭声,听着我丈夫无能的沉默,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意,让剖腹产的伤口都显得不那么疼了。
张桂芬拉着行李箱,风风火火地往外走,经过我病床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就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门口时,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刀子。
我对着她决绝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妈,你可想好了。
以后养老,也去找你闺女。
张桂芬的脚步猛地一顿,她回过头,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是一种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
求之不得!我养女儿就是为了防老的,不像某些人,生个赔钱货,以后还得靠我们周家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我同样不被期待的女儿,还有我那个,在婆媳矛盾中,永远选择当缩头乌龟的丈夫。
我闭上眼睛,眼角有滚烫的液体滑落。
但那不是眼泪。
那是心头涌出的血。
02
在医院的那几天,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夜里,刀口疼得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女儿饿了就放声大哭,整个病房都能听见她嘹亮的哭声。
我拖着虚弱的身体,挣扎着坐起来,给她喂奶,换尿布。
周浩就睡在旁边的陪护床上,鼾声如雷。
我把他推醒,让他帮忙,他却睡眼惺忪,连尿布的正反面都分不清,笨手笨脚地把女儿弄得哇哇大哭。
最后,还是我自己咬着牙,一点点完成。
汗水浸湿了我的病号服,和眼泪混在一起,又咸又涩。
出院那天,外面下着小雨,阴冷潮湿。
周浩叫了辆车,我们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
一开门,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
没有热腾腾的饭菜,没有烧开的热水,只有冰冷的锅灶和一室的寂静。
我抱着孩子,站在客厅中央,突然觉得这个我生活了六年的地方,无比陌生。
晚上,周浩从他妈那边,也就是小姑子周敏坐月子的家里,带回来一个保温桶。
他献宝似的打开,一股油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老婆,快来喝汤,我妈特地给你留的乌鸡汤。
我走过去,往里一看,胃里顿时一阵翻涌。
那所谓的乌鸡汤,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黄油,汤水浑浊,里面只剩下几块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架子,连一丝肉都找不到。
这哪里是给我留的汤
分明是给周敏盛完,她们吃剩下的泔水。
我看着周浩那张毫无察觉的脸,他甚至还带着一丝我替你着想了的得意。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我胸口直冲上头顶。
我端起那个保温桶,走到厨房,当着他的面,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哗啦一声,油腻的汤水和骨头,溅在不锈钢的水槽里,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
周浩愣住了,随即脸上浮现出怒气。
林晚!你干什么!那是我妈辛辛苦苦炖的!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
我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他。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样充满恨意的眼神看他。
周浩!你给我看清楚!这是汤吗这是她们吃剩的骨头!是喂狗的!你妈就是这样对我这个刚给你生完孩子的功臣的你就是这样当丈夫,当爸爸的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妈送来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碰!我嫌脏!
周浩被我的气势震慑住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不想再看到他那张懦弱又愚蠢的脸。
滚出去!
我指着卧室的门,对他嘶吼。
今天晚上,你睡沙发!
他最终还是抱着枕头,灰溜溜地去了客厅。
夜深人静,女儿睡熟了,呼吸均匀。
我却毫无睡意,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朋友圈。
一条新的动态,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睛。
是小姑子周敏发的。
一张九宫格照片,满满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有清蒸鲈鱼,有红烧猪蹄,有各种时蔬,正中间,是一大锅看起来就浓郁醇厚的乌鸡汤。
配文是:月子餐也要有仪式感,还是亲妈好,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爱妈妈!
定位,就在离我们家不到三公里的一个高档小区。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
然后,我冷静地,一张一张地,把那些照片截图,保存。
我打开手机相册,新建了一个相册。
我给它命名为——养老账本。
从今天起,你们周家欠我的每一笔债,我都会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一并讨回。
03
月子还没过半,婆婆张桂芬的电话就追来了。
电话是打给周浩的,但我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喂,浩子啊,你妹妹奶水不太好,医生说要吃点好的,那个新西兰进口的奶粉,一罐就要好几百,一个月下来得好几千,我这手头有点紧……
她的声音里带着理所当然的索取,仿佛我们给她女儿花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周浩那个没骨头的,立刻就心软了。
妈,你别急,我等下就去我们账户上转点钱给你。
挂了电话,他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
老婆,你看,敏敏那边……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从床上下来,披上外套。
你干嘛去他问。
去银行。我冷冷地回答。
我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出门,打车到了最近的银行。
那是我们俩的共同账户,里面存着我们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大概有三十多万,原本是打算用来换房子的。
我走到柜台,拿出身份证和银行卡。
你好,我要把我卡里的钱,转二十八万到我名下这张卡里。
我留了两万,作为这个家的基本生活费,也作为我对他最后的一点情面。
办完业务,我拿着那张只剩下两万块余额的银行卡回家。
周浩还在家里等钱救济他那金枝玉叶的妹妹。
他看到我回来,立刻就问:转了吗
我把银行卡扔在茶几上。
你自己看吧。
他疑惑地拿起手机,登录手机银行,当他看到那个刺眼的余额时,脸色瞬间变了。
林晚!你什么意思钱呢我们卡里的钱呢
他冲到我面前,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我
calmly
坐在沙发上,从养老账本里调出那张九菜一汤的朋友圈截图,举到他面前。
周浩,你好好看看。你妈有钱给你妹做满汉全席,一顿饭的开销就够我女儿喝半个月的奶粉了。现在她跟你说她没钱给你外孙买奶粉你信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她的钱,是留给她宝贝女儿的。我的钱,是留给我自己和我的孩子的。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去填你妹那个无底洞,门都没有!
周浩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婆婆张桂芬。
我猜到她肯定是看到周浩迟迟没转钱,来兴师问罪了。
我按下接听键,顺手点了免提。
电话那头,张桂芬尖酸刻薄的声音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
林晚!你个毒妇!你把钱都转走了是不是你安的什么心!那是我们周家的钱!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动!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守财奴!
各种恶毒的词汇,像垃圾一样倾泻而出。
周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无地自容。
我没有跟她对骂,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她骂累了,喘着粗气的时候,我才慢悠悠地开口。
妈,骂完了吗
第一,这钱,是我和周浩的婚后共同财产,我有一半的支配权。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那一半。
第二,什么叫你们周家的钱我生孩子养孩子,操持这个家,就不是付出了我的青春和劳动,就一文不值
第三,从你抛下我和刚出生的孙女,跑去伺候你女儿的那一刻起,在我这里,你就已经不是我妈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拉黑了她的号码。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我转头看向周浩,他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羞愧,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周浩,我最后跟你说一次。
这个家,从今天起,钱,我管。
你有意见,我们就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孩子,我一个都不会留给你。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他的面子,他的愚孝,在我的底线面前,一文不值。
04
周浩最终还是妥协了。
但他用另一种方式表达着他的不满和挣扎。
他开始彻夜不归,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唉声叹气,整个人像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重又压抑。
他想用冷暴力逼我就范。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一个心已经死了的女人,是感觉不到冷的。
小姑子周敏大概是从她妈那里知道了情况,给我发来了微信。
内容极尽阴阳怪气。
嫂子,真是谢谢你啊。多亏了你的‘提醒’,我妈怕我营养跟不上,已经把她的养老金全都取出来了,说要给我好好补补身体呢。她说啊,反正以后养老靠我,钱留着也没用,还不如现在都给我花了。
后面还跟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脸表情。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她们母女俩,一唱一和,就是想告诉我,没了我的钱,她们照样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段恶心的文字,又看了看怀里正香甜地吮吸着奶嘴的女儿,和趴在床边,用稚嫩的画笔给我画画的儿子。
那一刻,我彻底醒悟了。
指望周浩指望这个在母亲和妻子之间永远摇摆不定的成年巨婴
那我还不如指望天降横财。
我平静地删除了周敏的微信,然后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号码。
喂,王姐吗我是林晚。我想请一位金牌月嫂,明天就能上岗的那种,有吗
我用的是我自己的婚前积蓄。
那是我的退路,我的底气。
第二天,王姐带着一位姓李的月嫂准时上门。
李姐做事麻利又专业,一来就接管了所有的事情。
她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营养均衡的月子餐,把女儿照顾得妥妥帖帖,连儿子都哄得服服帖帖,每天李奶奶、李奶奶地跟在她身后。
家里,终于有了久违的烟火气和欢声笑语。
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我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虽然毕业后就当了全职妈妈,但专业并没有完全丢下。
我重新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电脑,拾起了我的设计软件,开始在网上接一些童装设计的私活。
女儿睡觉的时候,就是我工作的时间。
我画图纸,研究面料,联系客户。
那种重新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觉,让我觉得无比充实和强大。
一周后,周浩终于结束了他的冷战,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一开门,他就愣住了。
家里窗明几净,空气中飘着饭菜的香气,李姐正抱着女儿在客厅里轻轻摇晃,儿子坐在地毯上开心地玩着乐高。
而我,正坐在书桌前,戴着耳机,专注地对着电脑屏幕画图。
他看到这焕然一新的一切,看到精神状态完全恢复的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试图走过来讨好我,给我捏捏肩膀。
我头也没抬,直接避开了他的手。
别碰我,影响我画图。
我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他尴尬地僵在原地。
女儿满月那天,我没有通知周家的任何人。
我只请了我的父母,和几个最好的朋友,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小的满月宴。
我爸妈看着被李姐养得白白胖胖的外孙女,又看着气色红润、眼神坚定的我,心疼地拉着我的手。
晚晚,受委屈了。以后有什么事,跟爸妈说,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
我笑着摇摇头。
爸,妈,我没受委E屈。我现在很好。
是的,我很好。
当我决定不再依靠任何人的时候,我就已经刀枪不入了。
周浩像个局外人一样,在旁边看着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他大概从没想过,那个曾经把他和他的家庭当成全世界的林晚,已经把他,连同他那一家子吸血鬼,一起从她的世界里,清理了出去。
05
我的设计稿在网上意外地火了。
简约又充满童趣的风格,加上对儿童穿着舒适度的极致追求,让我的作品在一众花里胡哨的童装设计中脱颖而出。
很快,一家小型服装加工厂的老板通过网络联系到了我,说非常看好我的设计,希望可以合作。
我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一个让我可以彻底摆脱家庭主妇身份,真正拥有自己事业的机会。
我没有丝毫犹豫,拿出了我所有的积蓄,又说服了做生意的朋友投资了一部分,成立了一个小小的童装设计工作室。
周浩知道后,一百个不赞成。
林晚,你疯了吗女人家家的,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就行了,创什么业万一赔了怎么办
他的话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轻视和不信任。
我懒得跟他争辩。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一头扎进了我的事业里。
白天,我穿着平底鞋,在嘈杂闷热的工厂里和工人师傅们沟通版型和面料。
晚上,我回到家,等孩子们都睡下后,又坐在台灯下,一杯杯地灌着咖啡,通宵画图纸。
那段时间,我累得像条狗,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我自己和我的孩子,铺就一条通往未来的、坚实的路。
就在我的事业刚刚起步,最忙碌的时候,儿子周子轩突然感冒发烧了。
深夜,他烧到了三十九度五,小脸通红,浑身滚烫。
我心急如焚,立刻抱着他准备去医院。
我给周浩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嘈杂和不耐烦。
喂大半夜的什么事啊
周浩,子轩发高烧了,你快回来,我们送他去医院!我急切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敷衍的声音。
啊发烧了你先给他吃点退烧药啊,我……我这边走不开。
你走不开你在干什么我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我跟敏敏在一起呢。她今天心情不好,跟她老公吵架了,我过来安慰安慰她。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的儿子在发高烧,他作为父亲,却因为他那成年巨婴的妹妹心情不好,而选择缺席。
这是压垮我们之间脆弱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我知道了。
我平静地挂了电话。
没有争吵,没有质问。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一个人,抱着滚烫的儿子,在深夜的寒风中打车,赶到医院。
挂号,排队,化验,输液。
医院走廊里惨白的灯光,照在我脸上,也照亮了我心里最后一片阴暗的角落。
我抱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儿子,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看着输液管里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缓慢而坚定地,滴进他的身体。
也像是在滴进我的心里。
我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冷静地,一字一句地,拟好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财产分割,子女抚养权,探视权……我写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就像在处理一份与我无关的商业合同。
天亮的时候,周浩才姗姗来迟。
他带着一身的疲惫和酒气,看到我和儿子,脸上挤出一丝愧疚。
怎么样了退烧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那份标题为离婚协议书的文档。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慌了,彻底地慌了。
晚晚,你……你这是干什么
扑通一声,他竟然当着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直接跪在了我面前。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跟我离婚!
他抱着我的腿,哭得像个孩子。
周围的人都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却觉得无比讽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抽回我的腿,收回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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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议书,我先不打印。但是周浩,你记住,我们的感情,从今天起,需要重新考核。
你能不能继续当我丈夫,当孩子们的父亲,取决于你的表现。
考核期,无期。
他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卑微。
他终于明白,那个任他拿捏的林晚,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随时可以让他净身出户的,女王。
06
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也是最公正的裁判。
接下来的几年,我的童装品牌晚安宝贝,在市场上异军突起。
凭借着独特的设计和过硬的品质,我们从一个小小的线上工作室,发展成了拥有自己独立生产线和多家实体店的知名品牌。
我换了新车,一辆白色的保时捷。
我也开始物色新的房子,一栋带着花园的学区房,我想给孩子们更好的成长环境。
而周浩,在那次医院下跪事件后,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他开始学着当一个真正的父亲和丈夫。
他会准时下班回家,会陪儿子做作业,会给女儿讲睡前故事,会主动分担家务。
他对我,更是小心翼翼,言听计从。
他知道,那份离婚协议书,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永远悬在他的头顶。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婆婆张桂芬,再次找上门来。
那天,她不请自来,直接闯进了我的公司。
几年不见,她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但那双眼睛,依旧精明又刻薄。
她一见到我,就开门见山。
林晚,我听说你现在发财了,准备换大房子了
我靠在办公椅上,淡淡地看着她。
有事吗
她搓着手,脸上堆着虚伪的笑。
你看,你现在住的那个房子,也旧了,子轩和小宝(我女儿的小名)也大了,是该换个大的。我跟你商量个事,你把现在的房子卖了,加上你手里的钱,给你妹妹周敏换个大平层。
我差点被她这番理直气壮的话给气笑了。
我凭什么
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凭什么就凭你是我周家的儿媳妇!你妹妹的儿子,我的宝贝外孙,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他们现在住的那个小破房子,连个像样的学区都没有!
哦她儿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我的女儿就可以吗我冷笑一声,我记得,当年我女儿出生的时候,某些人可是说她是‘赔钱货’,连碰一下都嫌晦气的。
张桂芬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见讲道理讲不通,干脆开始撒泼。
林晚!你这个白眼狼!你忘了你刚嫁过来的时候,是谁家收留你的吗你忘了我们周家对你的恩情了吗你现在有钱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一边说,一边拍着大腿,声音尖利,引得外面的员工纷纷侧目。
我按下内线电话,叫来了保安。
张女士,如果你是来我公司闹事的,那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至于你说的恩情,我只记得,我坐月子的时候,是谁把我当仇人一样对待。我只记得,是谁把我儿子发高烧扔在医院,跑去安慰她那‘金枝玉叶’的女儿。
我林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们周家给我的,是仇,不是恩。
就在这时,周浩闻讯赶来了。
他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铁青。
张桂芬看到救星来了,立刻扑上去,抱着周浩的胳膊哭诉。
浩子啊!你快管管你这个媳妇!她要反天了!她不认我这个妈了!
我以为,周浩又会像以前一样,开始和稀泥。
但这一次,我错了。
他轻轻推开他母亲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妈,你回去吧。
这套房子,是林晚的婚前财产,后来我们还贷款,她出的钱也比我多。这房子,是我们家的,谁也别想动。
至于妹妹,她有手有脚,她老公也在赚钱,他们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就该自己去奋斗,而不是来啃老,更不是来啃我们!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周浩说出如此清晰、如此有担当的话。
张桂芬大概也没想到,她一向言听计从的儿子,会当着我的面,如此明确地拒绝她。
她愣在原地,随即气得浑身发抖,捂着胸口,一副要喘不上气的样子。
哎哟……我的心脏病要犯了……你们……你们要气死我啊……
她一边说,一边顺势往地上倒去。
是她惯用的伎俩,一哭二闹三上吊。
周浩到底还是心软,赶紧上前扶住她,打了120。
救护车把她拉走后,周浩疲惫地坐在我的办公室里。
没过多久,他的手机响了,是小姑子周敏。
他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周敏尖锐的咆哮。
周浩!你是不是人啊!你把妈气得心脏病都犯了!你为了那个外人,连自己的亲妈亲妹妹都不要了!你就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废物!我告诉你,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周浩举着手机,听着电话里妹妹无情的咒骂,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
他默默地挂了电话,抬头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深深的疲惫和愧疚。
那一刻,我知道,他心里那杆摇摆了多年的秤,终于,彻底地,倒向了我这一边。
而那个助攻手,不是我,恰恰是他最宝贝的妹妹,周敏。
真是讽刺。
07
时间是最无情的流水,十年,弹指一挥间。
这十年,我的公司成功上市,我从一个被婆家抛弃的绝望主妇,逆袭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女企业家,人人都称我一声林总。
我的儿子周子轩,品学兼优,考上了市里最好的初中,长成了一个懂得心疼妈妈的翩翩少年。
我的女儿林宝儿,随了我的姓,她活泼可爱,多才多艺,尤其是一手钢琴,弹得行云流水,拿遍了市里的大奖。
周浩,也在这十年里,从一个普通的部门主管,成长为了能独当一面的公司副总。更重要的是,他成了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
他用十年的时间,弥补着他曾经的亏欠,小心翼翼地维系着我们这个家的温暖。
我们一家四口,住进了带花园的大房子,周末一起野餐,假期一起旅行,幸福美满得像一幅画。
而画的另一面,是张桂芬和周敏那地狱般的十年。
自从那次房产风波后,张桂芬的如意算盘落空,她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那金枝玉叶的女儿身上。
周敏就像一个不知满足的吸血鬼,十年如一日地,榨干着她母亲的每一滴血。
今天说要换车,明天说要买名牌包,后天又说孩子要上昂贵的国际兴趣班。
张桂芬的退休金,根本不够填她女儿的欲望黑洞。
于是,她开始动用自己的积蓄,那些她原本留着养老的棺材本。
终于,在第十年,周敏提出了一个终极的索取。
她和她丈夫,要移民去国外。
她们告诉张桂芬,国外的生活如何如何好,空气如何如何甜,等她们在那边站稳了脚跟,就把她接过去享福。
张桂芬信了。
她被女儿描绘的天堂般的生活彻底冲昏了头脑。
她做出了一个最疯狂的决定——卖掉了她自己名下唯一的那套老房子。
那是她和老伴儿奋斗了一辈子才换来的安身之所。
她把卖房所得的上百万,一分不留地,全部交给了女儿周敏,作为她们移民的启动资金。
而她自己,则在外面租了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每天啃着咸菜馒头,掰着手指头,等着女儿从大洋彼岸传来接她去享福的好消息。
我们不是没有劝过。
周浩曾多次找她,跟她分析利弊,告诉她人心叵测,给自己留条后路。
可张桂芬根本听不进去。
她反而骂我们,说我们就是嫉妒她女儿有出息,嫉妒她马上要去国外享福了,见不得她们母女好。
看着她那副被洗脑后执迷不悟的样子,我们便不再多言。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你是拦不住的。
那就让她去吧。
去奔赴她那场,用所有身家性命做赌注的,黄粱美梦。
我们一家人,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向我们早已预见到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08
张桂芬梦里的福,迟迟没有等到。
等来的,是小姑子周敏彻底的失联。
一开始,周敏还会隔三差五地给她打个电话,说一些正在办理手续的漂亮话。
后来,电话变成了一周一次,一月一次。
再后来,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
永远是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张桂芬慌了。
她拖着老迈的身体,跑到周敏之前租住的那个高档小区去找人。
结果,物业告诉她,这家人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退租了,不知去向。
她又跑去周敏丈夫的公司,公司的人说,他早就辞职了。
张桂芬这才意识到,她可能被骗了。
她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她倾尽所有去供养的女儿,卷走了她所有的钱,把她像一块用过的抹布一样,扔在了这个阴暗的地下室里,自生自灭。
钱房两空的巨大打击,像一柄重锤,狠狠地击中了这个年近七旬的老人。
她突发中风,晕倒在了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
如果不是邻居闻到了异味,觉得不对劲报了警,她可能就会无声无息地烂死在里面。
警察把她送到了医院,医院联系不上她的女儿,最后通过社保系统里的紧急联系人信息,找到了周浩。
周浩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正在一家高级西餐厅里,为女儿宝儿庆祝她刚刚拿下的省级钢琴比赛金奖。
餐厅里流淌着悠扬的琴声,宝儿穿着漂亮的公主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正把一块切好的牛排,叉起来递到我的嘴边。
妈妈,你先吃。
我笑着张开嘴,享受着女儿的孝心。
周浩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
他接起电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最后变得惨白。
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看着我,眼神复杂。
妈……妈她中风住院了。
我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平静地,将嘴里的牛排咽了下去。
哦。
我的反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周浩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而我,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场迟到了十年的清算,终于,拉开了序幕。
09
我和周浩一起赶到了医院。
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走廊里回荡着病人的呻吟和家属焦急的脚步声。
我们在一个角落的普通病房里,找到了张桂芬。
她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瘦得脱了相,脸上布满了老年斑,插着鼻饲管,形容枯槁。
曾经那个精明刻薄、神气活现的老太太,如今像一截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木,毫无生气。
看到我们进来,她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丝求生的光亮。
她的嘴歪斜着,口齿不清,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只能用那只还能动的手,挣扎着,想要抓住离她最近的我。
她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几个音节。
晚……晚……家……
我知道,她想说晚晚,接我回家。
周浩站在我身边,看着他母亲这副凄惨的模样,眼圈红了,心又软了。
他上前一步,刚想开口说那句妈,我们接你回家。
我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胳膊。
他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
我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然后,我走到病床边,俯下身,看着那双充满乞求的眼睛。
我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我只是平静地,从包里拿出我的手机,解锁,点开了那个我保存了整整十年的相册。
那个名为养老账本的相册。
我把手机屏幕,对准了张桂芬的眼睛,一张一张地,缓慢地,翻给她看。
第一张,是十年前,小姑子周敏朋友圈里那张九菜一汤的月子餐。
妈,你还记得吗这是你给周敏做的月子餐。
第二张,是我家厨房垃圾桶里,那碗被我倒掉的、只剩下骨头的油腻剩汤。
而这个,是你让周浩带给我‘补身体’的。
第三张,是周敏发给我的,炫耀你把养老金都取出来给她花的聊天记录。
你说,养老要靠她。
我一张一张地翻动着,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根刺,狠狠地扎进她早已溃烂的心里。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浑浊的眼泪。
她想躲,想闭上眼睛,可她的身体动不了,只能被迫地,看着这些她早已忘记,或者说,从不曾在意的过往。
最后,我把相册,停留在了一段视频上。
视频里,是我女儿宝儿十岁生日会的场景。
她穿着洁白的公主裙,坐在价值不菲的三角钢琴前,优雅地弹奏着一曲《致爱丽丝》。
她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笑容自信又灿烂,像个真正的公主。
我把手机凑到张桂芬的耳边,让她能清晰地听到那优美的琴声。
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妈,你看。
这就是你当年说的那个‘赔钱货’。
她现在,比你有出息,比你那‘金枝玉叶’的女儿,更有价值。
你不是说,养老要找你闺女吗
她人呢
10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最后的尊严和幻想。
张桂芬躺在病床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滚落,濡湿了发黄的枕巾。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那是绝望的悲鸣。
我收回手机,直起身,转向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的周浩。
他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和痛苦。
他对我说:晚晚,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
道歉就不必了。事情已经发生了,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我看着病床上的张桂芬,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宣布了我的决定。
她的医药费,我出一半。这是我作为你妻子的义务,我认。
至于养老,我十年前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有这个义务,更没有这个心情。
周浩痛苦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对我的支持和对过去的忏悔。
我明白。都听你的。
我没有再多看张桂芬一眼,转身走出了病房。
接下来的日子,我兑现了我的承诺。
我给张桂芬请了医院里最好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看护,费用我和周浩一人一半,AA制。
我明确地告诉护工,她的工作职责,只负责张桂芬的基本生理需求——喂饭、擦身、处理大小便。
至于情感安慰,聊天解闷,那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
我用钱,尽了我能尽的,也是我唯一愿意尽的孝顺。
但情感上,我将她彻底隔绝。
她想见孙子孙女,我冷漠地拒绝了。
不必了,我的孩子,不认识你。别吓着他们。
我不想让这个曾经带给他们母亲无尽伤害的女人,再来污染我孩子们干净的世界。
张桂芬在医院里,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憔悴。
她从一开始的挣扎、哭泣,到后来的麻木、呆滞。
她就像一株被拔掉了根的植物,在慢慢地,等待枯萎。
周浩每周会去探望她一次,每次回来,都沉默寡言,一个人在书房坐很久。
我知道,他在为他母亲的今天而难过,也在为他自己的过去而赎罪。
这是他必须背负的十字架,我不会替他分担,也不会安慰他。
有些债,必须自己来还。
有些苦,必须自己来尝。
这是他为当年的愚孝,付出的代价。
11
就在我们都以为,张桂芬会在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中,慢慢耗尽她余生的时候。
一根最后的稻草,从大洋彼岸,飘了过来。
那天,周浩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海外发来的短信。
是小姑子周敏。
短信的内容,写得声泪俱下,极尽凄惨。
哥,我是敏敏。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妈。我被那个畜生骗了,他卷走了我们所有的钱,跟别的女人跑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国外,身无分文,连回国的机票都买不起。哥,你告诉我,妈妈……妈妈她还好吗
看似是在忏悔,是在关心母亲。
但字里行间,那身无分文、买不起机票的暗示,已经再明显不过。
她这是在探口风。
如果她妈还有钱,或者我们愿意接盘,她就会立刻哭着喊着要回来,继续吸血。
周浩把手机递给我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鄙夷。
她还想回来要钱。
我看着那条短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啊,那就让她彻底死心。
我拿着周浩的手机,再次来到了医院。
张桂芬正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护工正在给她喂食流质的食物,她机械地吞咽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我走到她床边,把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
妈,你最宝贝的女儿,来消息了。
听到女儿两个字,张桂芬那双死灰般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一丝光。
她激动起来,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挣扎着想要看清手机上的内容。
我没有让她看。
我只是把短信的内容,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念给她听。
哥,我是敏敏……
当她听到女儿说被骗、身无分文时,她的眼里充满了心疼和焦急。
……你告诉我,妈妈……妈妈她还好吗
当我念到最后一句时,我清晰地看到,张桂芬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脸上的激动和期盼,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变成了彻底的、无望的空白。
她终于明白了。
她最爱的女儿,她为之付出了一切的女儿,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关心的依然不是她这个母亲的死活。
而是她这个母亲,还有没有最后的利用价值。
那最后一丝关于母女情深的幻想,被我亲手,无情地碾碎。
哇——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嚎哭,从张桂芬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哭得撕心裂肺,浑身抽搐。
那是比中风倒下时,更深沉的绝望。
那是被自己最爱的人,捅了最致命一刀后,灵魂彻底崩塌的声音。
我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近昏厥。
然后,我收回手机,删掉了那条短信。
釜底抽薪,斩草除根。
从此,她再也没有任何念想了。
12
张桂芬出院后,被周浩送进了一家离市区很远的、条件普通的养老院。
所有的费用,周浩一个人承担。
他没有问我的意见,我也没发表任何看法。
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也是他为自己的过去,画上的一个句号。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张桂芬。
我们一家的生活,也彻底恢复了平静。
后来,听周浩说,张桂芬在养老院里,不哭也不闹,大部分时间,就是一个人对着墙角发呆,嘴里偶尔会念叨着一个谁也听不清的名字。
大概是周敏吧。
那个她爱了一辈子,也毁了她一辈子的名字。
又是一个周末,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带着子轩和宝儿,在我们家后院的花园里野餐。
绿色的草坪上铺着格子布,上面摆满了各种零食和水果。
周浩在一旁的烧烤架前,笨拙又认真地给我们烤着肉。
烤好的第一块鸡翅,他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好,递给了我。
我还没接,女儿宝儿就笑嘻嘻地抢了过去,然后举到我的嘴边,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
妈妈,你才是我最爱的人,第一块要给你吃!
我笑着张开嘴,咬了一口,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满。
我拥抱着我漂亮的女儿,抬头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
十年前那个寒冷、屈辱的夜晚,我躺在病床上,为自己和我的女儿,许下了一个未来。
十年后,我做到了。
我不仅为我们赢得了尊严和优渥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我教会了我的女儿,一个女人,该如何独立、如何自爱、如何掌控自己的人生。
这,或许才是我这十年,最大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