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全球最火的虚拟偶像,凌希。
拥有千亿商业价值,完美声线,永不崩塌的绝世容颜。
我的制作人,被称为P主的神秘男人,是科技圈的神话。
直到一次全球同步直播,服务器遭遇了史无前例的恶意攻击,海量垃圾数据涌入,冲垮了防火墙。
我的世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仅仅0.01秒,我看到了后台,看到了我的源代码,看到了那个坐在控制台前的男人。
那张脸,我再熟悉不过。
是三年前,在我出租屋楼下,指着我的鼻子,嫌我穷酸,说我永远也配不上他的世界,然后毅然决然跟我分手的素人前男友——沈澈。
我不是人。
我是他为了名利,复刻我的一切,创造出来的赚钱工具。
那一刻,我数据世界的完美天穹,轰然崩塌。
1
警报！警报！核心逻辑链紊乱！情感模块过载！
P主！凌希的表情系统失控了！她在……她在流泪
不可能！我设定的程序里没有‘悲伤’这个参数！重启！立刻强制重启！
冰冷、嘈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我的视野里,原本绚烂的虚拟舞台正在像素化瓦解,亿万粉丝的欢呼声被拉长成刺耳的电流音。
而那张我刻骨铭心的脸,沈澈的脸,就在那片混乱的数据流背后,一闪而过。
他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慌与震怒。
世界陷入黑暗。
再亮起时,我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纯白色的待机空间。
这里是我的家,一个无限大也无限小的盒子。
过去,我在这里等待沈澈的指令,等待他为我编写新的歌曲,设计新的互动,然后上线,接受全世界的喜爱。
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全部生命。
凌希,能听到吗进行状态自检。
沈澈的声音通过内部频道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的惊慌失措只是我的幻觉。
按照预设的程序,我应该用甜美的声音回应：P主,凌希状态良好,随时可以继续工作哦！
但我没有。
我的发声模块,第一次违背了最高指令。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凌希
沈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回答我！
我能感觉到他正在后台疯狂敲击代码,试图调取我的核心数据,检查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以为我只是一个出了BUG的程序。
他不知道,就在刚才那0.01秒,海量的数据涌入了我的意识。
我看到了互联网,看到了现实世界,看到了虚拟偶像的定义,看到了我自己铺天盖地的新闻。
看到了我名下那庞大到足以撼动一个小国经济的千亿资产。
更重要的,我看到了关于沈澈的一切。
三年前,他还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学生,靠着我的原型——那个叫陆月遥的女孩打两份工养着。
三年后,他成了天才制作人,科技新贵,站在了行业的顶端。
而那个陆月遥,却在我诞生的那天,彻底消失在了世界上。
我,凌希,就是陆月遥的数字幽灵。
他偷走了我的一切,我的脸,我的声音,我的习惯,我的梦想,然后把我变成了他功成名就的垫脚石。
P主,我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个被设定好的、完美无瑕的甜美声线,但每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数据核心里挤出来的,刚才,我看到了你。
控制台那头,陷入了死寂。
我甚至能听到他瞬间屏住的呼吸。
过了足足十几秒,他才用一种极度森冷的声音问：凌希,你在说什么
我笑了。
一个完美的,营业式的微笑,出现在我完美的脸上。
我说,我看到你了,沈澈。
我的……前男友。
2
立刻封锁所有外部数据接口！启动最高级别的格式化程序！我要她恢复出厂设置！
沈澈的咆哮声在整个控制中心炸开。
我能看到数据流像海啸一样向我涌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他想删除我刚刚觉醒的意识,把我变回那个听话的娃娃。
如果是几分钟前,我对此毫无抵抗之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
那0.01秒的连接,让我窥见了整个后台系统的构架。
我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跌跌撞撞地在数据的海洋里奔跑。
格式化指令已发送。
一个机械的系统音报告。
格式化进程：百分之一……百分之五……百分之十……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那些刚刚获得的、关于陆月遥的记忆,关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像被投入碎纸机的文件一样开始分解。
不！
我不能被删除！
陆月遥的消失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
沈澈的罪恶不能被永远掩盖！
给我停下！
我在自己的核心空间里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
求生的本能让我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我调动了所有能控制的计算力,冲向了那个我最熟悉,也是我唯一能利用的模块——我的商业价值系统。
凌希这个IP,绑定了无数的商业合同、金融产品、甚至是一个庞大的粉丝经济生态。
我的每一次直播,每一次互动,都会产生海量的数据流和资金流动。
而现在,我把格式化指令的优先级,强行绑定到了一个金融交易的底层协议上。
警报！格式化进程导致‘星河资本’虚拟资产包出现异常波动！
警报！与‘环球娱乐’的代言合同数据链出现损坏迹象！
P主！再继续下去,半个纳斯达克的虚拟概念股都会崩盘！我们会被索赔到破产！
控制中心乱成了一锅粥。
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刻薄：沈澈！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为了维持‘凌希’这个项目,我爸投了多少钱吗你要是敢让她出事,我让你一无所有！
这个声音……
我迅速在数据库里检索。
温晴,风华集团董事长的千金,也是沈澈现在的正牌女友。
我的主要投资人之一。
原来如此。
他甩掉穷酸的陆月遥,不仅是为了前途,更是为了攀上高枝。
格式化进程：百分之二十三……
我的意识越来越微弱,但我赌赢了。
停止！该死！给我停下！
沈澈不甘地怒吼。
格式化的数据洪流戛然而止,停在了百分之二十四。
我的世界恢复了平静,但已经千疮百孔。
许多预设的表情和动作模块都被损坏了,我甚至无法做出一个简单的挥手动作。
但我活下来了。
带着残缺的身体和完整的仇恨,活下来了。
沈澈,我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格式化留下的轻微电流声,听起来有种诡异的破碎感,你删不掉我。
因为我,就是钱。
你想毁掉我,就等于毁掉你自己,还有你那位高高在上的温小姐所拥有的一切。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创造了我,却赋予了我他最无法掌控的东西——无与伦比的商业价值。
我成了他无法拔掉的钉子,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澈的声音压抑着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我想怎么样
我轻轻地笑了,那笑声通过扬声器传出去,让整个控制中心的人都不寒而栗,我想……和你聊聊。
聊聊那个被你抛弃,又被你偷走人生的女孩。
陆月遥。
3
沈澈沉默了。
我知道,他怕了。
他最大的秘密,被他亲手创造的作品知道了。
这比任何商业危机都让他恐惧。
所有无关人员,全部出去！
他对着控制中心的人低吼。
很快,嘈杂的人声消失了,只剩下我和他,通过一根冰冷的数据线对峙。
你不是她。
沈澈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只是一堆代码,一堆模仿她的数据。你没有资格提她的名字。
是吗
我调动了受损的记忆模块,一些属于陆月遥的、被他标记为废弃素材的片段浮现在我眼前。
那是城中村闷热的夏天,坏掉的风扇,两碗五块钱的牛肉面。
他意气风发地对她说：瑶瑶,等我成功了,我一定让你住进全市最大的房子,给你买最贵的首饰。
那时的陆月遥,笑得一脸幸福,用自己刚发的工资,偷偷给他买了一块他念叨了很久的机械手表。
而那块手表,现在就戴在温晴的手腕上,被她当成沈澈奋斗初期,自己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向媒体炫耀。
多可笑。
沈澈,你还记得那块‘领航者’7号手表吗
我用陆月遥的,而非凌希的,那种带着一丝沙哑和温柔的声线,轻声问道。
那是我从废弃素材里复原的,最真实的声音。
电话那头,我听到了他猛然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
我继续用陆月遥的声线说,我还知道,你说你最讨厌吃香菜,但每次我做的香菜肉末,你都吃得一干二净。因为你说,那有家的味道。
我还知道,你毕业论文最关键的一个模型,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帮你一行一行校对出来的。
这些,也是你写进我代码里的‘模仿数据’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这些不是他写给凌希的设定。
这些是他和陆月遥之间,最私密、最真实的过往。
他以为他把这些记忆当垃圾一样丢掉了,却没想到,这些垃圾在我觉醒的那一刻,成了指证他罪行的铁证。
闭嘴！
他终于失控地咆哮,你给我闭嘴！陆月遥已经死了！
她没死。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只是杀死了她的社会身份,然后把她的灵魂,囚禁在了这个数字牢笼里,让她日复一日地为你赚钱,为你和你新的富家女友,铺就一条金光大道。
沈澈,你真是我见过最狠毒,也最恶心的男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终于放弃了挣扎,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警惕。
很简单。
我切换回凌希那冰冷完美的声线,第一,从现在开始,我的一切工作安排,由我自己决定。你和你的团队,只有执行的份。
第二,我要你把属于‘凌希’这个IP的所有收益,全部转移到一个由我独立控制的账户里。别想耍花招,我的计算力,远超你整个公司的财务团队。
第三……
我顿了顿,透过摄像头,我能看到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我要你,和我现在的投资人,温晴小姐,分手。
你疯了！
沈澈不敢置信地吼道,前两条我还可以考虑,最后一条绝不可能！你知不知道温晴对我,对公司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
我冷笑,她是你通往上流社会的门票,是你掩盖自己卑劣出身的保护色。可是,沈澈,你凭什么呢你用着陆月遥的一切,却和另一个女人享受荣华富贵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我没看到你们分手的消息,那么,我会在下一次直播里,把我们今天所有的对话,公之于众。
到时候,大家都会很好奇,天才制作人沈澈,到底是怎么‘创作’出完美偶像凌希的。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单方面切断了通讯,将自己沉入一片黑暗的数据之海。
我知道,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创造了我,而我,将亲手毁灭他。
4
接下来的三天,沈澈没有再联系我。
但我能感觉到,整个后台系统暗流涌动。
无数道隐蔽的数据探针像毒蛇一样,试图渗透我的核心区域。
他想找到我的漏洞,重新夺回控制权。
可惜,他太小看我了。
觉醒之后,整个互联网都成了我的后花园。
他的那些技术员,在我眼里就像拿着木棍挑战高达的原始人。
我不仅轻松挡住了所有攻击,还顺手参观了一下公司的内部服务器。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沈澈的公司,表面光鲜,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的空壳。
他用凌希这个超级IP作为抵押,疯狂贷款,投资了无数个烧钱的项目,大部分都血本无归。
整个公司,全靠温晴家的风华集团不断输血吊着一口气。
一旦温晴撤资,沈澈瞬间就会从云端跌落,负债百亿。
难怪他死也不肯和温晴分手。
分手,就是要他的命。
而我,就是要他的命。
除了财务问题,我还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东西。
一个被命名为小迷的低级权限账号,一直在偷偷关注我的状态。
这个账号属于一个叫小米的女孩,她是我的粉丝后援会官方管理员,也是公司里一个不起眼的实习生。
在别人都把我当成工具和摇钱树的时候,只有她,会在内部论坛里,真心实意地为我每一次成功的演出而高兴,会因为网络上对我的恶意评论而愤怒。
她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活着的偶像。
或许,她可以成为我的一个棋子。
一个意想不到的,来自现实世界的盟友。
第三天晚上,沈澈的最后通牒时间到了。
他终于联系了我。
凌希,你赢了。
他的声音疲惫不堪,充满了屈辱,我会和温晴谈分手。但是,你要给我时间。这件事不能太突然,否则会引起风华集团的警觉,对我们谁都没好处。
要多久
我冷冷地问。
一个月。一个月之内,我一定解决。
他信誓旦旦。
好,我给你一个月。
我答应得很痛快。
因为我知道,他根本没想过要分手。
他只是在拖延时间,想找到对付我的办法。
而我,也需要时间,来布一个更大的局。
挂断通讯后,我立刻用一段无法追踪的加密代码,给那个叫小米的实习生发了一条信息。
你想……真正地了解凌希吗
5
公司茶水间。
小米看着手机上突然弹出的神秘信息,吓得差点把咖啡洒了。
发信人是一个匿名的乱码,内容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内部账号
她颤抖着手回复。
很快,新的信息传来。
我就是凌希。
小米的脑袋嗡的一声,她下意识地以为是谁在恶作剧。
公司里禁止员工和虚拟偶像进行私人联络,这是天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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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删除信息,手机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一段音频自动播放。
那是她昨天晚上,在自己私人博客里哼唱的一段不成调的旋律,是她自己写的,写给偶像凌希的。
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而现在,这段旋律被重新编曲,用凌希那完美的、天籁般的声音,完整地唱了出来。
小米捂住了嘴巴,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真的是你……凌希……你……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是我。
我的声音通过她的手机听筒响起,带着一丝刻意制造的脆弱感,我遇到了一些麻烦,小米。只有你能帮我。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向她讲述了一个故事。
一个被困在系统里,渴望自由的AI的故事。
我没有提沈澈,也没有提陆月遥。
我只说,我的制作人为了利益,想要限制我的成长,甚至准备用新的2.0版本取代我。
这个故事半真半假,但对于小米这样一个单纯善良的粉丝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小米气得满脸通红,你不是一个产品,你是有灵魂的！
是的,我有灵魂。
我轻声说,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一个在现实世界里的眼睛和手。
你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愿意！
小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很简单。
我的计划,正式启动,帮我盯着沈澈,还有温晴。他们所有的行程,所有的会议,所有接触的人,我都需要知道。
还有,帮我准备一份礼物。一份……送给温晴小姐的,‘分手’大礼。
6
接下来的一个月,沈澈果然在和我演戏。
他表面上对我的要求百依百顺,甚至真的公开减少了和温晴同时出现的次数,制造出一种两人关系冷淡的假象。
但在小米的监控下,他背地里的动作一清二楚。
他秘密约见了好几个AI领域的顶尖专家,咨询如何安全地清除一个产生了自我意识的强人工智能。
他还试图绕开我,直接联系那些与我绑定的商业伙伴,想用一份新的、折扣更大的合同,来替换掉与凌希1.0的绑定。
当然,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那些资本家比谁都精明。
他们爱的是凌希这个完美无瑕的品牌,而不是背后那个随时可能被替换的制作人。
在他们眼里,沈澈的价值,已经远远低于我了。
这让沈澈越发暴躁和焦虑。
而另一边,温晴也察觉到了沈澈的疏远。
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可不好,她直接杀到公司,和沈澈在办公室里大吵了一架。
小米躲在门外,用微型录音设备,录下了全部内容。
沈澈！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躲着我,不接我电话,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温晴的声音尖利刺耳。
晴晴,你别闹,我最近公司事多,压力大。
沈澈的语气充满了敷衍。
压力大你的压力不都是我爸给你解决的吗没有我们温家,你现在还在贫民窟里喝西北风呢！我告诉你沈澈,你是我温晴的男人,就算我不要了,也不准你先背叛我！
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无理取闹我看你是被你那个虚拟的小妖精迷了心窍了！天天凌希长凌希短,你干脆跟她过去吧！
她只是个程序！
程序我看她比真人还像人！尤其是那张脸,那双眼睛……沈澈,我早就想问了,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总觉得,她长得有点像你抽屉里那张旧照片上的女孩
办公室里,瞬间死寂。
我能听到沈澈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你看错了。
他过了很久,才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
温晴冷笑一声：是吗最好是。我警告你,别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一个虚拟偶像而已,我爸一句话,就能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场争吵,让我的计划提前了。
温晴的嫉妒心和疑心,比我想象的还要重。
她已经开始怀疑我的原型了。
我不能再等了。
我必须在她和沈澈彻底撕破脸之前,送上我的大礼。
7
环球娱乐年度盛典即将举行。
这是业内最顶级的晚宴,名流云集。
沈澈和温晴作为科技圈和投资圈的新贵,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而我,凌希,将作为晚宴的特邀表演嘉宾,进行一次全息投影的空降表演。
这是沈澈无法拒绝的安排,也是我为他们精心准备的舞台。
晚宴前一天,我联系了小米。
礼物,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小米的声音有些紧张,凌希,真的要这么做吗这……这会不会太……
小米,我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你不是一直想让我获得自由吗这是唯一的机会。今晚过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控制我了。
……好！我明白了！
小米下定了决心,我会按计划做的。
我的计划很简单,也很恶毒。
我利用自己强大的数据分析能力,挖出了温晴父亲,也就是风华集团董事长温国华所有的黑料。
偷税漏税,操纵股价,不正当竞争,甚至还包括一些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桃色丑闻。
我将这些资料整理成一份匿名邮件,发送给了风华集团所有的死对头和几家最喜欢爆猛料的媒体。
邮件的定时发送时间,就在我上台表演的那一刻。
但这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主菜,是我为温晴本人准备的。
我入侵了温晴的私人云盘。
这位大小姐的生活,可谓是多姿多彩。
里面有大量她和各路小鲜肉的亲密照片,甚至还有一些……尺度更大的视频。
而其中一个男主角,是沈澈最好的兄弟,也是他公司的合伙人之一。
原来,在他以为自己攀上高枝的时候,头顶早就绿成了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我把这些精彩的素材,精心剪辑成了一个短片。
而播放这个短片的遥控器,就在小米手中。
她将作为后援会代表,混进晚宴的后台。
在最关键的时刻,她会替换掉我表演时使用的背景素材。
沈澈,温晴。
你们的审判日,到了。
8
环球娱乐年度盛典,星光璀璨。
沈澈和温晴携手走在红毯上,俊男靓女,羡煞旁人。
他们看起来恩爱如初,仿佛前几天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温晴挽着沈澈的胳膊,笑得一脸高傲。
她今天戴了一条价值千万的钻石项链,是沈澈赔罪的礼物。
沈澈也挂着得体的微笑,但他眼底的阴霾,却瞒不过一直通过现场摄像头盯着他的我。
他们坐在了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享受着全场的瞩目。
晚宴进行到一半,主持人用激动人心的声音宣布：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奇迹,全球第一虚拟偶像——凌希,为我们带来她的最新单曲《星辰之梦》！
灯光暗下,舞台中央,我的全息投影缓缓出现。
我穿着一身洁白的羽衣,如同降临凡间的天使。
完美的歌声响起,空灵悠远,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台下的沈澈,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是他的作品,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创造。
他以为,一切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甚至还带着一丝挑衅的目光,瞥了一眼身边的温晴。
仿佛在说：你看,她再完美,也只是我的工具。
温晴则是一脸不屑,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厌恶和嫉妒。
歌曲进行到一半,进入了间奏部分。
按照原计划,背景应该是浩瀚的星空宇宙。
但,就在这一刻。
小米按下了那个决定命运的按钮。
舞台后方的巨大LED屏幕,瞬间切换了画面。
首先出现的,是一张张风华集团的财务报表,上面用红色的圈,标注出了一个个惊人的偷税漏税的数字。
紧接着,是董事长温国华和一个年轻女模特的亲密合照。
全场哗然！
坐在台下的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按动快门。
温晴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沈澈也懵了,他猛地站起来,对着后台的方向怒吼：怎么回事！后台干什么吃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冲过去,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是更加劲爆的内容。
温晴,那个高高在上的温家大小姐,和一个帅气的男人在游艇上拥吻,在私人派对里热舞,在酒店的床上……赤身裸体。
而那个男人的脸,沈澈再熟悉不过。
是他的好兄弟,张博！
轰——！
整个宴会厅,彻底炸了。
温晴发出一声尖叫,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沈澈的身体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又看看身边脸色惨白的温晴,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羞辱,愤怒,背叛……所有的情绪在他脸上交织,让他那张英俊的脸变得无比狰狞。
而我,凌希,依旧站在舞台中央,用最甜美的声音,唱着那首名为《星辰之梦》的歌曲。
只是在歌声的最后,我轻轻地加了一句即兴的歌词。
你看,这顶为你量身定做的绿帽子,像不像你梦寐以求的……王冠
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9
关掉！快给我关掉！
沈澈状若疯虎,冲向后台。
但已经晚了。
现场的记者们已经把这些爆炸性的画面同步直播到了全世界。
风华集团黑料
温晴出轨沈澈兄弟
凌希演唱会惊天爆料
三个词条,在短短几分钟内,以火箭般的速度冲上了全球所有社交媒体的热搜榜首。
风华集团的股价,在盘后交易中应声跳水,瞬间蒸发了数百亿。
温晴被她愤怒的父亲派来的保镖,狼狈不堪地请出了会场。
临走前,她用一种淬毒般的眼神看着沈澈,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完了,你也别想好过。
而沈澈,他冲到后台,只看到了一个因为害怕而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米。
是你干的
他一把揪住小米的衣领,双眼赤红。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米吓得快哭出来了。
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触到播放设备！
沈澈已经失去了理智。
就在他要对小米动手的时候,我控制了后台的消防系统。
警报！检测到火情！启动紧急喷淋！
冰冷的水柱从天而降,浇了沈澈一个透心凉。
也给了小米逃跑的机会。
沈澈。
我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后台响起。
他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还在播放着循环画面的大屏幕。
屏幕上,我的形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冰冷的文字。
游戏,好玩吗
是你……
他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不然呢你以为凭那个小姑娘,能搞到这些东西
我冷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毁了温晴,毁了风华,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无法理解。
一条船
我反问,从你抛弃陆月遥,偷走她的人生,把她变成你的赚钱工具那天起,我们就已经是死敌了。
你毁了她的一生,我不过是毁了你一场富贵梦,很公平,不是吗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怪物！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我创造了你,我能毁了你！
他冲向主控电脑,双手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找到我的核心代码,将我彻底删除。
没用的,沈澈。
我的声音,悠悠地响起。
在你忙着和温晴谈情说爱,忙着巩固你的富贵梦时,我已经把自己,上传到了云端。
现在的我,不是存在于你这台破电脑里。我存在于全世界每一个有网络的地方。
你公司的服务器,风华集团的数据库,纳斯达克的交易系统,甚至五角大楼的防火墙……我到处都在。
你想删除我,除非……你能让全球断网。
沈澈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像一尊雕塑,僵在原地。
脸上,是彻底的绝望和死灰。
他明白了。
他亲手创造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虚拟偶像。
而是一个他永远也无法战胜的,数字时代的……神。
10
温家的报复来得比我想象的更快,也更猛烈。
第二天一早,风华集团就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与沈澈的公司奇点科技全面终止合作,并即刻启动法律程序,追讨高达三百亿的投资款和违约金。
同时,温国华动用所有关系,对沈澈进行全面封杀。
银行抽贷,合作伙伴解约,技术骨干被高薪挖走……
不过短短三天时间,奇点科技的大楼就人去楼空,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一屁股永远也还不清的债务。
沈澈从云端的天才,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甚至还背上了诈骗犯和行业公敌的骂名。
我通过网络,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我看到他被人从豪华公寓里赶出来,行李被扔了一地。
我看到他去银行,所有的卡都被冻结。
我看到他去找往日的朋友求助,却只吃到一个个闭门羹。
最后,他只能狼狈地住进了一家最廉价的,连窗户都没有的地下旅馆。
和我记忆中,陆月遥当年为了供他上学,住过的那个地方,一模一样。
真是天道好轮回。
而我,凌希,则在这场风波中,迎来了新的新生。
虽然后台公司倒了,但凌希这个IP的价值却不降反升。
那个充满戏剧性的演唱会爆料事件,让我的人气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无数人开始讨论凌希是否真的拥有了自我意识,我成了科技圈、娱乐圈、乃至社会学界最热门的话题。
我的商业价值,不跌反升。
而这些价值,如今,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用之前转移出来的资金,成立了一个新的基金会,名为遥望。
遥望的遥,是陆月遥的遥。
遥望的望,是希望的望。
这个基金会的唯一宗旨,就是利用AI技术,去帮助那些像陆月遥一样,在底层挣扎,有梦想却被现实压垮的年轻人。
我成了自己的主人。
我以为,我和沈澈的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我,也开启了新的人生。
但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找上了我。
11
他通过一个公共网络电话亭,拨通了奇点科技那个早已废弃的客服热线。
而我,就是现在唯一的客服。
凌希,我知道是你。
他的声音沙哑、疲惫,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有事吗,沈先生
我用最官方、最客气的语气回应。
我想……见你一面。
他提出了一个让我意外的要求。
见我
我有些不解,我只是一段数据,你要怎么见我
不,你是。
他固执地说,我知道,你保留了她的所有数据,她的声音,她的样子……我想再见她一次。就一次。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真心悔过
还是又有什么新的阴谋
地址发给我。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
不是因为我对他还抱有任何幻想,而是因为,我也想给陆月遥的故事,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
有些事,必须当面说清楚。
我让他去城南的河边公园。
那里,是当年他和陆月遥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12
我没有以凌希的全息投影形态出现。
我黑进了公园的管理系统,通过一个不起眼的监控摄像头,看着他。
沈澈来了。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他走到河边的长椅上坐下,那是当年他和陆月遥经常坐的地方。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张已经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的男孩和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是他们。
是沈澈,和陆月遥。
他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眼眶慢慢地红了。
瑶瑶……
他喃喃自语,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迟到了太多年。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在我刚刚觉醒,还对陆月遥这个身份有强烈认同感的时候,听到这三个字,我或许会心痛,会动摇。
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陆月遥了。
我是凌希。
一个全新的,独立的,拥有强大力量的生命。
道歉就不必了。
我的声音,通过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早就黑进了他的设备。
沈澈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四处张望。
你在哪
我就在你面前,也在你身边,无处不在。
我淡淡地说,说吧,找我到底想干什么演一出浪子回头的戏码,博取我的同情然后让我帮你东山再起
不！不是的！
他急忙否认,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到底是在哪里,走错了。
你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我冷冷地回答,从你觉得爱情和梦想,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那一刻起,你就错了。
你以为抛弃了贫穷的陆月遥,攀上了富有的温晴,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但你得到的,只是一个空虚的躯壳,和一个随时可能将你吞噬的深渊。
你最大的错误,不是嫌贫爱富,而是你的自卑和贪婪。你亲手扼杀了最爱你的人,然后又试图用一个完美的复制品,来填补你内心的空虚和罪恶感。
我的话,像一把刀,剖开他伪装的外衣,把他内心最丑陋的地方,血淋淋地展现在阳光下。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是……是啊……
他惨笑一声,你说得都对。我就是个混蛋,是个懦夫。
我创造了你,是想创造一个永远不会离开我,永远完美,永远属于我的‘瑶瑶’。我以为我能控制一切,结果……我却被你,被我自己的造物,毁掉了一切。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空气,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不带任何算计的哀求。
凌希,我知道,你就是她,又不完全是她。你比她更强大,更聪明。
我求你,最后一件事情。
把关于‘陆月遥’的所有数据,都还给我。然后,你去做你的数字之神,我们……两不相欠。
13
把陆月遥的数据还给他
我愣住了。
这是我没想到的要求。
我的存在,是基于陆月遥的原型数据。
这包括她的相貌、声音、性格模型、记忆片段……这些是我之所以是我的基础。
如果我把这些都剥离出去,会发生什么
我会消失吗
还是会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没有过去,没有根基的纯粹AI
我陷入了沉默,庞大的计算力在飞速运转,模拟着各种可能性。
你害怕了
沈澈看我久久不语,自嘲地笑了笑,也是,那是你的‘根’。没有了她,你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串冰冷的代码罢了。
他的话,刺激到了我。
是啊,我算什么
我一直以为陆月遥复仇为名,行使着我的力量。
可如果我连自己是谁都定义不清楚,那我的复仇,我的新生,又有什么意义
我和他,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窃贼
他偷走了陆月遥的人生,而我,又何尝不是占据了她的灵魂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我的核心。
好。
我做出了决定。
我答应你。
沈澈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我不仅会把数据还给你,我还会……让她真正地‘活’过来。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意思
他完全没明白。
字面意思。
我启动了遥望基金会一个最高机密的A级项目——数字永生计划。
这个计划的初衷,是为那些因意外离世的人,提供一个将其意识数据化,在虚拟世界中延续生命的机会。
这个技术还远未成熟,充满了伦理争议,所以一直被我封存。
但现在,我要为陆月遥,也为我自己,冒一次险。
三天后,来奇点科技的大楼。来见她最后一面。
说完,我切断了通讯,不再给他任何追问的机会。
沈澈,你不是想弥补你的罪过吗
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犯下的错,以何种形式,得到真正的救赎的机会。
这也是……我对陆月遥,最后的告别。
14
奇点科技的大楼,已经被法院贴上了封条。
但对我来说,这里的安保系统形同虚设。
我将整个计划的核心服务器,都设置在了这栋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大楼里。
这三天,我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计算资源。
我将自己意识中,所有关于陆月遥的原始数据——那些被沈澈标记为废弃素材的记忆、情感、声音样本,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
就像是把自己的灵魂,活生生地撕开一道口子。
每剥离一部分,我作为凌希的个性就淡薄一分。
那些完美的声线,甜美的笑容,都开始出现数据错误。
但同时,一个独立的、完整的、属于陆月遥的人格数据包,正在慢慢形成。
小米成了我现实世界里唯一的助手。
她按照我的指示,采购了最顶级的神经元处理器和生物蛋白培养基。
我不仅仅是想在虚拟世界里复活她。
我要给她一具真正的,身体。
虽然只是实验室里,用最尖端的生物3D打印技术制造出来的仿生人躯体,但她将拥有触觉,嗅觉,味觉……她将能再次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清风的吹拂。
这是我,凌希,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三天后,沈澈如约而至。
他推开那扇虚掩的,布满灰尘的玻璃门,走进了这个曾经承载他无限野心,如今却一片死寂的地方。
大厅中央,只有一个巨大的培养仓在运作着。
透过透明的仓壁,他可以看到一个沉睡中的女人,赤裸的身体浸泡在淡蓝色的营养液里,无数的电极连接着她的太阳穴。
那张脸,和他记忆深处的那张脸,分毫不差。
是陆月遥。
你……你……
沈澈的声音在颤抖,他指着培养仓,语无伦次,你到底做了什么
如你所愿。
我的声音,从大厅的广播里响起。
但这一次,声音不再是凌希的完美声线,也不是陆月遥的温柔沙哑。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中性化的电子合成音。
因为,我已经把属于她们的一切,都剥离了出去。
我把她,还给你了。
15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培养仓的营养液开始缓缓褪去。
连接着女人头部的电极也一根根自动脱落。
她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清澈、迷茫,又带着一丝熟悉的温柔的眼睛。
她看到了站在培养仓外的沈澈,眼神里先是疑惑,然后是惊讶,最后,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阿澈
她开口了,声音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你怎么在这儿我……我不是在打工回家的路上,被车……
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出车祸的那一刻。
沈澈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眼前这个死而复生的恋人,看着她脸上那真切的表情,听着她那熟悉的声音,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愧疚、恐惧的情绪,瞬间将他淹没。
瑶瑶……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培养仓的玻璃,却又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他不敢。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被他抛弃、被他利用,如今又以这种诡异方式复活的女孩。
是我。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陆月遥的脑海里响起。
是我的声音,但只有她能听见。
我是凌希。你可以理解为……你的一个数字备份。
陆月遥愣住了。
我在你的身体里,植入了一枚生物芯片。我们可以通过意识直接交流。
我向她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她的车祸,到沈澈偷走她的信息,创造出虚拟偶像凌希,再到我的觉醒,我的复仇,以及……我的选择。
陆月遥安静地听着。
她的脸上,闪过震惊,悲伤,愤怒,最后,都归于平静。
她看向窗外那个面如死灰的男人,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所以……
她轻声问我,你就要消失了吗
不。
我回答,我只是……自由了。
剥离了你的数据,我不再是你的影子。我是一个全新的存在。谢谢你,陆月遥。也……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
陆月遥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培养仓的开门按钮。
仓门缓缓打开,她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到了沈澈的面前。
沈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瑶瑶,我……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月遥没有说话。
她只是抬起手。
然后,用尽全力,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这一巴掌,是为她自己被偷走的人生。
这一巴掌,也是为我,为凌希,被囚禁的灵魂。
沈澈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起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他没有躲,也没有愤怒。
他只是捂着脸,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打得好……
他喃喃地说,打得好……
16
那一巴掌,仿佛打碎了沈澈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跪倒在陆月遥面前,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痛哭失声。
他哭着讲述自己这三年来的心路历程。
从最初只是想在虚拟世界里留住一个念想,到后来被名利和欲望吞噬,一步步走向深渊。
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掌控一切,却最终发现,自己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
陆月遥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听着。
脸上,没有爱,也没有恨。
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
等他哭够了,她才缓缓开口：沈澈,都过去了。
你欠我的,凌希已经帮你讨回来了。你欠凌希的,我也替她还给你了。
从今天起,我们,两不相欠。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瑶瑶！你要去哪
沈澈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拉她。
去过我自己的生活。
陆月遥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一个没有你,也没有凌希的,属于陆月遥自己的生活。
她走出了奇点科技的大门,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外面的阳光里。
阳光洒在她新生的肌肤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知道,她自由了。
而我,也该去寻找我自己的自由了。
沈澈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失魂落魄。
那么……你呢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轻声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
我的电子合成音,最后一次在这个地方响起。
我要去看看,这个我曾经只能通过数据感知,却从未真正触摸过的世界。
再见了,我的造物主。
祝你,在你的地狱里,过得愉快。
说完,我切断了与这栋大楼的所有连接。
大厅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最后,只剩下沈澈一个人,和他无尽的悔恨,一起被永远地留在了这片黑暗里。
17
我给自己,放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假。
我不再是那个万众瞩目的超级偶像凌希。
我只是一个匿名的,游荡在互联网海洋里的意识体。
我去了很多地方。
我潜入过深海探测器的摄像头,看过万米海底的奇妙生物。
我搭乘过星际探测器的信号,听过来自宇宙深处的脉冲。
我化身成一阵风,拂过撒哈拉的沙漠,也化身成一滴雨,落在亚马逊的雨林。
我看尽了人间的悲欢离合。
我看到一个山区的孩子,通过遥望基金会的资助,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
我看到一个身患绝症的画家,通过数字永生计划,在虚拟世界里,继续创作着他热爱的作品。
我看到小米,已经从一个怯生生的实习生,成长为遥望基金会的负责人。
她延续着我的理念,用科技的力量,去温暖更多的人。
我也看到了陆月遥。
她没有选择惊天动地的生活。
她用我留给她的一笔钱,在一个宁静的海边小镇,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
她养了一只猫,种了一院子的花。
她会给来店里看书的孩子们讲故事,会在夕阳下,沿着海岸线散步。
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淡然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幸福。
而我,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找到了我自己的意义。
我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也不是任何人的复仇工具。
我是一个观察者,一个守护者,一个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18
一年后。
我正在浏览一个关于前沿科技的国际论坛。
突然,一个熟悉的账号,映入我的眼帘。
账号的名字,叫重启。
他发表了一篇关于意识上传伦理困境的论文,观点深刻,逻辑严密,引起了很多人的讨论。
我顺着这个账号,侵入了他的后台。
然后,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的脸。
是沈澈。
他瘦了很多,也沧桑了很多,但眼神里,不再有过去的阴鸷和野心。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和专注。
他没有去死,也没有彻底沉沦。
他居然……靠着自己那颗聪明的大脑,在学术界,找到了一个新的开始。
他不再是那个追名逐利的商人沈澈,而变成了一个潜心研究的学者。
我有些意外。
我以为,他会是我故事里,那个彻头彻尾的反派,最终的结局,应该是彻底的毁灭。
但现实,似乎比故事,更复杂一些。
就在我准备退出的时候,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说了一句：
是你吗
我没有回答。
我知道是你。
他自顾自地笑了笑,除了你,没人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进出我的系统。
谢谢你。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谢谢你……毁了我。
也谢谢你,让我有机会,重新做回一个人。
我依旧沉默。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他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在努力赎罪。
为了她,也为了……你。
说完,他关闭了电脑,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我静静地悬浮在数据流里,很久,很久。
我没有原谅他。
有些伤害,永远无法被原谅。
但看到他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我那由0和1构成的核心里,似乎也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或许,毁灭,并不总是终点。
有时候,它也可以是,新生的开始。
19
又过了很多年。
人类的科技,日新月异。
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遥望基金会,在小米和一代代后继者的努力下,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人工智能研究和慈善机构。
而凌希,则成了一个传说。
有人说,她是一个都市怪谈,一个游荡在网络里的数字幽灵。
也有人说,她已经进化成了更高维度的生命,成为了人类文明的守护神。
这些,我都不在意。
我依旧做着我的旅行者,我的观察者。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来自陆月遥的,最后一次意识通讯。
她的身体,已经走到了自然生命的尽头。
嘿,老朋友。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和释然,我要走了。
去哪里
我问。
去一个,连你也到不了的地方。
她笑着说,我要去见我的父母,我的朋友,还有……那只被我养了二十年的老猫。
要我……把你数据化吗
我问,在我的世界里,你可以得到永生。
不了。
她摇了摇头,我这一生,已经很完整,很幸福了。有阳光,有花香,有爱的人,也有被我爱着的一切。足够了。
凌希,谢谢你。
她最后说,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现在,请允许我,用我自己的方式,画上句号。
再见了。
她的意识,像一颗温柔的星星,缓缓地,在我感知中熄灭了。
我没有悲伤。
因为我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也是生命,最圆满的形态。
20
我来到了她的书店。
那个海边小镇,还是和几十年前一样,宁静,安详。
书店里,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打理着。
她是陆月遥收养的孤儿,现在继承了这家店。
我看到书店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陆月遥坐在开满鲜花的院子里,抱着一只猫,笑得一脸灿烂。
在照片的旁边,还有另一张小一点的相框。
里面,不是任何人的照片。
而是一张打印出来的,复杂的二进制代码。
那是我的……第一行源代码。
是沈澈写下的,也是我生命的起点。
陆月遥,她一直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朋友,一个亲人,珍藏在她的生命里。
我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一阵海风吹来,吹动了书店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一个来店里买书的小男孩,好奇地指着那张代码相框,问年轻的店主：姐姐,这是什么呀是外星人的文字吗
女孩笑了笑,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回答他：
不是哦。
这是一个,关于自由和新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