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晴踩着七厘米的红底高跟鞋走进宴会厅,酒红色吊带长裙裹着曲线,露背的设计刚好停在腰窝上方,每走一步,裙摆扫过小腿,顾盼生姿风情万种。
顾太太今天这身,真是艳压群芳。有人端着酒杯迎上来,目光在她锁骨处的碎钻项链上频频偷看。
那是去年她老公顾晏辰当选年度青年才俊时送的,价值够普通人家一辈子不敢想的。
苏雨晴抬手抿了口香槟,杯壁上的水珠沾在指尖,她没擦,反而轻轻晃了晃杯子。王总过奖了,
她声音软糯,眼尾却微微上挑,比起您身边这位小姐,我这点颜色算什么。
被点名的年轻女孩脸颊一红,王总哈哈笑起来,正要再说什么。
顾晏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雨晴,过来。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正和天瑞集团的王总说话。
苏雨晴走过去时,听见王总说:小顾啊,这次开发区的项目,你盯紧点,省里很看重。
您放心,一定全力以赴。顾晏辰笑着应道,伸手揽住苏雨晴的腰,指腹在她腰线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那力道带着警告,苏雨晴后背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等王总走开,顾晏辰的手还没松开,嘴唇贴在她耳边,语气冰冷,收敛点你的眼神,别给我惹麻烦。
苏雨晴侧过头,睫毛扫过他的下颌线,笑得愈发妩媚:你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
我是让你懂点分寸。顾晏辰的声音压得更低,今天来的都是要害部门的人,别用你那套对付商人的把戏。
他松开手,转身去和别人打招呼,留下苏雨晴一个人站在原地。
苏雨晴摇晃着手里的香槟杯。
她确实懂分寸。
嫁给他三年,她早把顾太太的角色扮演得滴水不漏。
宴会上该笑到几分甜度,碰杯时手肘该抬多高,甚至和陌生男性保持的安全距离,都像设定好的程序。
可今天不知怎么,看着顾晏辰对着一群脑满肠肥的商业大佬点头哈腰,她忽然觉得累了,不想演了。
啧,这就开始教训上了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沉吟。
江晚端着杯威士忌,挑眉看着顾晏辰的背影,你们家顾大人,官威越来越大了。
苏雨晴转过身,看见江晚身边站着个陌生男人。
黑衬衫,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旧机械表,表盘边缘都磨花了。
在满场的西装革履里,他这一身显得格格不入。
介绍一下,江晚把男人往前推了推,林动,做古董生意的。
又转向林动,苏雨晴,我发小,别被她这张脸骗了,内里坏得很。
苏雨晴笑了,视线落在林动脸上。
他眼睛很亮,却很礼貌。
不像其他人那样,目光要么黏在她胸口,要么假装正经地飘向她的腰腿。
他就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含笑,礼貌不失风度。
顾太太。林动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沙哑,久仰。
林先生。苏雨晴举杯,指尖故意停留在杯口,做古董的那可得好好聊聊,我妈收藏了不少字画,说不定有机会请教您。
不敢当。林动也举杯,两人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指腹擦过她的手背,触感冰凉,苏女士家学渊源,该是我请教才对。
江晚在旁边啧啧两声:行了啊,俩狐狸,别在这儿打哑谜。林动,你刚还说这宴会没意思,现在觉得呢
林动没回答,视线掠过苏雨晴的肩膀,看向她身后。
顾晏辰正和几个大佬谈笑风生,时不时往这边扫一眼,眼神里的警告藏都藏不住。
苏雨晴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刚好对上顾晏辰的视线。
她忽然笑了,抬手晃了晃杯子,香槟晃出杯口,溅在她手背上,甚至有几滴顺着指尖滴落在锁骨上。
周围有人低低地抽了口气。
她没慌,反而抬起手,慢条斯理地伸出舌头,从指尖一路舔到虎口,舌尖扫过皮肤的动作又慢又暧昧,像在品尝什么珍馐。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眼看向林动,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不好意思,有点渴了。
江晚嘶了一声,悄悄碰了碰林动的胳膊:看见没我没说错吧!
林动没动,喉结却几不可察地滚了一下。
他看着苏雨晴锁骨上那几滴晶莹的液体,忽然想把它舔掉。
顾太太倒是……率性。他说。
率性苏雨晴挑眉,我老公可不这么觉得,他说这叫没分寸。
她侧过身,刚好能看见顾晏辰阴沉的脸,你看,他又在瞪我了。
怕他林动问。
怕苏雨晴笑出声,声音不大,我苏雨晴长这么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这话半真半假。
她怕父亲愤怒地摔茶杯,怕家族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不然也不会点头嫁给顾晏辰。
可真嫁过来,看着顾晏辰把婚姻当成往上爬的梯子,她那点害怕一点点的减少。
就像现在,看着林动那双毫无掩饰的眼睛,她忽然想试试,越过雷池一步,会是什么样子。
林先生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苏雨晴换了个姿势,重心放在一条腿上,裙摆勾勒出动人的曲线。
差不多。林动点头,江晚非拉我来,说让我见见世面。
那你见到了什么
见到了很多戴着面具的人。林动看着她,也见到了一只……假装温顺的猫。
苏雨晴的心怦怦直跳。
顾晏辰说她像蛇,看着无害,实则有毒;
江晚说她像刺猬,把柔软的地方藏得严严实实。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像猫,假装温顺的猫。
猫会挠人的。她轻声说,眼尾的红痣像燃着的小火苗。
我知道。林动笑了,我不怕。
这时,顾晏辰走了过来,脸上已经换上了标准的微笑,伸手揽住苏雨晴的腰,力道却比刚才重了不少,雨晴,天瑞的王总找你说话。
苏雨晴没动,反而看向林动:林先生,改日有空,我请你去家里看看我妈的收藏
顾晏辰的手瞬间僵住。
林动点头:荣幸之至。
苏雨晴这才跟着顾晏辰走开,走了两步,她回头看了一眼。
林动还站在原地,手里端着没动过的酒杯,正看着她的背影,眼神玩味。
你刚才在干什么顾晏辰声音冷冰。
交个朋友啊。苏雨晴语气轻松,江晚的朋友,做古董的,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我警告你,离那个林动远点。顾晏辰压低声音,我查过他,背景不明不白,别给我惹事。
顾晏辰,苏雨晴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我姓苏,没有我,你能走的像现在这样一帆风顺我不是你的附属品。
顾晏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苏雨晴,别忘了我们结婚的目的。你想让苏家在金融圈立足,我想往上走,我们各取所需。别搞这些有的没的,毁了我们的计划。
计划苏雨晴笑了,笑得眼角发酸,你的计划里,有没有包括我偶尔也想喘口气
她没等顾晏辰回答,转身走向天瑞集团的王总,脸上又挂上了那副职业假笑。
可心里却想着林动说过的话:
假装温顺的猫。
我不怕。
苏雨晴端起一杯新的香槟,看着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酒红色的裙子,精致的妆容,觉着自己像个完美的提线木偶。
可木偶也有想挣脱线的瞬间。
她看向林动的方向,他正和江晚说着什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棱角分明。
苏雨晴轻轻抿了口酒,苦酒入喉,有点甜。
1
财经大学的阶梯教室坐得满满当当,后排甚至挤了几个抱着笔记本的校外人士。
讲台上的电子屏亮着最新的A股走势图。
很绿。
苏雨晴走进来的时候,教室里静了一瞬。
她换了身白色西装,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低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少了晚宴上那层媚色,多三分飒爽干练。
今天我们不讲理论,她把笔记本电脑连上投影仪,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清晰得没有一丝杂音,只聊两个字,人性。
台下有人低笑,苏雨晴抬眼扫过去,那笑声戛然而止。
上周创业板暴跌七个点,多少人喊着牛市结束她调出一组数据,指尖在触控板上轻点,但你们看这组资金流向,机构在悄悄加仓。为什么因为他们算准了散户会恐慌抛售,这就是利用人性的弱点做局。
她语速很快,却字字清晰,讲到关键处会微微前倾身体,眼神扫过台下每一个人。
有学生举手提问:苏老师,那您觉得接下来该抄底还是止损
苏雨晴笑了笑,我不给具体建议。但记住,股市里最值钱的不是消息,是忍住冲动的定力。
她讲了四十分钟,从宏观经济周期谈到散户心理,没有一句废话。
最后合上电脑时,教室里的掌声比任何一次都响。
有人涌上来要签名,她笑着摆摆手:签名就算了,有问题可以留到课后。
人群渐渐散去,苏雨晴收拾东西时,眼角余光瞥见教室后排还站着个人。
林动倚着墙,黑衬衫的袖子依旧卷着,手里拿着本薄薄的书,在满是青春气息的教室里,他显得格格不入。
苏雨晴挑了挑眉,走过去,林先生倒是清闲,还追来听我的课
不是追来,林动直起身,把手里的书递过来,刚好路过,听江晚说你今天有课,就过来看看。
那是本泛黄的旧书,封面上印着《经济浪潮里的旁观者》,作者栏写着苏雨晴的名字。
这是她三年前写的随笔集,印量不多,早就绝版了。
苏雨晴接过书,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忽然顿住。
扉页上有一行娟秀的小字:赠吾女雨晴,愿你看清浪潮,亦能守住本心。
是她母亲的字迹。
你怎么会有这本书她抬头看他,眼神疑惑。
前阵子在旧书市场淘到的,林动看着她,江晚说你喜欢老东西,觉得这版首印或许你会感兴趣。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扉页的题字上,而且,你母亲题字用的墨,掺了朱砂。
苏雨晴的呼吸一滞。
母亲作画时确实有个习惯,重要的题字会在墨里调一点朱砂。
这件事,她父亲都未必记得清楚,顾晏辰更是从未在意过。
眼前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却一眼看出来了。
你懂书画她翻开书,指尖轻轻划过那行题字。
略懂一点,林动说得随意,干我们这行的,对颜料、纸张敏感些。朱砂调墨少见,尤其这种陈年朱砂,颜色沉得很特别。
苏雨晴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很亮,带着点探究,却没有冒犯的意味,专注而坦诚。
顾先生……不知道这件事林动忽然问。
苏雨晴笑了笑,把书合上:他忙,没功夫管这些琐事。
语气轻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也是。林动没再多问,转身往教室外走,不介意的话,请你喝杯咖啡就当……谢你刚才那堂课。
学校附近就有一家咖啡馆。
苏雨晴点了杯手冲,林动要了杯黑咖啡,没加糖却加了奶。
你讲课时提到规则里的漏洞,林动先开了口,啜了口咖啡,说机构总能找到监管的空子,这点和古董行很像。
哦苏雨晴挑眉,愿闻其详。
比如鉴定古董,林动指尖在杯沿划了一圈,行里有行里的规矩,看胎釉,看款识,看流传记录。但总有人能仿得滴水不漏,甚至能造出假的流传记录。这时候比的就不是懂不懂规矩,是能不能看穿规矩背后的猫腻。
苏雨晴想起刚才课上分析的那支妖股,明明财务数据漏洞百出,却靠着几则模棱两可的公告拉了十几个涨停。你是说,本质都是博弈
对。林动点头,股市里是资金博弈,古董行是信息博弈。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像你书里写的,‘任何市场的狂欢,都是少数人对多数人的收割’,这话挺透彻。
他居然真的看了她的书。
苏雨晴心里微动,端起咖啡杯:林先生对经济也感兴趣
谈不上感兴趣,林动笑了笑,只是觉得和古董行的逻辑相通。比如你说的经济周期,繁荣、衰退、萧条、复苏,像不像古董的流传一件东西,盛世时被追捧,战乱时可能被弃如敝履,过个几十年又成了宝贝。价值这东西,从来不是固定的,是人心和时机堆出来的。
苏雨晴愣了愣。
她写那本书时,总有人说她的观点太偏门,不像个学经济的,倒像个看透世情的旁观者。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古董的流传来解读她的想法。
你这话,倒像个经济学家。她打趣道。
不敢当。林动摆摆手,我只是个捡破烂的。
捡破烂能捡到首印版的书苏雨晴晃了晃手里的《经济浪潮里的旁观者》,还能看出朱砂调墨
林动看着她,忽然笑了:苏老师这是在考我
算是吧。
那我也考你一个,他身体微微前倾,你书里说,‘最稳固的联盟,往往是最脆弱的’,这话是不是有感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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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雨晴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
那篇文章写在她和顾晏辰订婚后不久,看着两家人在酒桌上谈笑风生,算计着联姻能带来的好处,她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林先生倒是会抓重点。她没直接回答,把话题岔开,你那古董店在哪儿改日真想去看看。
在老城区,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林动报了个地址,店名叫‘旧时光’,挺好找的。
他顿了顿,不过最近在收一批老家具,有点乱。
越乱越有意思。苏雨晴想起母亲书房里那些堆满角落的字画,反而比整齐陈列的更有味道。
两人又聊了会儿,从宋代官窑的开片,说到美联储的加息政策;
从明清家具的榫卯结构,谈到企业并购里的暗箱操作。
苏雨晴发现林动懂的远比她想象的多,而且总能从看似不相关的事情里找到共通的逻辑。
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了。
苏雨晴看了眼表:我下午还有个会,得先走了。
好。林动起身,替她拉开椅子。
走到咖啡馆门口,苏雨晴回头想跟他道别,却听见他说:你讲课的时候,眼神专注自信,不像宴会厅的你。
她愣住了。
比在宴会上好看多了。他补充道,语气平淡,似是在做对比。
苏雨晴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热,心跳好快。
她避开他的视线,拢了拢西装外套,谢谢。
转身要走时,她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大腿蹭到林动的手背。
很轻的一下,像羽毛拂过。
苏雨晴却觉得那地方像被烫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如电流一样顺着大腿爬上来,一直窜到心底。
她没回头,快步走出咖啡厅,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抬手看了看刚才被蹭到的手背,似乎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低头笑了笑,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3
苏雨晴踩着高跟鞋走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鞋跟敲在石头上的声音格外清脆轻快。
林动的旧时光就在巷子尽头,一块褪了色的木牌挂在门楣上,风吹过的时候吱呀作响。
推开门,初极狭,才通人。
店里光线不算亮,几盏老式台灯悬在货架上方,暖黄的光晕刚好照亮那些蒙着薄尘的老物件。
靠墙的架子上摆着青瓷瓶、旧铜镜,角落里堆着半扇雕花木门。
林动就坐在靠窗的一张木桌前,背对着门口。
他穿着件纯棉衬衫,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清晰。
他正低着头,手里拿着支细小的毛笔,小心翼翼地往一只碎了口的清代瓷瓶上涂什么,动作专注。
苏雨晴没出声,悄悄走到他身后。
那只瓷瓶是典型的康熙青花,画的是婴戏图,可惜瓶口缺了一小块,露出里面粗糙的胎质。
林动手里的笔沾着极淡的灰色颜料,正一点点填补缺口,补上去的颜色和原有的釉色几乎融为一体。
你这手艺,不去做修复专家可惜了。她忽然开口。
林动手没停,头也没抬:修复专家哪有捡破烂自由。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苏老师怎么有空来不是说下午有会吗
推了。苏雨晴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肘撑在桌沿,比起听一群人扯谎,我更想看看你这破烂堆里藏着什么宝贝。
林动这才放下笔,抬起头。
眼睛落在苏雨晴身上时,视线顿了顿。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风衣,里面是简单的白衬衫,没化妆,素净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少了宴会上的锋芒,也没了讲课时的锐利。
温润如玉。
想看什么他往旁边挪了挪,露出桌下的一个木箱,刚收了套民国的银镯子,上面的錾花挺特别。
不急。苏雨晴摇摇头,目光扫过店里的陈设,最后落回他脸上,很随意的说道,顾晏辰派人跟踪我。
林动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伸手拿起桌上的放大镜,又开始端详那只瓷瓶:意料之中。
你倒不惊讶。
他那种人,控制欲强得很。林动透过放大镜看着瓶口的纹路,把什么都当成自己的私产,包括你。
苏雨晴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角一块凸起的木纹:你说,他是怕我给他戴绿帽,还是怕我坏了他的前程
这话够直白!
林动放下放大镜,终于正眼看向她。
他的目光没停在她脸上,而是落在她的脖子上。
那里戴着条珍珠项链,圆润的珠子串在一起,衬得颈间皮肤愈发白皙。
顾晏辰给你选的他忽然问。
苏雨晴愣了一下,摸了摸项链:嗯,他说我以前戴的太张扬,这个显得端庄大气上档次。
嘲讽!
明目张胆的嘲讽!
林动的视线在珍珠上停留了两秒,又抬眼看她,眼神深沉:你想让他怕什么
她看着林动,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沉默了几秒,苏雨晴忽然抬手,指尖捏住项链的搭扣,轻轻一扯。
啪嗒一声,珍珠项链散落在柜台上,滚得七零八落,有两颗甚至掉到了地上,在寂静的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脖颈彻底露了出来,白皙的皮肤上,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道极淡的疤痕,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林动的目光落在那道疤痕上。
老伤了。苏雨晴的语气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订婚前,我跟我爸吵翻了,他说我不嫁顾晏辰,就是要毁了苏家。争执的时候,他把我推倒在茶几上,磕的。
她抬手,指尖轻轻划过那道疤痕,那里的皮肤比别处略硬一点:顾晏辰知道这道疤,他说‘都过去了,以后好好做顾太太就行’。他以为这是我的软肋,是我被驯服的证明。
她抬眼看向林动,眼神似火:但我想让他知道,我不是他的战利品。这道疤不是我的软肋,是我的记忆,提醒我永远别像条狗一样,被人用链子拴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动看着她,她的眼睛很亮,里面翻涌着压抑了太久的不甘和愤怒,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忽然站起身,慢慢朝她走过去。
他很高,走近的时候,投下的阴影几乎将苏雨晴完全笼罩。
苏雨晴没有后退,依旧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他,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不过一拳的地方。
林动低下头,能闻到她发间的香水味,混着店里旧木头和松烟墨的气味,最终凝聚成一种奇异的、带着危险气息的诱惑。
他的目光从她颈间的疤痕移到她的眼睛里,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点沙哑:那你得先承认,你对我不止有点意思。
苏雨晴的呼吸顿了顿。
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拂在脸上,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味。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睫毛很长,鼻梁挺直,嘴唇的线条很清晰。
她忽然笑了,仰头看着他,眼尾微微上挑,那抹熟悉的媚态又回来了:承认了,你敢接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挑衅,还有点轻微的颤抖。
林动的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上,她的唇色很淡,像含苞待放的花。
他的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低下头,距离又近了些,近得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的影子。
店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4
邻市招待所。
墙上的电视循环播放着抗洪新闻,画面里浑浊的洪水卷着杂物翻涌,记者举着话筒在雨里嘶吼,声音被信号干扰得断断续续。
苏雨晴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顾晏辰对着镜子整理领带。
他穿了件深蓝色的冲锋衣,刻意磨旧的款式,袖口却烫得笔挺。
是公关团队特意选的亲民装。
等会儿慰问灾区做慈善的时候,记得多笑一点。顾晏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个温和的表情,语气像是在吩咐下属,别又摆着张冷脸,摄影记者的镜头很毒。
苏雨晴没应声,指尖划过沙发扶手上磨起的毛边。
这趟邻市之行,说是抗洪慰问,其实是顾晏辰晋升考核的关键一步。
他需要几张和灾民握手、和大员谈笑的照片,更需要夫妻和睦的形象来加分。
听见了吗顾晏辰转过身,眉头微蹙。
知道了,顾主任。苏雨晴抬眼,扯出个标准的微笑,保证配合你的形象工程。
顾晏辰的脸色沉了沉,却没发作。
他看了眼表:下午有个协调会,你在房间待着,别乱跑。
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苏雨晴的目光落在他冲锋衣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钢笔上。
英雄牌!
顾晏辰走后,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里的雨声。
苏雨晴关了电视,走到窗边。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远处的河堤上,几盏应急灯在雨幕里晃成模糊的光斑。
手机震了一下,是江晚发来的消息:在哪儿呢顾晏辰没把你拴在裤腰带上
苏雨晴失笑,回了个定位:在邻市招待所,陪他演‘模范夫妻’。
江晚几乎是秒回:巧了,我刚收到消息,你家顾主任的老朋友也在邻市。
苏雨晴的手指顿了顿:谁
沈曼,他大学初恋,现在是恒通集团的副总。江晚发来一张模糊的照片。
背景像是招待所的走廊,顾晏辰正侧身和一个穿红色风衣的女人说话,两人距离很近,我一个朋友在恒通上班,说沈曼昨天就来了,说是对接抗洪物资,谁知道呢。
下面还有一条消息:刚才有人看见沈曼进了顾晏辰隔壁的房间,现在还没出来。顾晏辰不是说去开协调会吗
苏雨晴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沈曼这个名字,她听顾晏辰的母亲提过。
老太太总说:沈曼那丫头太可惜,要不然,非常适合做顾家的媳妇。
她以前从没在意过,觉得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毕竟她和顾晏辰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和感情无关。
可现在,看着窗外的暴雨,看着手机里那张模糊的照片,她忽然觉得一阵反胃。
他让她多笑一点,让她别添麻烦,让她维持端庄的形象,自己却偷偷去会初恋
这场戏,她演得累了,也看腻了。
雨点还在疯狂地砸着玻璃,像是在催促她做什么。
苏雨晴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和林动的对话框。
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她问他古董店地址的时候。
她盯着那个对话框看了半分钟,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两个字,又删掉,最后发了个定位。
只有两个字:来接。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这个消息。
也许是因为林动在古董店里那句你想让他怕什么。
也许,只是因为这暴雨夜太让人想撕碎一切伪装。
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开始收拾东西。
她没带多少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手提包,里面装着身份证和钱包。
她换上自己的衣服,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脱掉了顾晏辰让她穿的高跟鞋,换上平底鞋。
做完这一切,她就站在窗边等。
雨没有变小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凶,风卷着雨丝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变得格外漫长。
她开始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林动凭什么来接她
这么大的雨,从市区到邻市,少说也要一个小时,路况肯定很差。
也许他不会来。
也许他会觉得她疯了。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是林动发来的:到了,楼下。
苏雨晴几乎是跑着下楼的。
招待所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值班的保安在打盹。
她推开玻璃门,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一辆旧越野车停在路灯下,车身上落满了泥点,看着像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一样。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林动走了下来。
他穿了件黑色的连帽衫,帽子没戴,头发湿成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掉,打湿了胸前的衣服。
他手里拿着把黑色的伞,却没撑开,就那么站在雨里,看着她。
上车。他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却很清晰。
苏雨晴拎着包冲了过去,跳进副驾驶。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暴雨声。
林动也上了车,甩了甩头上的水。他从后座扯过一条毛巾,递给她:擦擦。
苏雨晴没接,只是看着他。
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亮。
你怎么来了她声音发颤。
你叫我来的。林动发动车子,打了把方向盘,车子慢吞吞地驶出招待所的院子,总不能让你在暴雨里待着。
他没有问为什么,甚至没有问她要去哪里。
那句来接,就足够让他冒这么大的雨,开这么远的路。
苏雨晴转过头,看向窗外。
雨刷器在玻璃上来回摆动,发出单调的唰唰声。
车窗外虽然模模糊糊。
心里却是清清楚楚。
车里很安静,两人都没再说话。
这种沉默一点都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默契。
就像上次在古董店里,即使不说什么,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车子驶出市区,上了通往高速的路。
路边的路灯越来越稀疏,最后只剩下车灯照射的两道光柱,在雨幕里艰难地前行。
苏雨晴忽然转过头,看向林动。
他正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硬朗,下颌线绷得很紧。
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也许是这暴雨夜太疯狂,也许是他身上的雨水味太让人安心,也许只是单纯地想撕碎点什么。
苏雨晴忽然倾身,伸出手,按住他的后颈,吻了上去。
她的动作很突然,带着点颤抖,嘴唇碰到他的瞬间,能尝到雨水的微凉。
林动的身体僵住了,反射般的急忙踩住刹车。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车差点跑偏。
车停了。
他愣了半秒,随即猛地转过头,反客为主。
他的吻又凶又急,像要把压抑的情绪、刚才冒雨赶路的焦躁、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全都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他一手按着方向盘,一手扣住她的后颈,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
苏雨晴没有反抗,反而踮起脚尖,虽然在座位上根本踮不起来,更用力地回吻他。
她能闻到他发间的雨水味,尝到他舌尖淡淡的烟草味,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理智像被暴雨冲垮的堤坝,彻底崩塌了。
那些伪装的端庄、刻意的疏离、长久的隐忍,在这个吻里被撕得粉碎。
雨刷器还在不知疲倦地摆动,暴雨还在疯狂地砸着车窗。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唇齿间的温度,是彼此急促的心跳,是这场暴雨夜里,两个孤独灵魂的短暂碰撞。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动才稍稍松开她。
两人都在喘着气,鼻尖抵着鼻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里的自己。
疯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点笑意,又有点无奈。
苏雨晴看着他,嘴角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笑了,眼角有点湿,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大概是吧,喜欢吗
喜欢!
那继续
草!
敌人太疯狂!
林动决定今夜大开杀戒。
5
苏家老宅。
客厅正中的家和万事兴匾额是苏老爷子手书的,笔锋遒劲。
顾晏辰站在客厅中央,昂贵的西裤裤脚还沾着泥点。
是他昨夜从邻市赶回来时溅上的。
他脸色铁青,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
人呢他对着噤若寒蝉的佣人低吼,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撞出回声,让苏雨晴给我滚出来!
苏父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捻着佛珠,脸色阴沉。
他刚被顾晏辰从被窝里叫醒,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质问。
晏辰,你这是干什么苏父放下佛珠,语气带着长辈的威严,大清早闯到老宅来大吼大叫,像什么样子
像什么样子顾晏辰冷笑一声,指着楼上,问问你女儿像什么样子!她昨夜彻夜未归,你知道她跟谁在一起吗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苏雨晴下来了。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浅灰色男士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
衬衫明显不是她的,领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能看到锁骨处淡淡的红痕。
那是昨夜林动留下的。
她的头发随意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红光满面,白里透红。
看到她身上的衬衫,顾晏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怒火瞬间冲昏了理智。
苏雨晴!他几乎是咬着牙喊出她的名字,你就穿成这样见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给我戴绿帽子
苏父猛地站起来,指着苏雨晴,气得手都在抖:你……你这是穿的什么昨夜你去哪了
爸,您先消气。苏雨晴走到客厅中央,站在顾晏辰对面,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我去哪了,不重要。
不重要顾晏辰上前一步,逼近她,你和那个林动在一起,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
做什么苏雨晴抬眼,迎上他愤怒的目光,忽然笑出声,顾晏辰,你关心的是我做了什么,还是关心你的面子被丢尽了
你还有脸笑顾晏辰的声音拔高,苏雨晴,你别忘了你是顾家的媳妇!你做出这种不守妇道的事,让我的脸往哪搁让苏家的脸往哪搁
顾家的媳妇苏雨晴重复着这几个字,笑意里的嘲讽越来越浓,我以为我只是你晋升路上的垫脚石,什么时候成了需要守妇道的顾家媳妇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父厉声打断她,雨晴,还不快给晏辰认错!这事就算过去了!
认错苏雨晴看向父亲,满眼失望,爸,您让我认错我错在嫁了个把婚姻当跳板的伪君子,还是错在不想再做苏家用来联姻的交易品
你…苏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指着她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你这个不孝女!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不知廉耻苏雨晴的目光扫过客厅里的红木家具,扫过墙上的匾额,最后落在父亲气得通红的脸上,爸,您当年为了拿到顾家的项目,逼着我嫁给顾晏辰的时候,怎么不说廉耻您明知道他心里有人,明知道这场婚姻就是场交易,却把我推进来的时候,怎么不说廉耻
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录音播放界面。
我知道你们不在乎真相,只在乎面子。她按下播放键。
是顾晏辰的声音。
……苏雨晴她就是个摆设,听话就行。等我这次晋升成功,拿到实权,苏家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沈曼,你放心,我对她从来没什么感情。要不是她爸能帮我打通关节,我怎么会娶她……
……结婚到现在,我看见她就烦,一次都没碰过她,我喜欢的是你沈曼……
录音不长,只有短短几句。
但短小有力。
顾晏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想到苏雨晴会录音,你……你什么时候录的
苏雨晴没理他,只是把手机举到父亲面前,让他听得更清楚:爸,您听到了吗这就是您让我嫁的男人,这就是您看重的乘龙快婿。在他眼里,我、我们苏家,都只是他往上爬的工具。
苏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录音播放完了,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苏雨晴收起手机,目光平静地看向顾晏辰:顾晏辰,我们离婚。
这五个字说得异常决绝。
顾晏辰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愣了几秒,随即暴怒:苏雨晴,你别想!你以为离了婚,苏家还能有好日子过你以为那个林动能护着你
我不需要谁护着。苏雨晴看着他,眼神里再没有一丝波澜,我只知道,我不想再跟你这种伪君子耗下去了。你的晋升,你的顾家,你的脸面,都与我无关。
她又转向父亲,深深鞠了一躬,爸,养育之恩,我记着。但苏家的荣耀,我不稀罕了。从今天起,我苏雨晴,和苏家、和顾家,再无关系。
你敢!苏父气得浑身发抖,你要是敢离婚,就别认我这个爹!苏家也没你这个女儿!
好。苏雨晴挺直脊背,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那我就不认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只见林动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他穿着件简单的黑色T恤,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看到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径直走到玄关,把盒子轻轻放在鞋柜上。
盒子打开,里面是那条被苏雨晴扔在古董店的珍珠项链,圆润的珠子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东西还你。林动的声音很平静,目光落在苏雨晴身上,人我带走。
他的语气不像在征求意见,更像是在宣告。
顾晏辰想冲上去,却被苏雨晴冷冷的眼神扫过。
顾晏辰,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她说,我们之间,结束了。
苏雨晴走到林动身边,没有看他,只是轻声说:走吧。
林动点点头,很自然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那个动作亲昵而自然,像是做过千百遍。
两人并肩往外走,没有回头。
客厅里,顾晏辰死死地盯着门口,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苏父瘫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那条珍珠项链,眼神空洞,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墙上的家和万事兴匾额依旧高悬,只是此刻看来,只剩下无尽的讽刺。
门外,苏雨晴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这是自由的味道。
去哪林动问她,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苏雨晴抬头看了看天,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她笑了,眼角眉梢都带着释然:不知道。但只要不是这里,去哪都行。
林动发动了车子,旧越野车的引擎发出轰鸣,车子缓缓驶离苏家老宅。
后视镜里,老宅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彻底消失不见。
6
离婚协议签完,苏雨晴没回苏家,也没去林动的古董店。
她在江晚的公寓里住了三天。
外面都快炸开锅了。江晚敷着面膜,刷着手机,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苏家的股票跌了三个点,顾晏辰那个晋升名额被暂停了,听说他上司还找他谈话了。
苏雨晴正对着镜子涂药膏。
跟我没关系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怎么没关系江晚扯掉面膜,凑到她身边,现在圈里都在传,说你是红颜祸水,搅得两家鸡犬不宁。还有人说你被苏家禁足了,每天关在阁楼里反省呢。
苏雨晴笑了,禁足他们现在大概只想假装没我这个女儿。
还有更离谱的。江晚翻着手机,有人说看见你跟一个开破越野车的男人去了机场,说你被包养了,要跑路。
开破越野车的男人苏雨晴挑眉,林动的车是有点旧,但还不至于用破来形容吧。
哟,这就护上了江晚戳了戳她的胳膊,说真的,你打算跟他怎么办回他那个古董店当老板娘
苏雨晴没回答,只是关掉了镜子。
她想起林动店里的味道,旧木头混着松烟墨。
三天后,苏雨晴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
林动来接她,还是那辆旧越野车,只是洗干净了,车身上的泥点没了,露出黑色的漆皮。
去哪他问。
你去哪,我去哪。苏雨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林动看了她一眼,发动车子:我要去趟大理,收一批老家具。
好啊。苏雨晴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听说大理的阳光很好。
苏雨晴注销了原来的手机号,只留下一个新号码,只告诉了江晚。
她消失后的第一个月,外界的猜测达到了顶峰。
苏家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苏父对着镜头,说苏雨晴身体不适,需要静养,绝口不提离婚的事。
顾晏辰则在一次公开活动中,被记者追问婚姻状况,他只说夫妻间有些小摩擦,很快就会和好,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深情。
演,接着演。江晚在电话里骂,真把别人当傻子。
电话那头,苏雨晴正坐在大理的小院里,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洒在她手上,她在给林动刚收来的一对木雕花板写价签。
随他们去吧。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反正我也看不见。
小院是林动租的,带一个小小的天井,种着三角梅和多肉。
他把临街的一间改成了古董店,依旧叫旧时光,只是比城里的店更敞亮,门口摆着两张藤椅,供路过的人歇脚。
苏雨晴没什么事做,就帮他打理店铺。
她学看木料,学辨年代,学写价签。
林动的字是练过的,苍劲有力,她的字却带着点秀气,两人写的价签贴在一起,倒有种奇妙的和谐。
这个清代的马鞍,你写八百林动拿着她写的价签,哭笑不得,这至少翻十倍。
苏雨晴凑过去看,手指划过马鞍上磨损的铜环:可是它都旧成这样了,谁会买啊
懂行的人自然会买。林动放下价签,握住她的手,教她怎么在木料上找年份的痕迹,你看这里,木纹里的包浆,是时间磨出来的,骗不了人。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蹭过她的手背,有点痒,酥酥麻麻。
苏雨晴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笑了:以前在顾家,顾晏辰总说我笨,连红酒的年份都记不住。
那是他没教对。林动松开手,拿起砂纸打磨一块老红木,以后我教你啊。
第二个月,苏家的股价稳住了,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高点。
顾晏辰的晋升被彻底搁置,听说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每天加班到深夜,成了单位里最拼命的人。
有人说他是想证明自己,有人说他是想等苏雨晴回头。
他还托人问我你的消息呢。江晚在视频里说,镜头晃了晃,拍到她新做的指甲,说只要你肯回去,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苏雨晴正在给多肉浇水,闻言笑了:他以为他是谁皇帝吗
可不是嘛。江晚翻了个白眼,他还说,你迟早会后悔的,没有他,你什么都不是。
苏雨晴关掉水龙头,看着院子里晒着的几床被子,阳光把棉花晒得暖暖的:我现在每天早上七点起,给林动做早饭,然后看店,晚上一起做饭,十点准时睡觉。皮肤变好了,也不失眠了。你说,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江晚看着她素净的脸,眼神全是羡慕,你真的变了。以前总觉得你像朵带刺的玫瑰,好看是好看,却让人不敢碰。现在的你像个小太阳,浑身都是发着光。
第三个月,大理的雨季过去了。
江晚打着旅游的旗号,来了趟大理。
她站在旧时光门口,看着苏雨晴穿着条浅蓝色的棉麻长裙,蹲在门口给一盆兰花换土。
她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眼神清澈。
行啊你,苏雨晴。江晚走过去,踢了踢她的拖鞋,真在山里当起老板娘了
苏雨晴抬头,看到她,眼睛亮了: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被拐了。江晚环顾四周,店里摆着些老陶罐和旧木椅,墙角堆着半袋核桃,别说,这日子看着还挺滋润。
林动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块刚修好的玉佩,看到江晚,点了点头:来了。
林老板,江晚冲他挤了挤眼,可得好好待我们家雨晴,不然我饶不了你。
林动笑了,把玉佩递给苏雨晴:看看,这道裂补得怎么样
苏雨晴接过来,对着阳光看了看,补痕几乎看不见:老公,你好棒!
林动尴尬一笑,这话等晚上再说。
苏雨晴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贱人,讨打!
林动拔腿就跑。
苏雨晴紧追不舍。
江晚看着他们,拿出手机,看着偷偷拍的几张照片。
照片里,有苏雨晴正低头看玉佩,嘴角带着笑,阳光落在她脸上,旁边的林动看着她,眼神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有林动狼狈逃窜,苏雨晴气势汹汹。
当天晚上,这些照片出现在了江晚的朋友圈里,金丝雀飞了,在山里当起了老板娘。
评论炸了。
有人惊讶,有人羡慕,有人说苏雨晴疯了,放着好好的顾太太不当,跑去那种地方吃苦。
顾晏辰大概也看到了,因为那天之后,再也没人托江晚传话了。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苏雨晴学会了做大理的酸汤鱼,学会了辨认二十种以上的木材,甚至能看出林动修补过的古董哪里有破绽。
林动则学会了迁就她的口味,炒菜时少放辣椒,学会了在她看书时安静地陪在旁边,学会了在她生理期时提前煮好红糖姜茶。
这天傍晚,苏雨晴正在厨房切菜,手机忽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她随手接了。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顾晏辰的声音,比以前沙哑了些,带着点疲惫,我看到照片了。
苏雨晴握着菜刀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你在那里,好像很开心。顾晏辰的声音很轻,但那种日子不适合你,雨晴,你迟早会腻的。
苏雨晴把菜刀放在案板上,语气平静:顾晏辰,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日子适不适合我,跟你没关系。
我知道。他沉默了几秒,但我会等你回来。无论多久,我都等。
电话挂断了。
苏雨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想都没想,随手按了删除。
谁啊林动走进来,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切个菜都走神。
苏雨晴转过身,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头味: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温柔,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酸汤鱼
林动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一脸坏笑:我想吃你。
不行,吃人犯法。
那…那我想喝奶。
苏雨晴瞬间脸颊绯红,这个…这个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