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画皮劫 > 第一章

江湖突现画皮妖,专剥负心男子人皮。
石破天追查时,惊觉妖物竟是十年前跳崖的阿绣。
昔日温柔爱人已成邪魔,持刀剜心质问他为何负约。
更可怕的是,幕后黑手正是当年点化他的侠客岛岛主。
当至善遭遇至邪,石破天面临抉择:
杀爱人拯救苍生,还是与天下为敌换她重生
---
江南的春夜,总被一种湿漉漉的暖意包裹着,像是浸了蜜糖的薄纱,轻轻覆在鳞次栉比的屋瓦、光滑的石板路和缓缓流淌的河水上。长乐镇今晚尤其喧闹,元宵灯会到了尾声,人潮却还未散去。河畔漂浮着最后一波莲花灯,烛火在黝黑的水面摇曳,映着岸边灯笼的红光,也映着无数攒动的人影。
石破天挤在人群里,高大的身形显得有些笨拙。他刚从码头卸完货,汗气混着河水的微腥。手里紧紧攥着几个铜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一个吹糖人的老摊子。那摊主手艺极巧,熬得金黄的糖稀在他手里几下翻折,便成了一匹神气活现的小马驹,鬃毛飞扬,四蹄腾空。石破天看得入神,嘴角不自觉地咧开一个憨厚的笑。他盘算着,用这几个辛苦钱换匹小糖马,明天托人捎给摩天崖上的谢烟客,那老头儿嘴上刻薄,收到这个,准保又要骂骂咧咧地嫌弃,最后却会小心收起来。
让让!让让!官差办事!几声急促的呼喝,伴着腰刀碰撞甲片的哗啦声,猛地撕碎了这暖融融的喧闹。人群像受惊的鱼群,哗地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通道。几个皂衣捕快面色凝重,急匆匆地穿过人群,直奔不远处一条幽暗狭窄的死胡同口。那里,已围了密密匝匝一圈人,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嗡嗡的低语声里压抑着一种既恐惧又亢奋的情绪。
石破天心头莫名一跳,像被冰冷的针尖刺了一下。他捏着铜板的手下意识收紧了,糖人的念头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冲散。一种说不清的预感,驱使他高大的身躯也顺着人流,朝那胡同口挪去。他力气大,轻易便挤到了前面。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陈旧垃圾的腐臭,扑面而来。胡同深处,一面斑驳的青砖墙前,火把的光跳跃着,将墙上淋漓的猩红涂抹得更加惊心动魄。
那是用鲜血写成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每一个笔画都透着狰狞的寒意:
负心者,剥皮拆骨!
字迹下方,溅开一大片暗红的血泊,尚未完全凝固,在火把下泛着湿漉漉的、令人胆寒的光泽。血泊边缘,散落着几片薄薄的、边缘不规则的……东西。灰白色,带着细密的毛孔纹理,像被粗暴撕下的碎纸,又像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皮。围观的妇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死死捂住了嘴。男人们也倒抽着冷气,脸色煞白。
又是画皮妖!有人牙齿打颤地低呼。
第七个了……老天爷,这魔头……
专挑薄情郎下手,听说手段毒得狠!
看墙上那字……血淋淋的……
官差老爷,可一定要抓住这妖怪啊!
石破天怔怔地看着那墙上的血字,那几个触目惊心的字仿佛带着冰冷的钩子,一下下刮着他的心。负心者……剥皮拆骨……他从未听过如此狠毒、如此怨气冲天的诅咒。这画皮妖究竟是何方凶物竟用这般酷烈的手段惩戒负心他心头沉甸甸的,像压了块浸透水的巨石。那刺鼻的血腥味钻进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捕头是个黑脸膛的壮汉,姓雷,此刻正铁青着脸,强压着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惧色,指挥手下清理现场。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群,希望能捕捉到一丝可疑的线索。当他的视线掠过石破天那张因震惊和不适而显得有些呆滞的脸庞时,微微一顿。石破天身上那股子码头力夫特有的汗味和朴拙气质,与眼前这血腥诡谲的场面格格不入。
你!雷捕头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指向石破天,过来!
石破天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对,就是你!雷捕头招招手,看你力气不小,帮把手,把这…把苦主抬出来。
石破天这才看清,在血泊和那几片碎皮稍远些的墙角阴影里,胡乱盖着一块破旧的草席,下面隐约显出一个人形轮廓。他心头一紧,喉头滚动了一下,默默分开人群,走了过去。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他窒息。
他蹲下身,和另一个捕快一起,小心地掀开草席一角。一张脸暴露在火把跳跃的光线下。石破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甚至可以说清秀的男人的脸。只是此刻,这张脸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双眼惊恐地圆睁着,瞳孔早已扩散,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无边恐惧。然而,让石破天魂飞魄散的,并非这具尸体的惨状——他见过厮杀,见过死亡——而是这张脸,这五官轮廓,竟有六七分像他记忆深处,那个早已刻入骨髓、融入血脉的名字!
像谁像他自己!像那个懵懵懂懂、初入长乐帮的石中玉!
不,也许更像……更像当年在摩天崖下,那个风雪之夜,用冻得通红的小手递给他半个窝头的孩子!那个后来被他阴差阳错顶替了身份的少年!
石破天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无法触碰那冰冷的尸体。无数纷乱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为什么画皮妖为何专找负心人为何这死者的容貌竟与石中玉如此相似是巧合还是……有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极其恶毒的关联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喂!发什么愣!雷捕头见他脸色惨白如纸,呆立不动,不耐地催促道,搭把手啊!
石破天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粗糙的大手和另一个捕快一起,用力抬起了尸体的肩膀。尸体异常沉重、僵硬。就在搬运的晃动间,尸体胸前的衣襟微微敞开了一些。
雷捕头眼尖,立刻俯身,用刀鞘小心地拨开那染血的衣襟。火光下,只见死者裸露的胸膛上,靠近心口的位置,赫然刻着一个印记!
那印记异常奇特,并非刀剑所伤,倒像是被某种滚烫的东西生生烙上去的。线条扭曲盘绕,隐隐构成一个诡异的、如同女子侧脸哭泣的轮廓,泪珠的线条蜿蜒向下,最终凝聚成一点尖锐的深红,正对着心脏的位置。整个印记透着一股邪异而凄厉的美感,又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毒。
这……雷捕头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加难看。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再次射向石破天,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和怀疑,这印记!前几个死的身上也有!一模一样的哭脸印!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到底是谁为何偏偏是你凑到前面来为何你看到这死人脸像见了鬼!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石破天身上。怀疑、恐惧、厌恶……像无数根针扎过来。几个捕快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气氛骤然紧绷。
石破天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能说什么说这死人像他那个惹下无数风流债的兄弟说这印记让他有种源自本能的、毛骨悚然的熟悉感那只会引来更多猜忌。
我……他艰难地吐出字眼,声音沙哑,我只是个……码头扛活的……
扛活的雷捕头冷笑一声,显然不信,力气大,又恰好出现在这凶案现场,还认得这死人脸带走!回衙门细细审问!
冰冷的铁链带着衙门特有的锈味和寒意,哗啦一声套上了石破天的手腕。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震,却没有挣扎。那双总是带着点茫然和憨厚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困惑,还有一丝被这血腥印记勾起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源自心底最深处的痛楚。那哭泣的侧脸烙印,像一个开启尘封噩梦的钥匙,搅动着他记忆的深潭。
他被捕快推搡着,踉跄走出胡同。身后,是墙上未干的血字,是地上凝固的血泊,是那几张随风微微颤动的、灰白的人皮碎片,以及无数道充满猜忌和恐惧的目光。长乐镇元宵夜的暖意和喧嚣,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与寒意撕得粉碎。
---
县衙的班房,弥漫着一股经年不散的霉味、汗味和劣质烟草的混合气息。墙壁被油灯熏得黝黑,角落里的稻草堆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馊腐气。铁栅栏将狭小的空间分割开来,粗粝的木栅栏被无数只手摩挲得油亮。
石破天被单独关在靠里的一间。铁链并未除去,沉重地坠着他的手腕。他靠着冰冷的土墙坐着,头微微垂着。班房里其他几个形容猥琐的囚徒,起初还带着幸灾乐祸或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但被他身上那股无意识散发出的沉凝气势所慑,渐渐都缩回了角落,不敢多看。
他闭着眼,并非在休息。脑海中,那张酷似石中玉的死人脸与那哭泣的烙印反复交织、重叠。每一次闪现,都像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他的神经。更深的恐惧,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在他心底无声地蔓延开来——这邪异的印记,这针对负心者的酷烈手段,像一条无形的毒蛇,正悄然缠绕向一个他绝不愿触碰的、尘封了十年的名字。
阿绣……这个名字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滚过,带着无法言喻的钝痛。
十年前,紫烟岛那场惨烈的变故,如同被血浸透的画卷,瞬间在眼前铺开。
熊熊燃烧的楼船,映红了半边海水。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惨嚎声混杂在一起。他记得自己是如何发疯般在浓烟烈焰和刀光剑影中冲撞,如何嘶喊着那个名字。最终,是在船舷那摇摇欲坠的断口处,他看到了她。
她穿着素色的衣裙,已被烟尘和血渍沾染得看不出本色。狂风卷着火星,吹乱了她额前的发丝,露出那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她看着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和一丝深不见底的哀伤。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被火焰的爆裂声和海风的呼啸吞没。但他看得懂那口型,是三个字:
活下去。
然后,她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又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白色水鸟,没有丝毫犹豫,向后一仰,决绝地坠入了下方翻滚着浓烟与火焰的、墨黑色的冰冷大海!那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那无情的海浪撕成了碎片!
阿绣——!他当时那撕心裂肺的咆哮,仿佛还在耳畔回荡。
十年了。他踏遍大江南北,寻访过无数岛屿,像疯魔一样打探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每一次微弱的希望升起,随之而来的都是更深的绝望。所有人都告诉他,那样的烈焰,那样的深海,绝无生还可能。连史婆婆,在最初的几年里,也渐渐从悲恸转向了沉默的绝望,最后只剩下枯槁的眼神和一声声长长的叹息。
他强迫自己相信。他必须相信。否则,那刻骨的思念和愧疚足以将他彻底摧毁。他成了青衫客,行侠仗义,用近乎自虐般的奔波和助人来麻痹自己,填补那巨大的、名为阿绣的空洞。
可如今,这画皮妖的哭脸烙印,却像一只从地狱伸出的鬼爪,狠狠攥住了他强行封存的心!为何是哭泣的侧脸为何专挑负心薄幸之人为何手法如此酷烈为何……偏偏那死者的脸,竟与石中玉有几分相像
一个疯狂、冰冷、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难道……难道阿绣她……她没有死难道那滔天的恨意,将她变成了……变成了如今这剥皮拆骨的妖魔而石中玉……正是她恨意的源头!自己这个石中玉,是否也成了她复仇名单上的目标
不……不会的……石破天痛苦地低吼出声,猛地睁开眼,额上已全是冷汗。他用力甩头,想将这可怕的念头驱逐出去。阿绣那样温柔、那样善良的女子,连一只受伤的小鸟都会细心照料,怎会变成……变成这般模样定是巧合!是邪魔作祟!是有人借了她的名头行凶!
可那烙印的轮廓……那怨毒的气息……为何如此清晰地指向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哐当!
班房的铁门被粗暴地推开,打断了石破天混乱痛苦的思绪。雷捕头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卷起的、略显粗糙的桑皮纸。
石破天!雷捕头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起来!看看这个!
他走到栅栏前,唰地一下展开了那张纸。纸上墨迹犹新,画着几张女子的头像。画工不算精致,但特征抓得很准。
这是衙门根据之前几个死者生前最后接触过的女子,还有目击者提供的零散线索,汇总描摹出的画像。雷捕头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些女子,在死者遇害前都曾短暂出现,之后便消失无踪。我们怀疑,她们就是‘画皮妖’用来接近目标、实施诱杀的‘皮相’!你仔细看看,有没有印象特别是今晚死的这个王书生,他邻舍说,前天傍晚,曾有个陌生女子在他家门口徘徊,形迹可疑!
石破天的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恐惧和一丝渺茫到近乎绝望的期盼,目光死死地投向那张画像。
纸上画着几张风格迥异的面孔。有妩媚含笑的,有清冷孤高的,有楚楚可怜的……线条勾勒出不同的风情。他的目光急切地在几张脸上扫过。
没有……
这张不是……
这张也不像……
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沉入冰冷的深渊。果然是自己痴心妄想,魔怔了。阿绣……怎么可能……
就在他的目光扫过右下角最后一张、也是画得最模糊潦草的头像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止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那张脸画得很淡,像是匆匆几笔勾勒的侧影。眉眼只是模糊的轮廓,鼻梁的线条略显挺秀,唇瓣的弧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和倔强。最让人心悸的是,画中人眼角下方,点着一个墨色的小点——显然是根据目击者含糊的描述加上的泪痣。
这张模糊潦草的侧脸,没有名字,没有任何明确的特征标注。但就在石破天看到它的那一刹那,仿佛一道裹挟着风雪与血腥的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十年!整整十年!
岁月可以模糊许多细节,可以冲淡许多色彩。但有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东西,永远不会褪色。那眉梢细微的弧度,那鼻梁挺直的线条,那微微抿起的、带着一丝天然倔强的唇……尤其是那一点墨色代表的泪痣位置!
与他记忆中那张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清晰浮现、让他心痛如绞的脸庞,完美地重合了!
不是形似,而是神髓!是那独一无二的、属于阿绣的、浸透了哀伤与温柔的气质!尽管画得如此潦草模糊,但那骨子里的神韵,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石破天强行构筑了十年的心防!
阿绣……一声破碎的、近乎呜咽的低唤,不受控制地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声音极低,却带着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嗯雷捕头没听清,但敏锐地捕捉到了石破天瞬间剧变的脸色——那是混合了极致的震惊、狂喜、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痛苦的扭曲表情。他从未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如此复杂而浓烈的情感爆发。你认得!雷捕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发现关键线索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哪一张说!
石破天猛地回过神,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滔天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阿绣……画皮妖……这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绝不能!
不……不认得……他慌乱地低下头,避开雷捕头锐利的审视目光,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明显的颤抖,都……都不认得……画得太模糊了……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乱心跳和那声绝望的呼唤。
雷捕头狐疑地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显然不信:不认得你刚才那副见了鬼的样子,可不像是不认得!石破天,这案子已经惊动了上面!死了七个人!七个!都是被活剥了皮!手段残忍至极!你若知情不报,就是包庇凶犯!是同谋!他猛地一拍栅栏,木屑簌簌落下,说!到底认不认得!
我……我真的……石破天心乱如麻,巨大的秘密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该如何说说这画上可能是他以为死了十年、如今却疑似化身剥皮妖魔的未过门妻子谁会信这只会引来更深的猜忌,甚至可能立刻将阿绣置于官府通缉的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班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异响!
咔嚓……
声音极轻,像是不小心踩断了地上的一根枯枝。
雷捕头瞬间警觉,多年的捕快生涯让他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他猛地转头,厉声喝问:谁在外面!
几乎在他喝问的同时,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班房那扇破旧高窗的缝隙中倏然闪入!那缝隙狭窄得连孩童都难以钻过,但黑影却如一股流动的墨烟,毫无阻滞地滑了进来,轻盈地落在班房中央的地面上。
黑影落地无声。借着墙角那盏昏黄油灯微弱的光,石破天和雷捕头终于看清了这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女子。
一身如血般刺目的朱红长裙,宽大的衣袖和裙裾无风自动,像流淌的鲜血,又像燃烧的火焰。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张材质奇特的面具——并非皮革或金属,更像是一层凝固的、半透明的人皮!那面具的五官被拉伸、扭曲成一种永恒哭泣的形状,眼角夸张地下垂,嘴角痛苦地咧开,两行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泪从眼角一直蜿蜒到下颌。面具紧紧贴合着她的脸,仿佛与肌肤融为一体,只露出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深处,不再是石破天记忆中清澈温柔的湖水,而是两潭翻滚着无尽痛苦、怨毒和疯狂漩涡的寒渊!冰冷的恨意如同实质的针芒,瞬间刺穿了昏暗的光线,牢牢锁定了雷捕头!
妖……画皮妖!雷捕头骇然失色,头皮瞬间炸开!他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反手拔刀!腰间的精钢雁翎刀锵啷一声出鞘,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班房里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带着他全身的力气和惊惧,狠狠劈向那红影!
刀势迅猛,带起的劲风甚至吹熄了最近的一盏油灯!
然而,那朱红的身影只是微微一晃。红裙如同被无形的气流拂动,漾开一片血色的涟漪。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仿佛原地消失了一瞬,又瞬间出现在另一个方位。雷捕头那势在必得的一刀,只劈中了空气!凌厉的刀风将地上的稻草卷起,纷纷扬扬。
雷捕头一刀劈空,心中警兆狂鸣!他强行扭转身形,想回刀格挡。但已经太迟了!
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从宽大的红袖中闪电般探出!那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紫色!这只手精准无比地穿过了雷捕头回防的空隙,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劲风,直插他的胸膛!
呃!雷捕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他眼睁睁看着那只苍白的手,带着暗紫色的尖锐指甲,如同烧红的烙铁穿透薄纸,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胸前的皂衣、内衬的皮甲!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筋肉骨骼被强行穿透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雷捕头身体猛地一僵,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只没入自己胸膛的、苍白的手。温热的鲜血瞬间泉涌而出,浸透了那只手,也浸透了他胸前的衣物。
那只手缓缓抽出,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雾。指尖,赫然捏着一颗还在微微搏动、冒着丝丝热气的……人心!
石破天目眦欲裂!他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住手——!!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震得整个班房嗡嗡作响!他双手猛地抓住手腕上的铁链,全身肌肉虬结,太玄经那浑厚无匹的内力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嘣!嘣!嘣!
足有拇指粗细的精铁链环,在他狂暴的力量下,如同腐朽的麻绳般寸寸断裂!沉重的铁链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几乎在铁链崩断的同一瞬间,石破天的身体已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那朱红的身影!他的目标不是攻击,而是救人!他右手五指箕张,灌注了毕生功力,直抓向对方捏着人心的那只手腕!左手则闪电般探出,试图去扶住摇摇欲坠、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的雷捕头!
那朱红的身影似乎微微一顿。那双翻滚着怨毒与疯狂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落在了石破天的身上。当看清石破天那张脸,那双饱含着震惊、痛苦和不顾一切要阻止她的眼睛时,面具下那双疯狂燃烧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极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那是一种极致的混乱,是滔天恨意被某种更原始、更尖锐的东西狠狠刺穿的剧痛!
她捏着人心的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寸。
就是这一寸!
石破天灌注了太玄经内力的右手,如同铁钳般,险之又险地扣住了她苍白的手腕!入手一片冰凉滑腻,完全不似活人肌肤,反而像冰冷的玉石!一股阴寒刺骨、充满怨毒死气的诡异内力,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毒针,瞬间顺着他的指尖疯狂钻入,试图冻结他的经脉!
石破天闷哼一声,太玄经那至纯至刚、生生不息的内力在体内轰然运转,强行抵御住这股邪寒!同时,他左手已经扶住了雷捕头软倒的身体。
走!石破天看也不看那朱红身影,对着班房里其他几个早已吓瘫在地、抖如筛糠的囚徒嘶吼,快逃出去!喊人!
那几个囚徒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哭爹喊娘地撞开并未锁死的栅栏门,连滚带爬地朝班房外涌去。
石破天一手扶着雷捕头急速流失生机的沉重身体,一手死死扣住那冰冷滑腻的手腕,全身内力鼓荡,与那试图侵蚀他的阴寒死气激烈对抗!他死死盯着面具下那双混乱痛苦的眼睛,声音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
是……是你吗阿绣……回答我!是不是你!
那一声阿绣,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朱衣女子的神魂之上!
她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翻滚着怨毒与疯狂的血色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将那凝固的、充满恨意的面具生生撕裂开一道缝隙!那面具下永恒哭泣的扭曲表情,似乎都因为这剧烈的灵魂震颤而微微波动了一下。
呃……啊……一声极其短促、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被强行撕裂出来的呻吟,从面具后逸出。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野兽濒死前痛苦的呜咽,混杂着无边的混乱和一种被强行唤醒的、尖锐到极致的痛苦!
她捏着那颗温热人心的手,五指猛地痉挛收紧!那颗还在微弱搏动的心脏,在她冰冷的手指下瞬间变形、碎裂!温热的血和粘稠的组织液从她指缝间迸溅出来,有几滴甚至溅到了石破天扶着的雷捕头脸上。雷捕头身体最后抽搐了一下,瞳孔彻底放大,失去了所有光彩。
这血腥的一幕,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石破天的心窝!
不——!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扶住雷捕头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青筋暴起!扣住对方手腕的右手,太玄经内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再也不留丝毫余地,汹涌澎湃地狂涌而出!至刚至阳的沛然巨力,带着他滔天的愤怒和无法言喻的心碎,狠狠冲击过去!
轰!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都沛然莫御的力量在狭窄的班房内轰然对撞!无形的气浪猛地炸开!
墙角仅剩的最后一盏油灯,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整个班房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木质的栅栏在狂暴的气劲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数根粗木应声断裂!墙壁上的尘土簌簌落下!被石破天扶着的雷捕头的尸体,被这狂猛的力道震得脱手飞出,砰地撞在后面的土墙上!
黑暗中,石破天只觉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诡异力量沿着手臂经脉疯狂逆冲而上!他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来的腥气压了下去。同时,他扣住的那只冰冷手腕,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扭、一缩!
一股尖锐的剧痛从掌心传来!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同时刺入!石破天闷哼一声,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些许。
就是这瞬间的松动!
那朱红的身影如同没有骨头的鬼魅,借着对撞的冲击力,整个人向后飘飞!宽大的红袖在黑暗中带起一片模糊的血影!
拦住她!班房外,终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捕快们惊怒交加的呼喝声。火把的光芒在门口晃动。
但那红影的速度太快了!在火光照入门内的前一刻,她已如一道燃烧的血色闪电,再次扑向那扇狭窄的高窗!身影扭曲,仿佛化作了真正的烟雾,从窗棂的缝隙中一穿而过!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冰冷而凄厉的呜咽在夜风中飘散,还有几片被劲风带起的、沾染了血迹的枯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班房内,一片狼藉。断裂的栅栏,倒塌的土墙一角,散落的稻草,还有雷捕头倒在墙边、胸前一个恐怖血洞、死不瞑目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石破天站在原地,右手掌心,几道细小的伤口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血珠,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隐隐作痛。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又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扇空洞洞的高窗。窗外,是沉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刚才那瞬间的接触,那冰冷滑腻的触感,那疯狂混乱却又在听到阿绣时剧烈震颤的眼神……还有那一声破碎的呜咽……
不是幻觉。
是她。
真的是她。
十年寻觅,十年绝望。他以为早已沉入冰冷海底的爱人,竟以如此酷烈、如此邪异、如此令人心胆俱裂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带着滔天的恨意,化身为剥皮拆骨的画皮妖魔!
阿绣……石破天低低地、绝望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巨大的痛苦和冰冷的恐惧,像无数条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掌心伤口的刺痛,仿佛直抵灵魂深处。
---
长乐镇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混乱。县衙班房的惨案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千层浪。雷捕头惨死,心脏被挖,凶手疑似画皮妖,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身份可疑的码头力夫惊走……这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镇民的心头。
石破天没有逃。他站在班房中央,沾满鲜血和尘土,掌心伤口隐隐作痛,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高窗。当大批增援的捕快和衙役举着火把、刀出鞘地冲进来时,他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冰冷的镣铐再次锁上他的手腕,比之前更粗、更沉。
他被单独关进了县衙最深处、最坚固的水牢。浑浊腥臭的污水没到胸口,冰冷刺骨,铁链沉重地坠着他的手脚。黑暗和死寂是这里的主宰,只有水滴滴落的声音,单调地敲打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掌心伤口的青紫色并未蔓延,太玄经的内力本能地抵御着那股阴寒邪气,但那股深入骨髓的怨毒之意,却像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阿绣那双疯狂混乱、却又在听到呼唤时剧烈震颤的眼睛,雷捕头胸口那个汩汩冒血的大洞,还有那颗在她冰冷指间被捏碎的心脏……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闪回、交织、撕裂。
为什么……阿绣……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在水牢的墙壁上撞出空洞的回响。是恨吗恨石中玉的薄情寡义恨他石破天的负约可这恨意,为何扭曲至此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水牢的厚重铁门外,隐约传来衙役刻意压低却难掩恐惧的议论。
…听说了吗城西土地庙又出事了!昨晚守庙的老刘头,今早被人发现…皮没了!墙上还是那几个血字!
…老天爷!这画皮妖是杀疯了!
…那水牢里关着的,到底是不是同伙雷头儿死得那么惨…
…管他呢!上面震怒了!听说请了厉害的法师,布下天罗地网,就在城西那片乱葬岗设伏!今晚一定要除了这祸害!
乱葬岗!设伏!
这几个字如同冰锥刺入石破天混乱的脑海!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水波映着他眼中骤然爆发的惊惧!阿绣…她若再去…那必然是龙潭虎穴!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杀了她!也绝不能让她再造杀孽!
一股焦灼的力量瞬间冲垮了绝望的堤坝。他不能死在这里!他必须出去!
石破天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污水灌入鼻腔也浑然不觉。他闭上眼,将一切杂念强行压下,心神沉入丹田气海。太玄经——这源自侠客岛、包罗万象、生生不息的至高武学心法,在他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经脉之中,原本因抵御阴寒邪气而略显滞涩的内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唤醒!雄浑、浩大、至刚至阳的真气如同滚烫的岩浆,沿着奇经八脉奔腾咆哮!丹田气海处,仿佛有一轮小小的太阳在凝聚、燃烧!
嗡——!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磅礴气势,以石破天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爆发!
哗啦——!
他周身的浑浊污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猛地向上炸开!形成一圈高达丈许的巨大水浪!水花四溅,狠狠拍打在冰冷的石壁上!
给我——开!!!
石破天双目怒睁,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实质!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在水牢中炸响!伴随着这声怒吼,他全身筋骨齐鸣,肌肉虬结如龙!灌注了毕生功力、凝聚了太玄经无上伟力的双臂,猛地向外一分!
哐当!咔嚓!嘣——!
粗如儿臂的精铁镣铐,连接着沉重铁链的粗大铁环,在他这非人的巨力爆发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呻吟!先是镣铐的连接处扭曲变形,接着是铁环寸寸崩裂!最后是那深深嵌入石壁的铁链固定栓,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中,硬生生被连根拔起!碎石飞溅!
沉重的精铁镣铐和断裂的铁链,如同废铁般哗啦啦坠入污浊的水中。
石破天一步踏出,水花四溅。他浑身湿透,衣衫褴褛,沾满污泥,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火焰。他看也不看身后一片狼藉的水牢,身形微晃,带起一道模糊的残影,快如鬼魅般扑向那扇厚重的铁门!
没有钥匙那就用蛮力!
他吐气开声,右掌闪电般拍出!掌心隐隐有氤氲的白气升腾,那是内力运转到极致的表现!这一掌,无声无息,看似轻飘飘印在冰冷的铁门中央。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巨锤擂在了实心铁砧上!整个水牢都为之震颤!门轴处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坚固的铁门中央,赫然出现一个清晰的、向内凹陷的掌印!掌印周围的铁皮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揉捏,扭曲翻卷!
轰隆!
第二掌接踵而至!狂暴的掌力叠加!那扇足有数寸厚、重逾千斤的包铁大门,如同被攻城巨木正面撞击,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向内凹陷、扭曲、变形!最后在一阵令人心悸的金属呻吟声中,轰然向内倒塌!重重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
门外通道里,两个负责看守的衙役早已被水牢里传出的异响惊得目瞪口呆,此刻更是被这破门而出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只看到一个浑身湿透、散发着狂暴气息的身影如同魔神般从烟尘中冲出,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就被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劲风扫中,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data-fanqie-type=pay_tag>
石破天毫不停留,辨明方向,身影化作一道疾风,朝着城西乱葬岗的方向,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亡命飞掠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
阿绣!等我!
---
城西乱葬岗。名字本身就带着不祥的气息。这里是长乐镇乃至周边几个村镇抛弃无主尸骸的地方。低矮荒凉的山丘上,坟茔歪斜,残碑断碣随处可见。枯死的树木枝桠扭曲,如同伸向天空的鬼爪。夜风呜咽着穿过坟茔间的空隙,卷起地上的纸钱灰烬和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阴森。
今夜,这里却一反常态地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朱砂和一种奇异的腥檀混合气味。几十个身穿皂衣的捕快和手持强弓劲弩的兵丁,屏息凝神地埋伏在坟堆、残碑和枯树之后,脸色在火把摇曳的光芒下显得紧张而苍白。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乱葬岗中央那片相对开阔的洼地。
洼地中央,插着七杆颜色各异、画满诡异符文的幡旗,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幡旗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旗杆下,用暗红色的、不知是什么动物鲜血混合朱砂画出了一个巨大的、令人望之心悸的法阵。法阵线条扭曲盘绕,中心赫然摆放着一个穿着崭新郎官红袍、头戴插花帽的草人!草人身上贴着生辰八字,心口位置画着一个猩红的叉。
法阵外围,站着三个人,形成一个小型的三角阵势。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枯瘦、穿着杏黄八卦道袍的老者。他手持一柄古朴的桃木剑,剑尖斜指地面,另一只手捏着一叠黄符。他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但一双三角眼却精光四射,死死盯着阵中的草人,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急促。他便是县衙重金请来的玄阴子道长,据说精通符箓驱邪,尤其擅长对付尸鬼妖邪。
玄阴子左侧,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百衲衣、手持沉重镔铁禅杖的和尚。他面色黝黑,虬髯如戟,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外家功夫已臻化境。此刻他闭目垂眉,口中默诵经文,禅杖的月牙刃在火把下闪着寒光。这是伏魔寺的圆觉大师,以刚猛无俦的伏魔杖法闻名。
右侧则是一个穿着劲装、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冷峻,气息沉稳内敛,双手抱臂,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周围黑暗的坟茔。这是六扇门派来的高手,铁剑韩涛,追踪擒拿之术极为高明。
玄阴子猛地一跺脚,手中桃木剑挽了个剑花,剑尖上挑着的一张黄符噗地一声无火自燃!他厉声喝道:天地无极,玄阴借法!以血为引,怨魂归位!敕!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那燃烧的黄符化作一道碧绿色的火线,瞬间射入阵中草人的心口!
嗡——!
整个北斗七星幡阵猛地一亮!七杆幡旗上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幽暗的红光!阵中那个穿着新郎红袍的草人,竟如同活物般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血腥、怨恨和某种奇异吸引力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波纹,猛地从法阵中心扩散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乱葬岗!
所有埋伏的捕快兵丁都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无形的冰冷手指拂过脊背,汗毛倒竖。
来了!玄阴子道长眼中厉芒一闪,低喝道,妖孽已被怨煞血气吸引!准备!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呜——!
一阵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陡然从乱葬岗最边缘、一片最密集的坟茔深处炸响!那声音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痛苦和怨毒,直刺人的耳膜与神魂!
一道刺目的、如同燃烧血液般的朱红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带着一股席卷一切的阴寒狂风,从坟茔深处狂飙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目标直指法阵中央那个剧烈颤抖、散发着浓郁怨煞气息的草人!
正是那朱衣画皮妖!
放箭!一声令下,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埋伏在四周的强弓劲弩瞬间发动!数十支闪烁着寒光的弩箭,如同密集的毒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四面八方攒射向那道疾扑而来的红影!箭矢上涂抹的腥臭黑狗血,在火把光芒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然而,那红影的速度和诡异远超常人想象!
面对激射而来的箭雨,她前冲之势竟没有丝毫停顿!宽大的红袖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一卷!一股阴寒刺骨的旋风凭空而生!冲在最前面的十几支弩箭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瞬间被冻结、碎裂、化为齑粉!
后面的箭矢也被这狂暴的旋风带得东倒西歪,纷纷射空,钉入地面或枯树,发出夺夺的闷响!
妖孽休得猖狂!一声如雷暴喝炸响!伏魔寺的圆觉大师动了!他魁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沉重的镔铁禅杖被他单手抡起,带起一片沉重的乌光,如同倒塌的擎天巨柱,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向红影的必经之路!杖风呼啸,连地上的碎石枯叶都被卷起!
禅杖未至,刚猛无俦的劲风已压得人喘不过气!
朱衣身影似乎对那沉重的禅杖有所忌惮,前冲之势终于微微一滞。她身形诡异地向左一飘,如同风中柳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开山裂石的一杖!沉重的禅杖轰地一声砸在她刚才立足的地面,土石飞溅,留下一个深坑!
就在她身形微滞、躲避禅杖的瞬间!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缚!玄阴子道长的厉喝声如同金铁交鸣!他手中的桃木剑不知何时已换成一柄铜钱剑,剑尖上七枚染着鸡血的铜钱嗡鸣震颤!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之上!
嗤啦——!
一道由无数扭曲金色符文构成的锁链,瞬间从铜钱剑尖激射而出!这锁链并非实体,却带着一种禁锢神魂、镇压邪祟的强大力量,速度快如闪电,直扑朱衣身影!同时,他左手一扬,七八张画满镇煞符箓的黄符如同活物般飞射而出,封堵住红影所有闪避的空间!
孽障!束手就擒!铁剑韩涛也动了!他身法如电,背后的长剑不知何时已出鞘,剑光清冷如秋水,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一剑刺出,无声无息,角度刁钻狠辣至极,直指红影后心要害!剑尖之上,一点寒芒吞吐不定,显然蕴含着极其精纯凌厉的内家剑气!
前有符文锁链与漫天镇煞符箓围堵!后有夺命寒剑!旁有刚猛禅杖虎视眈眈!
三大高手,配合默契,杀招齐出!瞬间将那朱衣妖物逼入了绝境!
吼——!
一声充满了暴戾、痛苦和狂怒的嘶吼从面具下爆发出来!那声音已完全不像人声,更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凶兽!面对这致命的围杀,朱衣身影身上猛地爆发出滔天的血光!那血光粘稠如实质,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和刺骨的怨毒死气!
她双手猛地向前一撕!十根暗紫色的尖锐指甲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五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色的血芒爪影脱手飞出,带着撕裂一切的毁灭气息,狠狠撞向玄阴子道长的符文锁链和漫天黄符!
嗤嗤嗤——!
金色符文锁链与血色爪影猛烈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令人牙酸的侵蚀声!符文锁链剧烈震颤,光芒迅速黯淡!那些镇煞符箓更是如同遇到克星,瞬间被血芒侵蚀、燃烧、化为灰烬!
玄阴子道长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的道法显然被这妖物恐怖的怨煞之力克制了!
与此同时,朱衣身影看也不看身后刺来的致命一剑!她的身体以一个完全违背常理的、如同折断般的角度猛地扭曲!韩涛那志在必得、狠辣刁钻的一剑,竟擦着她肋下的红袍刺过,只划破了衣衫!
但韩涛不愧是六扇门高手,剑势未尽,手腕一抖,剑锋顺势横削,直斩对方腰腹!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圆觉大师的第二杖已然带着更猛烈的罡风横扫而至!禅杖乌光笼罩范围极大,封死了她腾挪的空间!
眼看那朱红身影就要被拦腰斩断的利剑和横扫千军的禅杖同时击中!
千钧一发!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带着风雷之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悍然撞入了这绝杀的战圈!
住手——!!!
石破天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浑身湿透,污泥满身,形容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他人在半空,双掌已然齐出!一手拍向圆觉大师横扫而来的镔铁禅杖侧面!一手并指如剑,带着凌厉无匹的剑气,直点韩涛横削的剑脊!
砰!铛!
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同时爆发!
石破天拍中禅杖侧面的右掌,太玄经那至刚至阳、沛然莫御的掌力轰然爆发!圆觉大师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杖身传来,沉重无比的镔铁禅杖竟被硬生生拍得向外荡开!他魁梧的身躯也被带得一个趔趄,眼中闪过骇然之色!
而他左手剑指点中韩涛剑脊的瞬间,一股精纯凌厉、带着无匹穿透力的剑气透剑而入!韩涛手腕剧震,整条手臂酸麻难当,那削向朱衣身影腰腹的一剑,硬生生被点得向上偏移了数寸,险之又险地从红影上方掠过!
石破天自己也被这两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喉头一甜,但他强行压下,借着反震之力,身体如同大鸟般一个旋身,稳稳落在了那朱衣身影和三大高手之间!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了身后那团燃烧着怨毒血光的红影!
都住手!她不是妖魔!石破天嘶声大吼,声音因为焦急和激动而撕裂,她……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是被人所害!她是阿绣!
阿绣两个字,如同带着某种禁忌的魔力,瞬间让整个混乱的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捕快兵丁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一身狼狈却武功高得吓人的汉子,和他身后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画皮妖。
玄阴子道长捂着胸口,嘴角带血,三角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圆觉大师稳住身形,手持禅杖,浓眉紧锁,眼中精光闪烁。
韩涛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虎口被震裂,渗出血丝,他死死盯着石破天和他身后的红影,眼神锐利如刀。
而被石破天护在身后的朱衣身影,在他喊出阿绣的瞬间,那翻腾的血光猛地一滞!疯狂混乱的气息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她身体微微颤抖着,面具下那双怨毒的血眸,死死地、死死地盯着石破天宽阔却微微颤抖的背影。那目光,充满了滔天的恨意,却又在最深处,翻搅着一种被强行撕裂的、无法言喻的剧痛和混乱!
就在这时!
哼!愚不可及!
一个冰冷、漠然,仿佛不带丝毫人间情感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陡然在乱葬岗最高处的一座残破墓碑顶端响起!
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呜咽,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威严和寒意!
所有人悚然一惊,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残破的墓碑顶端,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灰袍人!
那人身形瘦高,宽大的灰色袍袖在夜风中微微飘拂。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光滑如镜的银色面具!面具在火把光芒下反射着冰冷、死寂的微光。唯有面具之后,那双露出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深邃、冰冷、漠然,仿佛历经了万古沧桑,看透了世间一切爱恨情仇、生死轮回,只剩下一种高高在上的、如同神祇俯视蝼蚁般的……绝对理性!
灰袍人负手而立,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无视了惊愕的众人,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直直落在石破天和他身后那团血光之上。
石破天,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早已料到的嘲弄,十年磨砺,你的‘善’,依旧如此盲目而……可笑。
石破天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这个声音!这张面具!这双眼睛!
纵然过去了十年,纵然只在侠客岛那惊鸿一瞥!他也绝不会认错!
眼前这个如同鬼魅般出现的灰袍人,正是当年在侠客岛,点化他参悟《太玄经》、勘破武学障壁,最终将他引入武道至高殿堂的——那位神秘莫测的侠客岛岛主!
岛……岛主!石破天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荒谬而完全变调。巨大的冲击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侠客岛岛主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何说自己的善可笑难道……难道阿绣变成这样……和他有关!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住石破天的心脏!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灰袍岛主对石破天的震惊视若无睹。他那双冰冷漠然的目光,缓缓移向石破天身后那剧烈颤抖、血光翻腾的朱红身影,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画皮,吾赐你新生,予你复仇之力。你便以此‘善念’,回报于吾么
画皮二字,如同最后的判决。
石破天身后,那朱红的身影猛地爆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尖啸!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挣扎和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的绝望!她身上翻腾的血光骤然暴涨!十根暗紫色的指甲暴涨数寸,闪烁着妖异的寒芒!那滔天的怨毒和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锁定了挡在她身前的石破天!
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针,狠狠刺在石破天的背心!
石破天霍然转身!
正对上那双近在咫尺、在血色面具下疯狂燃烧的血眸!那双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最纯粹的、被彻底点燃的毁灭欲望!所有的混乱、痛苦,似乎都在灰袍岛主那冰冷的话语下,化作了焚烧一切的疯狂恨火!她不再颤抖,不再呜咽,像一具彻底被仇恨驱动的傀儡,一只只剩下杀戮本能的凶兽!
嗬……一声非人的低吼从面具后挤出。
她动了!快如鬼魅!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指甲暗紫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五指如钩,直插石破天的心口!那速度快到极致,狠辣到极致!完全是要将他开膛破肚,剜心挖肺!
石破天瞳孔骤缩!太玄经内力本能地护住心脉!但他没有躲!他甚至没有抬手格挡!只是死死地、痛彻心扉地望着那双疯狂的血眸,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破碎而绝望:
阿绣——!是我!是狗杂种啊!!醒醒——!!!
狗杂种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入血色翻腾的混沌!
那只插向他心口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鬼爪,在距离他胸膛不足三寸的地方,猛地、剧烈地、如同痉挛般停住了!
暗紫色的尖锐指甲,距离他剧烈起伏的心口,只有一线之隔!凌厉的爪风甚至撕裂了他胸前的衣襟!
面具下那双疯狂燃烧的血眸,剧烈地闪烁起来!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腾血池!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被强行压制了不知多久的、尖锐到极致的痛苦和混乱,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
呃……啊……杂……杂……破碎的音节,带着泣血般的呜咽,艰难地从面具后挤出。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那滔天的血光和怨毒气息如同退潮般剧烈波动、明灭不定!
灰袍岛主那冰冷漠然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穿透混乱,精准地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失望:
画皮,你在犹豫你忘了是谁赋予你这身‘画骨’之力忘了是谁让你得以向这负心薄幸的世间复仇区区名号,便动摇了你的‘道心’看来这‘人间至情’,果然是你等残渣无法跨越的魔障!既是如此……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冷酷宣判:
…留你何用便以此‘情’为引,为你这扭曲之路,画上终章!
话音未落,灰袍岛主那负于身后的右手,极其随意地朝着下方剧烈挣扎的朱衣身影,凌空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炫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极细、极淡、近乎透明的灰色气流,无声无息地射出!这气流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便跨越了数十丈,精准无比地射入了朱衣身影的眉心!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
呃啊——!!!!!
一声超越了人类承受极限、仿佛灵魂被生生撕裂、被投入永恒炼狱的惨嚎,猛地从朱衣身影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凄厉得无法形容,充满了无边的痛苦和彻底的绝望!
她身上翻腾的血光瞬间凝固!然后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崩裂!那覆盖在脸上的、永恒哭泣的画皮面具,仿佛承受不住这源自内部的恐怖力量,从眉心被灰气射入的地方,猛地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
咔嚓!
缝隙瞬间蔓延!整张面具如同脆弱的蛋壳,在令人牙酸的声音中,轰然碎裂!碎片簌簌落下!
面具之下,露出的是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却依旧能看出清丽轮廓的脸!
正是阿绣!
只是此刻,这张本该温柔的脸上,布满了蛛网般狰狞凸起的青黑色血管!她的眉心,一个深可见骨的、仿佛被烧灼出的孔洞,正汩汩地向外冒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血!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一只被无尽的痛苦和疯狂占据,血丝密布!而另一只,却在面具碎裂的瞬间,竟短暂地恢复了一丝石破天无比熟悉的、清澈的温柔!只是这温柔里,浸满了刻骨的悲伤和绝望!
她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石破天,那只恢复清明的眼睛里,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那只停在石破天胸前的手猛地收回,却不是攻击,而是颤抖着、艰难地抬起,指向自己那被黑血浸染、狰狞恐怖的眉心!
傻…傻子……破碎的、带着血沫的气音,从她颤抖的唇间挤出,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杀…杀了我……这…这身皮骨…是…是囚笼……解…解脱……
话音未落,她眉心那黑洞中冒出的黑血骤然变得粘稠如墨!无数道更粗、更狰狞的青黑色血管如同活物般在她脸上、脖颈上疯狂蠕动!那只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瞳孔瞬间被翻涌上来的血色和混乱彻底吞噬!灰袍岛主注入的那道灰气,如同最恶毒的引信,将她体内积压的所有怨毒、痛苦和源自画骨的邪异力量彻底引爆!
吼——!!!
比之前更狂暴、更凶戾的咆哮震彻四野!阿绣身上残余的红衣被暴涨的邪气撕裂!露出的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扭曲的毒蛇般隆起、搏动!她彻底化作了失去理智、只剩下毁灭本能的凶魔!十指指甲暴涨,带着撕裂一切的腥风,这一次,再无半分迟疑,疯狂地抓向石破天的头颅!要将这最后的魔障彻底撕碎!
不——!!!
石破天目眦欲裂!心胆俱碎!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阿绣面具下那张脸!看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清明和刻骨的悲伤!听到了她那一声傻子和解脱!
是岛主!是侠客岛岛主!是他将阿绣变成了这般模样!是他操控着这一切!
滔天的怒火混合着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淹没了石破天所有的理智!太玄经内力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在他体内奔腾咆哮!
面对阿绣那彻底疯狂的、致命的一爪,石破天没有后退!他发出一声泣血般的狂吼,不闪不避,双掌齐出!一手蕴满至柔的卸力牵引之劲,如同漩涡般缠向阿绣抓来的鬼爪手腕!另一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至刚至阳、无坚不摧的剑气,却不是攻向阿绣,而是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直刺她眉心那个不断涌出黑血的恐怖孔洞!
他要毁掉那灰气的源头!哪怕……哪怕要亲手洞穿阿绣的额头!
妖孽受死!
拿下他!
玄阴子、圆觉、韩涛三人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惊变骇住,但见石破天竟攻向画皮妖(在他们眼中),而画皮妖也彻底发狂,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再次出手!
玄阴子强压伤势,铜钱剑再次射出符文锁链,卷向阿绣双脚!圆觉大师禅杖带着风雷之声,横扫石破天下盘!韩涛长剑如毒蛇吐信,直刺石破天肋下空门!三大高手,目标却都默契地指向了石破天,意图将他与发狂的妖物一同制服!
乱葬岗上,杀气纵横!
石破天深陷绝境!前有彻底疯狂、欲置他于死地的阿绣!后有三大高手的致命合击!而那高高在上的灰袍岛主,正用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睛,俯瞰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人性与魔性的惨烈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