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脑子嗡嗡作响,眼前是一片金灿灿的光晕。
手指下意识地抓紧,触感是冰凉滑腻的锦缎。
视线聚焦,这地方,富贵得能闪瞎人眼。
脑子里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连同那本该死的宫斗小说剧情,席卷而来。
我叫玉荷,是这大胤朝皇后娘娘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
从小伺候皇后,情同姐妹。
听起来风光无限。
原著剧情在我脑子里疯狂滚动。
皇后空有显赫家世和贤德名声,却是个傻白甜,不得皇帝的喜爱,根本斗不过皇帝的朱砂痣云贵妃。
太子倒是聪慧隐忍,却被皇帝打压,最后被云贵妃和她背后的势力联手构陷,落了个谋逆罪名,血溅刑场。
皇后最终被一杯鸩酒了了残生。
至于我这个皇后心腹大宫女则是被乱棍打死,草席一卷扔乱葬岗。
乱棍打死！这几个字眼让我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行！绝对不行！
必须自救！抱大腿！抱最粗最硬的那条！
云贵妃！书里最大的赢家,皇上的心尖宠,未来太后的不二人选！就决定是你了！
2
玉荷姐姐,您醒啦可还有哪里不适
圆脸小宫女见我睁眼,惊喜地凑过来。
娘娘守了您小半个时辰,刚去歇息了。
皇后守着我原著里皇后确实待玉荷极好,因为我从小就伺候她。
七岁时,我为了救落水的皇后差点被淹死。
十二岁时,我替皇后挨了家法,打了二十板子,奄奄一息。
十六岁时,我替去护国寺上香的皇后挡了刺客的一箭,那一剑差一点就射中了我的心脏。
二十五岁时,我替惹恼了皇上的皇后求情,头都磕破了。
但那是真正的玉荷,不是我。
我坐起身,动作太急,眼前又是一花。
顾不上许多,一把抓住小宫女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
贵妃娘娘呢云贵妃娘娘此刻在何处
我突然反应过来,云贵妃是皇后的死对头,我在皇后的宫里问云贵妃的事情多少有点不妥。
我找补道：云贵妃没有来找娘娘麻烦吧
小宫女被我吓住,结结巴巴：贵、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没来凤栖宫,这个时辰许是在御花园赏花
就是现在！
我掀开被子下床,双腿还有些虚软,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我。
顾不上梳妆,推开想搀扶的小宫女,跌跌撞撞就往外冲。
姐姐！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娘娘吩咐您静养。
小宫女焦急的呼喊被我甩在身后。
什么静养,再不行动,就永远静了。
一路凭着记忆,我几乎是扑进御花园的。
远远就看到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个人影,是云贵妃！
3
她一身正红宫装,金线绣着大朵的牡丹。
她脚边,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看服饰,像是凤栖宫里的粗使丫头。
地上,散落着摔碎的瓷片和几块精致的点心。
不长眼的东西！本宫的贡品也是你能碰的
云贵妃的声音不高,却绵里藏针。
她身边的几个宫人,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轻蔑。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无视所有人惊愕的目光,跪倒在云贵妃脚边的鹅卵石小径上。
贵妃娘娘！我的声音拔得又高又亮,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谄媚,响彻这一小片天地。
娘娘息怒！娘娘仙姿玉貌,天颜威仪！这小蹄子定是被娘娘的绝世容光震慑,一时心神恍惚,才失手打翻了贡品！她罪该万死,可这恰恰证明了娘娘您的风华绝代,令人不敢直视啊！
空气凝固了,御花园里只剩下风吹过花叶的沙沙声。
跪着的小宫女忘了哭,傻傻地看着我。
云贵妃身边的宫人,脸上的轻蔑变成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云贵妃本人,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我额头抵着地面的鹅卵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后背被冷汗浸透。
我赌的就是这云贵妃爱听奉承,赌的就是我这番惊世骇俗的马屁能拍得她舒坦。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终于,头顶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我知道,我这一步走对了。
4
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皇后姐姐身边最得力的玉荷姑娘,这张小嘴倒是比御膳房的蜜还甜。
我抬起头,脸上堆砌出十二万分的虔诚和激动：
娘娘谬赞！奴婢所言,字字肺腑！能得见娘娘仙姿,已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今日冲撞,全因这丫头蠢笨,奴婢斗胆,愿替她领罚,只求娘娘消气！
我一边说,一边砰砰磕头,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云贵妃没说话,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上一只翡翠镯子。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梭巡,像在评估一件新奇又有意思的玩意儿。
就在我打算再来几句彩虹屁时,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罢了。瞧你这忠心可嘉的份上,这小蹄子,本宫就饶她一回。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我脸上：
玉荷啊,本宫看你倒是个伶俐人。明儿个起,你就到本宫宫里头来,学学怎么伺候主子。
我脑子像是炸开了烟花！成了！
第一步,抱大腿,成功！
我心中狂喜,但面上不显。
娘娘使不得,我还得回去伺候皇后娘娘...
云贵妃打断我的话：今日你就先回去吧,晚上我和皇上求个恩典,让你到我这边来,想来皇后姐姐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我再次重重磕头,声音里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
谢娘娘恩典！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定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
行了,起来吧。别在这碍眼了。云贵妃挥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姿态优雅地扶着宫人的手,转身离去。
5
我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后背的衣衫湿透,紧贴着皮肤,冰凉一片。
是吓的,也是激动的,期盼着我的命运因此改变。
玉荷姐姐！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扑过来,是皇后宫里的那个小宫女。
她扶住我,满脸感激和后怕,多亏了姐姐！不然、不然我...
我摆摆手,示意她别说了。
力气耗尽,被小宫女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快到皇后寝宫门口时,远远就看到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正焦急地张望。
她脸上带着未褪的病容和真切的担忧,一看到我,眼圈立刻就红了。
我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包括我说的那些话。
玉荷！她挣脱宫女的手,几步抢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上下打量。
你怎么样可有伤着本宫听说你跑去御花园找云贵妃了,委屈你了。
看着她那双盛满关切的眼睛,我心里莫名地刺了一下,但这点微弱的刺痛被求生欲淹没。
对不起了娘娘,但是我想活着。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脸上挤出劫后余生的委屈和后怕,声音哽咽：
娘娘,奴婢没事。奴婢就是怕她借机生事,连累娘娘。
奴婢想着,与其让她找茬,不如奴婢主动过去,低个头,认个错。
傻丫头,委屈你了。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本宫,才去受那毒妇的折辱,,难为你了。
她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神无比坚定：
你放心,本宫都明白的。你忍辱负重,都是为了保护本宫和太子,这份情,本宫记在心里。
我垂下眼,避开她那过于真诚的目光,心里默念：
对不住了,傻白甜娘娘。
我不是什么忍辱负重,我是真心实意要去抱云贵妃的大腿。
能为娘娘分忧,奴婢万死不辞。我低声应着,语气是恰到好处的隐忍和忠诚。
皇后感动得不行,又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才放我回去休息。
6
第一步迈出去了,明天,才是真正的战场。
一早,皇上的口谕传来,让我去云贵妃宫里学规矩。
踏进云贵妃的紫宸宫,扑面而来的是一种与凤栖宫截然不同的气息。
熏香更浓烈,摆设极尽奢华,金器玉器随处可见。
宫人们个个屏息凝神,行走无声,透着一股压抑的紧绷感。
我被一个小太监引到偏殿跪着,等贵妃召见。
我跪了很久,久到我甚至都怀疑,云贵妃早就看穿了我的把戏。
想到这里,我头皮发麻,怕自己会因为这点小聪明死得更快。
就这样我不吃不喝跪了一天一夜,我知道暗处有人盯着,半点不敢松懈。
第二天,一个老嬷嬷走了进来,上下打量我。
你就是玉荷娘娘让你过去回话。
我立刻堆起最谦卑的笑容：有劳嬷嬷带路。
跟着老嬷嬷穿过回廊,来到正殿。
云贵妃今日换了身鹅黄的宫装,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娇媚。
奴婢玉荷,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我跪下行大礼,额头贴地。
起来吧。
云贵妃的声音懒洋洋的,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依言抬头,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敬畏和仰慕。
嗯,仔细一瞧,模样倒还周正。
她随意点评了一句,指尖捻起一颗剥好的水晶葡萄：说说吧,皇后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开门见山,毫不掩饰。
我心脏一紧,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给真料,但也不能给完全没用的废物信息。
虽然我是打定主意要抱云贵妃大腿,但实施起来还是有点害怕。
我压低声音,显得格外谨慎,回娘娘,皇后娘娘近来忧思过甚,身子一直不大爽利。
太子殿下时常入宫探望,母子二人似乎、似乎在为朝中一位老臣之事有些争执。
我故意说得模糊,只点出争执这个关键词。
7
云贵妃的手一顿,果然来了兴趣：哦哪位老臣争执何事
奴婢、奴婢只是远远听见几句,不敢确定。
我做出惶恐状,似乎、似乎是那位督察院的李御史太子殿下言辞激烈,像是极力反对什么,皇后娘娘则像是在劝解。
我半真半假地猜测。
李御史在原著里是个刚正不阿的角色,与云贵妃娘家一派素来不和,提他,最能戳中云贵妃的敏感神经。
果然,云贵妃的丹凤眼危险地眯了起来,红唇勾起冷笑：
李御史那个老匹夫,呵！太子反对反对什么莫非是想动本宫的舅舅
继续说！你还听到了什么
奴婢、奴婢真的没听清更多了,娘娘恕罪！
我连忙磕头。
只隐约听到太子殿下说、说什么‘牵连甚广’、‘不可姑息’
我小心翼翼地抛出两个模糊但足够引发联想的词。
牵连甚广不可姑息
云贵妃咀嚼着这几个字,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用力一拍旁边的紫檀小几。
好一个太子！这是要拿本宫的母家开刀了！
云贵妃自己脑补了很多东西。
她胸膛起伏,显然动了真怒,眼神阴鸷：
好！好得很！看来本宫是太给他们母子脸面了,以为仗着个太子的名头,就能为所欲为
娘娘息怒！我连忙表忠心。
太子殿下年轻气盛,哪里懂得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定是那李御史妖言惑众！娘娘只需在陛下面前......
本宫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云贵妃厉声打断我。
她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带着重新评估的意味：玉荷,你不错,是个明白人。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神恢复了算计：
以后,皇后那边,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无论大小,立刻来报！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定不负娘娘信任！
我声音铿锵,带着被赏识的激动。
云贵妃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下去吧,秋霜,带她去安顿,这几天就在偏殿伺候吧。
谢娘娘恩典！我再次叩首,才跟着那个叫秋霜的宫女退下。
8
走出正殿,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漫上心头。
刚才那番话,真真假假,是在钢丝上跳舞。
不过看云贵妃的反应,这投名状,算是勉强过关了。
这几天在紫宸宫,我使出浑身解数,将嘴甜发挥到极致。
云贵妃梳头,我夸：娘娘这青丝如瀑,怕是连月宫里的嫦娥都要妒忌了。
云贵妃试新衣,我赞：这衣裳穿在娘娘身上才叫衣裳,旁人穿了,那就是块布呢！
我知道云贵妃还没有完全相信我,所以也会适时递上一些从前听过的小道消息。
比如皇后宫里哪个宫女和侍卫眉来眼去,哪个太监手脚不干净,当然,都是些无关痛痒,查无实据却能给皇后添堵的边角料。
云贵妃也利用这些消息吹了不少枕边风,搞得皇后又是被禁足,又是被训斥的。
偶尔我也给云贵妃出一些增加她和皇上之间夫妻情趣的小妙招,让云贵妃的宠爱更上一层楼。
云贵妃被我捧得通体舒泰,看我的眼神也日渐慈祥起来,赏赐也大方了不少。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从皇后身边挖走心腹的感觉,毕竟她从小就致力于和皇后娘娘搞雌竞。
儿时比谁冰雪聪明,少女时比谁多才多艺,比谁嫁得好,后来,又比谁先生儿子。
在云贵妃这边学了一个月的规矩后,我被放回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了我的双面人生。
回去的路上,我把自己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皇后定定地看着我的伤痕,蓄满眼泪：
苦了你了,玉荷！都怪本宫没用,护不住你。让你去受那毒妇的磋磨,你放心,你的忠心,本宫和太子都看在眼里。等日后......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我向皇后诉说云贵妃如何骄横跋扈,如何打探消息,而我又是如何虚与委蛇、小心应对。
皇后看我的眼神果然更加怜惜。
我愧对皇后,所以想好好服侍完她最后的这段日子。
就这样,我白天在凤栖宫当差,收集一些云贵妃需要的消息,晚上悄咪咪去紫宸宫汇报。
当然,我的消息都是经过一些艺术加工的。
9
第一次正面撞上太子,是在凤栖宫后一条僻静的宫道上。
我刚从紫宸宫汇报工作回来,沉浸在改变命运的喜悦中。
玉荷。
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宫墙阴影里传来。
我浑身汗毛倒竖,停住脚步,心脏跳到嗓子眼。
玄色常服,金线绣着低调的蟠龙纹。
正是太子萧璟。他才十七八岁的年纪,眼神却好像能穿透人心。
殿、殿下。
我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屈膝行礼,声音努力维持平稳。
萧璟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寂静的宫道上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他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本宫听说,你之前在紫宸宫,很得云贵妃欢心
巧言令色,谄媚逢迎,你倒是把对我母后的忠心,玩出了新花样。
太子自小聪慧,且手段狠厉,落到他手里我怕是讨不了好。
奴婢、奴婢只是谨遵皇后娘娘旨意,假意投诚,为娘娘和殿下探听消息。
我搬出皇后这面大旗,声音多少带着委屈。
假意萧璟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
玉荷,收起你那套把戏。你的舌头有多甜,你的心就有多脏。要不是不想让母后伤心,
他顿了顿,那停顿里的威胁的意味满满当当。
孤早就让你生不如死了。
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位未来会血溅刑场的太子,此刻已初具帝王的狠厉。
恐惧在心头蔓延,但下一秒,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窜了上来。
怕什么原著里你死得比我还惨,现在威胁我老娘可是知道剧本的人。
我脸上挤出一种被冤枉的倔强和强撑的镇定：
殿下说什么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忠心侍奉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那边,奴婢也是身不由己！殿下若不信,大可去问皇后娘娘！
我把皇后抬出来当挡箭牌,赌他对母亲的孝心。
他看着我,眼里充满了嘲讽和一种看跳梁小丑般的荒谬。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一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不行,得加快速度！云贵妃这条大腿,必须抱得更紧,得让她更信任我,更离不开我！
10
云贵妃最近心情不太好。
皇帝似乎因为前朝政务繁忙,来紫宸宫的次数明显少了。
虽然赏赐依旧丰厚,但这对于习惯了独宠的云贵妃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失落。
她变得烦躁易怒,宫人们噤若寒蝉。
她派人去凤栖宫传唤我来给她解闷。
果然宠妃就是宠妃,皇后的人她说叫就叫,半点不给皇后面子。
我在皇后担忧的眼神中,跟着云贵妃的宫女走了。
一群废物！连陛下的心思都摸不透,要你们何用！
殿内宫人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我垂首站在角落,等云贵妃发泄得差不多了,我才小心翼翼地上前。
娘娘息怒,奴婢、奴婢或许有个法子,能让陛下想起娘娘的好。我声音不大,带着试探。
云贵妃凌厉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说！
奴婢、奴婢前些日子听御膳房一个相熟的小太监提过一嘴。
我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他说陛下近来似乎胃口不大好,山珍海味都提不起兴致。唯独对一种点心,偶尔会尝上一两块。
什么点心云贵妃果然被勾起了兴趣。
好像是金丝蜜枣糕
我努力回忆着原著里一笔带过的细节,好像是皇帝幼时早逝的乳母擅长做的点心。
蜜枣糕云贵妃蹙起秀眉,似乎在回忆,本宫倒是不曾做过...
娘娘！我立刻抓住机会,语气充满了怂恿。
这正是娘娘的机会啊！陛下怀念旧味,若此时娘娘您亲手做了这道点心,送到御前,这不正显出娘娘对陛下心意拳拳吗
陛下念起旧情,定会感念娘娘用心,什么前朝烦忧,哪及得上娘娘的柔情蜜意
果然,奉承和争宠的点子,永远最能打动云贵妃。
亲手做她有些犹豫,本宫从未下过厨...
哎哟我的娘娘！娘娘您是什么身份金枝玉叶！您只需‘亲自’去小厨房‘指点’一下,动动嘴皮子,那就是您‘亲手’做的。
御膳房有的是巧手厨娘,关键是这份心意,陛下要的是娘娘您想着他,念着他的这份心。
我极力强调心意二字。
云贵妃的眼睛彻底亮了。
显然,这个既能展现心意又不用她真的沾油烟的点子,深得她心。
好！玉荷,你这丫头果然机灵！
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带着志在必得的得意。
就依你所言！秋霜,传话给御膳房,让他们立刻准备最好的金丝蜜枣糕的材料。本宫要‘亲自’为陛下准备点心。
只要皇帝吃了这糕,念起旧情,云贵妃复宠,我这献策之功就跑不了！
我沉浸在立功的喜悦中,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不安忽略的彻底。
11
紫宸宫的小厨房很快忙碌起来。
云贵妃果然只是象征性地站在厨房门口,用她那染着蔻丹的指尖指点了几下,便由专门的御厨接手了。
精致的白玉食盒很快备好,里面码放着几块热气腾腾的金丝蜜枣糕。
娘娘,这糕点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陛下见了一定欢喜。我适时送上马屁。
送去勤政殿！就说是本宫念着陛下辛劳,特意‘亲手’为他做的点心。
是！一个伶俐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接过食盒,快步而去。
看着小太监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云贵妃心情大好,赏了我一对分量不轻的金镯子。
我谢恩退下,抬腿回凤栖宫,心里盘算着这份功劳能让我在云贵妃心里再添多少分量。
皇帝吃了蜜枣糕,据说当时就龙颜大悦,赞不绝口,连吃了好几块。
当晚就摆驾紫宸宫,赏赐如流水般送进来,甚至一连几天留宿紫宸宫。
云贵妃重获盛宠,这金丝蜜枣糕送得更加殷勤了,皇帝照单全收,吃得津津有味。
玉荷啊,你可是本宫的福星！她拍着我的手,笑容满面。
我心中满意,表面上却诚惶诚恐：是娘娘福泽深厚,奴婢只是尽本分。
直到第七天。
消息传到紫宸宫,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殿内,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娘、娘娘,不好了,陛下、陛下在勤政殿、晕、晕倒了。
12
你说什么云贵妃站起身,脸色煞白。
太医、太医都过去了！说是、说是急症！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
整个紫宸宫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方才的欢声笑语荡然无存,只剩下的恐慌。
云贵妃身体晃了晃,被宫人扶住才没倒下,她眼神空洞,喃喃道：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突然,我还没给我儿铺好路呢,太子、太子还没倒呢,这个时候皇上可不能出事。
正在凤栖宫当差的我也收到了消息,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我的心脏。
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
皇帝不是简单的晕倒,他陷入了昏迷,病情急转直下,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齐聚勤政殿,却束手无策。
各种名贵药材灌下去,如同石沉大海。
皇帝的脉象越来越弱,生机如同风中残烛。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宫中蔓延,前朝后宫,暗流汹涌,人心惶惶。
皇后和太子在给皇上侍疾,我也在旁伺候着。
云贵妃被太子的人挡在门外,说是太医们怀疑那日日王勤政殿送的金丝蜜枣糕有问题。
其实,我听到了太医跟太子的对话,说是皇上似乎在服什么药,药里的一味药材与红枣相克,产生毒素,云贵妃送的勤,毒素也积累的快了些。
我终于知道我的不安来自哪里了。
这一次,我成了害死皇帝的凶手。
我的求生之路,被我亲手堵死了。
13
原著里,皇上原本年纪就大了,但依旧沉迷美色,加上云贵妃在床榻之上又缠得紧,皇上有心无力。
但为了男人的面子,他还是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大展雄风,就吃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药。
加上这几日,日日留宿紫宸宫,怕也是药不能停了。
而且为了避人耳目,他都是让心腹太监出宫去搜罗的。
又要隐秘,又要药效好,能是什么好东西。
三天后,一个阴沉的早晨。
丧钟沉重地敲响了,缓慢而庄严,带着死亡的气息,传遍了整个皇城。
皇帝驾崩了。
云贵妃在被软禁在紫宸宫中的这几日,像疯了一样,披头散发。
她被带到了勤政殿：是玉荷！是那个贱婢,是她给本宫出的毒计,是她让本宫给陛下送那该死的蜜枣糕。
她是皇后派来的卧底,是皇后指使她来毒害陛下的！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勤政殿内外,早已跪满了闻讯赶来的宗室重臣和后宫妃嫔。
皇后也在宫女的搀扶下匆匆赶来,听到云贵妃的尖叫,对我的信任却没有半点动摇。
云氏！你血口喷人！
皇后声音发颤,却带着一股护犊的决绝,她几步上前,竟一把将我护在身后：
陛下驾崩,本宫知道你悲痛欲绝,可你怎能如此丧心病狂,攀咬本宫,污蔑玉荷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云贵妃,第一次展现出如此激烈的愤怒。
我知道皇后的话,不止是在救我,也是在救她自己,但我还是被感动到了。
全场没有人相信云贵妃的话,因为皇后贤德之名全京城都知道。
14
场面一片混乱。
宗室重臣们脸色铁青,看着状若疯癫的云贵妃,再看看一脸惊惶失措的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荒谬。
云贵妃娘娘！陛下新丧,还请慎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亲王沉声喝道。
玉荷一个宫女,岂能指使您更遑论毒害陛下！此等攀咬皇后,构陷宫人之举,实乃大逆不道！
显然,所有人都认为云贵妃是失心疯了在胡乱攀咬。
不！不是攀咬！是她！真的是她！那糕点就是她让本宫送的,她是皇后的奸细！！
皇后紧紧攥着我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颤抖,但语气却无比坚定：玉荷别怕,有本宫在！本宫绝不信那毒妇的鬼话！你是清白的！本宫知道！
她看着我,眼神里依旧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心疼。
我看着皇后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她将我护在身后的瘦弱肩膀,再看着周围所有人投向云贵妃那鄙夷的目光。
我成了皇后眼中忍辱负重的忠仆
成了云贵妃口中毒害皇帝的卧底
剧情怎么歪成这样了！
就在这时,太子萧璟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他一身素缟,面色沉凝如水,那眼神盯着我,复杂到了极点。
有冰冷的审视,有洞穿一切的锐利,有难以置信的荒谬,甚至似乎还有一点忌惮
此刻的他显然也无法判断我对皇后是否忠心了。
15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往皇后身后缩了缩。
皇后立刻察觉,将我护得更紧,像护崽的母鸡,对着太子悲声道：璟儿,你看看,那毒妇疯了,竟如此污蔑本宫和雨荷！
萧璟没有理会皇后的话。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着我。
他没有再看云贵妃一眼,也没有再看皇后,那眼神仿佛在说：好一个玉荷！好一个阴差阳错！好一个天意弄人！
然后,他转身,声音沉冷如铁,带着新君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整个大殿：
来人！云氏失心疯癫,攀咬皇后,惊扰先帝,罪不可赦！拖下去,幽禁冷香苑,听候发落！
侍卫应声上前,不顾云贵妃疯狂的挣扎和咒骂,粗暴地将她拖了下去。
一场闹剧,以云贵妃的幽禁而告终。
16
皇帝大丧,举国哀恸,繁琐的仪典持续了整整四十九天。
在这压抑而忙碌的日子里,太子萧璟以铁腕手段迅速稳定朝局,清洗云贵妃和二皇子一党的残余势力。
他雷厉风行,手段凌厉,朝堂上下,人人噤若寒蝉。
四十九日后,新帝登基大典。
庄严肃穆的钟声响彻云霄,一声又一声,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我站在凤栖宫的廊下,远远望着那象征无上权力的方向。
钟声每响一下,我的心就跟着沉一下。
尘埃落定了,虽然跟我计划的不一样,但是我也活下来了。
而我也成了新帝眼中一根最碍眼的刺。
他一定猜到了蜜枣糕的真相,他留着我,只是碍于太后,碍于新帝登基之初不宜再起风波。
所以对我而言,此地绝不能再留！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内殿。
太后正坐在窗边,看到我进来,强扯出一个笑容,招招手：玉荷,来。
我走到她身边跪下,酝酿情绪,脸上很快布满哀戚和不舍,声音哽咽：
太后娘娘,奴婢、奴婢想求您个恩典。
怎么了你说。太后心疼地拉住我的手。
奴婢想求太后娘娘开恩,准奴婢出宫归家,奉养双亲,以全孝道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情真意切。
太后愣住了,失神了片刻,随即眼泪流得更凶。
她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声音哽咽：本宫舍不得你啊,玉荷！你走了,这深宫冷苑,本宫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了她哭得真情实感。
太后哭了许久,才渐渐止住。
她抚摸着我的头发,眼神充满了不舍和一种我看不真切的情绪。
她或许也感觉到了什么
感觉到新帝对我的不喜
感觉到我在宫中的处境微妙
她长长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罢了,本宫准了！
太后擦了擦眼泪,给我塞了一个紫檀木盒。
里面是满满一盒金锭！黄澄澄,亮闪闪,晃得人眼花！
还有几件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和金镶玉的簪钗。
拿着,太后将盒子塞进我怀里,那重量差点让我抱不住,这些你拿着。出宫去,买几亩良田,盖间好房子,好好奉养父母,本宫只盼你好好的。
娘娘
我抱着那沉甸甸盒子,这次是真的有点鼻子发酸了。
这傻白甜太后到这时候还在真心实意为我打算。
去吧,收拾收拾,,明日就走吧。
太后挥挥手,转过身去,肩膀微微抽动,不忍再看。
我抱着盒子,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才退了出来。
虽然一切没有按照我的计划走,但这确实是最好的结果。
17
朱红的高墙巍峨耸立,那里面,曾上演着我兢兢业业的卧底生涯。
谄媚的嘴脸,惊险的周旋,弄巧成拙的乌龙,步步惊心的算计。
皇后的眼泪是真的,云贵妃的尖叫是真的,先帝的死也是真的。
只有我那份忠心耿耿的戏,从头假到尾。
谁能想到呢
我真心想抱的大腿,被我间接送走。
我拼命想逃离的破船,阴差阳错成了我的最后的庇护所,还附赠了巨额遣散费。
我掂了掂怀里那实实在在万两金,咧开嘴,露出了穿书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转身,毫不犹豫地汇入宫门外充满烟火气的市井人流。
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我始终没有发现,在宫门内,有一道目光始终紧紧跟随。
我是太后娘家的家生子,我的母亲生我时难产,父亲也在几年前去世了,我哪里还有双亲,这些太后分明都是知道的。
我随口扯的谎,让太后无法再自欺欺人了,虽然不知道我为何长着玉荷的脸,但是我确实不是玉荷。
太后是何时开始怀疑的
可能是看到我从云贵妃处回凤栖宫时身上添的那几道新伤
也可能是我突然从木讷寡言变得巧舌如簧
但是最后她都选择了放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