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姜程打来的求救电话时,我正看着他妈在阳台精神抖擞地晾衣服。
电话里,他痛哭流涕地说他妈妈得了急性衰竭。
1
卧室里传来一阵阵兴奋的喊叫声。
手机屏幕亮起,不是工作群的消息。
是男友姜程发来的游戏战绩截图。
一张无比华丽的MVP结算画面。
下面跟着一行字。
存图,这局对面那群菜鸡被我们按在地上摩擦,想跑都跑不掉！
我盯着屏幕。
迟钝地感觉到手指头有点痛。
现在是凌晨四点。
我刚改完我们两个人明天月度考核要交的报告。
只觉得眼睛又酸又涩。
而他,我的男朋友姜程,此时正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这场景,最近两个月太常见了。
我和姜程从大学就在一起了。
熬过了毕业季分手潮。
我们俩一起拼了命挤进了这家业内顶尖的大厂实习。
只要平稳度过半年实习期,就能留下。
当时我觉得,我们的未来一片光明。
实习期再苦再累,两个人一起扛就好了。
现实呢
实习工资低得可怜,到手只有三千出头。
在一线城市,房租水电吃饭一扣,剩不下几个钱。
实习压力很大。
各种项目、熬夜加班、周报、月度考核……
各种各样的事情像一座座小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姜程在学校里是风发意气的存在。
他根本受不了刚进入社会的这种落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姜程迷上了一款刚问世的竞技游戏。
一开始,他说压力太大,打两把放松放松。
不到一周,放松变成了沉迷。
2
姜程一开始是真的只玩两把。
后来变成下班就打开电脑。
在公司吃饭都要捧着手机看游戏相关的东西。
再后来。
就像现在这样,凌晨三四点了还在游戏里开麦大呼小叫。
姜程,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吧。
我关掉电脑,揉着太阳穴走到卧室提醒。
他头都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马上马上！等这波团打完！你们快去踢对面那个！
我叹了口气,自己去洗漱。
等我躺上床,他那边还在鏖战。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
他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
跟白天在公司开会时蔫头耷脑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劝他。
阿程,明天的考核报告汇报很重要,听说这次不合格的会被刷掉。你现在这状态,白天老打瞌睡,上次周报还被组长批了……
知道了知道了！
他不耐烦地打断我,眼睛依旧粘在屏幕上。
我心里有数！打完这把就睡了！这破工作,压力这么大,还不让人放松下了我打游戏怎么了又没耽误正事！
可是……
别可是了！烦不烦！
他语气冲了起来：悠悠,你别总是啰里吧嗦的我打两把换个新衣服怎么你了！
我噎住了。
新衣服
我这才注意到。
他游戏里那个角色穿着我从没见过的、闪着银光飘带的衣服。
头发是游戏里最贵的白发。
武器也换成了他之前说过的那把据说死贵死贵的限定款。
你在游戏里充了多少钱了
我心里一咯噔。
嗯,就充了点。
他含糊地应着,手指不停。
你放心,我有分寸。
分寸
我看着他那身虚拟但可能比我们两个人衣柜里所有衣服加起来都贵的行头。
心里算着这是我们多少天的饭钱。
实习期工资就那么点,房租水电是大头,剩下的得精打细算才够生活。
我们都没有和父母要过钱,他哪来的钱充游戏
3
很快我就知道了。
他不再抱怨钱不够花,甚至有时下班会给我带杯奶茶,说是犒劳我。
我问他哪来的钱。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机：做陪玩啊！现在行情好,我技术不错,一小时能赚四五十呢！碰上大老板,还会给我送新出的衣服武器！
陪玩
我愣住了。
你白天要上班,晚上还通宵打游戏做陪玩你不要命了
你懂什么！
他白了我一眼。
这叫开源！光靠那点死工资,猴年马月才能翻身你看我,现在陪玩赚的,不比工资少多少！我在游戏里遇到了两个老板,女的人特好,出手大方,天天点我！还有个男的,也很大气！跟他们打,轻松又有钱赚！
他说得眉飞色舞,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捷径。
我却只觉得心往下沉。
从那以后,他口中的两位老板,成了他口里的高频词。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泡在游戏里,戴着耳机。
时而兴奋地指挥,时而低声下气地讨好老板。
时而发出我从未听过的、带着点暧昧的笑声。
沫沫姐,你这操作可以啊！
龙哥放心,这局包在我身上！保证带你躺赢！
哎呀,沫沫姐你怎么又给我送礼物了太破费了！谢谢姐！姐大气！
他的生物钟彻底乱了。
经常陪玩到凌晨五六点,天都蒙蒙亮了,才匆匆摘下耳机,冲进卫生间胡乱洗把脸,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抓起包就往公司冲。
白天在公司,他就像个游魂。
开会走神,写代码出错,对着屏幕打瞌睡。
组长点名批评了他好几次。
月度考核的成绩单上,他的名字后面跟着刺眼的C-。
4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再这样下去。
实习期肯定过不了。
姜程,你不能再这样了！下次考核再不及格,你就得走人了！
晚上我把他堵在卧室门口,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那个陪玩,能不能先放放每天节制一点,先把工作稳住行不行我们好不容易进这个公司的！
他满脸疲惫,眼袋乌青,烦躁地推开我。
你烦不烦啊！天天就知道考核考核！我知道！我心里有数！陪玩怎么了我靠本事赚钱！比在公司当孙子强！沫沫姐说了,我这技术,以后当全职陪玩或者主播都行,赚得不比这破工作少！你少管我！
沫沫姐沫沫姐！你脑子里只有你的沫沫姐了是不是
我心里积压的委屈和怒火一下子冲了上来。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工作都要丢了！你为了做陪玩,连前途都不要了这个游戏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那两个老板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听到我提到那个沫沫。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提高音量。
你少污蔑沫沫姐和龙哥！他们就是人好,看得起我！不像你,整天就知道打击我,泼我冷水！你就是嫉妒！嫉妒我能赚钱,嫉妒别人欣赏我！
我嫉妒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
姜程,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我嫉妒你什么我巴不得你好！可你现在在往火坑里跳你知道吗
滚！
他指着我,眼神冰冷又陌生。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爱过不过,不过拉倒！
门在我面前砰地一声甩上,将墙灰震得簌簌往下掉。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五年的感情,在他眼里,比不上游戏里虚无的崇拜。
5
那次争吵后,我们陷入了冷战。
说是冷战,其实更像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彻底活在了游戏和陪玩的世界里,直接去了网吧。
刚搬进来时温馨甜蜜的出租屋对他来说,更像是个睡觉的旅馆。
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几乎见不到面,说不上话。
我生日那天,特意请了半天假,买了蛋糕,做了几个他爱吃的菜。
打电话给他,响了很久才接,背景音是激烈的游戏音效和队友的呼喊。
喂干嘛
他语气很不耐烦。
今天……我生日,晚上回来吃饭吗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啊生日
他顿了一下,显然忘了。
哦…行吧,我尽量。不过晚上沫沫姐组了队要冲榜,很重要,我可能回不来。你先吃吧,别等我。
姜程……
好了好了,打团呢！挂了！
电话忙音传来,像冰冷的针扎进耳朵里。
我看着桌上精心准备的饭菜和那个小小的蛋糕。
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晚上十一点,他果然没回来。
我给他发消息,石沉大海。
鬼使神差地,我下载了他沉迷的那个游戏,注册了个小号,搜索了他的游戏ID。
他的头像亮着,状态显示组队中。
队伍里另外两个人的ID异常醒目：【无敌沫沫】和【龙】。
更刺眼的是,他和【无敌沫沫】的ID头上,挂着系统配发的、金光闪闪的情缘标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点开他的游戏主页,最新动态是和【无敌沫沫】的合影截图。
游戏里,他的人物亲密地搂着那个穿着华丽时装的女角色,背景是浪漫的花海。
配文：【感谢有你陪伴的每一天。比心。】
评论里,【无敌沫沫】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宝宝最好啦~】。
那个【龙】也凑热闹：【啧啧,又撒狗粮！线下见面不得更腻歪】
线下见面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6
几天后,我刷朋友圈,看到一个不太熟的校友发了几张热闹的漫展照片。
配文：今天参加活动！人超多！遇到好多大佬！
我放大照片,在攒动的人头里,一眼就看到了姜程。
他穿着一件印着游戏LOGO的T恤,笑得很开心。
而他旁边,紧挨着一个妆容精致、穿着性感游戏角色COS服的女孩。
女孩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头几乎靠在他肩膀上。
那个女孩的脸,赫然就是姜程游戏空间里。
【无敌沫沫】曾经晒过的自拍照！
这张照片像一把烈火,灼伤了我的眼睛。
我浑身发冷,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原来,他们的情缘,早就从线上发展到了线下。
什么陪玩老板,什么知心姐姐,全是狗屁！
我疯了一样给姜程打电话。
一个,两个,十个……全部无人接听。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回过来,声音沙哑,带着宿醉后的疲惫。
喂,你昨晚打那么多电话干嘛
你昨晚在哪
我声音冷得像冰。
漫展啊,不是跟你说了吗跟几个朋友一起去的。
他语气有点虚。
朋友哪个朋友无敌沫沫吗
我直接戳破。
姜程沉默了几秒,然后用强装镇定的声音道。
你……你瞎说什么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挽着你的胳膊贴你那么近姜程,你当我瞎吗朋友圈照片都传疯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声音尖利起来。
你够了！你调查我跟踪我有意思吗
他恼羞成怒,开始口不择言。
对！我是跟沫沫见面了怎么了她有钱又漂亮,性格又好,还懂我！比你这天天就知道唠叨、给我压力的黄脸婆强一百倍！我跟她睡了！满意了吗我们在一起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在一起了睡了
这几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砸得我眼前发黑。
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搅在一起,疼得弯下腰去。
我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血腥味,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最后一点念想,彻底碎了。
好,姜程。
我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我们完了,分手,我马上就搬走。
7
搬家那天,他还在蒙头大睡,大概是又陪玩到天亮。
我收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
看着这个我们曾经一起布置得温馨不已的小窝,只觉得无比讽刺。
五年感情,最终还是被现实和金钱打败了。
我拖着行李箱离开,没有回头。
心是痛的,但更多的是麻木和解脱。
终于,不用再为一个沉迷游戏、背叛感情、毫无责任心的男人操心了。
我删掉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游戏好友。
把所有的精力都砸在了工作上。
熬夜加班没问题！
项目难点我来啃！
组长苛刻我做到他挑不出刺！
那些曾经因为担心姜程而分散的心力,现在全都变成了我往上爬的燃料。
白天我拼命工作,晚上恶补专业知识。
困了就用冷水洗脸。
累了就想想姜程那副沉迷游戏的鬼样子和他搂着别的女人时的嘴脸。
比任何咖啡都提神。
月末考核成绩出来,我的名字后面,第一次跟着鲜红的A+。
组长看我的眼神,终于不再是审视和不满,而是带着一丝赞许。
但我知道,这还不够。
我要留下来,我要转正。
8
日子在忙碌中飞快滑过。
转眼又到了月末考核的关键节点。
办公室里气氛紧绷。
我依然保持着A+的势头,但偶尔从茶水间听到的零星议论,还是钻进了耳朵。
听说了吗研发部那个姜程,这次考核又垫底了。
又是C连续两次了吧再有一次不及格,实习期就结束了。
活该！天天上班打瞌睡,项目做得一塌糊涂,组长脸都黑了。
好像还沉迷打游戏听说他晚上做陪玩做到天亮
真是拎不清,一个游戏能火多久啊……
姜程。
这个名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泛起一点微澜,但很快又平息了。
本来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但也许是那五年的习惯作祟。
也许是心底最后一丝可笑的情分。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在一个下班后的傍晚,在公司楼下堵住了他。
他看起来状态更糟了。
眼窝深陷,眼底是重重的黑眼圈,头发凌乱。
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巴巴的,还带着一股烟味。
看到我,他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又强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有事
他语气生硬。
姜程。
我尽量心平气和。
听说你这次考核结果又不太理想
关你屁事！
他像被戳到痛处,立刻炸毛。
你来看我笑话
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我叹了口气。
我是想提醒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再不及格,你就得走人。这份工作,当初我们拼了命才进来的,你……
行了行了！少在这儿假惺惺！
他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我。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老子就算没了这份工作,也饿不死！沫沫说了,她可以养我！跟着她,比在这破公司当牛做马强一百倍！
又是沫沫！
我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还做着软饭梦的样子,只觉得无比悲哀。
姜程,醒醒吧！那个沫沫……
我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嗲嗲的女声插了进来,带着浓浓的嘲讽：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程的前女友啊怎么,看见小程现在跟我在一起,心里不平衡了跑这儿来死缠烂打
一个穿着时髦、妆容浓艳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来,正是照片上和游戏里的那个【无敌沫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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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亲昵地挽住姜程的胳膊,示威似地靠在他身上,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上下打量着我。
啧啧啧,瞧瞧你这身地摊货,灰头土脸的,难怪小程不要你。
她撇着嘴,语气刻薄到了极点。
自己没本事,看不得小程好是吧还跑来挑拨离间省省吧！小程现在是我男朋友,他过得好着呢,用不着你在这儿多管闲事！
姜程被她挽着,非但没有推开她,反而像是找到了靠山,挺直了腰板,看向我的眼神也带上了轻蔑。
周围下班的同事开始有意无意地看过来,指指点点。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羞辱、难堪、愤怒。
最后都化成了一片冰冷的麻木。
我看着眼前这对男女,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我最后那点可笑的善心,在他们眼里,就是挑拨离间。
我点了点头,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转身,挺直脊背,走进了人群里,把他们的嘲讽和周围的目光都甩在了身后。
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结束了。
9
后来姜程果然没有通过最后一次考核,被公司辞退了。
他很快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也搬离了原来我们合租的地方,据说搬去和那个沫沫同居了。
他的一切,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我屏蔽了所有关于他的消息,专心过自己的日子。
实习期结束,我以优异的成绩和突出的表现顺利转正,涨了工资。
工作慢慢上手,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虽然忙碌,但踏实、安心。
那场持续了半年多的噩梦,似乎真的远去了。
直到一年后一个深夜。
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写方案,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我的老家。
这么晚了,老家谁找我
我心里莫名一紧,害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赶紧接通了电话。
喂悠悠是悠悠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疲惫,带着浓重哭腔的男声。
是姜程。
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这声音……太陌生了,透着一股走投无路的绝望。
是我,有事
我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点冷。
悠悠……呜呜呜……
他居然哭了出来,声音抽抽噎噎的。
薇薇…我完了…我真的完了……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什么事说清楚。
我皱着眉,心里警铃大作。
我…我家里出大事了！
他哭得更大声,语无伦次。
我妈,我妈她突发重病,住院了。是急性,急性什么衰竭。医生说很危险,要立刻动手术,手术费要三十万！我爸把房子都抵押了还差十万块！我们把所有亲戚都借遍了,实在没办法了。悠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混蛋！我不是人！你看在,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能不能借我十万块,救救我妈！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我以后做牛做马还你！
他的哭声凄惨绝望,带着哀求。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真的会心软。
但现在……
你妈生病急性衰竭
我重复着他的话,心里那点仅存的波澜彻底平复了,只剩下荒谬感。
姜程,我现在就在老家。
电话那头,他的哭声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
我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我家和他家是隔壁楼,他父母那间屋子的灯,此刻正亮着温暖的黄色光晕。
就在十分钟前,我还看见他妈妈端着洗好的衣服去阳台晾晒,中气十足地跟楼下邻居打招呼,精神好得很。
我刚才还看见阿姨在阳台晾衣服,声音洪亮,身体好得很。
我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你家的房子也好好地在那儿呢。姜程,你妈到底得了什么需要三十万手术费的‘急性衰竭’是‘缺钱衰竭’吗
我……
他哑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有粗重的、慌乱的喘息声通过听筒传来。
需要我帮你报警吗诈骗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
我冷冷地问。
悠悠！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困兽,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又怨毒。
你就这么盼着我死要眼睁睁看着我家破人亡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啪。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拉黑了这个号码。
世界清净了。
10
挂了电话,我的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谎言被当场戳穿的感觉,原来这么滑稽。
他为了钱,连自己亲妈都敢咒,真是烂到根了。
那点仅存的、对他落魄的同情,也烟消云散。
一周后,我照常刷着手机摸鱼。
突然,一条热搜以爆炸般的速度冲上了榜首：
爆！《梦中游》特大诈骗案！多名游戏玩家及该游戏代打代陪被卷走九千万！主犯落网！
我的心猛地一跳。
《梦中游》
不就是姜程玩的那个游戏
我立刻点开。
新闻内容触目惊心：
【近日,警方成功破获一起利用热门网络游戏《梦中游》实施的特大诈骗案,抓获犯罪嫌疑人苏某（女）和吴某（男）。据查,二人长期在游戏中伪装成大佬玩家（游戏ID：无敌沫沫,龙）,通过巨额充值、高额打赏陪玩、随机赠送游戏皮肤等手段,迅速在该游戏圈内树立起顶级富豪人设,取得大量高人气陪玩玩家以及普通玩家的信任……】
无敌沫沫！龙！
照片里那两个打着马赛克被警方押着的、垂头丧气的男女,正是当初羞辱我的那个女人,和姜程口中那个大气的老板龙哥！
新闻继续写道：
【……二人取得玩家信任后,谎称有内部投资渠道、高回报理财项目,以关心陪玩青春饭不长久为名,诱导受害人在指定平台进行投资。初期给予小额回报,诱使受害人不断加大投资数目,甚至鼓动其向亲友、借贷平台借款。当资金池达到一定规模后（初步统计涉案金额高达九千万）,二人关闭虚假投资平台,卷款潜逃……】
【目前已知有数十名游戏陪玩受害,损失惨重,有人倾家荡产,负债累累……警方提醒广大网民,警惕网络交友投资陷阱……】
新闻下面,还附带着一些受害陪玩接受采访的片段。
都是一个个年轻人。
有的面色惨白,眼神空洞；
有的捂着脸痛哭流涕；
有的愤怒地控诉着骗子的诈骗手段。
他们点了我几次后就说能带我赚大钱,说心疼我天天熬夜打游戏,我真以为遇到贵人了……
我刚开始投了五千,第二天就返了我六百！我一看这么赚钱,就把所有积蓄都投进去了,还借了网贷……
他们说平台升级,要再投一笔才能提现,我鬼迷心窍,把爸妈的养老钱都骗来了,现在全没了,房子也没了,我该怎么办啊……
我是被朋友介绍才跟他们搭上线的,刚开始陪玩费确实很高,后来他们说要包月,先付一半定金,一个月结束了再付剩下的钱,没想到……
苏沫！吴天龙！你们不得好死！还我血汗钱！
看着那些绝望的脸,听着那些撕心裂肺的哭诉,我后背一阵发凉。
原来如此。姜程当初那副鬼样子,他所谓的沫沫姐可以养他,他深夜打来的那个充满谎言和绝望的借钱电话……
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找到了什么金主,而是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会让人血本无归的陷阱里。
那个在他落魄时收留他。
在他羞辱我时耀武扬威的女朋友沫沫。
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养一头待宰的肥猪。
11
我关掉了新闻页面。
办公室里空调开得很足,我却觉得身体有点发凉。
沉默了几秒,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慢慢涌上来。
不是幸灾乐祸,不是被背叛的仇得报的狂喜。
而是一种巨大的、荒诞的、尘埃落定的唏嘘。
那个曾经和我一起规划未来,说要在这座城市扎根的男孩；
那个为了游戏里的虚荣和几百块陪玩费跟我翻脸、背叛我的男人；
那个被金主骗得精光、走投无路到用母亲重病这种拙劣谎言来骗前女友钱的可怜虫……
最终,都定格在新闻照片里那两个诈骗犯冰冷的手铐上。
五年青春,喂了狗。
但好在,我挣脱出来了。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眼前的电脑屏幕。
上面是我负责的项目代码,一行行,清晰、有序,充满了挑战也充满了希望。
这才是我的世界。
真实、可靠,由我自己一笔一画敲出来的未来。
我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有点苦,但很提神。
相恋五年的男朋友会出轨,会背叛。
游戏里的金主会骗人,会卷钱跑路。
但靠自己挣来的前程和银行卡里的存款,永远不会背叛。
我放下杯子,手指重新落在键盘上,敲击声清脆而有力。
新的一天,新的工作,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