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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色黄昏,绝望深渊
窗外的雨,下得像老天爷在号啕大哭,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泪痕蜿蜒而下。这雨,从昨天下午那场噩梦开始,就没停过。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气,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我女儿甜甜身上的、那种奶香味的最后一丝残留。这味道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口反复地锯。
我蜷缩在冰冷的病房角落,身上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的,像套在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上。指尖冰冷,颤抖着抚摸着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我的甜甜,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阳光洒在她柔软的发顶,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那是她五岁生日那天拍的,就在一周前。一周前,我的世界还是彩色的,充满了她清脆的笑声和奶声奶气的妈妈。
妈妈,你看我像不像真的公主
她当时仰着小脸问我,眼睛里盛满了整个星空的璀璨。
像,我的甜甜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
我笑着回答,心软得一塌糊涂。
可现在……我的小公主,我的命,躺在太平间冰冷的铁柜里,再也不会对我笑,不会撒娇,不会用她软乎乎的小手搂着我的脖子说妈妈我爱你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是陈薇。
我丈夫林屿深藏在心底整整十年的白月光,那个他无数次醉酒后呢喃的名字,那个他手机相册里唯一加密保存的照片主人——陈薇。
昨天下午四点十七分,城西梧桐路与枫林路的交叉口。监控画面清晰地记录下了一切:我那辆刚送去保养回来的白色小POLO,载着刚从幼儿园接回来的甜甜,规规矩矩地停在红灯前。甜甜坐在后排的安全座椅上,晃着小脚丫,嘴里还哼着新学的儿歌。绿灯亮起,我缓缓起步。
就在这时,一辆失控的红色保时捷911,像一头嗜血的猛兽,以超过120码的速度,从右侧辅路疯狂地斜插冲过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撕裂了黄昏的宁静。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感觉一股巨大的、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撞在副驾驶一侧!
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世界瞬间天旋地转。玻璃碎裂的声音、金属扭曲的呻吟、还有……甜甜那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惊呼。
甜甜——!!!
我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眼前发黑。安全气囊嘭地弹出,重重砸在我的脸上,带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剧痛从胸口蔓延开,但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挣扎着扭头看向后座。
安全座椅的卡扣在巨大的撞击力下变形了。甜甜小小的身体被甩了出来,额头重重磕在变形的车门框上,鲜红的血,刺目得让我心脏骤停,汩汩地顺着她苍白的小脸流下,染红了她的粉色小外套。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像一只破碎的洋娃娃。
甜甜!甜甜!你醒醒!看看妈妈!求求你……我疯了一样想解开安全带去抱她,可身体被卡住,动弹不得。剧痛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我伸出手,徒劳地想抓住她垂落的小手,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凉。
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警笛声、人群的惊呼声、还有……一个高跟鞋踉踉跄跄走近的声音。
我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挡风玻璃,看到了那个从红色保时捷驾驶座下来的女人。她似乎也受了伤,捂着额头,指缝间有血渗出,昂贵的香奈儿套装沾满了污渍,狼狈不堪。但那张脸,那张即使化成灰我也认得的脸——陈薇。
她眼神慌乱地看了一眼我的车,尤其是看到后座毫无声息的甜甜时,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但随即,那慌乱被一种更深的、近乎冷酷的东西取代了。她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却清晰地飘进我的耳朵:
屿深……我、我出车祸了……在梧桐路……我撞了人……好像……好像是个孩子……我头好晕……你快来……
林屿深。
这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我的心脏,再用力搅动。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救护车来了,消防车来了。我被解救出来,第一时间扑向甜甜,却被医护人员死死拦住。孩子……我的孩子……我撕心裂肺地哭喊,挣扎,眼睁睁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甜甜小小的身体抬上担架,盖上白布。
那抹刺眼的白,成了我余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被送到医院,肋骨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但比起心上的千疮百孔,这些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我像个行尸走肉般躺在病床上,一遍遍拨打林屿深的电话,无人接听。
直到深夜,病房的门被推开。林屿深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他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唯独没有我期盼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悲伤和愤怒。
他走到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疏离。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死死盯着他,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满腔的恨意和悲凉在燃烧:甜甜呢我的甜甜呢!
他沉默了几秒,薄唇紧抿,避开了我的视线:……甜甜……抢救无效……走了。
走了我猛地坐起来,不顾胸口的剧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她是被陈薇撞死的!是被那个贱人活活撞死的!林屿深!那是你的女儿!你的亲生女儿啊!
林屿深用力甩开我的手,力道之大让我跌回病床。他整了整被我抓皱的袖口,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苏晚,你冷静点!陈薇她不是故意的!她当时低血糖犯了,意识模糊!这只是一场意外!谁也不想的!
意外!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低血糖意识模糊林屿深,监控拍得清清楚楚!她超速!闯红灯!她是谋杀!是谋杀我的甜甜!!
够了!林屿深厉声打断我,眼神锐利如刀,警方会调查清楚!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陈薇她自己也受了伤,现在还在隔壁病房观察!她也很痛苦!
她痛苦!我尖声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眼泪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她痛苦!那我的甜甜呢她才五岁!她做错了什么!她连这个世界的美好都没看够!她甚至……甚至还没来得及吃上我答应给她买的草莓蛋糕……
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林屿深看着我的崩溃,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稍微缓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大局观:苏晚,我知道你难过。我也很难过。甜甜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痛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面对现实。陈薇……她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她父亲是陈氏集团的董事长。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律师,会尽量争取……一个合理的赔偿。
赔偿!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贯穿我的大脑。
我的女儿,我怀胎十月,用生命去呵护的宝贝,她鲜活的生命,她纯真的笑容,她软软叫我妈妈的声音……在他林屿深眼里,竟然可以用赔偿两个字来衡量!
林屿深……我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还、是、人、吗
他脸色一沉,似乎被我的眼神吓到,后退了一步,语气重新变得冰冷:苏晚,你现在的情绪太激动了。你需要休息。甜甜的后事……我会处理。你……节哀顺变。
说完,他不再看我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隔绝了他冷漠的背影,也彻底隔绝了我对这个男人、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幻想。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为我的甜甜奏响的哀乐。
赔偿节哀顺变
哈哈……哈哈哈……
我捂着剧痛的胸口,却感觉不到丝毫身体的痛楚。心,已经彻底碎了,碎成了齑粉,被林屿深和陈薇,亲手碾碎,再狠狠践踏。
甜甜小小的身体躺在冰冷的太平间。而撞死她的凶手,在隔壁病房享受着观察和痛苦。我的丈夫,那个我曾经深爱、以为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正在为他的白月光奔走,用权势和金钱,试图抹去她手上的鲜血!
公道正义
在这个权势滔天的世界里,我渺小如尘埃的苏晚,能去哪里讨
绝望像黑色的藤蔓,从脚底疯狂蔓延,缠绕住我的四肢百骸,勒紧我的喉咙,将我拖向无底的深渊。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模糊,只剩下甜甜带血的小脸,和林屿深冷漠绝情的眼神,交替闪现。
我踉跄着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向病房的窗户。窗外,是城市迷离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晕,像一张巨大的、嘲讽的网。
我的甜甜,一个人躺在那里,该有多冷,多害怕啊……
妈妈没用……妈妈保护不了你……
妈妈……这就来陪你……
我猛地推开窗户!冰冷的、带着雨腥气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乱了我枯草般的头发。十八楼的高度,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和模糊的车流光影。
再见了,这个肮脏、冰冷、令人作呕的世界。
甜甜,别怕,妈妈来了。
我闭上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倾倒——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的感觉瞬间攫住了我。身体急速下坠,心脏像是要冲破胸腔。
真疼啊……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只滚烫、有力、带着薄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下坠的势头戛然而止!
巨大的拉扯力让我肩胛骨传来一阵剧痛,我惊愕地睁开眼。
雨丝斜斜地打在我的脸上,冰冷刺骨。我悬在半空,脚下是令人眩晕的高度。而抓住我的人,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手臂肌肉贲张,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示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力量。
逆着病房透出的惨白灯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一双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眼睛,在雨夜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锐利光芒,牢牢地锁定了我。
想死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男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心上,就这么放过那些害死你女儿的人
【第二章】
地狱归客,复仇之刃
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像一道铁箍,死死地扣在我的腕骨上,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剧痛让我混沌的意识有了一丝清明,但更多的是惊骇。
他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救我
放开我!我嘶哑地喊,身体因为悬空而本能地挣扎,像一条离水的鱼,让我死!让我去陪我的甜甜!
陪她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在呼啸的风雨中却异常清晰,让她看着她的妈妈像个懦夫一样跳下去,然后看着害死她的凶手继续逍遥快活,甚至……可能很快会有新的孩子,取代她曾经的位置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我最深的恐惧和痛处!
新的孩子……取代甜甜……
陈薇和林屿深……
这个可能性让我瞬间如坠冰窟,连挣扎都忘记了,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灭顶的绝望。
不……不……我无意识地呢喃,眼泪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想报仇吗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穿透风雨,直抵我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想不想,让所有伤害你女儿的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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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血债血偿……
这几个字,像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柴,瞬间点燃了我心底早已被绝望掩埋的、名为恨意的熊熊烈火!
甜甜带血的小脸,陈薇慌乱后冷酷的眼神,林屿深那令人作呕的赔偿论调……一幕幕在眼前疯狂闪现!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女儿无辜惨死,凶手却能安然无恙凭什么林屿深可以如此冷血地抛弃骨肉亲情,去维护那个蛇蝎女人
我不甘心!
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狂暴的力量从我身体深处爆发出来!求死的念头被滔天的恨意瞬间碾碎!我要活着!我必须活着!我要亲眼看着他们下地狱!
想!我猛地抬起头,雨水模糊了视线,但我死死盯着上方那双深邃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我想!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给甜甜偿命!
很好。男人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那紧绷的手臂猛地发力!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我整个人被他硬生生从窗外拽了回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骨头像是散了架,胸腔剧痛,呛咳不止。
我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重新燃起的滔天恨意交织在一起,让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我面前。我艰难地抬起头,顺着笔挺的黑色西裤向上看去。
男人很高,身形挺拔,肩宽腿长。他背对着病房的光,面容大部分隐在阴影里,只能看清利落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湿漉漉的黑色短发有几缕贴在额角,更添几分冷峻。他微微垂眸看着我,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捕猎前的猛兽,幽深、锐利,不带一丝温度。
他缓缓蹲下身,与我平视。距离拉近,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极其英俊,却也极其冷漠的脸。五官深邃如同雕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无情的直线。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黑暗。
记住我的名字,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沈确。
沈确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帮我报仇
为什么……帮我我哑声问,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喊而破碎不堪。
沈确没有直接回答,他伸出手,不是扶我,而是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意味,擦过我脸颊上混合着雨水和泪水的湿痕。那动作不带丝毫温情,反而像在擦拭一件物品上的污渍。
因为,他收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冷得像冰,你的绝望和恨意,是我见过最纯粹的燃料。而我,恰好需要一个这样的‘工具’,去点燃一场足够绚烂的……复仇之火。
工具他把我当成复仇的工具
我心头一刺,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恨意淹没。工具又如何只要能报仇,只要能撕碎陈薇和林屿深虚伪的假面,只要能让他们付出代价,我苏晚甘愿做任何人的工具!
你要我怎么做我挣扎着想爬起来,胸口的剧痛让我闷哼一声。
沈确没有扶我,只是冷漠地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养好你的伤。然后,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色U盘,随手丢在我身边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看看里面的东西。它会告诉你,你深爱的丈夫和他心尖上的白月光,背着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说完,他不再看我一眼,转身,迈着沉稳而无声的步伐,像融入黑暗的影子,消失在病房门口。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
我颤抖着手,捡起那个冰冷的U盘,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唯一的希望,也握住了通往地狱的门票。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配合着医生的治疗。林屿深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匆匆看一眼,确认我情绪稳定后,便借口公司忙或者要处理甜甜的后事离开。他的眼神里,除了公式化的关心,只剩下急于摆脱麻烦的疏离。他甚至开始试探性地提起,希望我能顾全大局,接受私下调解,签署谅解书。
晚晚,我知道你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陈薇那边愿意拿出足够的诚意,足够我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甜甜……她也一定希望我们好好活着,对吧他坐在病床边,语气恳切,试图去握我的手。
我猛地抽回手,指甲狠狠划过他的手背,留下几道血痕。我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林屿深,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甜甜的后事,你办好了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眼神闪烁了一下:在办……找了最好的殡仪馆……
我要去看她。我打断他。
你身体还没好……
我要去看她!我猛地拔高声音,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现在!立刻!马上!
林屿深被我眼中的疯狂和恨意惊得后退一步,脸色变了变,最终妥协:……好,我安排。
他匆匆离开,像是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我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林屿深,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在等待去看甜甜的间隙,我找护士借了一台旧笔记本电脑。插上那个冰冷的U盘,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
画面有些晃动,像是偷拍的。场景是一个灯光暧昧的私人会所包间。林屿深和陈薇坐在沙发上,姿态亲昵。陈薇依偎在林屿深怀里,脸上带着娇媚的笑容,手里晃着一杯红酒。
屿深哥,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及时压下消息,疏通关系,我爸非打断我的腿不可。陈薇的声音透过劣质的录音传来,带着撒娇的意味。
林屿深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语气是面对我时从未有过的温柔宠溺:傻瓜,跟我还客气什么。只是……这次确实闹得太大了,那个孩子……
提到甜甜,陈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撇撇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和不耐:谁知道那么巧嘛!谁知道那车里坐的是她女儿!晦气死了!不过,死了也好,省得……
薇薇!林屿深打断她,眉头微皱,别乱说。
陈薇似乎也意识到失言,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搂住林屿深的脖子:好啦好啦,人家知道错了嘛。屿深哥,你不会怪我吧我也是吓坏了……而且,那个苏晚,她要是闹起来怎么办她会不会……
她林屿深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不屑,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翻起什么浪给她点钱就打发了。她要是识相最好,不识相……他眼神一冷,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我就知道屿深哥最厉害了!陈薇立刻喜笑颜开,凑上去在林屿深脸上亲了一口,等这件事彻底平息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我都等了你十年了……
好。林屿深搂紧她,声音温柔似水,等处理完这些麻烦,我们就结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视频到此结束。
屏幕的光映在我惨白的脸上。我死死地盯着已经黑掉的屏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无父无母的孤儿……给点钱就打发了……麻烦……
原来,在他林屿深心里,我和甜甜的存在,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麻烦!一个需要用钱打发的麻烦!而他和陈薇,这对狗男女,竟然在我女儿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在计划着他们的婚礼!
死了也好,省得……
陈薇那句未说完的话,像毒蛇的信子,反复噬咬着我的神经!她竟然觉得我的甜甜死得好!
恨意!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我猛地抓起桌上的玻璃水杯,狠狠砸向墙壁!
砰——!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林屿深!陈薇!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下地狱去给我的甜甜磕头认罪!
胸腔里翻涌的暴戾几乎要将我撕裂!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护士惊慌地跑进来:苏小姐!你怎么了
我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那眼神里的疯狂和杀意吓得小护士倒退一步,脸色煞白。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扯出一个扭曲到极致的笑容:没事。手滑了。麻烦……帮我打扫一下。
护士战战兢兢地收拾了碎片离开。
我瘫坐在床上,浑身脱力,但心脏却在疯狂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泵出滚烫的、名为复仇的毒液,流遍四肢百骸。
沈确……他给我的,何止是真相他递给我的,是一把淬了剧毒、名为地狱的钥匙!
几天后,我坚持出院。林屿深拗不过我,派司机把我送回了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冰冷死寂的家。
一进门,甜甜的小拖鞋还整齐地摆在玄关,她最喜欢的皮卡丘玩偶孤零零地躺在沙发上,她的小画板还立在墙角,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房子,还有手牵手的三个小人——爸爸,妈妈,甜甜。
妈妈,这是我们幸福的家!
甜甜清脆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幸福家
多么讽刺!
我一步一步走进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甜甜身上的奶香味,混合着一种陈薇惯用的、甜腻的香水味——那是林屿深身上最近常常带回来的味道。
恶心!铺天盖地的恶心感涌上来!
我冲进卧室,疯狂地拉开衣柜,将林屿深所有的衣服、领带、手表……一切属于他的东西,统统扯出来,扔在地上!像扔掉一堆肮脏的垃圾!
然后,我拨通了沈确留给我的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几乎在响铃一声后就被接通。
看完了沈确冰冷的声音传来,没有一丝意外。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微微发抖,我要他们身败名裂!我要他们生不如死!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沈确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传来:第一步,示弱,麻痹他们。接受林屿深的‘好意’,签署那份狗屁的谅解书。
什么!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我原谅那个贱人!
原谅沈确嗤笑,签字,只是让他们放松警惕的烟雾弹。签了字,拿了钱,他们才会觉得你已经被‘摆平’了,才会得意忘形,才会……露出更多的马脚。真正的复仇,才刚刚开始。苏晚,想玩死他们,光有恨不够,还要有耐心,和……演技。
演技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为了甜甜,我什么都可以做!
好。我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字,我签。
很好。沈确似乎很满意,第二步,收集证据。林屿深和陈薇的关系,绝不止视频里那么简单。林屿深能这么快压下舆论,疏通关系,甚至可能篡改部分证据,背后一定有陈氏集团的影子,甚至可能涉及一些非法交易。我需要你,回到林屿深身边,做我的眼睛和耳朵。
回到林屿深身边和那个害死我女儿的凶手同床共枕光是想象,就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做不到……我痛苦地闭上眼。
想想甜甜。沈确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的退缩,想想她躺在冰冷的地上,血流满面的样子。想想林屿深和陈薇在计划婚礼时得意的嘴脸。想想他们用沾着你女儿鲜血的钱,挥霍享受的样子!你,做得到吗
甜甜……甜甜……
我做得到!我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猩红,为了甜甜,我什么都做得到!
很好。沈确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我会给你提供必要的‘道具’和‘信息’。记住,你现在是一个‘痛失爱女,心如死灰,只能依靠丈夫,并且被金钱安抚住’的可怜女人。演好它。
挂了电话,我走到梳妆镜前。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头发枯槁,眼神空洞麻木,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两簇幽暗的、永不熄灭的复仇火焰。
我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心如死灰的顺从表情,镜子里的人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扭曲而诡异。
林屿深,陈薇,游戏开始了。
准备好,迎接来自地狱的问候了吗
【第三章】
致命陷阱,血色终章
签署那份所谓的谅解书时,我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为我的女儿书写最后的悼词。林屿深坐在我对面,律师在一旁见证。他看着我签下名字,眼底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晚晚,你能想通就好。他收起文件,语气带着虚伪的宽慰,这笔钱足够你以后生活无忧。甜甜的事……我们都很难过,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我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我眼中翻涌的恨意。我扮演着一个被巨大悲痛击垮、失去主心骨、只能依附于他的可怜女人,声音细弱蚊蝇:……嗯。都听你的。
我的顺从显然取悦了他。他开始更频繁地回家,虽然依旧心不在焉,但至少表面上维持着丈夫的关怀。他给我买昂贵的补品,带我去看所谓的心理医生(当然,医生是他安排的),试图用物质和关怀来填补他内心的愧疚——或者说,是堵住我的嘴。
我照单全收,表现得麻木而顺从。在他面前,我像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有在夜深人静,他沉沉睡去(或者假装睡去,实则可能在和陈薇发信息)时,我才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无声地舔舐着心头的伤口,任由恨意在寂静中疯狂滋长。
沈确如同一个隐形的幽灵,通过加密的通讯方式,给我传递着指令和信息。他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掌控着复仇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他给了我一个微型摄像头,伪装成一颗普通的衬衫纽扣。他给了我一个能干扰特定频率信号的微型装置。他给了我一份名单,上面是林屿深公司几个关键岗位的、可能被陈氏集团收买或威胁的人名。他甚至……给了我一个地址和时间。
下周三晚上八点,凯悦酒店顶层,‘星河’套房。沈确的声音冰冷无波,林屿深和陈薇,会在那里为陈薇庆祝‘劫后余生’。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机会我捏紧了口袋里的微型摄像头和信号干扰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毁灭的快感。
我需要做什么我问。
拍下他们幽会的证据,尤其是……沈确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一些足够‘精彩’的画面。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制造一点‘小意外’,让他们的庆祝,变得永生难忘。
我明白了。他要的不只是他们身败名裂,还要他们……付出更直接的代价!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得更加温顺。我甚至主动提出,想去林屿深公司看看,散散心。林屿深起初有些犹豫,但在我柔弱无助的眼神攻势下,还是答应了。
在他的总裁办公室,我像个好奇的孩子,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趁他去开会的间隙,我迅速将沈确给我的信号干扰器,粘在了他办公桌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这个装置,会在关键时刻,屏蔽掉这间办公室里所有可能的监听和监控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终于到了周三。
傍晚,林屿深特意提前回家,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阿玛尼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喷了陈薇喜欢的、那款甜腻的香水。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带时,嘴角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
晚晚,晚上有个重要的应酬,可能回来很晚,你不用等我。他对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我说道,语气轻松。
我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声音轻飘飘的:……好。少喝点酒。
他敷衍地应了一声,拿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门关上的瞬间,我空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隴!
我迅速起身,换上沈确提前为我准备好的、一套酒店服务生的制服(当然,是通过他的渠道弄到的),戴上帽子和口罩,将微型摄像头别在制服内侧。然后,从后门悄然离开,打车直奔凯悦酒店。
凭借沈确提供的内部人员门卡(再次感叹他的神通广大),我顺利地从员工通道进入酒店,避开监控,乘坐专用电梯直达顶层。
顶层星河套房区域异常安静,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和金钱的味道。我找到星河套房,隔壁的一间空置套房门虚掩着——这也是沈确的安排。
我闪身进去,关好门。套房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盒子,上面连接着几根线。是接收器,连接着我身上的摄像头。
时间指向七点五十分。
我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墙壁上。顶级酒店的隔音很好,但并非完全密不透风。隐约能听到隔壁传来轻柔的音乐声,还有……陈薇娇媚的笑声。
八点整。
隔壁的门铃响了。片刻后,传来开门声和林屿深温柔的声音:薇薇,生日快乐。劫后余生,值得庆祝。
屿深哥!陈薇的声音充满了喜悦和撒娇,你总算来了!我都等急了!快进来!
接着是关门声,脚步声,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两人暧昧的低语和轻笑。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身上摄像头的开关。然后,拿起那个黑色小盒子上的一个类似遥控器的装置——这是信号干扰器的触发器,范围覆盖隔壁套房。
是时候了。
我按下按钮。
几乎在同一时间,隔壁隐约传来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陈薇疑惑的声音:咦音乐怎么停了屿深哥,你的手机信号好像也没了
可能是酒店设备故障。林屿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不管它,我们……
机会稍纵即逝!
我猛地拉开房门,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星河套房门口,用房卡(同样是沈确提供)刷开了房门!
谁!林屿深警惕的喝问声传来。
我没有回答,直接冲了进去!
奢华的套房客厅里,水晶吊灯光芒璀璨。林屿深和陈薇正依偎在沙发上,陈薇穿着性感的吊带真丝睡裙,手里端着红酒杯,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林屿深的领带已经松开,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
看到突然闯入、穿着服务生制服的我,两人都愣住了。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滚出去!林屿深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站起身就要过来驱赶。
我猛地拉下口罩和帽子!
苏晚!林屿深和陈薇同时失声尖叫,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尤其是陈薇,手里的红酒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猩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溅开!
很意外吗我冷冷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打扰你们庆祝‘劫后余生’了陈薇,这个生日礼物,你喜欢吗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屿深又惊又怒,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慌,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一步步逼近他们,微型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他们脸上惊恐、慌乱、心虚的每一个表情,我来看看,害死我女儿的凶手,是怎么心安理得地庆祝她自己的‘重生’的!我来看看,我的好丈夫,是怎么在他女儿尸骨未寒的时候,和他的情人在这里颠鸾倒凤的!
你胡说八道!陈薇尖声叫道,色厉内荏,苏晚!你疯了!你签了谅解书的!你收了钱的!
钱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目光扫过地上破碎的酒杯和猩红的酒渍,那沾着我女儿鲜血的钱,你们花得安心吗用它买酒,用它开房,用它庆祝你们肮脏的爱情!
我猛地指向陈薇,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尖锐:陈薇!你昨天在电话里怎么说的你说‘那个小贱种死了活该!省得碍眼!’你以为我聋了吗!
这句话,当然是沈确教我的。但它像一颗炸弹,瞬间在陈薇脸上炸开!她惊恐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林屿深:屿深哥!我没有!她污蔑我!
林屿深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他显然也想起了那份谅解书,眼神变得凶狠起来:苏晚!你少在这里发疯!立刻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我冷笑,从制服口袋里缓缓掏出那个信号干扰器的遥控器,在他们眼前晃了晃,你们以为,屏蔽了信号,就万事大吉了可惜啊……
我猛地按下遥控器上的另一个按钮!
瞬间,套房客厅墙壁上悬挂的巨大液晶屏幕亮了起来!屏幕上,清晰地播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从我闯入,到林屿深和陈薇惊恐的表情,到陈薇打碎酒杯,再到我刚才的控诉!高清的画面,清晰的声音,如同现场直播!
啊——!陈薇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过去想挡住屏幕,却无济于事。
林屿深脸色煞白,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朝我扑过来:苏晚!我杀了你!
就在他即将抓住我的瞬间,套房的门再次被猛地推开!
一群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冲了进来!为首一人,赫然是沈确!他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
警察!不许动!警察迅速控制住了暴怒的林屿深。
沈确!林屿深看到沈确,如同见了鬼,震惊得无以复加,你……你怎么会……
沈确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颔首,然后转向为首的警官:张队,证据确凿。林屿深先生和陈薇女士,涉嫌故意杀人(甜甜的车祸)、行贿、妨碍司法公正,以及……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还在播放的屏幕,非法交易和偷税漏税的相关证据,也已经同步提交给经侦部门了。
不!你们不能抓我!我是陈氏集团的千金!我爸是陈国栋!陈薇歇斯底里地尖叫挣扎着。
陈国栋沈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陈董事长现在,应该也在警局‘喝茶’了。你们陈氏集团涉嫌的多项经济犯罪,证据链很完整。
陈薇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瞬间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林屿深被警察反扭着胳膊,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不甘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苏晚……是你……是你和沈确……你们设计我!
我走到他面前,隔着警察,仰头看着这个我曾经深爱、如今却恨之入骨的男人。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林屿深,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像淬了冰的刀子,这怎么能叫设计呢这叫……报应。是你们亲手种下的因,结出的果。甜甜在天上看着呢,看着你们,怎么一步步,走进自己挖好的坟墓。
我转向瘫软在地、失魂落魄的陈薇,一字一句,如同宣判:陈薇,你记住。我女儿甜甜流的每一滴血,都会变成你余生里,永远洗不掉的噩梦!监狱,会是你最好的归宿。好好享受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在警察的簇拥下,和沈确一起离开了这个充满罪恶和肮脏的房间。
走廊里,水晶灯的光芒柔和而明亮。我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沈确。
为什么帮我我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你究竟是谁
沈确停下脚步,侧头看我。他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暗,里面翻涌着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边缘已经磨损的旧照片,递到我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小男孩。女人的眉眼……竟和我有六七分相似!而那个小男孩,虽然年幼,但那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分明就是沈确的轮廓!
她叫苏晴。我的母亲。沈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沙哑,二十年前,她和你一样,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最后……被始乱终弃,郁郁而终。那个男人,姓陈。
我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所有!
陈薇的父亲,陈国栋!原来如此!原来沈确帮我,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恨,更是因为他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他蛰伏多年,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将陈氏集团连根拔起的机会!而我和甜甜的悲剧,恰好成了点燃这一切的导火索!
所以,沈确收起照片,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一瞬,我们算是……互相利用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心头百感交集。是恨是感激还是同病相怜的悲凉说不清。
甜甜的后事……我低声问,这是支撑我走到现在的最后一丝牵挂。
放心。沈确的声音难得地柔和了一丝,我已经安排好了。城西最好的墓园,面朝阳光,周围种满了她喜欢的向日葵。明天……我陪你去送她最后一程。
向日葵……甜甜最喜欢向日葵,她说向日葵像太阳,永远朝着光。
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混合着大仇得报的释然、失去至爱的锥心之痛,以及一丝……尘埃落定后的茫然。
我蹲下身,捂住脸,在空旷安静的酒店走廊里,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哭我的甜甜,哭我这荒唐而悲惨的前半生,哭这迟来的、沾满鲜血的公道。
沈确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安慰,也没有离开。他像一座沉默的山,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笼罩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歇。我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沈确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曾经在十八楼的窗边,将我从地狱边缘拉回。
那只手,递给了我复仇的利刃。
现在,他又向我伸出了手。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冷酷算计,只剩下一种平静的、近乎疲惫的深沉。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厚重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缕金色的夕阳顽强地穿透进来,恰好落在沈确伸出的手上,也落在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雨后的清新,以及一丝淡淡的、属于沈确身上的冷冽气息。我缓缓抬起自己冰冷而颤抖的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轻轻地、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无法言喻的复杂心绪,将自己的指尖,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大,很暖,带着薄茧,却异常有力,稳稳地包裹住我冰凉的手指。
没有言语。他微微用力,将我拉了起来。
我们并肩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身后,是刚刚结束的血色战场,那里埋葬了我的过去,我的爱情,和我最珍贵的宝贝。
而前方……
我抬起头,望向窗外。雨过天晴,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澄澈的宝石蓝,夕阳的金辉与远天的靛蓝交织,壮丽得令人心颤。
前路未知,布满荆棘。但至少,在这一刻,我不是一个人。
沈确的手依旧握着我的,没有松开。他的目光也投向远方,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沉静。
也许,地狱归客,终将走向不同的黎明。
也许,这迟来的深情,并非救赎,而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
但无论如何,为了甜甜,我得走下去。
走下去。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