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春风吹来,似归故里 > 第一章

再次见到前男友时,我正要生孩子。
1
苏似,26
岁,胎死宫内三天,准备剖宫产。
你说谁苏似
……
机器嘈杂的声音扰得我心烦,但一道熟悉的声音促使我努力睁开眼睛。
阿似,别怕,我在。
我睁眼,恰好对上他焦急的双眸。
这是我三年不见的前男友随春森,也是年轻有为的妇科医生。
如果换做是别的场景,我想我是愿意和他见一面的,但此刻,我倍感尴尬,我想走,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我只好又装作昏迷,耳边却一直传来他安慰我的声音。
手术很顺利,好好休息。他贴着我的耳朵,声音小得只有我能听得见:等你好了,我再听你的解释。
回到病房,我的婆婆,扯着护士的衣角,问我还能不能生,我闭着眼睛,藏在被窝里的手指狠狠的掐进肉里。
护士不耐烦的丢下一句去问医生就匆匆离开。
婆婆惋惜我腹中刚取出的死婴,一直念叨着虽然是个女孩,但足月出生好歹能卖个好价钱。
我的‘丈夫’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直到老太太念叨了几十遍,才出声呵斥,生怕更多人听见这些炸裂的言论。
这也只是我名义上的丈夫,至于是不是那个死婴的父亲,我不知道。
婆婆家三个儿子,一把年纪娶不到老婆,我被卖到那里时,婆婆说许给我做老二媳妇,可一到晚上,我便成了他们三兄弟共同的玩物。
我反抗,自残,被打得遍体鳞伤,轻生好几次,他们都不让我死得彻底。
慢慢的,我的心死了,我放弃反抗,反正父母早逝,我也没有什么牵挂,就这样任由他们折磨,几个月后我怀上了孩子。
胎儿七个月大时,我清晰的意识到,绝对不能生下这个孩子,于是我假装提水滑倒,自己重重的把肚子撞向石头,我晕了过去,婆婆找村里的老人,给我抓了草药保胎。
我是被拐来的,他们不敢带我去医院,但我昏迷了两天下身又一直流血,三个糙大汉慌了,怕他们花高价买的女人死掉,便匆匆将我送去了市里的医院。
我现在终于长舒一口气,孩子没了,我终于有机会逃走了。
随春森在这里工作,或许我有机会让他帮帮我,可是老婆婆一家看得紧,我只怕会连累到他。
他们一家就在我旁边守着,寸步不离,我不想睁开眼,光是听着他们的声音,我就觉得恶心。
过了几个小时,医生来查房,我听见随春森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看他激动的要和我相认,我急得跟他使眼色。
他看懂了我的意思,翻开病历查看,眉头紧皱着,眼里满是愤怒:患者
26
岁,丈夫刘老二
43

是是是,他们俩在厂里认识的,虽然年龄相差大,但是有缘。老婆婆急忙上前解释。
我听着不禁翻了好几个白眼,那么多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我不找,跟这个老头合眼缘,莫不是把人都当成傻子了。
家属先出去一下,我们要给患者做个检查。
随春森招呼着护士把老婆婆几人赶了出去。
他坐到我旁边,侧过身去,我隐约看见他右眼落下一滴泪。
怎么会这样分手的时候说找了一个帅哥就是他吗
我沉默着,头转向窗外。
离家三千公里的地方还能遇到你,真巧。他伸手要抚摸我的头,我躲开了。
不巧,我来这里并非自愿,现在我走不了,只能如此了。我哽咽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不用管我,我会自己想办法离开。
医生,我们要给儿媳妇擦洗,你看好了吗医生……门口一阵喧哗,是老婆婆在故意吵闹。
等你身体好点,我带你走。
随春森眼神坚定,我的心里仿佛有了底气。
2
第二天,老婆婆见我自己下地走路,便吵着要出院,指责我多住一天就多花一天钱。
医生不同意,说要住够一个星期,至少得等到伤口拆线了再走。
老婆婆诉说自己家境贫困,娶个媳妇掏空了家底,寻死觅活,威逼医生说不出院她就死在这里,医生无奈,让人带着去办理出院手续。
她无非就是怕我身体好了就会跑掉,我听着要出院,急得脑子空白,真要回到那个村子里,那我只能死在那里了。
对,报警,以前在村子里关系网复杂,报警都不管用,出来这里,一定有用。
我借口要问医生以后的生育概率,趁老婆婆在护士站办出院时,去医生办公室大概的说了我的情况。
医生听完很是震惊,很快帽子叔叔便来到医院,跟着来的,还有随春森,老太婆还在狡辩着我跟她儿子情投意合。
随医生早早的就来警局做了笔录,苏似小姐是他的旧相识,我们也查了相关户籍信息,情况属实,你们涉嫌拐卖虐待妇女,跟我走吧。
警官利落地将人戴上手铐,押送老婆婆和刘老二去往警局。
警察叔叔,还有老大和老三俩兄弟,你们一定要抓到他们,还有...还有村子里那些人……
我说着差点激动得晕了过去,随春森见状扶着我,一年多了,终于要解脱了。
苏小姐请放心,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我顿时热泪盈眶:终于可以离开那里了。
虽然你的身体不太好,但是我还是想带你转院,我觉得这里不太安全。随春森说着便安排着我离开。
考虑到我的身体状况,新安排的医院就在不远处。
随春森辞职了,陪着我在医院待了五天,这期间他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关于我经历的事,他什么也没问。
或许是怕我想起那段记忆会感到痛苦,此时我自己倒觉得无所谓,都过去了。
下午时分,他说要回出租屋里收拾东西,明天跟我回老家,我笑着送他离开。
他走后,病房里闯进来两个男人,等我看清来人,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简陋的宾馆里。
死娘们,你可让我们好找啊!终于让我逮住机会了。
是刘老大和老三,他们还没被抓住。
我感觉后背发凉,我恨死他们了,但是我又无力反抗。
害我老娘和二弟进局子,你也别想好过。
刘老大说着,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我顿时感觉伤口裂开,痛感直达太阳穴。
是你们自找的,进局子都算便宜你们了,我恨不得将你们扒皮抽筋,哈哈哈哈……我笑得面目狰狞,今天死了也好,省得再受罪了。
嘴硬。脸上密密麻麻扇来几巴掌,我麻木的瞪着他们,完全放弃反抗,任由他们宰割。
三弟,现在到处都是抓咱俩的,反正以后睡不到这娘们了,不如给她那缝上。
兄弟俩商量着,拿着针线走来,我惊恐的跪下求饶:给我来个痛快的,别再折磨我了。
想的倒美,我们花了大价钱买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刘老三嘲讽着,扒下我的裤子。
就在这时,宾馆的门被踹开,随春森扛着粗重的钢筋进来挥舞着,两个歹人瞬间被打倒在地。
看着救命稻草神勇发挥,我嚎啕大哭,刘老大俩兄弟被打成一滩烂泥,看着他们这样,我哭着哭着就笑了,这应该由我来打才是。
可惜我无力动弹,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几脚让我伤的太重。
把他们俩绑起来后,随春森跪在我旁边,搂着我低声落泪: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他全身颤抖,声音嘶哑。
不,你来的正好。
后来帽子叔叔来带走了他们,我的伤口裂开,又休养了几天,随春森便带着我南下回了故乡。
3
我们回到了谈恋爱时住的江城,租了三室一厅,一人有一间卧室,可他非要睡我房间的地板。
我自己能睡着,我不害怕。
我掖了掖被子,轻声说着:
你回自己床上睡,或许能舒服些,不用陪着我。
在哪都一样,乖,安心睡吧,想喝水时叫我。随春森起身关了床头灯。
之前怕你害怕,不敢关灯,今天关灯睡觉试试。
半夜,我梦见几个蓝脸的络腮胡大汉奸笑着说要把我挂起来劈开玩,我吓得尖叫着惊醒。
随春森急忙跳上床来搂着我,我惊觉有男人强有力的臂膀搂着,急忙用力咬他手臂,把他踹下床去。
他打开所有的灯后轻声安抚我:
阿似,别怕,是我,我在。
我蜷缩在角落,等看清随春森俊秀的脸庞,我才逐渐平复下来。
这男人生得真是好看,眉眼带笑,眼中满是柔情。
三年前,为了他的大好前程,我假装有了新欢,强行和他分手,再后来,便慢慢和他断了联系。
我们高中时相识,彼此钟情。
高中毕业后,我放弃学业,去打工,随春森考上医科大学,等他出来实习时,我们就在一起了,那是我们最快乐的一年。
没有学历家境的隔阂,那时的我们,是两个打工人,下班了一起吐槽上班遇到的糟心事,他会骑着小电驴带我到处兜风。
我们养了一只小狗,叫阿七,随春森和阿七总是为了睡我旁边而吵架,小狗汪汪汪骂个不停,他就把阿七关在门外,然后得意的钻进被窝搂着我睡。
那时候睡他怀里感觉很安心,从来都不会做噩梦,如今我害怕身边睡的任何人,或许也包括随春森。
他搂着我坐着,过了很久,我逐渐有了困意,他说想抱着我睡,我拒绝了。
后半夜我又做噩梦,他强行搂着我要哄我睡觉,被我赶出了房间。
我明白他想让我踏实些,可我抵触睡觉时身边存在的任何人,不想有人靠近我。
想到那些肮脏的事,我冲进淋浴间搓洗自己的身体,洗澡巾搓烂了我手臂和胸前的皮肤。
半天没听到动静,随春森闯进来,看到我坐在地上淋着水,就快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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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干的浴巾擦着我身子,看到我身上的伤痕,眼里阴沉得可怕,仿佛要杀人一般,抡着拳头就使劲挥向墙壁,手背上的鲜血直流。
他用水冲了一下手上伤口,便把我抱进被窝,将我裹成一个粽子,又找来了药膏轻轻给我擦上。
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
随春森郑重的说完,去客厅点了一根烟。
三年前,他偶尔会抽烟,我也为此教育他很久,他总笑嘻嘻的跟我保证不会再抽,可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还是会偷偷点上一根。
抽完烟进来,他靠坐在我旁边。
这三年,我一直打听你的消息,两年前,朋友说你去外省打工了,我以为你和新男友双宿双飞,没想到变成这样。
随春森叹着气,语气充满懊悔和心疼,他低头揉着眉心,右手食指上还戴着我送的戒指。
没关系,现在不是好了嘛,我又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我朝他挤出一个笑脸。
别笑了,很难看。
哦...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比如,你怎么笨到被拐到那些地方。随春森不解,以我的脑子,不会蠢到跟着人走那么偏僻。
打工时遇到一个大姐,相处几个月关系还不错,她请我吃饭,我就去了,再次醒来时我就在那里了...
真是笨得可以,那么轻易相信别人。
当年我说分手,你还不是相信我有了新欢。
我不服气,他离开后真的没有再主动联系我,真是比我还笨,还好意思指责我。
当年的事各有说辞,万幸我们又遇到了,这次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好多了,你找个班上,不用管我。
我说完缩进被窝,刚洗完澡感觉周围都凉嗖嗖的,如果有人暖被窝,或许还不错。
我开始怀念以前恋爱时的感觉,此刻他就在我旁边,我却不想让他靠近我,我嫌自己恶心。
吃过早饭,他带我去了医院,我挣扎着要逃,他反手将我抱在怀里,扛着去做了心理治疗。
治疗时那些痛苦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我艰难的做完了一次理疗,他也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就这样带着我治疗了几个月,我内心动容,感激他为我付出这么多,却不敢表现得和他亲近,我是要走的,在等他放心我可以照顾自己的时候。
4
恰逢七月火把节,他带我去楚雄过节,到处都是燃烧的火把,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漫天的火光之中。
他也燃了一束火把,绕着我转了几圈,说要为我祈福,为我驱除邪祟。
我笑着接过火把,说我也要给他祈福,他转身从口袋掏出一枚戒指,说要跟我结婚。
我的心跳得厉害,仓皇逃窜在人群中,随春森一把将我搂入怀中,低头吻住我的嘴唇,我紧张得不会呼吸。
回过神来,我急忙把他推开,撸起袖子疯狂擦他的嘴,他扭头躲开。
为什么
随春森闷声质问,眼里是不解,是无辜。
我不想...
我呆呆的朝人群外走去,欢乐的气氛被破坏,我们回了家。
往后几天,出租屋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我不再主动和他说话,他搭话我也只是随口答应几声。
我状态越来越好,不再需要他寸步不离守着,他去了以前实习的医院上班,买了一只猫放在家里,说要陪我解闷。
在他上班后的一个星期,我收拾好家里的一切,翻出他的银行卡,记下了他的卡号,这段时间为我劳心伤神,心意无法偿还,有机会就把他给我花的钱还给他吧。
拿着他新给我办的身份证,我去补办了银行卡,取出了卡里存的一点钱,我去了鹤城。
转眼过去几个月,我的生活慢慢回到正轨,我在一家澡堂当起了搓澡工,服务那些来泡澡休息的女性顾客。
这是一个不错的工作,不用费脑子,每个月也有几千块钱的工资,够自己生活还攒下一些,我翻出随春森的银行卡号,给他转了五千,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以后会慢慢还。
主要还是这样‘与世隔绝’的生活,我非常满意,澡堂里有休息室,我可以睡在这里,不用与人打交道,更不怕会碰到他。
可惜事与愿违,在澡堂上班的第五个月,我碰到了随春森的母亲林喜和妹妹随遇,她们恰好来鹤城游玩。
见到我如今这副样子,林阿姨握着我的手,诉说她当年的无奈,四年前就是她告诉我别耽误儿子的前程,我们才慢慢分开了。
现在随春森
28
岁,家里无数次催他相亲,他忍无可忍竟然说自己喜欢男人,这可让林阿姨无法接受,她说宁愿随春森娶的是我,也不能是男人。
我缓缓掀开自己的衣服,那道剖腹产的疤痕格外显眼。
阿姨,我已经结婚了,也生了小孩,我很幸福,希望你劝劝他。
阿姨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看来你也没那么爱他,说结就结,他呀,估计还念着你呢。
再相爱也都是过去式,您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医生,儿媳妇却是医院保洁,不是吗
看到他的家人,仿佛他就在旁边,我不禁恍了神,少年时的情谊果真叫人念念不忘。
第二天下班后,我想着吃一顿自助小火锅犒劳一下自己,出门却在转角处碰到了随春森。
一旁丢着七八个烟头,想来他在这里等了很久。
我到处找你却没有半点你的踪迹,昨晚阿遇告诉我,在这里见到了你,我放下手头的事赶来,生怕我到这你又不见了。
他话里透着委屈,仿佛是被我丢弃在某处的小狗。
我走上前,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他也顺势用羊毛大衣把我包在怀里。
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他开口问我想吃什么,我惊讶他居然不气我不辞而别。
吃完晚饭,他带我到湖边坐着吹风,商量着让我回出租屋,说他的工资足够养活我,我摇头拒绝,他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是。
我感恩他救我于水火,却不想依托那一丝情义,一直赖在他身边不走。
我想,我们该好好谈一谈。
我开口‘谈判’,希望能有所成效。
嗯。
我们两情相悦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都已经心智成熟,没必要一直纠缠。
随春森长叹一口气,靠坐在长椅上,眼里满是忧郁。
我想和你在一起,以前是,现在也是,我没想过再次见到你会是那种场景,那个时候我感觉我快死了。
听着他回忆,我心中微悸,如果没经历过那些事,久别重逢,我也该是很欢喜的。
他说想和我在一起,我又何尝不是,可这缘分难以圆满,我不想耽误彼此的时间。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们就此别过吧,我不会像以前那样蠢笨,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
随春森急切的拉住我的手:让我照顾你,你不必有所顾虑,我会处理好一切,还有,你总是想太多,我不在乎,我都不在乎。
可我在乎,你走,别出现在我面前...
我生气的咆哮着,转头飞快的离开,原来他知道我的顾虑,明白我的难堪,尽管事实如此,我还是介意他说不在乎。
倘若他不说,或许我才会觉得他是真的不在乎。
5
不欢而散后,我躲在工作的地方,很久没出门。
直到父母忌日,我才出了门,回到家乡祭拜,坟前打扫得很干净,放着新鲜的花和贡品,看来我这个女儿做的真的很失败,都不如他来的多。
爸,妈,我回来了,我没事,多亏了阿森,是他救了我。
我潸然泪下,如果父母健在,或许我就不用早早的出去打工,也不用小小年纪就承受这样的痛苦。
熬不住的时候总想着去陪爸妈,可如今,我好像想活下去,就为了偶尔见他一次,我盼着见他,又害怕见到他。
我每年都来看望叔叔阿姨,就当是代替你来了。
身后传来了随春森的声音,我就知道,他会在这里,当然,我也找到了自己见他的理由,这不算刻意碰面,这是偶遇,对,偶遇。
他随手扯过一片树叶,跪在我父母坟前,郑重的说:叔叔阿姨,如果这树叶落下来是正面,就说明你们同意我跟阿似在一起了。
他说完便把树叶抛向空中,落下来时正好正面朝上,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抱着我转圈。
看着他这操作,我哭笑不得,怎么会有男人这么幼稚,还信这些。
我跟着他回了出租屋,辞去了鹤城的工作,在江城找了个收银的活,工资不高,但是也还算轻松,自己找点事情做,才不会天天待在家里闷闷不乐。
下班回家能和他一起做自己爱吃的饭,逗逗小猫,再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打赢了是我的功劳,输了全赖他。
被我骂了也不还嘴,只是打趣我说再生气,我的脸就会越来越圆了,我觉得无趣便去被窝里缩着刷短剧,看到男女主遗憾错过,我会感性得一直落泪。
他从背后抱着我,叫我少看这些伤感情节,告诉我电视都是演的骗人眼泪罢了,他说我们才不会像电视情节,从此以后都不会再错过。
躺在他怀里时,我明显能感觉到男人下身邦硬的异物硌着我的肚皮,让我有些喘不了气。
我不再排斥他抱着我入睡,但是亲密接触,我还是感到恐惧,他知道我的心思,从不强迫我配合,忍得难受时,也只是去冲冷水澡,然后来继续搂着我睡。
星期六的晚上,我们约好了去吃烤肉,下班后迟迟不见他的身影,我打了电话,却提示关机。
一小时后,我接到回电,他说回家一趟,今晚要失约。我一个人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脑海中浮现很多画面,从我们相识,然后相恋,一直到现在,原来初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年。
他不在的房间空荡荡的,我想着先去楼下吃点东西,然后再回家等他。
正要回去时,我远远看到了从豪车上下来的随春森,他笑着和车里的人告别,我探过头去,看到了豪车上坐着的漂亮女人,他们在一块,似乎很登对。
车子驶离,随春森上楼后,我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才回家。
进门看到他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外套丢在一边,见我回来,招手示意我坐他旁边。
我挑了个离他远点的地方,坐着问他: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随春森眼神暗了下来:家里安排的相亲,对方是我爸上司的女儿,我不好推辞。
他实话实说,那没有什么好深究的,我相信他,要做什么,他心里有数。
我只是普通人,她根本看不上我的,你放心,我们只是应付长辈。
他急忙起身解释,看我转身就走,他以为我在生气。
我信你。
听到我说信他,他才舒展眉眼,询问我是否要点个外卖吃吃。
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我,随时照顾我的情绪,生怕我不开心,外面有那么多的女人,非要仔细哄着我,我都替他感到不值。
6
在出租屋过了平淡的一年,某天我下班却收到噩耗。
有病人家属闹事,产妇羊水栓塞不幸去世后,产妇丈夫拿了一把尖刀冲进来就说要让医生偿命。
随春森为了保护同事,他的脸上被划了一刀,肚子上捅了五六刀,我赶到医院时,医生告诉我,他有一半的肺都碎了。
我顿感晴天霹雳,守在抢救室门口,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腿像灌了铅一样,重得无法挪动。
随春森的家人也赶来,林阿姨哭到晕厥,随遇也在一边抽泣。
手术室的门打开,我噗通一声跪在医生面前,询问他的情况,医生说手术顺利,但是要住进监护室,每天只能一位家属探视一次。
我看着病床上裹满纱布的随春森,慢慢冷静下来,之前他处处照顾我,这次,事已至此,换我来照顾他,上天给我机会还他的恩情,倒也不必让他伤成这样。
他进了重症监护室后,我想进去看看他,可他的家人拼死阻拦,林阿姨说我和他们家没有半点关系,绝不能抢他们探视的机会。
我只能去问医生他的状况,听说他醒了,我焦急的想见他一面,半夜趁他家人都去休息,我向医生求情,我翻了相册证明我们的关系,我终于能见他一面。
我穿着防护服,进去的每一步都忐忑不安,他戴着氧气面罩,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额头上大滴的汗滚落,他肯定很痛,我想伸手给他擦汗,想起医生的嘱咐,没敢碰他,怕他感染。
他察觉到身边有人,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就认出我来,他说不必来看,他很快就会好。
我为他加油打气,匆匆几句说过,护士就催着我出去,我说我会一直在外面守着,务必要坚强。
后来,他的病情好转,转到了普通病房,他爸妈请了护工给他擦洗,但是他反抗,我说我来擦,林阿姨第一个反对,她儿子就这样躺着任我‘蹂躏’,她不愿意。
我劝说他的家人回去休息,折腾这么多天,大家都心力交瘁,他们看我这么多天都守在这里,最终还是同意了我的想法。
我在他身边忙个不停,照顾的也算尽心,他怕我太累,说我像一个陀螺,每天转个不停,他的头都要被我转晕了。
我只好安静下来,趴在病床上睡觉。
二十天以后,他能出院了,林阿姨想让他回家,方便家人照顾,他说想带着我回出租屋。
林阿姨这才反应过来:小苏啊,你不是说已经结婚生子了吗之前同意你在医院照顾也是因为那边人多,贴身照顾也没什么,可这回要回家了,孤男寡女,这于理不合,阿森,你还是回家吧,妈照顾你。
林阿姨话一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凡你真的关心我,也不会在我转到普通病房后一面也不来见我,我有自己的决定,还有,我们的事不劳您操心了。
随春森丢下狠话,拉着我就要离开。
林阿姨在身后奔溃拍腿大喊:儿子,别人的老婆不能要啊,不能要...
他听着邪魅一笑,凑我耳边说:什么别人的老婆,明明是我的。
出租屋里,我靠在沙发上刷着手机,随春森过来躺在我的腿上,轻声说着自己以前的事。
十八岁时,表哥成绩比我好很多,我妈嫌我丢人,逢年过节走亲戚也不带我,总上赶着巴结舅舅一家,对外也只会夸她侄子有多么优秀,从来不管我。
那一年春节,家人都回老家走亲戚,我一个人去网吧玩网游时,遇到了你,你说我们同病相怜,大过年的却难和家人团聚,我们玩了一晚上的游戏,我妈知道后,怪我没有好好待在家里,可我觉得,那一天,我很开心。
他慢慢放低语调:后来开学我才知道,我们竟然在同一个学校,我一直都没发现身边竟然有这样一个有趣的女孩。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摸他的耳朵,他怕痒,立马缩在我怀里,娇嗔一声,倒是格外有趣。
上学时弹我耳朵,现在又摸我,你真是够了。
他佯装生气,撅着嘴巴,看得我想咬他一口,却又怕他打趣。
当年要不是跟着我不学好,现在你肯定混的比现在好。我为此感到惋惜。
上学时,每逢周末我就带他去爬山,去骑沙滩车,临近期末都没有好好复习。
不过他也还挺厉害,学业没落下,真正忙着玩的,只有我。
还不错,不用循规蹈矩的去学习,后来也成为了我妈眼中的好孩子。
随春森眯着眼睛,似乎是困了,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半夜他开始咳嗽,整宿整宿睡不着,我陪着他坐起来,半靠着睡,但还是咳,我说去看医生,他拒绝,告诉我应该是抵抗力不好,回来的路上着凉了。
我询问他能不能吃感冒药,他也说不必,鉴于他才死里逃生,我不敢给他乱吃药。
这样子过了一个星期,我发觉他咳得越来越厉害,便跑去医院,问他的主治医生,医生告诉我,可能是感染了,本来就没好得彻底,是他执意要出院。
回去时,是白天,他也咳得说不了话,前面几天只是晚上才会难受,我看着心疼,等他缓过神来,抱着他安抚,和他商量着再去医院看看。
他和医生说好了不跟我说实话,他们都说他只是休养的不好,可我不信,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医生告诉我,他活不了多久了,肠子破了很多处,该割的都割了,还是避免不了到处感染。
还有他的肺,切了一部分,还总渗血,他自己就是医生,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这样的身子,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我听完觉得庆幸,这样起码给了我接受的时间,比突然间收到他的死讯要好的多。
他说要带我吃海鲜,我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一直劝他回家休息,可他倔得要死,硬把我拉去饭店。
他渐渐吃不下饭,只是默默陪在我身边,我也吃得哽咽,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带我出来下馆子,我把他点的菜都吃得精光。
他说要是以后我也能这样卖力的吃饭,肯定能长得肉肉的圆圆的。
我听着感觉心痛,眼泪啪嗒啪嗒往桌上掉。
7
躺着休息时,他说要把他买的房子留给我,我并不知道他买了房子这件事,他解释是在和我分开的第二年买的,只不过没有装修,他想结婚前再按照女主人喜欢的风格来弄。
我连连拒绝,我说他肯定还能活很多年,不用这么早交代后事,他说只想让我有个安定的家,就算不死,那房子也是要和我一起住。
他还叮嘱我,一定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好好活着。
我感激他在我最绝望时出现救了我,带我回来,给我生的希望。
他说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医生的职责,我不用如此感激涕零。
我笑着不说话,他凑过来抱着我,让我枕着他的手臂。
阿似...
嗯。
能不能...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随春森,随春生,老公...
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心虚得不敢说话。
我听见了,再叫一声。
他的嘴角藏不住笑意,低头亲了我一口,一直催着我再叫一声,我娇羞的转过身去。
第二天他说想出去透透气,就带着我去了湖边,我们说起了恋爱时的趣事,想起那时经常一起唱的歌,我们总会在洗澡时一决高下,我总说,论嗓音,还是我的更胜一筹。
他也不跟我争论,总无奈的说:好好好,这次也是你晋级成功了。
我放起了任然的歌,他靠在我的肩膀,嘴里哼唱着,渐渐地,我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直到他倒在我的怀里,我才惊觉,他要离开我了,我愣在原地,很久才回过神来。
他爸妈都来了,阿姨说他们都知道随春森的身体情况,但是他选择在最后的日子里陪陪我,他们也只好随了他的意。
在他的葬礼上,那个开豪车和他相亲的姑娘也来了,她扒了我的身世,甚至将我的过往公之于众。
人群中发出阵阵唏嘘,他的亲戚都觉得不可思议,有人提议把我赶出去,说我这样的人留在这里简直脏了他们的眼睛,越来越多的人上前来把我往外推。
我麻木的向外走去,那个姑娘也跟着我出来,指着我的鼻子咒骂:很多年前,我就喜欢他,凭什么被你这样的女人捷足先登,他生前你就缠着他不放,现在,请你放过他,我不会让你知道他葬在哪里的,滚吧!
哪里来的优越感,你自以为跟他很熟
我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她在我背后气得直跺脚,我只觉得搞笑。
8
我回出租屋收拾他的遗物,他随身背的包包里掉出一包黑色的小颗粒,我打开闻了闻,是香樟子。
早些年他胃不太好,听说香樟子能治胃病,我就给他准备了一些,难受的时候嚼两颗,他现在都还收着。
他的行李箱里是一些贴身衣物和相册,相册里都是我们的照片。
最后一页,是两个小孩的合照,左边的小女孩是我,那右边的小男孩,难道是他吗
我们高中时才相识,我不记得小时候就认识他。
要睡觉时,才发现床头柜上有一封信,蓝色的信封格外显眼,可我现在才看到,打开信封是粉色的信纸,不同于往常的信纸,是我读书时给他写信问候的独特习惯。
似儿吾爱,我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有些话,我还是想这样跟你说,其实我们五岁时就认识,那时候我们一起学书法,学画画,是很好的朋友,后来我没再去学,你好像就把我忘记了。
高中时重逢,听到我的名字,你也没有反应,可我记得你,我小时候话少,你是唯一愿意和我玩的朋友,长大后,我也没跟你提起过小时候的事。
我实习结束后你跟我分手,我用了各种方式都联系不上你,找了很多地方,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躲着哭了很久很久。
好在后来再次遇到你,我如获至宝,尽管你总把我拒之千里。
当我以为这辈子能跟你长相厮守时,我的人生又出现变故,顺风顺水这个词,从来都不适用于我的生活。
最后的日子还好有你陪着我,我想说死而无憾,却好像还是很遗憾,我从来都不放心留你一个人,不过,也只能如此。
你的手机壳后我放了一张银行卡,手头紧张时就花里面的钱,没有很多,但也足够应急,密码是你的生日。
不要想我,我想我们还会重逢,或许在某一个时空。
小森子请娘娘安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已经打湿了信纸,我急忙擦拭晕染的字迹,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收藏起来。
终于熬到自己有了困意,梦里他呼唤我,要我跟他一起走,我哭着飞奔过去,却怎么也抱不住他,我猛然惊醒,泪水打湿了枕头。
醒来之后,我便神情恍惚,时常觉得他就在我身边,我在沙发上躺了好几天,就像生了很重的病。
慢慢的,我似乎精神失常,我喜欢扯自己的头发,肚皮上剖腹产的刀疤,我爱拿刀划着玩,有鲜血渗出来,我就拿碗接着,浇到花盆里。
我开门放走了猫,恍惚之际,我穿上针线,说要刺绣,伸手缝住了自己的下体,没感觉到疼,我只觉得如释重负,我彻底封闭了自己。
我画了夸张的妆容,涂上艳丽的口红,穿上他的衣服,出门溜达,路人看我的眼神就像见了鬼,不过我并不在意。
此时正是傍晚,路边的灯都亮了起来,指引着我往湖边走去,仿佛看到随春森在给我点灯,我哼着歌,到了湖边,他在湖中央,笑着朝我招手,我慢慢走向他,慢慢追随他而去,化作一缕孤魂。
天空下起了细雨,江城的春天又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