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结婚证,宛如一根尖锐的刺,直直地扎进我的眼眸,刺痛难忍。
我想起她曾窝在我怀里,眼神里满是憧憬,轻声说想要和我生一个可爱的女儿,那温柔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想到这些,我心中原本翻涌的恨意,竟在刹那间软了下来。
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抬手用力捏着眉心,只觉得太阳穴处突突地跳个不停,仿佛有一面小鼓在不停敲打。
陪我把这场戏演完吧。
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掌心滚烫得像是要把我灼伤,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就当是可怜可怜他,也心疼心疼我。婚礼还是按原计划举行,在旁人眼里,我们依旧是恩爱的夫妻。等那一天……他真的离开了,我们就抛开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第一章
我正蹲在地板上,用软布擦着无名指上那枚刚戴上的铂金戒指。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晃晃的光带。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百合香,是慧娴昨天买的,说要提前习惯家里有花的味道。墙上新挂的婚纱照样片里,她穿着鱼尾裙笑靥如花,头轻轻靠在我肩膀上,照片边缘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胶水印子。
还有三天。
三天后,这张样片就会变成真正的婚纱照,挂在我们新家的客厅正中央。
我忍不住对着照片里的她笑了笑,拿起手机想给她发消息,问问她中午想吃什么。手指刚划过屏幕,手机突然
叮
地响了一声,弹出条彩信提示。
陌生号码。
这年头还有人发彩信我皱了皱眉,随手点开。
下一秒,我的呼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结婚证照片。
红色的封皮,烫金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结婚证
几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照片上的两个人,我认识。
女的是阮慧娴。
她穿着件白色的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点飘,不像平时那样亮晶晶的。而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陌生又有点眼熟
——
眉眼深邃,鼻梁很高,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顾泽。
这个名字像根针,猛地扎进我脑子里。
慧娴喝醉的时候提过几次,说他是她的青梅竹马,后来去了国外。每次提起,她都含糊其辞,眼神躲闪,我追问过两次,她只说是过去的事了,让我别多想。
我信了。
毕竟,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她亲手挑选的婚纱,亲自布置的婚房,昨天晚上还窝在我怀里,一遍遍地数着倒计时的日子。
可这张照片……
照片下方的登记日期,清清楚楚地印着:上周三。
也就是七天前。
那天她告诉我,公司临时加班,要晚点回来。我还给她炖了汤,等到半夜凉透了都没喝上一口。
我盯着照片看了足足有三分钟,手指冰凉,连带着心脏都像被泡在冰水里,冻得发疼。
这不可能。
一定是
P
的。
哪个神经病的恶作剧
我颤抖着手,放大照片,想找出点
PS
的痕迹。可像素清晰得可怕,他们的表情,背景里的红色绒布,甚至慧娴衬衫领口那颗没系紧的扣子……
都真实得像我此刻指尖的颤抖。
手机从手里滑下去,啪
地砸在地板上,屏幕亮着,那张刺眼的照片还停留在那里,像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像个傻子一样,蹲在我们精心布置的婚房里,看着我未婚妻和别的男人的结婚证,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墙上的婚纱照在阳光下泛着光,照片里的慧娴笑得那么甜,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讽刺。
骗子……
我低声骂了一句,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不行,我要问她。
我疯了一样扑过去捡手机,手指好几次都按不准号码。拨通慧娴电话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快要炸开,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喂默哥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慧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带着点笑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是这平静,像一把刀,狠狠剜在我心上。
你……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在哪
在婚纱店啊,刚才跟你说过的,来取修改好的裙摆。怎么了声音怪怪的。
她的语气很自然,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是不是想我了
想你
我现在只想冲到你面前,把这张照片摔在你脸上,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干涩的:没什么。
我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慧娴,你……
嗯
你……
上周三,到底在干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不是惊讶,不是疑惑,而是一种让我毛骨悚然的沉默。
然后,她的声音变了。
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和笑意,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默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问你在干什么!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你告诉我!你上周三到底在干什么!
默哥,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你先别激动,好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难道这张结婚证是假的难道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都红了,阮慧娴,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听我解释,默哥,求你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断断续续的,今晚,我们去老地方,就是那家街角的咖啡馆,我告诉你一切。求你了,别声张,这……
这关系到人命。
人命
我愣住了。
什么人命
她到底在说什么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只留下
嘟嘟
的忙音,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
我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
老地方。
那家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街角靠窗的位置,她总说那里的阳光最好。
关系到人命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顾泽出事了难道他们领证是有什么苦衷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疯狂打转,像一团乱麻。我想相信她,想相信我们这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想相信那张结婚证只是个天大的误会。
可心脏的位置,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走到墙边,看着那张婚纱照。
照片里的慧娴笑得那么幸福,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这双眼睛,上周三,也曾看着顾泽,出现在那张红色的结婚证上吗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她的脸,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到底……
是怎么回事……
我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窗外的阳光渐渐移开,地板上的光斑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房间里暗了下来,只剩下墙上那对
新人
的笑容,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刺眼。
我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可那张结婚证的照片,却像是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怎么也挥之不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我想给她打电话,想问清楚,想骂她,想质问她。
可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我怕。
怕听到那个最残忍的答案。
怕我们这几年的感情,真的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怕我这满心欢喜的期待,最终只是一个笑话。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为我倒计时。
离晚上见面的时间,还有七个小时。
这七个小时,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而我,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个充满谎言的房间里,等待着那个或许会将我彻底摧毁的真相。
口袋里的手机硌得我大腿生疼,就像那张烫手的结婚证照片,时时刻刻提醒着我
——
有些事情,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我想的那样。
第二章
推开咖啡馆玻璃门时,风铃叮当作响。
靠窗的位置空着,夕阳把桌面晒得发烫。我选了斜对角的座位坐下,能清楚看见那个位置,又不用直面即将到来的对峙。服务员递来菜单,我摆摆手说不用,指尖在冰凉的玻璃杯壁上反复摩挲。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那张结婚证照片被我设成了加密相册,却像幽灵似的在脑海里盘旋。上周三慧娴说加班的晚上,我炖的排骨汤结了层油膜,她回来时带着酒气,说客户难缠。现在想来,那酒气里或许掺着登记处门口的风。
默哥。
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转过身,看见她站在吧台边,白色连衣裙下摆沾着点灰尘,眼眶红得像刚哭过。手里紧紧攥着个帆布包,指节泛白。
这副模样让我心头一软。
她在我对面坐下,点了杯热可可,吸管被她咬得变了形。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说。
她抬眼看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求你听完再骂我,行吗
我没说话,从烟盒里抽出支烟,又想起她不喜欢烟味,捏在手里转来转去。
顾泽他……
得了白血病。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掐住的气球,急性的,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
我的手指顿住了。
他爸妈早逝,就我一个亲人。
慧娴低下头,肩膀轻轻发抖,上周他突然咳血,拉着我的手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跟我领过证。他说不用办婚礼,就想在户口本上有个归宿……
热可可的蒸汽模糊了她的脸,我看见她用手背抹了把眼睛。默哥,你知道的,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就像我哥。我怎么忍心拒绝一个快死的人
所以你就跟他领证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在我们婚礼前七天
那只是形式!
她突然提高音量,又慌忙压低,我爱的是你啊默哥!那张证对我来说就是张废纸,等他走了,我立刻就去办离婚!
她从包里掏出个病历本,摔在桌上。封面上是顾泽的名字,里面夹着几张化验单,红箭头密密麻麻。我翻到最后一页,主治医生的签名龙飞凤舞,诊断结果触目惊心。
他家里早就被医药费掏空了。
慧娴的声音带着哭腔,现在欠着医院几十万,他爸妈留下的老房子也抵押了。我把这几年的积蓄都垫进去,还是不够……
我盯着她泪痕交错的脸,心里像被塞进团湿棉花。
恨吗当然恨。
那张结婚证像根刺,扎在眼窝里。可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想起她熬夜给我织围巾的模样,想起她趴在我怀里说想生个女儿的憧憬,那点恨意突然就软了。
所以你要我怎么办
我捏着眉心,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帮我演完这场戏,
她抓住我的手,掌心滚烫,就当可怜他,也可怜我。婚礼照常举行,对外我们还是夫妻。等他……
走了,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的指甲掐进我手背,带着哀求的力道。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我实在没办法了。默哥,你是我唯一的指望了……
窗外的夕阳慢慢沉下去,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突然想起第一次约会就在这个位置,她也是这样看着我,眼里闪着光。
他要是没死呢
我听见自己问。
他会的!
慧娴的声音发颤,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了……
我是说如果。
她愣了下,眼神闪烁着避开我的视线。默哥,你能不能别这样……
你发誓,
我抽回手,盯着她的眼睛,顾泽走了,你立刻跟他办离婚。
我发誓!
她举起手,眼泪又掉下来,我阮慧娴对天发誓,只要顾泽不在了,马上就跟他解除婚姻关系,这辈子只跟林默好好过日子!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她的誓言掷地有声,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服务员端来热可可,放在她面前。她没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默哥,我知道委屈你了。等这事过去,我给你当牛做马……
别说了。
我打断她,感觉心里堵得慌。
答应她,像吞了只苍蝇,恶心又憋屈。可不答应,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被拖垮看着顾泽死不瞑目
婚礼照常办。
我拿起外套站起来,但我有条件。顾泽的事,我要知道所有细节。医药费的窟窿,我可以帮你填,但必须打欠条。还有,
我的声音冷下来,别再跟我玩花样。
慧娴立刻点头,眼里闪着劫后余生的光。谢谢你默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扑过来想抱我,被我侧身躲开。
她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我去买单。
我转身走向吧台,后背像被针扎似的。
走出咖啡馆时,晚风带着凉意。慧娴跟在我身后,叽叽喳喳说着婚礼的细节,声音甜得发腻。我没回头,也没应声。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是条银行短信。我上个月刚取出来的十万块彩礼,被转走了。收款方是市中心医院。
慧娴的消息紧跟着进来:默哥,先交了部分住院费,等我回头给你补欠条。
我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删除键上。
街灯次第亮起,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走在我身边,偶尔碰到我的胳膊,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下周去拍婚纱照,
她轻声说,还是你喜欢的那家工作室。
嗯。
婚纱改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去试穿
再说吧。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我走。路过花店时,她停住脚步,买了束白玫瑰。顾泽喜欢这个。
她解释说,眼神有点闪躲。
我看着那束惨白的花,突然觉得很刺眼。
回到家时,墙上的婚纱照还挂在那里。照片里的慧娴笑得灿烂,我站在她身边,眉眼温柔。
可现在看来,那笑容像张面具,底下藏着我不知道的算计。
慧娴去洗澡时,手机落在沙发上。屏幕亮了下,弹出条微信消息,来自备注
阿泽:
钱收到了,谢了。
我盯着那三个字,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慧娴在哼着歌,调子轻快。
我拿起她的手机,指纹解锁
——
用的还是我的生日。点开与顾泽的聊天记录,往上翻了几页,全是关于医药费的转账信息。
直到看到三天前的对话:
他没怀疑吧
放心,他信了。
那就好,按计划进行。
我的手指停在屏幕上,突然想起她刚才在咖啡馆里的眼泪,想起她发颤的声音,想起她举起手发的毒誓。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把手机放回原位,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水晶灯晃得人眼晕,像无数个嘲讽的笑脸。
也许是我想多了。
也许他们真的只是在聊医药费。
我这样安慰自己,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的疑云。
慧娴裹着浴巾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怎么不开灯
她按下开关,灯光刺眼。
有点累。
我站起身,想去客房睡。
默哥,
她从身后抱住我,胸部贴着我的后背,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她的吻落在我脖子上,带着沐浴露的香味。我没动,也没回头。
我知道错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等这事过去,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放开。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她的手僵了下,慢慢松开。
我走进客房,关上门,反锁。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慧娴发来的消息:对不起。
我没回,只是点开那张结婚证照片。
屏幕上的顾泽笑得意味深长,慧娴的眼神躲躲闪闪。
这到底是她的苦衷,还是……
更大的谎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像把刀。
我知道,从答应她的那一刻起,这场婚礼就变成了戏台。
而我,心甘情愿地戴上了面具,演起了这场不知道结局的戏。
只是我没想到,这戏的剧本,远比我想象的要脏。
第三章
婚纱店的试衣间镜子擦得能照出毛孔。
阮慧娴穿着那件鱼尾婚纱转了个圈,蕾丝裙摆扫过地板,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对着镜子抿嘴笑,手抚着腰侧的钻饰:默哥,好看吗
我靠在门框上,没说话。
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上周在咖啡馆看到的泪痕早就没了,她现在笑起来眼尾弯弯的,和婚纱照样片里的模样分毫不差。若不是手机里存着那张结婚证,我大概会以为自己真的在经历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怎么了
她转过身,睫毛忽闪忽闪的,是不是不好看我就说应该选简约款……
没有。
我移开视线,盯着墙角的绿萝,挺好的。
她走过来,手指勾住我的领带,轻轻往下拽。婚纱的裙摆扫过我的小腿,带着冰凉的触感。你最近总是躲着我。
她的鼻尖蹭着我的下巴,声音甜得发腻,还在生我的气
我闻到她发间的香水味,是我上个月送她的生日礼物。以前觉得好闻,现在却像某种化学试剂,呛得人头晕。
有点累。
我推开她的手,整理好被扯乱的领带,尽快拍完吧,下午还要去医院。
她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恢复自然:嗯,听你的。
摄影师是个话痨的小姑娘,举着相机不停喊
靠近点笑一个。我按她的要求搂住慧娴的腰,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却像碰到烙铁似的想缩回来。
新郎看新娘呀!
摄影师喊。
我转头看向慧娴,她正对着我笑,眼里却没什么温度。那笑容标准得像
AI
生成的,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很好!就是这样!
相机快门咔咔作响。
我突然想起上周在她手机里看到的聊天记录
——他没怀疑吧放心,他信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得发疼。
拍外景时路过中心公园,慧娴指着湖边的长椅说:我们第一次约会就在那儿。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阳光洒在水面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确实有过那么一天,她穿着黄色连衣裙,坐在长椅上吃冰淇淋,奶油沾在鼻尖上,傻得可爱。
可现在,那个画面被蒙上了层灰,怎么擦都擦不掉。
记得吗
她挽住我的胳膊,头靠在我肩膀上,你当时紧张得手心冒汗,把可乐洒在了裤子上。
嗯。
我应了声,感觉喉咙发紧。
她突然停下来,从包里掏出手机:对了,顾泽今天精神好多了,我给他发张照片看看。
我盯着她低头打字的侧脸,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发完消息,把手机揣回包里,动作自然得像在喝水。
他说什么
我问。
说我们很般配,让我们早点完婚。
她笑得一脸幸福,你看,他都在为我们高兴。
我没接话,心里那点疑虑像野草似的疯长。
下午去医院时,慧娴买了果篮,还特意绕到花店买了束白玫瑰。电梯里碰到顾泽的主治医生,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顾先生今天怎么样
慧娴问。
还是老样子。
医生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们家属也要有心理准备。
慧娴的眼圈立刻红了,抓着我的手轻轻发抖: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走出电梯,我突然想起什么:你上次给我看的病历本,主治医生好像不是他。
慧娴的脚步顿了下,声音有点发飘:哦,他是主任,平时不怎么管床位……
是吗
嗯呢。
她拉着我往前走,脚步快得有点异常,快走吧,别让顾泽等急了。
病房门是虚掩着的,我们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
那笔钱到手了
是顾泽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一点不像重病患者。
嗯,林默刚转过来的。
另一个声音有点陌生,像是上次提到的律师,你跟阮慧娴说清楚,这钱可是按说好的分,别到时候她又变卦。
放心,她不敢。
顾泽轻笑了声,她还指望我兑现承诺呢。
什么承诺
律师问。
没什么。
顾泽的声音压低了些,对了,‘Z
计划’进展得怎么样
我的心猛地一跳。
Z
计划
慧娴的脚步彻底停住了,脸色惨白,手里的果篮
啪
地掉在地上,苹果滚得满地都是。
病房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门被拉开,顾泽穿着病号服站在门口,脸色确实有点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看到我们,他愣了下,随即露出个虚弱的笑容:慧娴,你们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苹果,又落在我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挑衅。
刚才……
慧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啊。
顾泽侧身让我们进去,语气自然,跟王律师聊点遗产的事,你也知道,我这身体……
王律师从椅子上站起来,西装革履的,和这病房格格不入。他冲我们点点头,眼神在我和慧娴之间转了圈:既然你们来了,我就先走了。顾先生,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路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和顾泽身上的一模一样。
阿泽,你感觉怎么样
慧娴强装镇定,捡起地上的苹果往果篮里塞,手指抖得连苹果都抓不住。
好多了。
顾泽坐在床上,咳嗽了两声,多亏了你和林默,医药费终于凑得差不多了。
他看向我,笑了笑,真是麻烦你了,林默。
不麻烦。
我盯着他的眼睛,反正钱也不是我的。
顾泽的笑容僵了下。
慧娴赶紧打圆场:默哥你说什么呢!快坐。
她把白玫瑰插进床头柜的花瓶里,动作慌乱得差点打翻水杯。
我没坐,靠在墙上,看着他们俩。
顾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病情,慧娴坐在床边削苹果,果皮削得歪歪扭扭的,好几次差点割到手。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们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看起来像幅感人的亲情图。
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Z
计划。
这三个字像根针,扎在我脑子里。
对了,
顾泽突然说,我昨天梦到小时候了,咱们三个在院子里爬树,慧娴摔下来,还是林默你背她去的医院呢。
我看着他,没说话。
那时候你就喜欢慧娴吧
他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玩味,可惜啊,后来……
阿泽!
慧娴突然打断他,声音尖锐,别说了!
顾泽挑了挑眉,没再往下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从医院出来,慧娴一路都没说话,低着头踢着路边的石子。走到小区门口时,我突然停下脚步:Z
计划是什么
她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你……
你说什么
我听见了。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在病房里说的
Z
计划,到底是什么
是……
是顾泽的治疗方案!
她慌忙解释,眼神躲闪,医生说这个方案成功率高,就是费用太贵……
是吗
我逼近一步,盯着她的眼睛,那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我怕你担心!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说来就来,默哥,你怎么总是怀疑我我已经够难的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路过的邻居看过来,眼神里带着好奇和同情。
回家说。
我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
进了家门,我把外套摔在沙发上,转身看向慧娴:现在可以说了吧
她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默哥我错了!你别逼我了好不好我不能说!说了会出事的!
出什么事
我拽起她的胳膊,她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是顾泽威胁你还是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不是的!
她拼命摇头,头发乱糟糟的,是……
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骗你!可我也是没办法啊!
什么办法
她突然不哭了,呆呆地看着我,眼神空洞得吓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地说:没什么……
是我疯了。
她推开我的手,爬起来冲进卧室,砰
地一声锁上了门。
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紧闭的卧室门,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墙上的婚纱照在灯光下泛着光,照片里的我们笑得那么幸福。
可现在看来,那幸福像个巨大的泡沫,一戳就破。
我走到书房,打开电脑,搜索
Z
计划。跳出的结果全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什么游戏攻略,什么企业计划。
看来是他们自己起的名字。
我点燃一支烟,尼古丁的味道暂时麻痹了神经。烟雾缭绕中,我想起慧娴刚才在病房外苍白的脸,想起顾泽玩味的眼神,想起那个律师身上和顾泽一样的香水味。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形成一个可怕的猜想。
但我不敢深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慧娴发来的消息:默哥,对不起。等顾泽的事了结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求你了。
我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回复。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了,城市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知道,这场戏已经快要演不下去了。
而那个隐藏在
Z
计划
背后的真相,恐怕比我想象的要残忍得多。
我掐灭烟头,烟灰缸里已经堆了满满一缸。
或许,我该主动去揭开这个真相。
哪怕那真相会把我彻底摧毁。
第四章
顾泽的葬礼定在三天后。
头天晚上,慧娴抱着个黑色的笔记本哭了半宿。我躺在床上,背对着她,听着她压抑的抽泣声,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
默哥,
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明天……
你能不能别去
我没回头:为什么
我怕你……
她的声音顿了顿,怕你看到他那样子,心里不舒服。
我是你未婚夫,他是你‘合法丈夫’,我为什么不能去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还是说,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我撞见
她没说话,只是哭得更凶了。
黑暗中,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像在看一张布满谎言的网。这三天里,慧娴瘦得脱了形,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可我却一点都同情不起来。
她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被删得干干净净,电脑上的加密文件夹换了密码。那个叫王律师的人,我托人查过,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律师,就是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混混。
这一切都像在告诉我,顾泽的死,恐怕也是
Z
计划
的一部分。
第二天早上,天阴沉沉的,飘着细雨。
殡仪馆的哀乐听得人心里发堵。顾泽的遗像挂在正中央,照片上的他笑得一脸温和,和我在医院看到的那个眼神精明的男人判若两人。
慧娴穿着一身黑,跪在灵前,哭得肝肠寸断。她的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每一声哽咽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恸,引来周围亲戚的啧啧叹息。
这姑娘真是重情义。
可怜啊,刚订完婚,丈夫就没了。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我耳朵里。我站在角落,看着她伏在灵柩上痛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王律师站在不远处,穿着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份文件,正和几个看似是顾泽远房亲戚的人说着什么。他的眼神时不时往慧娴那边瞟,带着点不耐烦。
我走过去,假装听他们说话,耳朵却死死盯着王律师。
……
手续都办齐了吧
一个胖亲戚问。
放心,
王律师拍了拍文件袋,顾先生生前都安排好了,所有遗产都留给阮小姐。
那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啊。
胖亲戚咂咂嘴,这姑娘也算没白照顾他。
王律师笑了笑,没说话,眼神却往我这边扫了一眼,带着点挑衅。
我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
遗产
顾泽不是早就把房子抵押了吗哪来的遗产
哀乐停了,轮到家属致悼词。慧娴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走到话筒前。
阿泽,
她的声音哽咽,带着哭腔,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我们说好的,等你病好了,一起去看海……
你说过要看着我嫁人的……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台下有人拿出纸巾擦眼睛,连我都差点被她这副模样骗了。
可我看到,她在低头擦眼泪的瞬间,眼神往王律师那边瞟了一眼,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悼词念完,开始瞻仰遗容。慧娴第一个走过去,趴在灵柩边,哭得撕心裂肺,手不停地拍打着棺材板:阿泽!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啊!
周围的人都被她感动了,纷纷上前安慰她。
我站在最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很可笑。
这场戏,她演得真够投入的。
轮到我时,我走到灵柩前,低头看了一眼。顾泽躺在里面,脸色苍白,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起来确实像个死人。
可我注意到,他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我的心猛地一跳。
是错觉吗
我再仔细看,他的胸口好像也没有起伏。
也许是我太紧张了。
我转身离开,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王律师的声音:阮小姐,节哀顺变。顾先生的遗产文件,还需要你签个字。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到王律师把文件递给慧娴。慧娴接过笔,手有点抖,在文件上签了字。
王律师收起文件,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他走得很急,像是有什么急事。
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对劲。
我去趟洗手间。
我对身边的人说了句,快步跟了上去。
王律师没走正门,而是绕到了殡仪馆的后门。我躲在拐角处,看着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搞定了。
他说,声音里带着兴奋,钱已经到手了,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王律师笑了起来:行,我马上过去。那女人还在里面哭呢,跟个傻子似的。
挂了电话,他吹着口哨,快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跑车。
那辆车,我见过。
上次去医院,停在停车场里,车牌号我还记得。
是顾泽的车。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我喘不过气。
顾泽没死
这一切都是骗局
我几乎是跑着回到灵堂,慧娴还在那里哭,周围的人还在安慰她。
慧娴。
我抓住她的胳膊,她的身体很烫,跟我走。
默哥
她愣了下,眼泪还在掉,怎么了
别演了!
我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愤怒,顾泽根本没死!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骗局!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眼神慌乱:默哥,你胡说什么呢……
阿泽他……
他就在里面……
里面的是谁
我盯着她的眼睛,是你们找来的替身吧顾泽和王律师已经卷钱跑了!
周围的人都被我们的争吵吸引了,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你疯了!
慧娴的声音尖锐,林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阿泽刚走,你就不能让他安息吗
安息
我冷笑一声,他拿着我们的钱,在外面逍遥快活,你让他怎么安息
我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走!我们去看看那口棺材里到底是什么!
放开我!
她拼命挣扎,眼泪掉得更凶了,林默,你弄疼我了!你别这样!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有人指责我不懂事,有人劝我冷静点。
他就是个骗子!
我指着灵柩,对着所有人喊,顾泽根本没病!他和阮慧娴合起伙来骗我的钱!
慧娴的脸白得像纸,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王律师那辆黑色跑车突然出现在殡仪馆门口,顾泽从车上下来,穿着一身休闲装,哪里还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样子
他走到我们面前,看着我,笑得一脸得意:林默,别来无恙啊。
顾泽!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慧娴看到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
你没死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死
顾泽轻笑一声,我好得很呢。
他走到慧娴面前,拍了拍她的脸,语气轻蔑:傻女人,你真以为我会娶你我不过是利用你骗点钱罢了。
钱……
慧娴的眼神空洞,我的钱呢
你的钱
顾泽挑了挑眉,那是你自愿给我的,怎么能叫你的钱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在慧娴面前晃了晃:这里面的钱,足够我和王律师逍遥快活了。至于你嘛……
他上下打量了慧娴一眼,笑得更轻蔑了:就当是给你的演出费了。
Z
计划……
我盯着他,Z
计划到底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
顾泽像是想起了什么,就是我和王律师策划的骗局啊。让慧娴假装对我旧情难忘,骗你说我得了绝症,让她跟你借钱,再演这么一出戏,把钱弄到手。
他看着我,笑得一脸玩味:没想到你这么好骗,不仅把彩礼钱拿出来,还把自己的积蓄都填进去了。
你这个混蛋!
我冲上去,想打他,却被王律师拦住了。
别冲动啊,林默。
王律师笑得一脸阴险,我们可是有证据的,是阮慧娴自愿把钱转给我们的,你告也告不赢。
顾泽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谢谢你的钱。回头我会给你寄张喜帖的,哦不对,你好像要结婚了可惜啊,新娘心里装着别人。
他说完,和王律师大笑着,上了跑车,扬长而去。
慧娴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跑车消失的方向,眼神空洞得吓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尖叫一声,像疯了一样冲向灵柩,拼命地拍打着棺材板:阿泽!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没人上前劝她。
她的指甲抠进棺材板里,流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我的钱……
我的钱……
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突然转过身,看着我,眼睛里布满血丝,像只受伤的野兽:默哥……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她扑过来,想抱住我的腿,却被我躲开了。
我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巨大的悲凉。
这个女人,我曾经爱过的女人,为了一个骗子,亲手毁了自己的人生,也毁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们结束了。
我看着她,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说完,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殡仪馆的哀乐还在响,可我却觉得,那音乐像是在为我们所有人送行。
慧娴的哭声在身后响起,凄厉而绝望,像一把刀,割得我心头发疼。
但我知道,我不能回头。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而我,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只是我不知道,那颗被伤透的心,还能不能再爱上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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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走出殡仪馆时,雨下得更大了。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混着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液体,顺着下巴往下淌。我没打伞,任由雨水把我浇透,像是想把这一身的晦气都冲干净。
马路上车来车往,鸣笛声刺耳。我站在路边,看着眼前模糊的世界,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家
那个曾经被我和慧娴精心布置的小窝,现在想来,不过是个充满谎言的牢笼。
我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不是回家,而是去了酒店。
进了房间,我把自己摔在床上,像一摊烂泥。浑身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刺骨,可我却懒得动。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慧娴在灵前痛哭的样子,一会儿是顾泽得意的笑脸,一会儿又是我们曾经甜蜜的过往。
像一场荒诞的电影,反复播放着最不堪的片段。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慧娴打来的。我看都没看,直接摁断,然后关机。
我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不想再看到她的脸,甚至不想再想起这个人。
可越是这样,那些回忆就越是清晰。
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着黄色连衣裙,站在阳光下,笑得像个傻子。
第一次牵手时,她的手心全是汗,紧张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第一次说爱我时,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有星星在里面……
这些画面,曾经是我最珍贵的宝藏,现在却变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割在我的心上。
我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彻底黑了下来。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热水淋在身上,驱散了寒意,却驱不散心里的那股冷。
我穿好衣服,走出酒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
路过一家便利店,我进去买了包烟和一瓶酒。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我点了支烟,猛吸了一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酒精和尼古丁暂时麻痹了神经,可只要一闭上眼,还是会看到慧娴那张绝望的脸。
她是咎由自取,我告诉自己。
可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
毕竟,那是我曾经深爱过的人啊。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烟盒空了,酒瓶也空了,我才站起身,拦了辆出租车,回了那个我曾经以为是
家
的地方。
打开门,一股熟悉的百合香扑面而来。可这香味现在闻起来,却让人作呕。
客厅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墙上挂着我们的婚纱照,桌上放着没吃完的喜糖,角落里堆着还没拆开的婚礼请柬……
每一样东西,都在提醒着我那场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婚礼。
我走到墙边,看着那张婚纱照。照片里的慧娴笑得那么甜,我站在她身边,眉眼温柔。
可现在看来,这笑容像个巨大的讽刺。
我伸出手,想把照片摘下来,可手指触到相框的瞬间,又停住了。
摘下来又能怎么样能抹去那些发生过的事吗能让我回到过去吗
不能。
我放下手,转身走进卧室。
慧娴不在,房间里空荡荡的。她的东西还在,化妆品、衣服、包包……
像是她只是出去逛街了,随时都会回来一样。
我打开衣柜,看到那件白色的婚纱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我走过去,手指轻轻拂过婚纱的蕾丝花边。这件婚纱,是我们一起挑选的,她说穿上它,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现在,它像个笑话。
我把婚纱取下来,扔在地上,然后开始翻箱倒柜,把所有属于慧娴的东西都扔了出来。
衣服、鞋子、化妆品、首饰……
堆了满满一地。
看着这些东西,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们曾经以为,这些东西能见证我们的幸福,可到头来,却只见证了一场骗局。
我走到客厅,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然后回到卧室,把慧娴的东西堆在一起,点燃了打火机。
火苗
噌
地一下窜了起来,舔舐着那些曾经充满回忆的物品。
衣服烧起来了,化妆品的瓶子裂开了,首饰盒里的戒指掉了出来,被火焰吞噬……
我站在火光前,看着那些东西一点点化为灰烬,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巨大的空虚。
就像我的爱情,我的信任,我的一切,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为了乌有。
火越烧越大,烟越来越浓。我呛得咳嗽起来,眼泪也流了出来。
我不知道是被烟呛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慧娴冲了进来。
她看到眼前的一切,眼睛瞪得大大的,尖叫着扑过来:不要!林默!你住手!
她想扑向火堆,被我一把拉住了。
你疯了!
她看着我,眼睛里布满血丝,像只受伤的野兽,那些都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烧了它们!
你的东西
我冷笑一声,阮慧娴,你还有脸跟我提你的东西你骗我的钱,骗我的感情,骗我的一切,这些东西,配得上你吗
我错了!林默,我真的错了!
她哭着抓住我的胳膊,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晚了。
我甩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冰,阮慧娴,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不!没有结束!
她疯了一样扑过来,抱住我的腿,默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求求你了……
她的眼泪掉在我的裤子上,滚烫滚烫的。
我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我曾经那么爱她,爱到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可现在,我看着她,只剩下厌恶和疲惫。
放开我。
我冷冷地说。
我不放!
她抱得更紧了,除非你杀了我!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阮慧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我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你错了。你的眼泪,你的哀求,在我眼里,都只是廉价的表演。
我没有表演!我是真心的!
她哭喊着。
真心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的真心,就是和顾泽合起伙来骗我你的真心,就是在灵前演那场假惺惺的戏阮慧娴,你的真心,太廉价了,我要不起。
我站起身,用力甩开她的手。
她摔倒在地上,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林默……
她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没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卧室。
我走到客厅,拿起桌上的那张结婚证
——
是慧娴和顾泽的那张。
我把它捏在手里,走到阳台,然后点燃了打火机。
火苗舔舐着结婚证的边缘,红色的封皮慢慢变黑,卷曲,然后化为灰烬。
我看着那张曾经刺眼的结婚证一点点消失在火焰中,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就像我的爱情,我的信任,我的一切,都随着这场大火,烟消云散了。
我把灰烬从阳台撒下去,任由风吹散。
然后,我转身走进卧室,拿起我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慧娴还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我,像个傻子。
我把我的衣服、鞋子、书籍……
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装进了行李箱。
没有丝毫留恋。
收拾完东西,我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
林默……
慧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你要去哪里
离开这里。
我头也不回地说。
你还会回来吗
我停下脚步,想了想,然后说:不会了。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慧娴凄厉的哭声。
可我没有回头。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而我,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我不知道未来会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
但我知道,我必须离开这个充满谎言和伤痛的地方。
也许有一天,我会忘记慧娴,忘记顾泽,忘记这场荒诞的骗局。
也许不会。
但那又怎么样呢
生活总要继续。
我拉着行李箱,走进了茫茫的夜色中。
路灯的光芒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孤独的行者,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