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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电话里的晴天
下午三点,林晚的手机在出租屋的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的名字,旁边还跟着个小小的太阳表情——那是她去年教陈秀兰设置的,说这样一看就知道是家里来的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皱巴巴的面试反馈单塞进沙发缝里,又用遥控器关掉了循环播放的招聘网站页面。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黑。
喂,妈。林晚的声音轻快得像刚晒过太阳,吃饭了没
刚吃过,你呢陈秀兰的声音带着点炒菜后的烟火气,今天做了你爸爱吃的茄子烧豆角,他一个人吃了两大碗。
林晚笑了笑。父亲林建国去年冬天走后,母亲总爱这样,把话往他身上引,好像这样就能假装家里还是热热闹闹的两个人。
我也吃了,外卖点的鱼香肉丝,可香了。她盯着冰箱里孤零零的半盒牛奶说,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广场舞还去跳吗
去呢,不去你王阿姨她们老念叨。陈秀兰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试探,晚晚啊,你上次说那个项目,做完了没累不累啊
林晚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那个项目在上周已经黄了,甲方临时撤资,整个团队被遣散,她现在是个没工作的人。
早做完啦,特顺利!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让深秋的冷风灌进来一点,保持头脑清醒,老板还夸我来着,说要给我涨工资呢。我这正歇着呢,带薪休假,舒服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陈秀兰的声音松快下来,开始絮叨邻居家的琐事,谁家的儿子结婚了,谁家的孙子考上重点小学了。林晚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睛却瞟着茶几上的简历——那是她改到凌晨三点的版本,投出去二十份,只收到两个面试邀请,还都以经验不符告终。
对了,陈秀兰突然说,你小姨昨天来电话,说她同事的儿子也在你那城市,做IT的,要不……
妈!林晚赶紧打断,我这儿忙着呢,哪有空相亲啊。再说了,缘分这事儿急不来。
我也不是催你,就是觉得……
哎呀妈,我手机快没电了,林晚看着满格的电量撒谎,回头再跟您说啊,您注意身体,别老惦记我。
好好好,你也注意,天冷了多穿点,别熬夜……
挂了电话,林晚靠在墙上,刚才刻意扬着的嘴角一点点垮下来。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她却对着手机屏幕里那个太阳表情,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二章
朋友的沙发
又跟你妈撒谎了阿哲把一杯热可可推到林晚面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们坐在常去的咖啡馆角落,林晚刚结束一场堪称灾难的面试——面试官盯着她空白的离职证明,眼神像在看一个骗子。
不然呢林晚搅着杯子里的棉花糖,跟她说我被裁员了,天天吃泡面,晚上睡不着觉她能干嘛除了整夜整夜地不睡觉,第二天坐火车过来给我送她腌的咸菜,还能干嘛
阿哲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现在为数不多知道她处境的人。上周她被通知离职时,第一个电话打给的就是他,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傻子。
你也别太硬扛着。阿哲说,阿姨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说不定……
你不懂。林晚摇摇头。她想起高二那年,自己期中考试数学只考了58分,哭着回家跟陈秀兰说。结果母亲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揣着家里仅有的积蓄,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去市里,托人给她找数学家教。那时候父亲刚做完手术,家里正缺钱,母亲却硬是咬牙请了最贵的老师。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林晚低声说,我的一点小事,在她那儿都会变成天大的事。她解决不了,就只能自己扛着,整夜整夜地熬。我不想再让她那样了。
阿哲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一叠纸递给她:这是我托朋友找的几个机会,都是小公司,但至少能先稳住。你看看
林晚接过来,眼眶有点发热。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阿哲的沙发是她唯一能卸下防备的地方。上次她因为低血糖在地铁站晕倒,也是阿哲第一时间赶来,背着她去医院,垫付了医药费。
谢了。她吸了吸鼻子,等我找到工作,请你吃大餐。
大餐不急,阿哲笑了,先请我吃你妈寄的咸菜就行,上次你带来的那个,特下饭。
提到咸菜,林晚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给陈秀兰发微信:【妈,寄点咸菜来吧,同事都说上次的特好吃】。
发完信息,她看着屏幕上那个太阳表情,心里稍微松快了点。至少这样,母亲会觉得她她过得真的不错,还有闲心惦记着咸菜的味道。
第三章
母亲的直觉
陈秀兰挂了电话,却没像往常那样去洗碗。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还没挂断的手机,眉头皱得紧紧的。
刚才晚晚的声音,听着是挺高兴的,可那高兴劲儿像浮在水面上的油花,一戳就破。尤其是说到工作的时候,语速快得不正常,还老想岔开话题。
她拿起桌上的老花镜戴上,翻出相册。里面有一张晚晚刚上大学时的照片,扎着马尾辫,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时候的女儿,什么事都跟她说,考试没考好会哭,跟同学闹别扭会气鼓鼓的,连收到男生的情书都会红着脸跟她讲。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好像是晚晚刚工作那年,说被上司批评了,在电话里哭。她当时急得直跳脚,一个劲儿地说不行就回来,妈养你,结果晚晚第二天就说没事了,老板跟我道歉了。现在想想,那时候女儿说不定就是在安慰她。
老林啊,陈秀兰对着旁边空着的沙发说,你说晚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沙发当然不会回应她。她叹了口气,起身去阳台翻找东西。角落里有个纸箱,里面装着晚晚寄回来的东西,她都舍不得扔。她翻出一张去年的明信片,上面印着晚晚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女儿写着妈,我在这里喝咖啡呢,阳光特别好。
陈秀兰拿着明信片,手指在阳光特别好那几个字上摩挲着。她突然想起昨天给小姨打电话,小姨说晚晚那公司好像裁员了,我听我同事说的,当时她还骂小姨别瞎打听,现在却觉得心里发沉。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她攒的钱,打算给晚晚做嫁妆的。她数了数,又塞回几张存折,然后开始收拾行李——一个小小的帆布包,装了两件换洗衣裳,还有晚晚爱吃的那罐咸菜。
她没给晚晚打电话说要去,就像那次女儿说想吃她包的饺子,她凌晨三点起来赶火车,就为了让女儿中午能吃上热乎的。
这次,她也想给女儿一个惊喜。她想看看,那个总说一切都好的女儿,到底过得怎么样。
收拾完行李,陈秀兰抬头看了看天。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可她心里却觉得,说不定到了晚晚那儿,就是晴天了。
第四章
不速之客
林晚正在面试一家小型设计公司,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瞥了一眼,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以为是骚扰电话,就挂了。
面试进行得还算顺利,老板说让她等通知。走出写字楼,她松了口气,刚想给阿哲打个电话吐槽面试官的奇葩问题,那个陌生号码又打了过来。
喂,您好
晚晚,是我。
林晚浑身一僵,手里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妈您怎么……您在哪儿
我在你小区门口呢,陈秀兰的声音带着点得意,厉害吧我自己找过来的。
林晚脑子嗡的一声,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她怎么来了她怎么找到这儿的她看到这破小区会不会起疑心
您等着,我马上回来!她捡起文件夹,几乎是跑着往出租屋赶。
一路上,她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冰箱里没菜,得赶紧叫个外卖;桌上的简历要藏起来;电脑里的招聘页面得关掉;还有床头柜里的安眠药,绝对不能让妈看见……
她甚至想过,要不要临时找个酒店让母亲住,就说自己的房子在装修。可转念一想,母亲那么精明,肯定会起疑心。
冲进出租屋,林晚用最快的速度把散落的简历塞进床底,把药瓶藏进衣柜深处,又把垃圾桶里的泡面桶倒腾出来,塞进楼道的垃圾桶。刚做完这一切,门铃就响了。
她深吸三口气,打开门。
陈秀兰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手里拎着那个熟悉的帆布包,还有一个装咸菜的玻璃罐。看到林晚,她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惊不惊喜
妈!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林晚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埋怨,而不是惊慌,我好去接您啊。
怕你忙嘛。陈秀兰走进屋,眼睛不自觉地四处打量。房子不大,收拾得还算干净,但总觉得有点冷清——阳台上没有晾衣服,冰箱空荡荡的,书桌上除了电脑,什么都没有。
您坐,我给您倒杯水。林晚转身去厨房,手还在抖。
陈秀兰没坐,走到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屏幕是黑的,她也没在意,只是拿起桌上的一个相框。里面是林晚和她的合照,还是去年春节拍的。
这房子挺好的,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满意,比我想象的大。
林晚端着水过来,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知道,母亲的眼睛毒着呢,什么都瞒不过她。
对了妈,您吃饭了吗我请您出去吃好吃的!她想赶紧把母亲带出去,离这个充满破绽的出租屋远一点。
别出去吃了,贵。陈秀兰放下相框,打开帆布包,我带了菜,咱们在家做。
林晚看着母亲从包里掏出一把青菜、几个鸡蛋,还有那块她最爱吃的腊肉,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母亲就像一道光照进来,带着家的味道。
可这道光,也让她精心维持的假象,摇摇欲坠。
第五章
餐桌上的沉默
晚饭做得很简单,陈秀兰用带来的腊肉炒了青菜,又煎了两个鸡蛋。林晚想帮忙,却被母亲推出厨房:你坐着就行,妈给你做。
餐桌上,陈秀兰不停地给林晚夹菜,碗里堆得像小山。多吃点,看你瘦的。
妈,我减肥呢。林晚笑着说,努力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其实她一点胃口都没有,胃里像堵着块石头。
减什么肥,你这样正好。陈秀兰看着她,突然说,晚晚,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辞职了
林晚夹菜的手一顿,差点把筷子掉在地上。没有啊,妈您瞎想什么呢。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我在带薪休假。
带薪休假还住这么小的房子陈秀兰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冰箱里连点像样的菜都没有,桌上还放着招聘网站的宣传单——别以为我老眼昏花,那上面的字我看得清。
林晚的脸唰地白了。她怎么忘了把那张不小心塞进书里的宣传单拿出来。
妈……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陈秀兰放下筷子,眼睛红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受了委屈自己扛着,报喜不报忧。可晚晚,我是你妈啊,不是外人。你出事了不告诉我,我才更担心。
告诉您有什么用呢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积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了,您能帮我找工作吗能让甲方不撤资吗您除了睡不着觉,除了担心,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看您为我愁得头发都白了!
我是做不了什么,陈秀兰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可我是你妈啊。你难受的时候,我能给你做碗热乎饭;你哭的时候,我能给你擦擦眼泪。这些,难道没用吗
林晚愣住了。她一直觉得,母亲帮不上忙,告诉她只会徒增烦恼。可她忘了,难过的时候,有人陪着,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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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裁员了,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项目黄了,团队散了,我找了快一个月工作,都没找到。我怕您担心,就没敢说……
傻孩子,陈秀兰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多大点事儿啊。找不到工作就慢慢找,钱不够妈这儿有。实在不行,就回家来,妈养你。
林晚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像小时候摔了跤,终于等到母亲来,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但出租屋里,却像是有阳光照了进来,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第六章
雨后的晴天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没有再出去面试。她和母亲一起,把小小的出租屋打扫得干干净净。陈秀兰把带来的咸菜装进玻璃罐,摆在餐桌上;林晚把藏起来的简历拿出来,放在书桌上,不再刻意隐瞒。
这个简历,我觉得可以改改。陈秀兰戴着老花镜,指着简历上的项目经验说,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活动,不是做得挺成功吗怎么不写上
林晚有点惊讶:您还记得啊
你说的话,妈都记着呢。陈秀兰笑了笑,就像你小时候说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我现在还记得。
林晚心里暖暖的。她坐下来,和母亲一起改简历。母亲不懂什么专业术语,却总能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说出些有用的建议。
这个‘团队协作能力强’,不如改成‘和同事一起完成了什么事’,这样人家一看就明白。
你那个设计奖,得把证书附上去,空说没用。
改累了,陈秀兰就去做饭。她总能用冰箱里简单的食材,做出让林晚想家的味道。有一次,她做了林晚小时候生病时爱吃的鸡蛋羹,滑滑嫩嫩的,上面撒着葱花。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看着女儿狼吞虎咽的样子,陈秀兰笑着说,眼里满是慈爱。
一周后,林晚接到了一家公司的面试邀请。这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紧张。
妈,我去面试了。她背上包,对陈秀兰说。
去吧,别紧张。陈秀兰给她理了理衣领,不管成不成,妈都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林晚点点头,走出家门。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的芬芳。
面试很顺利,面试官对她的项目经验很感兴趣,当场就说让她下周一入职。
走出写字楼,林晚第一时间给陈秀兰打电话,声音里抑制不住地兴奋:妈!我被录取了!
太好了!电话那头,陈秀兰的声音也带着笑意,我这就去买肉,晚上给你做红烧肉!
挂了电话,林晚看着湛蓝的天空,心里一片明朗。她想起母亲刚来的时候,自己还拼命想隐瞒,觉得母亲帮不上忙。可现在才明白,母亲的爱,从来都不是要帮她解决什么问题,而是让她知道,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有一个人在身后支持她,爱着她。
晚上,出租屋里飘着红烧肉的香味。林晚和母亲坐在餐桌旁,吃着饭,聊着天。
妈,您什么时候回去啊林晚问。
等你上班稳定了再说。陈秀兰给她夹了块肉,对了,你王阿姨给我打电话,说有个广场舞比赛,我还想回去参加呢。
林晚笑了:那您可得好好准备。
那是自然。陈秀兰得意地说,你妈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文艺骨干。
窗外的雨早就停了,月亮挂在天上,洒下温柔的光。林晚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第七章
藏在咸菜里的牵挂
林晚入职后的第一个周末,陈秀兰说要回家。
您不再多住几天林晚嘴上挽留,心里却知道母亲是放心不下家里——父亲的坟头该除草了,阳台上的花没人浇水,还有王阿姨她们肯定天天念叨她。
不了,你这儿走上正轨,我就踏实了。陈秀兰一边打包行李,一边絮叨,冰箱里冻了我包的饺子,你上班前煮几个,别总吃外卖。衣服要记得分类洗,深色浅色不能混……
林晚靠在门框上,看着母亲把帆布包塞得鼓鼓囊囊,眼眶有点发热。这半个多月,母亲像一块温润的玉,慢慢熨平了她心里的褶皱。她开始明白,所谓报喜不报忧,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保护,却忘了母亲要的从不是我很好的结果,而是我陪你的过程。
临走前,陈秀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玻璃罐,塞到林晚手里:新腌的萝卜干,你上次说配粥好吃。吃完了跟妈说,我再给你寄。
罐子上贴着张便签,是母亲歪歪扭扭的字:每天吃三勺,别多吃,齁得慌。
送母亲去火车站的路上,陈秀兰突然说:晚晚,以后有事别瞒着妈了。哪怕你就说‘妈,我今天特难受’,妈听着也踏实。
林晚用力点头,怕一开口就哭出来。
火车开动时,陈秀兰扒着窗户朝她挥手,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林晚站在月台上,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黑点。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到单位了给妈说声,别老玩手机。
她回了个好,后面加了个太阳表情。这一次,她觉得这个表情是真的暖。
第八章
不完美的晴天
新工作比想象中忙碌。林晚每天加班到深夜,有时累得连澡都懒得洗,倒头就睡。但她总会在睡前给陈秀兰发个微信,有时是今天项目有进展啦,有时是妈,我今天好累。
陈秀兰的回复永远很及时,有时是真棒,加油,有时是累了就早点睡,别硬扛。偶尔林晚忘了发,第二天准会收到母亲的电话:昨天是不是太累了
这天林晚又加班到十点,走出写字楼时,外面下起了小雨。她没带伞,淋得有点狼狈,站在公交站台等车时,突然特别想家。
掏出手机,她给陈秀兰发了条语音:妈,外面下雨了,我没带伞,好冷啊。
没过两分钟,母亲就打来了电话,声音里带着点急:淋湿了没赶紧找个地方躲躲,别感冒了。不行就打个车,别心疼钱……
妈,我没事,就是突然想您做的热汤面了。林晚吸了吸鼻子,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里,有点咸。
等周末我给你寄点干货,你自己煮。陈秀兰顿了顿,要不……我这周末再过去一趟
不用不用,林晚赶紧说,我就是说说,您来回跑太累了。等我放假了,回去看您。
挂了电话,公交车刚好来了。林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模糊的街景,心里却暖暖的。她知道,母亲此刻肯定还没睡,说不定正站在阳台上,望着她所在的城市方向发呆。
到站时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林晚哼着歌往家走,楼道里的灯坏了,她摸黑掏出钥匙,突然想起母亲在时,总会提前给她留着玄关的灯。
打开门,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冰箱的指示灯亮着一点微光。她走到餐桌前,看到那个玻璃罐还放在显眼的位置,里面的萝卜干少了小半罐。
林晚打开罐子,捏了一小撮放进嘴里,咸香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突然觉得,所谓晴天,不一定是万里无云。有时乌云密布,但知道有人在为你撑着伞,也就不怕下雨了。
第九章
今日无雨
林晚终于等到了一个不用加班的周末。她早起打扫了房间,洗了攒了一周的衣服,然后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给陈秀兰打电话。
妈,您在干嘛呢
跟你王阿姨她们在公园呢,刚跳完舞。陈秀兰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对了,你小姨说她儿子下周去你那出差,让他给你带点苹果,都是自家种的。
又让人家带东西,多麻烦啊。
麻烦啥,都是一家人。陈秀兰又开始絮叨,你小姨还问你对象找着没,我说你现在忙,不急……
林晚笑着听母亲碎碎念,手里把玩着那个玻璃罐。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萝卜干上,泛着琥珀色的光。
挂了电话,她起身去厨房,打算煮点粥,配着萝卜干当午饭。打开冰箱,看到母亲冻的饺子还剩最后一盘,旁边还有她特意买的、母亲爱吃的豆沙包。
等放假就回去看您。林晚对着空荡荡的厨房说,像是在跟母亲保证。
走到窗边,她推开窗户。天空蓝得很干净,没有一丝云彩。楼下的孩子们在嬉笑打闹,卖花的小贩推着车走过,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林晚深吸一口气,觉得心里格外敞亮。她知道,生活总会有风雨,工作可能还会遇到挫折,未来也未必一帆风顺。但她不再害怕了。
因为她知道,无论遇到什么,总会有一个人,在千里之外的小城,为她腌好咸菜,留着灯,盼着她回家。
今天无雨,以后的每一天,也都会是晴天。
第十章
冬天的快递
入冬后,城市开始飘雪。林晚在办公室加班时,收到快递员的电话,说有个大箱子放在了小区门卫处。她猜是母亲寄来的,下班后踩着薄雪往家赶,心里暖烘烘的。
箱子比想象中沉,她抱上楼时喘得厉害。拆开一看,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有缝好的棉拖鞋,鞋底厚厚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格外结实;有一袋真空包装的红烧肉,下面压着张纸条,写着加热时放两颗冰糖,更入味;最底下还有一床小棉被,是母亲用旧毛衣拆了重新织的,带着淡淡的樟脑味。
林晚把棉被铺在沙发上,指尖抚过粗糙的毛线。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把旧衣服拆了改给她做棉袄,说旧料子暖和,新的不经穿。那时候她总嫌样式土,现在却觉得这是世上最舒服的被子。
晚上视频时,她举着棉拖鞋给陈秀兰看:妈,您这手艺越来越好了,比买的还舒服。
陈秀兰在那头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你脚爱冻,这鞋底加了绒,穿了不冷。对了,红烧肉吃完了跟我说,我再给你寄。
别寄了,您来回跑邮局多累。林晚说,我元旦回去,想吃您现做的。
真的陈秀兰眼睛一亮,那我提前给你备着,你爱吃的糖醋排骨、炸丸子……
挂了视频,林晚把母亲寄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好。棉拖鞋放在鞋柜最显眼的位置,红烧肉放进冰箱,棉被搭在椅背上。小屋突然就有了家的模样,连窗外的风雪声都变得温柔起来。
第十一章
归期
元旦前一周,林晚提前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她没告诉陈秀兰,想给她个惊喜。收拾行李时,她往包里塞了支护手霜——上次视频时,她看到母亲的手冻得发红,指关节肿着。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林晚背着包走出小区,发现雪下得更大了,公交车迟迟不来。她正着急,手机响了,是母亲。
晚晚,你那下雪了吗陈秀兰的声音带着点担忧,新闻说你们那降温了,厚衣服穿了没
穿了穿了,您放心吧。林晚呵着白气说,我今天……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哦,那路上小心。陈秀兰顿了顿,对了,你元旦回来吗不回也没事,妈知道你忙……
回!林晚忍不住打断,妈,我今天就回去,现在在等车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陈秀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惊又喜,我这就去买菜,你想吃的都给你做……
您慢点,别着急。林晚笑着说,眼眶却湿了。车来了,她挂了电话,踩着雪上了车。窗外的雪景飞速后退,她心里却像揣了个小太阳,暖得快要溢出来。
火车到站时,已经是下午。林晚走出车站,远远就看见陈秀兰站在寒风里,裹着厚厚的棉袄,手里举着个写着林晚的牌子,字是用马克笔写的,歪歪扭扭却很用力。
妈!她喊了一声,跑过去抱住母亲。
陈秀兰的手冻得冰凉,却紧紧搂着她,拍着她的背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回家的路上,陈秀兰一路都在说:排骨我早上就炖上了,丸子刚炸好,还热乎着呢。对了,你王阿姨给了你双她孙子穿小的棉鞋,说比买的暖和……
林晚听着,时不时应一声。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母亲的白发上,泛着柔和的光。她突然觉得,所谓幸福,不过是风雪归途中,有人在等你,有热饭在灶上,有一屋子的烟火气在等你推开家门。
第十二章
厨房里的和解
到家时,饭菜已经摆了一桌子。糖醋排骨冒着热气,炸丸子堆得像小山,还有一碗林晚最爱喝的玉米排骨汤。陈秀兰拉着她坐下,不停地给她夹菜,自己却没怎么吃,光看着她笑。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妈,您也吃。林晚把一块排骨放进母亲碗里。
陈秀兰拿起排骨,慢慢啃着,突然说:晚晚,以前是妈不好。你小时候跟我说心事,我总爱瞎操心,还老说你。
林晚愣住了。
就像你那次数学考砸了,母亲放下骨头,用围裙擦了擦手,我不该逼你请家教的,其实你自己心里比谁都着急。还有你刚工作那回,你哭着跟我说被老板骂,我不该让你辞职的,你那时候就是想找个人说说。
林晚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碗里。她一直以为,母亲从没懂过她的报喜不报忧,却没想到,这些事母亲都记在心里,还在偷偷反省。
妈,不是您的错。她哽咽着说,是我太傻,总觉得您帮不上忙,就不想让您担心。其实……我就是想让您知道,我有时候也很难。
妈知道,妈都知道。陈秀兰伸手擦去她的眼泪,手还是那么粗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以后不管好的坏的,都跟妈说。妈听着,不瞎出主意,就听着。
嗯。林晚用力点头。
那天的晚饭吃了很久。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却暖融融的。林晚跟母亲说起新工作的烦恼,说同事不好相处,说老板太严厉;陈秀兰跟她说广场舞队的趣事,说王阿姨的孙子会叫奶奶了,说楼下的超市鸡蛋在打折。
没有惊天动地的和解,只有厨房里的烟火气,和一句句平常的话。却像春雨一样,慢慢浇开了心里那朵藏了很久的花。
第十三章
雪后的晴天
在家的几天,林晚过得像个孩子。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就有热饭吃,下午陪母亲去公园晒太阳,听她跟王阿姨们聊天,晚上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剧。
有天下午,雪停了,阳光特别好。陈秀兰翻出父亲的旧相册,一张张给林晚讲:这是你爸年轻时,在厂里当先进工作者拍的,那时候他可帅了。这是你满月的时候,你爸抱着你,手都在抖,生怕把你摔了。
林晚看着照片里年轻的父母,突然问:妈,您想我爸吗
陈秀兰的手顿了顿,然后点点头:想啊,想他做的鱼,想他跟我拌嘴。她笑了笑,不过现在不想了,因为你回来了。
林晚靠在母亲肩上,看着窗外的阳光。雪在融化,屋檐上滴着水,滴答滴答,像首温柔的歌。
临走前,林晚帮母亲把家里的窗户擦干净,把冰箱里塞满了速冻食品,又教会她用打车软件。以后出门别坐公交了,冷。
陈秀兰嘴上说浪费钱,眼里却满是笑意。
送林晚去车站时,母亲又塞给她一个包:里面有你爱吃的糖糕,路上吃。还有这个,她拿出一个小小的保温袋,刚炖的排骨汤,热乎着呢,到了记得喝。
火车开动时,林晚扒着窗户朝母亲挥手。陈秀兰站在月台上,阳光照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边。她举起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林晚点头,用力挥手。
火车越开越远,母亲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林晚打开保温袋,排骨汤还冒着热气,她舀了一勺喝,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到了给妈说声,路上注意安全。对了,今天晴天,别忘晒被子。
林晚看着窗外,天很蓝,云很白,阳光正好。她回了条微信,后面加了个太阳表情。
她知道,以后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难处。但她不再害怕了。因为她终于明白,所谓家人,就是哪怕隔着千里,也能让你觉得,身后永远有一片晴天。
今日无雨,往后也会常常晴朗。
第十四章
春天的讯息
年后返工,林晚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紧绷,加班晚了会跟陈秀兰吐槽今天又要熬夜改方案,项目顺利落地会拍张庆功照发过去,连路上看到好看的花,也会随手拍给母亲看。
陈秀兰的回应总是带着生活气息:熬夜伤肝,泡点枸杞水这蛋糕看着就甜,少吃点我们小区的迎春花开了,比你拍的还好看。有时她会发来一段十几秒的语音,是广场舞队新学的曲子,背景里能听到王阿姨她们的笑声。
三月初,林晚收到一个快递,是陈秀兰寄来的。打开一看,是一捆用红绳捆着的香椿芽,还带着泥土的潮气。里面夹着张纸条:头茬香椿,炒鸡蛋香得很。你小姨说城里卖得贵,我给你掐了点。
林晚看着那把嫩红的香椿,突然想起小时候。每到春天,母亲总会带着她去后山摘香椿,她踮着脚够高处的嫩芽,母亲在下面喊小心摔着。回家后,厨房里飘着香椿炒鸡蛋的香味,父亲会端着小酒盅,说这才是春天的味道。
她把香椿分成两份,一份留给自己,一份给了阿哲。尝尝我妈寄的,头茬香椿。
阿哲夹了一筷子,眼睛一亮:绝了!比超市买的香多了。你妈也太疼你了。
林晚笑了。以前她总觉得母亲的爱太沉,压得人想逃。现在才懂,那爱就像这香椿芽,带着泥土的质朴,藏着岁月的暖,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悄悄冒出新的生机。
第十五章
电话里的烟火气
林晚新接了个项目,需要去邻市出差一周。出发前,她给陈秀兰打了个电话。
妈,我明天去A市出差,可能没时间跟您视频。
去那儿干嘛远不远陈秀兰的声音立刻提了起来。
不远,高铁就一个小时。就是那边客户要求严,估计得忙到半夜。
那你记得带睡衣,酒店的不干净。还有,别吃路边摊,万一闹肚子……
知道啦妈,您跟我爸以前出差,我也是这么叮嘱您的。林晚笑着打断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母亲的笑声:是啊,不知不觉,你都能管着我了。
出差的日子果然忙碌。林晚每天跟客户周旋,改方案改到凌晨,累得沾床就睡。但她还是会抽出两分钟,给陈秀兰发个消息:今天顺利,就是客户太较真刚吃了外卖,没有您做的好吃。
陈秀兰从不追问细节,只回些家常话:我今天蒸了槐花糕,你爸要是在,肯定爱吃你王阿姨的孙子发烧了,小孩生病真让人揪心。
有天晚上,林晚改完方案已是凌晨一点,窗外下起了雨。她躺在床上,听着雨声,突然想家。拿起手机,看到母亲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下雨了,盖好被子,别踢被。
她回了个嗯,然后点开语音,轻声说:妈,我想您做的葱花饼了。
没过几秒,母亲就打来了电话,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是不是饿了酒店有吃的吗不行就叫个外卖,别委屈自己。
不饿,就是突然想吃了。林晚的声音有点软,您怎么还没睡啊
老了,觉少。陈秀兰打了个哈欠,听着雨声,就想起你小时候,一到下雨天就赖床,非得我做好葱花饼才肯起。
林晚笑着听母亲絮叨,雨声敲在窗上,像首温柔的催眠曲。挂了电话,她睡得格外安稳,梦里都是葱花饼的香味。
第十六章
回家的路
项目结束后,林晚没直接回公司,而是买了去老家的车票。她想给陈秀兰一个惊喜。
到家时是傍晚,夕阳把院子里的香椿树染成了金色。陈秀兰正在厨房做饭,系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背影比去年又佝偻了些。
妈。林晚轻轻喊了一声。
陈秀兰手里的锅铲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回头,看到门口的女儿,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想您了呗。林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母亲。母亲的肩膀很瘦,隔着围裙能摸到骨头,却像座山一样让人安心。
晚饭是林晚爱吃的槐花糕、葱花饼,还有一碗玉米排骨汤。陈秀兰不停地给她夹菜,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光是看着她笑。
对了妈,我给您买了个新手机。林晚从包里拿出手机,这个屏幕大,字也清楚,还能视频通话。
又乱花钱。陈秀兰嘴上埋怨,手却不停地摩挲着新手机,我这旧的还能用呢。
旧的留着当备用机。林晚耐心地教她怎么用微信,怎么拍照片,以后想我了,就给我发视频,想看哪儿我给您拍。
陈秀兰学得很慢,一个简单的拍照功能教了三遍还没记住,但她一点也不急,像个认真的小学生,时不时问一句:这样是不是就对了
晚上,林晚帮母亲收拾房间。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她看到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她从小到大的东西:掉了牙的乳牙、小学的奖状、第一次领工资买给母亲的发卡……最底下是一沓信纸,是她上大学时写给家里的信,每一封都被母亲用红绳捆着,边角都磨得卷了边。
这些您还留着啊。林晚的声音有点哽咽。
都是念想。陈秀兰走过来,拿起一封信,你看这封,说想家想得哭,我当时抱着这封信,也哭了半宿。
林晚靠在母亲肩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原来那些她以为早已被遗忘的瞬间,母亲都替她好好珍藏着。
第十七章
夏日的蝉鸣
夏天来得很快。林晚的公司组织团建,去山里避暑。她拍了很多照片发给陈秀兰:清澈的小溪、茂密的树林、晚上篝火晚会的热闹场面。
陈秀兰回了段视频,是老家院子里的场景:香椿树长得枝繁叶茂,蝉在树上知了知了地叫,母亲坐在树下的竹椅上,手里摇着蒲扇。
我们这儿热得很,你那儿凉快吧母亲的声音被蝉鸣盖过一半。
凉快,晚上睡觉还得盖被子呢。林晚笑着说,您别总在太阳底下待着,热了就进屋。
知道。陈秀兰扇了扇蒲扇,你王阿姨给了我点绿豆,我煮了绿豆汤,放凉了喝着可舒服了。等你回来,妈也给你煮。
团建最后一天,林晚爬山时不小心崴了脚,不算严重,但走路一瘸一拐的。同事要送她去医院,她笑着说没事,回家让我妈给我揉揉就好了。
晚上视频时,她没提崴脚的事,可走路时的姿势还是被陈秀兰发现了。
你脚怎么了母亲的眼睛一下子就盯上了她的腿。
没事,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不疼。林晚赶紧说。
都瘸了还说不疼!陈秀兰急了,有没有上药用冰敷了吗不行就赶紧回来,我带你去看老中医,他治崴脚可厉害了。
真的没事妈,我已经上了药,过两天就好了。林晚把脚抬起来给她看,你看,肿都消了。
陈秀兰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才不太放心地说:那你别走路,多歇歇。晚上睡觉把脚垫高,记得换膏药……
林晚一一应着,心里暖暖的。原来
不管她多大,在母亲眼里,永远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孩。
第十八章
秋天的约定
秋天的时候,林晚升职了。她第一时间给陈秀兰打了电话,声音里满是兴奋:妈,我升职啦!以后不用总加班了,工资也涨了!
太好了!陈秀兰的声音比她还激动,我就知道我闺女最棒!晚上我给你爸烧点纸,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您别累着。林晚说,对了妈,我十一放假回来,带您去市里玩几天吧咱们去看电影,去逛公园,再去吃您最爱吃的那家烤鸭。
陈秀兰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太花钱
不花钱,我现在挣钱了,能请您了。林晚撒娇,您就说去不去吧
去,去!母亲的声音笑成了一朵花,我这就去买双新鞋,到时候跟你好好逛逛。
挂了电话,林晚看着窗外。秋天的阳光不冷不热,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金子。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等你长大了,带妈去大城市看看,现在,她终于有能力兑现这个承诺了。
十一前夕,林晚提前回了家。陈秀兰穿着新买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脚上是双崭新的黑布鞋,见了她就转圈:好看吗你王阿姨说这颜色显年轻。
好看,我妈穿什么都好看。林晚拉着她的手,咱们明天就出发。
去市里的路上,陈秀兰像个好奇的孩子,不停地看着窗外:这楼真高啊这桥真宽啊。林晚给她拍照,她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也学着摆姿势,笑得露出了假牙。
她们去看了场喜剧电影,陈秀兰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去逛了公园,母亲指着湖里的游船说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去吃了烤鸭,陈秀兰小心翼翼地卷着饼,说比家里的柴鸡好吃。
晚上住酒店,陈秀兰摸着柔软的床单,说:还是家里的硬板床舒服。可林晚知道,她心里是高兴的。
临走前,她们在广场上看喷泉。灯光照在喷泉上,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陈秀兰拉着林晚的手,轻声说:晚晚,妈这辈子没什么本事,没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
妈,您给我的,比谁都多。林晚抱住母亲,您看,现在咱们不是挺好的吗
陈秀兰点点头,眼里闪着光。喷泉溅起的水珠落在脸上,凉凉的,却像幸福的泪。
第十九章
岁月长流
日子就像门前的小溪,不急不缓地流着。林晚每个月都回家看陈秀兰,有时带点城里的点心,有时就空着手,陪母亲坐一坐,听她说说家长里短。
陈秀兰的记性越来越差,有时候刚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但她记得林晚爱吃什么,记得她的生日,记得她崴过脚不能多走路。她还是喜欢腌咸菜,罐子里总装着林晚爱吃的萝卜干、香椿芽,说自己做的干净。
有天林晚回家,看到母亲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她小时候和父母的合照。
妈,看什么呢
陈秀兰抬起头,笑了笑:看你小时候,多胖啊,像个小肉球。
那时候您总说我胖,让我少吃点。林晚挨着她坐下。
那是怕你长太胖不好看。母亲摩挲着照片,你爸要是还在,看到你现在这么能干,肯定高兴坏了。
他肯定知道。林晚说,说不定他就在天上看着呢。
陈秀兰点点头,没再说话。阳光照在她的白发上,泛着柔和的光。院子里的香椿树又落了些叶子,露出光秃秃的枝桠,却透着一股韧劲,像母亲的脊梁。
林晚拿出手机,给母亲拍了张照。照片里,陈秀兰坐在竹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她把这张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
她知道,岁月会带走很多东西,会让母亲的记性越来越差,会让自己的工作越来越忙。但有些东西是带不走的——母亲腌的咸菜的味道,电话里熟悉的絮叨,回家时那盏永远为她亮着的灯。
就像这四季轮回,有风雨,有晴天,但总有一份牵挂,在岁月里长流。
今日或许有雨,或许无雨,但只要想到家里有人等,心里就永远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