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粘稠的黑暗包裹着我,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绝望,直坠心底。水压如同巨大的手掌,死死攥住我的身体,将我向无底的深渊拖拽。眼前浑浊的水流搅动着,偶尔闪过一丝黯淡、扭曲的光晕,像是垂死生物最后的叹息。
我向下沉沦,浑浊的水流中,视野艰难地聚焦:水底沉积的淤泥上,卧着一个扭曲而惨白的形体。破碎的、染着深褐色污渍的婚纱,如同水草般散开,缠绕着那具尸体。惨白肿胀的脸被水波扭曲变形,空洞的眼窝死死地向上瞪着,穿透浑浊的水幕,锁定了我。那是我!那张脸,那残破的婚纱下僵硬的身形……那是我!
无法言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比这潭水更加刺骨。
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疯狂地向上挣扎,手脚徒劳地拍打着沉重的水体。肺里最后一点空气被挤压成灼痛的碎片。
就在窒息的黑暗即将彻底吞噬我的意识时,一股力量猛地将我拽离了那冰冷的死亡。
醒醒!醒醒啊!
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刺破梦魇。我剧烈地呛咳着,贪婪地吸入带着尘埃和廉价香水味的空气。视线模糊,泪水混合着冰冷的汗水糊了一脸。
我正被紧紧地搂抱着,脸颊贴在柔软的棉布上,能感觉到对方同样剧烈的心跳撞击着我的太阳穴——是我的闺蜜小雅。她温暖的手臂环着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吓死我了!你突然就……就往下沉,像被什么东西拖走一样!
我死死攥住她的衣襟,浑身抖如筛糠,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潭底那张肿胀惨白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还在我脑海里燃烧。
没事了,没事了,
小雅轻轻拍着我的背,试图安抚,但她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惊魂未定的余悸,这地方太邪门了,我们快走!
就在我们惊魂甫定,互相搀扶着想要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深潭边时,一个身影从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走了出来。
脚步声很轻,却异常清晰。来人穿着宽大的工装裤和深色夹克,短发利落,面容在昏暗中显得模糊而棱角分明,带着一种模糊性别的冷峻感。她(或者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我苍白惊恐的脸上,眼神锐利如刀,似乎洞穿了什么,但没有任何询问,只是简洁地抬了抬下巴:走这边,快。
没有多余的交流,一种本能的求生欲让我们立刻跟随。那个中性的身影成了黑暗中的路标,带着我们快步离开幽暗的水潭,走向岸边更稀疏的林地边缘。脚下是湿滑的腐叶和裸露的树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我们刚踏上一条勉强能辨认的小径,希望似乎就在前方——
三个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几棵粗壮的橡树后转了出来,像三堵墙,彻底堵死了我们的去路。黯淡的星光勾勒出他们粗糙、饱经风霜的脸部轮廓,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绝非善意的笑容,而是纯粹的、猎食者的残忍。
他们手中握着的长管霰弹枪,在微光下反射着冷硬、油腻的光泽,枪口如同择人而噬的兽瞳,稳稳地指向我们。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没有警告,没有对白,只有纯粹的恶意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凝结。领头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浑浊的咕哝,像是启动了什么杀戮的开关。火光骤然撕裂了黑暗!
轰!轰!轰!
巨大的枪声在死寂的林中炸响,震得我耳膜剧痛,几乎失聪。一股冰冷、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异物感,瞬间贯穿了我的胸膛!没有预想中撕裂般的剧痛,只有一种绝对的、物理性的穿透力带来的冰冷。那感觉奇异而恐怖,像是一根巨大的、凝结的冰棱,毫无阻碍地捅穿了血肉和骨骼,带走了所有温度。我清晰地感觉到那枚金属弹丸撕裂肌体、粉碎骨骼、然后从后背穿出的轨迹——一种纯粹的、被暴力洞穿的物理进程。
我的身体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猛仰,视线天旋地转。
小雅惊恐绝望的尖叫,还有那个打扮中性化女孩压抑的闷哼,混合着男人们粗野的狂笑,在我急速模糊的意识边缘扭曲、变形。黑暗,再次温柔而冰冷地拥抱了我。
啊——!
我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破碎的抽气。意识猛地从冰冷的穿透感中拔升,撞入一片刺眼的白光。
不是黑暗的森林,也不是冰冷的潭底。我躺在一张窄小坚硬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散发着消毒水和陈旧布料混合气味的毯子。头顶是惨白刺眼的条形灯管,嗡嗡作响,光晕在视野边缘模糊晃动。
巨大的空间感压迫过来——这是一个极其空旷的房间,高得离谱的天花板,墙壁刷着剥落的、毫无生气的米黄色涂料。除了我躺着的这张床,以及远处墙角另外几张同样孤零零的铁架床,几乎空无一物。
巨大的窗户嵌在墙上,窗外是深沉的、望不见星星的夜空,只有遥远地面零星的灯光,如同荒原上的鬼火。
吓死人了你!
小雅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从旁边一张床上传来。她撑着坐起,脸色和我一样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做噩梦了叫都叫不醒你……
她的声音顿住了,眼神困惑地扫视着这个巨大的、冰冷的房间,这……这又是哪儿
我也茫然四顾。记忆混乱地搅动着:冰冷的潭水,枪口的火光,穿透胸膛的冰冷……还有现在,这个巨大得令人心慌的白色房间那个中性的女孩呢她似乎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混乱的思绪。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由远及近。一个穿着浆洗得过分挺括、几乎泛着蓝光的白色制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个护士,面无表情,脸上像戴着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具。她推着一辆发出轻微吱嘎声的金属推车,上面摆着药瓶和注射器,径直向我们走来。
小雅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护士……护士小姐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护士没有立刻回答,动作机械地拿起一支注射器,对着灯光排掉气泡,针尖折射出一点寒芒。她的目光空洞地掠过我们,像在检查两件物品。
大型综合医疗中心,临时观察区。
她的声音平板,毫无起伏,如同电子合成音,突发公共事件,人员疏散安置点。休息。
解释简短得近乎敷衍。
小雅似乎被这种冷漠刺激到了,或者纯粹是被这巨大、冰冷、空荡得瘆人的房间压迫得神经紧绷。她环顾着空旷得能听到自己心跳回声的四壁,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尖锐:那……那这个房间这么大……这么空……这房间……死过人吗
护士正在调试注射器的动作,极其短暂地停顿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刹那。她缓缓抬起眼皮,那双缺乏神采的眼睛看向小雅,然后,用一种平淡得令人骨髓发寒的语调,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前几天。一个生孩子的。大出血,没救回来。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一股阴冷的、带着铁锈和消毒水也无法掩盖的腥甜气味,猛地钻进我的鼻腔!那不是真实的气味,是记忆深处骤然被翻搅出来的、濒死的绝望气息!眼前瞬间闪过不属于这里的画面:扭曲痛苦的面孔,刺目的鲜红在惨白的床单上疯狂蔓延,生命的光在空洞的眼睛里急速熄灭……
换!
我几乎是和小雅同时尖叫出声,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换房间!立刻!马上!
护士脸上那张冷漠的面具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像是……一丝了然又像是……一丝怜悯快得无法捕捉。她微微点了点头,动作依旧刻板:跟我来。
我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张床,逃离了那片巨大的、仿佛残留着死亡印记的空间。双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复合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中。我紧紧抓着小雅的手臂,她的手指也冰凉僵硬。护士推着那辆吱嘎作响的金属车,白色的背影在前方引路,穿过空旷得令人窒息的走廊。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泼洒下来,将我们三个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如同三个飘荡的幽魂。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厚重的金属门,门牌上的数字或字母在光线下模糊不清。空气里只有推车的吱嘎声和我们慌乱的脚步声在回荡,死寂得可怕。
就在经过一扇比其他门显得更加厚重、边缘泛着冷光的金属门前时,护士的脚步似乎慢了微不足道的一瞬。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框——上面布满了无数细密的、新鲜的刮擦痕迹,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反复粗暴地撞击过。
一丝毫无来由的、比深潭和枪口更甚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如同毒蛇般猛地蹿上我的脊椎!
***
眼前骤然一黑。
所有的声音——推车的吱嘎、我们慌乱的脚步、甚至自己粗重的喘息——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扼断,抽离得干干净净。紧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被彻底隔绝的寂静和绝对的黑暗笼罩了我。
但这不是结束。
一点暗红的光芒,在我下方缓缓亮起。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焚毁一切的、绝对的高温质感,如同地狱之眼的窥视。视野在绝对的黑暗中奇异地向下延伸、聚焦。
我看到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怪兽内脏般的腔室。厚重的、覆盖着深灰色隔热材料的炉壁向内收缩,形成一个令人窒息的封闭空间。就在那暗红光芒的中心,在几排如同巨大獠牙般交错排列的耐高温合金支架上,安静地躺着一个躯体。
那躯体穿着……和我此刻身上一模一样的、粗糙的病号服。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和思维。不!这不可能!我在移动!我在跟着护士换房间!我……
我的视线在不受控制地向下沉,沉向那个炉腔,沉向那个穿着病号服的躯体。距离在诡异地拉近。暗红的光芒映照下,那张脸……惨白,毫无生气,眼睛紧闭着,嘴唇呈现出失血的青紫色。那张脸……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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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躺在焚化炉里的,是我!
不——!!!
我用尽灵魂所有的力量嘶吼,试图唤醒这具即将被投入焚炉的身体,试图阻止那即将降临的、彻底的湮灭。但我的声音像是被投入了黑洞,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我的身体,那具躺在支架上的身体,纹丝不动,如同早已冷却的蜡像。
视野的边缘,那暗红光芒的来源处,厚重的炉门正在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合拢。巨大的、耐高温的金属门扇,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终结一切的力量,向内挤压。门缝里透出的那线暗红光芒,正在急速地变窄、消失。
炉门即将关闭!点火即将开始!
不要!不要啊——!
我疯狂地尖叫,意识在极度的恐惧中燃烧、沸腾,试图冲破这诡异的视角,回到那具身体里,哪怕只是动一下手指!但一切都是徒劳。我只能看着,像一个被剥离了躯壳、钉死在绝望中的幽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送入那永恒的熔炉。
就在炉门即将完全闭合、那线暗红光芒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瞬,我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炉腔顶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镶嵌着一小块反射着暗红微光的金属片。那形状……非常非常模糊……像是一个……不完整的、扭曲的徽记
轰!
不是真实的声音,是意识在绝对绝望的冲击下发出的轰鸣。黑暗彻底吞没了一切。
***
意识如同被撕裂的碎片,在无边的虚空中飘荡、旋转。那些冰冷的、绝望的画面碎片,带着巨大的冲击力,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我残存的认知。
潭底新娘肿胀惨白的脸——那是我!
子弹贯穿胸膛带来的、纯粹的物理性冰冷——那是我!
产床上蔓延开的、象征生命流逝的刺目猩红——那是我!
焚化炉内,暗红光芒下等待彻底湮灭的躯体——那是我!
每一个我都在不同的场景中走向死亡。每一次死亡都如此真实,如此冰冷,如此……孤立。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我是谁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到底……死过多少次
混乱的漩涡中心,一个冰冷的、绝对的事实如同冰山般浮出水面:无论哪一个我,在死亡的瞬间,手腕内侧,都传来一阵尖锐的、烧灼般的剧痛!位置完全相同!还有……还有那一点极其微弱、如同冰晶凝结的冷光,仿佛一直悬挂在意识的最深处……
碎片化的洪流猛地撞上了一道坚固的屏障。
意识重新凝聚,沉入一个沉重的容器。
我醒了。
这一次,感官的回归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清晰和束缚感。
首先感受到的是坚硬。冰冷的、毫无弹性的硬物紧贴着我的后背、手臂、大腿。然后是束缚。手腕和脚踝被某种坚韧的带子死死地勒住,深陷进皮肉里,传来麻木的刺痛感。我试图挣扎,哪怕只是动一下手指,但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耗尽力气,换来的是束缚带更深地嵌入皮肤。
视野清晰起来。这是一个纯白的房间。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毫无瑕疵、毫无温度的惨白。光源来自天花板中央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面板,将整个房间照得纤毫毕露,却又死寂一片。没有窗户,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只有我身下这张冰冷的、如同金属台面的床。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还有一种……更冰冷的、类似金属和机油的混合气息。
呼……呼……
只有我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在这片死寂的白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孤独。
她又醒了。
一个男性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中响起。那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带着浓重的倦意,像是在强打着精神处理一件习以为常的麻烦事。它来自我的右侧,很近,就在床边,但我无法转动僵硬的脖子去看。
嗯。这次比上次提前了……两分十七秒。
另一个声音接上,更年轻些,但同样缺乏温度,像是在阅读一份枯燥的报告。这声音来自左侧。
脚步声靠近,停在我的床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野边缘。他很高,背对着天花板那片巨大的白光,面孔笼罩在一片阴影里,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俯视着我,像在观察实验台上的一只青蛙。
记录:第72次记忆碎片清除程序后,主体意识回归时间:提前2分17秒。前额叶神经抑制信号……异常波动阈值再次突破预设上限。深层边缘系统紊乱指数……飚红。
他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又像是在念给我听。
每一个冰冷的术语都像一把小锤,敲打着我的神经。非典型时间感知障碍……症状加剧。‘死亡回溯’碎片……融合度……危险。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建议:立即执行深层镇静及意识重置程序。准备K-7型神经阻断剂,最大安全剂量。
收到,陈博士。
左侧那个年轻的声音应道。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72次记忆碎片清除意识重置那些死亡……那些冰冷的、绝望的死亡经历……是真实的是被清除的碎片而我现在……是在一个实验室一个……监狱
极度的恐惧瞬间转化为狂暴的求生欲!不!不能再被清除!不能再被塞回那片虚假的白色或冰冷的黑暗里!我要知道真相!
不……放开我!你们是谁那些……那些梦……
我嘶哑地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带来火辣辣的剧痛。
那个被称为陈博士的男人只是冷漠地看着我徒劳的挣扎,然后微微侧头,对着我的左侧示意了一下。
一个穿着浅蓝色护士服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同样面无表情,动作精准得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她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针筒里是某种粘稠的、闪烁着诡异幽蓝色泽的液体。她弯下腰,靠近我。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她身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她的一只手伸向我的脖颈,试图固定住我因挣扎而剧烈晃动的头部,另一只手稳稳地握着那支闪烁着不祥蓝光的注射器,针尖对准我颈侧的皮肤,精准地刺下!
冰冷的针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我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那不是对针头的恐惧,而是源于灵魂深处、对那蓝色液体所代表的抹除的极致抗拒!
不——!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的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侧头,用尽全身仅剩的、源自无数次死亡体验所磨砺出的最后爆发力,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朝着她伸过来固定我头部的手腕咬了下去!
牙齿穿透了薄薄的布料,深深嵌入!
没有预想中温热血肉的触感。
牙齿撞击到的,是某种无比坚硬的、冰冷的、光滑的……金属!
嘎嘣!
牙齿一阵剧痛,仿佛咬在了实心的钢柱上。同时,一股极其刺鼻的、浓烈的工业机油和金属摩擦过热后特有的焦糊气味,猛地冲进我的鼻腔!
这气味……这冰冷坚硬的触感……
深潭之下!那个冰冷绝望的潭底!在淤泥和破碎的婚纱旁边,我沉沦时的手曾无意识地抓挠,指尖也曾触碰过……这种冰冷、光滑、带着同样刺鼻机油味的金属残骸!那扭曲的形状,那冰冷的触感,那挥之不去的机油与金属灼烧后的焦糊气息……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这道金属撞击彻底击碎的玻璃,轰然炸开!冰冷的潭水、刺鼻的机油、扭曲的金属……还有……还有焚化炉内壁上,那个在暗红火光中一闪而过的、模糊的、扭曲的金属徽记!
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合。冰冷的金属骨骼,刺鼻的机油味,深潭底部的残骸,焚化炉壁上的徽记……
束缚我的带子勒得更紧了。护士面无表情地抽回手,那截裸露出的、泛着冷硬合金光泽的手腕在我眼前一闪而过,上面清晰地留下了一圈深刻的牙印,却没有丝毫血迹。她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然后再次举起注射器,针尖上,那幽蓝的液体闪烁着绝对零度般的寒光。
陈博士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的丧钟,冰冷地穿透了我混乱的思绪:
加大剂量。重置程序必须完成。她的时间感知……已经污染了核心记忆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