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飞升失败,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当年亲手将我推下神坛、夺我气运的五个逆徒,如今竟一个个跑来我面前,上演追妻火葬场的深情戏码。
笑死,真以为我失忆了,就忘了当初那穿心一剑
01
我叫林尘,是省博物院的古籍修复师。
此刻正从一张唐代经卷的残页上,轻轻用镊子揭起一片硬化的霉斑。
灯光柔和,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和特制药水的混合气息,时间在这里慢得像凝固的琥珀。
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颤抖,不是因为持续数小时的精细工作导致手酸,而是那残卷上一道用暗金颜料绘制的符纹,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
温度并不灼人,却像一道无形的惊雷,径直劈进我的神魂深处,激起一阵沉闷悠长的钟鸣。
我怔住了,镊子悬在半空。
这符纹的走势,繁复而诡异。
小林,还不走都锁门了!老周的声音隔着厚重的修复室大门传来,带着下班前的催促。
我猛地回过神,那灼热感已经消失,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我将残卷小心翼翼地放回恒温箱,应了一声,关掉无影灯,快步走了出去。
金属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那道让我心悸的符纹隔绝在另一个时空。
走出博物院,已是傍晚。
深秋的冷风卷着落叶扑面而来,我拢了拢风衣,快步走向地铁站。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道暗金符纹和梦里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压力过大导致的噩梦,可今天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在我即将踏出博物院大门投下的最后一道阴影时,五个身影堵住了闭馆后的员工通道。
他们穿着的服饰,款式古朴,绣工精美,像是某个下了血本的古风剧组。
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周遭现代都市格格不入的气质,却让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为首的那个女子,一身白衣胜雪,长发如瀑,容颜清丽得不似凡人。
她看到我的瞬间,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竟翻涌起巨大的波澜。
下一秒,在我的惊愕中,她直直地跪了下来,指尖凝着一抹几乎肉眼可见的清光。
我终于找到你了,尘姐姐。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我彻底愣在原地,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现在角色扮演都这么敬业了吗
都堵到文物单位门口来上演寻亲戏码了
可她没有给我质疑的机会。
她抬起手,那带着清光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手腕。
一股温润的气流瞬间渗入我的皮肤,紧接着,一道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术纹在我的腕上若隐若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那术纹,像是烙印在我骨血深处的契约,此刻被唤醒,与她指尖的清光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是归心契,错不了……只有天尊本源才能激活,它还在……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归心契
天尊本源
这些词汇对我来说陌生至极,但手腕上那清晰的共鸣感却做不了假。
没等我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一个身穿火红罗裙,身段妖娆的女人已经笑着上前,亲昵地搂住了我的肩膀。
她身上有股甜腻的异香,笑起来媚眼如丝,柔情似水:小可怜,让你在凡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是姐姐的不是。别怕,姐姐带你回家。
她的吐息温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几乎要在那温柔乡里沉沦,可就在她袖中有什么东西似乎要悄然探出时,我手腕上那道刚刚浮现的符纹,再次滚烫起来,比之前在修复室里强烈百倍。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第一次在我脑中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情绪掠夺意图,是否启动‘白月光’角色模板】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声音从何而来,只是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在意识里下达了肯定的指令。
下一秒,我的身体便不再受自己控制。
眼眶一热,蓄满了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我猛地挣脱她的怀抱,却又在下一刻带着满脸的无助与依赖,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衣襟。
姐姐……我好想你……我一直在等你们来找我……我以为……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
我的声音破碎,带着委屈的哭腔,每一个字都颤抖着。
我抬起头,用一双湿漉漉的、宛如受惊小鹿般的眼睛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孺慕之情。
这个表情,这个眼神,完美复刻了那些纠缠我多年的梦境碎片里,那个在被她亲手推入深渊前夜,还对她深信不疑的自己。
搂着我的苏九媚,身体瞬间僵硬。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瞳孔骤然紧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袖子里那股蠢蠢欲动的阴冷气息猛地一滞,随即像是失去了控制般,疯狂地反噬其主。
噗——
一缕鲜血从她嘴角溢出,但她却仿佛毫无察觉,只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狂喜与剧痛的眼神看着我,反手将我抱得更紧。
她以为,我这是在认她,在依赖她。
可她不知道,我正借着这完美的演技,将她心中翻涌的、迟到了千百年的愧疚与悔恨,尽数化作食粮,喂养着我脑中那个刚刚苏醒的系统。
九尾狐,别碰她。
一道冰冷的声音如利剑般劈开了这虚伪的温情。
一个身披玄铁重甲的男人大步上前,他身形高大,面容冷峻,铠甲上还带着未曾拭去的干涸血迹,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他站到我面前,将我与苏九媚隔开,目光如刀,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从今往后,我护你周全。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话音未落,他腰间悬挂的一枚玄色令牌微微一亮,一股霸道无匹的气机瞬间锁定了我,似乎要将我禁锢在他的保护圈内。
然而,我脑中的系统界面再次弹出,这一次,内容更加详细:
【目标:萧破军|情绪价值需求:87%|愧疚指数:63%|欲望弱点:被依赖感,渴望弥补过错。】
我眼中的泪水还未干涸,立刻切换了表演模式。
我怯生生地从他高大的身影后探出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冰冷的铠甲衣角。
破军哥哥……我好怕……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你能……能抱抱我吗我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对唯一熟人的全然信赖。
他那如钢铁般的身躯猛地一僵,试图锁住我的战神令气机也随之一滞。
他低头看着我,眼神里那刀锋般的锐利瞬间融化,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与怜惜。
他竟真的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地,将我这个凡人轻轻揽入怀中。
那冰冷的铠甲贴着我的脸,却意外地给了我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就在他心神松动,沉浸在失而复得与终于可以弥补的复杂情绪中的那一刹那,我埋在他怀里的指尖,悄无声息地划过他颈后的一块皮肤。
那里,有一个用神力烙下的印记,滚烫如火——那是他的战神烙印,也是他当年背叛我,将我推向万劫不复的证据之一。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首次完成多重角色扮演任务,演技评定:完美。
解锁特殊技能‘替身共鸣’,可根据目标内心情绪波动,短暂模拟其心中‘理想之人’的气机与神态。】
【检测到高阶神力印记,开始解析……解析度1%……】
我低着头,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办公室窗户的镜面反光里,我清晰地看见,自己那双原本漆黑的瞳孔深处,正有一道细微的紫金色雷纹一闪而过——那是天尊金身破碎后,残存于我魂魄最深处的印记。
原来,我不是什么普通凡人林尘。
我只是在等,等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人、挚友、爱人,一个个地出现在我面前,用他们虚伪的温情和迟到的愧疚,亲手唤醒我沉睡了千年的……恨意。
拥抱结束,萧破军缓缓站起身,依旧坚定地护在我身前。
苏九媚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既有怜爱,又有忌惮。
其余几人也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最终,还是那位白衣胜雪的月清浅打破了僵局。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目光温柔而悲悯地落在我手腕那道时隐时现的归心契上。
尘姐姐,你魂魄受损严重,又在凡世轮回太久,沾染了太多污秽。跟我回九天仙门吧,那里有最好的灵药,可以为你疗伤。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最重要的是,我感觉到,你的本源深处,似乎有魔气侵蚀的迹象,必须尽快净化。
02
她的话音像淬了冰的蛛丝,温柔地将我缠绕,每一寸都透着致命的寒意。
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诮,再抬眼时,已是全然的茫然与依赖。
我任由她将那件绣着繁复云纹的圣女袍披在我身上,冰凉的丝绸贴着肌肤,与其说是衣物,更像是一件为祭品精心准备的华美裹尸布。
她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指尖划过我的肩胛,带着一丝近乎贪婪的迷恋,仿佛在触碰一件即将属于她的绝世珍宝。
尘姐姐,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月清浅在我耳边低语,气息温热,话语却空洞得像风穿过峡谷。
我顺从地点头,目光却越过她的肩膀,望向站在殿门外的柳扶风。
他一身青衣,在仙门金碧辉煌的背景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眉头紧锁,嘴唇翕动了几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在我被月清浅牵着走过他身边时,他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一枚触手温润的玉佩塞进我的掌心。
他的传音紧随而至,带着一丝焦灼与无奈:凌姑娘,圣女心善,但……有些‘净化’,未必是救人。这枚避毒玉佩你贴身戴好,万一……万一有异,至少能护你心脉一时。
我攥紧了玉佩,指尖传来一丝暖意。
我朝他微微颔首,用眼神传递了无声的感谢。
这份在绝境中突如其来的善意,是黑夜里唯一的星火。
仙门禁地,净心池。
这里没有鸟语花香,只有一片死寂。
池水清澈见底,却看不到一丝生气,仿佛连光线都被这池水吞噬,沉淀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幽深。
月清浅让我褪去外衣,只着中衣步入池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蹿遍全身,冻得我灵魂都在发颤。
她站在池边,素手结印,口中开始吟诵古老而晦涩的经文。
每一个音节落下,平静的池水便荡开一圈涟漪。
很快,那清澈的池水开始泛起淡淡的红晕,如同清水中滴入了鲜血,并迅速蔓延开来。
血色越来越浓,最后整个池子都化作了一汪粘稠的血潭,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尘姐姐,忍一忍,这是净化魔气的必经过程。她的声音隔着血雾传来,依旧是那般圣洁悲悯。
可我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这层伪装。
【警告!
检测到高阶剥离法阵启动。
当前行为真实意图:剥离目标残余天尊本源,强制转化为宗门气运。
预计成功率95%。】
原来如此。
所谓的魔气侵蚀,不过是她为这场掠夺精心编织的借口。
我曾是高高在上的天尊,即便如今魂魄受损,轮回百世,那残存的本源依旧是无数修行者梦寐以求的至宝。
她不是要救我,她是要吞噬我。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穿刺我的经脉。
我的本源之力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抽出体外,汇入这血池之中。
不能硬抗。我如今的力量,与她相比无异于萤火皓月。
我立刻在心中对系统下令:【切换无辜受害者模板,情绪渲染开到最大。】
下一秒,我脸上血色尽褪,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我伸出被池水染红的手,拼尽全力抓住了月清浅站在池边的裙角。
不,不够,我要抓住她的手。
我挣扎着向前一步,终于,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了她温热的手腕。
清浅……我的声音破碎而孱弱,带着浓重的哭腔,好痛……我好痛……你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脏了被凡世的污秽……被魔气……玷污了,不再是以前的尘姐姐了
我看到她的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
她低头看着我,看着我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双盛满了痛苦、恐惧与全然信任的眼睛。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不!她急切地否认,声音甚至有些变调,不是的!尘姐姐,你永远是那颗最璀璨的明珠,只是蒙上了尘埃。我……我只是在帮你洗去污秽,我会洗清你的一切……一切!
她越是强调洗清,越是暴露了她内心深处那股想要将凌尘这个独立存在彻底抹去的执念。
她要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我,而是一个由她亲手净化、重塑后的,承载着我本源之力的圣物。
很好,鱼儿上钩了。
我虚弱地松开手,任由身体向后倒去,只留下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我顺势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过脸颊,混入血色的池水中。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声呢喃,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里:只要……只要你还在……我就能活下来……清浅,你是我的光啊……
【叮!
‘白月光’角色契合度92%,目标人物月清浅愧疚指数上升至78%。】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同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施法的速度猛然加快了。
抽取我本源的速度,至少翻了一倍。
她愧疚了,所以她想尽快结束这场酷刑,好让我早点解脱。
多么可笑的逻辑,却又如此真实。
经脉撕裂的痛苦几乎要将我的意识彻底淹没,但我死死守着最后一丝清明。
就是现在!
【系统,启动替身共鸣!模拟目标:月华。】
月华,是月清浅早已夭折的双生妹妹,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爱过她,视她为全世界的人。
我曾在轮回中窥见过一角未来,知晓这是月清浅心中最柔软也最深沉的痛。
刹那间,一股截然不同,却又与我同源的气息,从我残破的身体里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带着雏菊般清香的灵力波动,那正是属于月华的气息。
我将这缕气息,混入被抽走的本源之中,精准地送到了月清浅的感知里。
正全神贯注施法的月清浅身体猛地一僵。
她脸上的圣洁表情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她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透过我的皮囊,看到另一个灵魂。
华……华儿
她喃喃自语,两行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她一生要强,从未在外人面前流过一滴泪,此刻却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心神剧震之下,她口中维持法阵的咒语瞬间错乱,结印的双手也开始胡乱颤抖。
轰隆!
净心池底部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禁地都为之震颤。
那原本用来抽取我本源的血色法阵,因为失去了咒语的支撑,光芒忽明忽暗,池底那被法阵常年镇压的某种古老封印,竟出现了一丝松动!
好机会!
我忍着灵魂被撕扯的剧痛,分出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神识,趁着她心神大乱,法阵不稳的瞬间,如同一条无形的细丝,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腰间悬挂的本命玉简。
成了。
下一刻,我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当晚,我被安置在月清浅寝宫旁的静室里,蜷缩在柔软的床上,呼吸平稳,俨然一副魂力耗尽、陷入深度昏迷的模样。
但实际上,我那一缕缠在她本命玉简上的神识,正是我探查一切的眼睛和耳朵。
夜深人静,月清浅独自一人走进了她的密室。
她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日记。
我通过神识,看清了上面娟秀却冰冷的字迹。
……今日,终于将凌尘引入净心池。仪式虽被意外打断,但也成功剥离了她近一成本源。只要再炼化她最后三成本源,与宗门气运彻底融合,我青云门,便可再出一位天尊。她已非昔日强者,不过是一具承载着无上宝藏的空壳。救她,即是成全天下。我没有错。
我的心沉入谷底,唇角却勾起一抹无声的冷笑。
原来救赎二字,在他们口中,不过是剥皮前的安抚,是吞骨前的祝祷。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静室时,我悠悠转醒。
月清浅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压抑的关切。
我不等她开口,便挣扎着坐起身,猛地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身体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清浅!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我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声音哽咽,我梦见……我梦见你为了帮我净化魔气,耗尽了自己的修为,头发都白了……池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你为了保护我,一个人挡在前面,最后……最后……
我说不下去,只是埋在她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我不要你为我牺牲……清浅,我宁愿自己脏着,也不想你出事……
月清浅的身体明显地僵住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大概没想到,我做的梦,竟与昨日的真实情况如此接近。
尤其是封印松动一事,她本以为我昏迷不醒,绝不可能知晓。
这份巧合,在她眼中,或许就成了某种天意的预示,成了我与她之间心有灵犀的证明。
她怔了许久,才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傻姐姐,那只是个梦。别怕,有我在,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我缠在她本命玉简上的神识却清晰地感知到,一股精纯的生命本源,正从她体内涌出,悄无声息地流向净心池的方向,开始不计代价地加固那个已经松动的封印。
她竟当真开始燃烧自己的寿元。
我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恭喜宿主!
成功诱导目标人物月清浅进入‘自我感动式牺牲’剧本,目标自我认知偏差已达峰值。
气运反噬倒计时启动:三十天。】
我伏在她的怀中,唇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而窗外,那缕照在我脸上的阳光,明媚而温暖。
我知道,那不是光,那是她未来道基枯竭、气运散尽的预兆。
这仙门,是待不下去了。
月清浅的自我感动能维持一时,却不能维持一世。
一旦她从这种情绪中清醒过来,我的处境将万分危险。
我需要离开,需要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来消化今日所得,并为下一步做准备。
又过了几日,我以魂魄受创,想回凡间故地走走,或许能找回些许记忆为由,向月清浅辞行。
她正沉浸在为我牺牲的伟大与悲壮中,对我这个小小的要求自然不会拒绝,甚至还给了我许多灵石与法器,叮嘱我早日归来。
我一一应下,心中却早已另有盘算。
辞别了她,我没有片刻停留,径直御剑下山。
仙门的灵气清新纯净,却也冰冷得不近人情。
我更怀念的,是凡世间那混杂着七情六欲的烟火气息。
那里,才是最适合我这种恶鬼藏身的地方。
当夜幕降临,我收起飞剑,落在一座古老城池的城门外。
城墙高耸,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千年的风霜。
城内灯火璀璨,如同繁星落入人间,喧闹的人声与食物的香气交织在一起,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蓬勃的生命力。
这里,是新的开始了。
我整了整衣衫,将所有过往的情绪都压在心底,抬步向那片温暖的光海走去。
03
古城夜市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我面前的空气陡然升温,带着硫磺与血腥的灼热气息,像一张网将我死死罩住。
巷口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红裙如燃尽的晚霞,又似凝固的鲜血,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跳上。
是焰奴,她那双艳丽到极致的眸子里,一半是焚烧一切的欲念,一半是冰冷刺骨的杀意。
下一瞬,她鬼魅般欺近,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只手如铁钳般掐住我的脖子,将我狠狠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想跑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剧烈的窒息感传来,但我心中的惊慌却被另一道冰冷的声音瞬间抚平。
【焰奴|情绪价值需求:91%|欲望弱点:绝对占有+恐惧被抛弃】
原来如此。
我眼底的恐惧恰到好处地漫上水汽,双手徒劳地推拒着她,身体却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将一个受惊过度的弱者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她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嘴角的弧度愈发肆意,手上的力道却也更紧了。
就在她即将捏碎我喉骨的千钧一发之际,我所有的挣扎忽然停了。
我放弃了抵抗,任由身体软倒在她怀里,仰起头,用一种近乎破碎的眼神望着她,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又带着宿命般的尘埃落定:……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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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动作猛地一滞,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里,坚冰般的杀意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没有错过这转瞬即逝的变化,趁热打铁地继续低语,声音里染上了浓重的委屈与哽咽:仙门里的人都说我是废物,说我连御剑都不会……他们都看不起我,只有你……我闭上眼,一滴泪恰好滑过眼角,滚烫地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哪怕你现在就烧了我,我也只想,你是第一个看见我哭的人。
恐惧被抛弃的弱点,最怕的就是这种我只为你的独占式告白。
她掐着我脖子的手触电般松开,呼吸彻底乱了。
那双眸子里的杀意与欲火剧烈地翻滚、交织,最终被一种更汹涌、更偏执的情绪所吞噬。
她猛地将我扯进怀里,用一种近乎要将我揉碎的力道紧紧抱住,滚烫的吐息喷在我的耳廓,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早该明白,这三界之中,只有我能保护你……别再逃了,听话,跟我回魔域。
我在她怀中,嗅着那股浓郁的血腥与硫磺气息,顺从地点了点头。
她拉着我,指尖的温度高得吓人,仿佛要将我的皮肤烙穿。
我们穿过一道由魔气扭曲而成的空间裂隙,来到了一处矗立在荒原上的魔域驿站。
驿站门口,一个身着黑羽大氅的男人早已等候在此,他面容冷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在我身上扫过时,毫不掩饰其中的审视与敌意。
主上。他向焰奴躬身,声音冰冷,此女来历不明,气息驳杂,十分危险。还请主上莫忘前车之鉴。
墨鸦,闭嘴。焰奴甚至没看他一眼,只是将我往她身后拉了拉,动作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警告意味,她现在是我的了。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烧了谁的魔魂。
墨鸦的脸色沉了下去,却不敢再多言,只能带着不甘与警惕,退到一旁。
我在驿站住了下来,整整三日。
焰奴将我安置在她隔壁的房间,几乎寸步不离。
我表现得温顺而依赖,将一个刚刚逃离冷漠仙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少女演到了极致。
我会在她处理魔域事务时,安静地坐在一旁为她研墨;会在她烦躁时,笨拙地为她抚平紧锁的眉头。
第三日傍晚,我看着窗外魔域猩红的月亮,状似无意地轻声呢喃:小时候……也有人答应过我,说要带我去看极夜花海的。她说那是世界上最美的花,只在最深的夜里为最勇敢的人绽放……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压抑的哽咽,后来,她不要我了。
身后的焰奴,呼吸瞬间停滞。
我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死死地钉在我的背上。
那一夜,她彻夜未眠。
我能听到隔壁房间里,她焦躁不安的脚步声,以及魔气失控时发出的细微爆鸣。
第二天,天还未亮,整个魔域驿站所在的荒原都开始剧烈震动。
焰奴竟真的不顾墨鸦的拼死劝阻,强行调动了魔域的禁忌阵法,以燃烧百年魔元为代价,催开了传说中千年一现的赤炎极夜花。
当无数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花朵从漆黑的土地中破土而出,在暗夜里汇聚成一片壮丽而诡异的花海时,整个夜空都被那妖异的红光照亮。
焰奴拉着我站在花海中央,漫天的花火在她眼中跳跃,她红着眼,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看着我:现在,我是唯一对你好的人了吧再也没有人会抛弃你了,对不对
我望着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执念,泪水潸然而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她转身,沉浸在自我感动的胜利中时,我悄无声息地从发间抽出一枚古朴的发簪,趁她不备,飞快地将它插进了脚下最大一株花树的根部土壤里。
那枚发簪,是我离开仙门前,从宗门博物馆里偷出的一卷唐代残卷的边角料所制,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天尊神识。
【系统提示:成功植入‘情感锚点’,目标将因执念加深陷入心魔闭环。】
我嘴角的笑意,淹没在漫天花火的阴影里。
当晚,我不慎在驿站后方的魔渊边缘失足。
脚下的碎石滚落,我发出一声惊呼,身体直直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坠去。
不——!
焰奴的嘶吼撕裂了夜空。
她疯了一样扑过来,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我的手腕。
锋利的岩石划破了她的手臂,鲜血淋漓,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指甲深深嵌入我的皮肉,用尽全身力气想将我拉上来。
我整个人挂在悬崖边,下方是呼啸的罡风,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声音绝望而无助:你为什么非要留着我我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凡人……
闭嘴!她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榨出的血,我说了不许你死!你要是死了,我便烧了这仙界、魔域、人间,把整个三界都化成灰给你陪葬!
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看着她因极致的恐惧与占有欲而扭曲的脸,嘴角极轻微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然后,在她的尖叫声中,我松开了手。
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坠入无尽的黑暗。
然而,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到来。
在下坠了数十丈后,我被一张早已在暗中布下的巨大符阵稳稳接住。
崖顶上,传来焰奴撕心裂肺的哭嚎,她跪倒在地,死死抱着我坠落时遗留下的外衫,像是抱住了她的全世界。
我站在深渊的暗处,抬头望着崖顶那个崩溃的身影,轻声说:乖,这才刚开始。
焰奴以为,我是被她强行掳回魔域的可怜虫。
她不知道,从我决定离开仙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是我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早在她带我进入那座驿站时,我的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那看似温顺无害的三天,我并非只是在编造故事、博取同情。
我的神识早已悄无声息地扫遍了整个驿站的每一寸土地,摸清了此地的魔气流向、阵法节点,以及这处最适合上演死亡戏码的魔渊。
那张救下我的符阵,便是我用从仙门带来的材料,在她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布置完成的。
她以为她掌控了一切,却不知自己早已是我网中的猎物。
而这张网,才刚刚收紧。
04
我立于这片由古老符文构筑的虚影回廊之中,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蓝,头顶是绝望与疯狂交织的舞台。
焰奴的嘶吼穿透了深渊的死寂,那声音里饱含的痛苦,对我而言,却是最悦耳的乐章。
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件外衫,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枚棋子,此刻却成了她情感的唯一寄托。
墨鸦,这位忠心耿耿的魔域统领,沉默地为他歇斯底里的主上披上黑袍,他眼中的担忧与不解,早已在我的预料之内。
真正让我提起一丝兴趣的,是那个从祭坛阴影中悄然靠近的瘦小身影。
赤婴,焰奴口中唯一残存的温暖回忆,她童年时最信任的玩伴。
我能感觉到,她身上有种与这魔域格格不入的、几乎被完全压制住的清明气息。
主上心魔已成,赤婴的声音很低,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问题的核心,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凡人,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主上来的,她故意引主上动情,一步步都是算计。
墨鸦握着刀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关节发出细微的声响。
可主上已经下令,谁再敢提半句怀疑,斩立决。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一个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君主,比任何强大的敌人都要可怕。
我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眼前的幽蓝色光幕上,系统的文字冰冷而清晰:【目标焰奴|心魔浓度:89%|执念锚点已锁定:外衫残留气息可用于模拟‘濒死呼唤’】。
计划进行得天衣无缝。
我从袖中取出了另一件道具,那是我用自己的血,在另一片唐代残卷的边角上写下的假遗书。
血迹早已干涸,呈现出暗沉的褐色,上面只有一句扭曲的字迹:别让我一个人走。
指尖燃起一缕微弱的魔火,将这片残卷点燃。
它没有化为灰烬,而是在燃烧中化作一道无形的波纹,径直向上方的焰奴冲去。
火焰升腾的瞬间,正抱着外衫喃喃自语的焰奴猛然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眸瞬间被血色充斥。
她像是听见了来自地狱深处最动人的情话,凄厉地尖叫一声,疯了一般冲向深渊边缘:凌尘!你说过你永远不会丢下我的!
她竟真的要纵身跳下,用自己的命来回应我的呼唤。
墨鸦与赤婴脸色大变,两人合力飞扑过去,死死地将她从悬崖边拽了回来。
主上!您清醒一点!赤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愤怒,她抓住焰奴的肩膀,怒斥道,她早就一步步算准了你会这样!那件外衫上被她种下了‘回音蛊’,你听见的根本不是她在说话,是蛊虫在模仿她的声音,在啃食你的心智!
这番话却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焰奴猛地反手,五指如铁爪般死死掐住了赤婴纤细的脖颈,将她提得双脚离地。
你敢说她不在下面焰奴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你敢说她不爱我你敢!
赤婴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依旧用那双清明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焰奴,不肯屈服。
真是感人至深的主仆情谊。
我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是时候再添一把火了。
我悄然闭上眼,心神沉入识海,启动了另一道禁术——替身共鸣。
这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将我的气机波动,与焰奴记忆深处最刻骨铭心的一道气息进行同调。
那个人,是当年魔域叛乱中,为护她周全,生生被敌人撕碎的贴身侍卫。
一个她恨其无能,又念其忠诚的复杂存在。
刹那间,掐着赤婴脖子的焰奴浑身剧烈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闪电击中。
她眼中的疯狂与暴戾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深刻的悲恸。
她松开了手,赤婴咳嗽着摔落在地。
焰奴没有看她,只是颤抖着抚摸着怀里的外衫,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是你吗是你也在叫我你说过你会回来保护我的……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成功植入‘亡者归来’幻觉模板,目标情感逻辑已崩溃,即将做出极端决策】。
成了。
我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执念——对我的爱,与对亡故侍卫的愧,完美地嫁接在了一起。
现在的焰奴,已经分不清她听到的呼唤究竟来自谁,她只知道,她亏欠的人,她深爱的人,都在这深渊之下等她。
当夜,整个魔宫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血色之中。
焰奴下达了让所有魔将都为之色变的命令——开启焚心祭坛。
她要用自己积攒了千年的修为作为燃料,点燃那座传说中能够逆转阴阳、撕裂生死界限的逆命通幽阵,强行打开通往魔渊最深处的道路,将魂魄未散的我召回人间。
墨鸦跪在祭坛前,声嘶力竭地劝阻:主上,三思啊!此阵一启,威力将席卷整个魔域,我域气运至少折损三成,百年之内都无法恢复!
焰奴站在高高的祭坛之上,猩红的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心腹,脸上露出一抹凄厉而疯狂的冷笑:我要这气运何用若她不在了,这魔域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座冰冷的坟场。别说是三成气运,便是将这三界都烧尽了,我也要她回来陪我。
她的决心已坚不可摧。在暗处,我看到赤婴
然而,她太小看我了。
就在那流光即将触碰到阵眼的瞬间,一道更为古老、更为强大的符文禁制凭空浮现,金光大盛,轻而易举地将赤婴的攻击反弹了回去。
赤婴闷哼一声,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石柱上,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那道符文,正是我修复那卷唐代残卷时,从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一点点复刻下来的天尊禁制。
我早已料到会有人捣乱,便提前将它布置在了这里。
猩红的烈焰终于从祭坛的每一个角落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我站在深渊的最深处,抬头仰望着那片逐渐扭曲的空间,清晰地看到焰奴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精血化作一道血线,源源不断地注入阵法的中心,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病态的狂热与期待。
凌尘……凌尘!她嘶声呼唤着我的名字,仿佛那是我存在的唯一证明。
【诛心阶段Ⅱ已开启|主线任务:诱导目标焰奴自毁道基,夺取其‘赤炎本源’】
系统冰冷的文字,如同对我这场完美演出的最终确认。
我轻抚唇角,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你说要烧尽三界来陪我好啊……我等你,把自己先烧成一捧干净的灰。
力量,精纯而庞大的力量,开始顺着那道被强行撕开的裂隙,向我所在的虚影回廊汇聚而来。
这是焰奴的千年修为,是她燃烧自己换来的,通往地狱的门票。
而就在远处,那个本该重伤昏迷的赤婴,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抹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那双原本清明的眼眸深处,竟闪过一丝与她瘦弱身形完全不符的、诡异的金色光芒。
她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
我看得清清楚楚,在她的袖中,同样藏着一枚符片。
那符片的材质、纹路、甚至散发出的那丝微弱的、源自上古洪荒的气息,竟与我赖以生存的唐代残卷……同出一源。
我心中猛地一沉。
赤婴没有再看焰奴,而是将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我所在的深渊方向,仿佛她的视线能够穿透一切虚妄。
她将那枚符片按在自己的眉心,那诡异的金光瞬间大盛。
刹那间,我感觉到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介入了这场祭祀。
它没有试图阻止焰奴,反而像是催化剂,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同样融入了那座逆命通幽阵。
原本正被我平稳吸收的、属于焰奴的精纯修为,仿佛被注入了剧毒,瞬间变得狂暴、失控,带着一股毁灭性的排斥力,狠狠地反噬向我布下的虚影回廊。
我构筑的符文网络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脚下的幽蓝岩壁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这张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网,竟从内部,被另一股同源的力量撕开了一道口子。
05
那股同源的力量撕扯着我的神魂,剧痛几乎让我昏厥,但我反而笑了。
这痛楚,是我回家的号角。
我顺着那股撕裂的力量,任由自己像一片破败的落叶,从魔域的血色天空坠落,重重摔在了一片荒芜的城郊。
身体里的灵力空空如也,魔气与我强行催动的神力互相冲撞,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碾碎了重组。
我蜷缩在破败的荒庙神台下,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不出半柱香,一阵熟悉的、带着异香的云雾便自天边滚滚而来。
云雾散去,苏九媚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她依旧是那身华贵的火狐裘,衬得肌肤胜雪,眉眼间是我记忆中最会骗人的楚楚可怜。
尘儿!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我面前,将我轻轻揽入怀中,温暖的狐裘裹住我冰冷的身体。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心疼,傻孩子,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
我靠在她怀里,虚弱地呼吸着她身上那股混合了顶级香料与狐妖气息的味道,这味道曾是我最安心的港湾,如今却只让我作呕。
她的指尖轻柔地拂过我干裂的嘴唇,又顺势滑下,握住我的手腕,看似在探查我的伤势,实则指尖一枚极细的金针悄然刺入我的脉门。
一股阴冷诡谲的力量,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缠上了我的气运本源。
是千丝引运蛊。我闭着眼,都能想象出那蛊虫贪婪吮吸的模样。
【检测到气运虹吸行为,宿主气运正在被窃取。
是否启动‘反噬共鸣’】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我当然选是,但不是现在。
我要让她以为自己得手了。
我配合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微微颤抖。
苏九媚见我毫无反抗之力,眼底的怜悯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与得意。
她以为我还是那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天真愚蠢的妹妹。
就在她全神贯注催动蛊虫时,我颤巍巍地抬起另一只手,仿佛想要抓住她寻求最后的安慰。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我指尖一缕早已浸染了天尊神识、几乎透明的发丝,如有了生命般,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鬓边那根流光溢彩的玉簪。
成了。这张网,现在才叫天衣无缝。
苏九媚将我带回了她的醉梦苑。
这名字取得真是讽刺,一座用无数少女美梦与性命堆砌的华美牢笼。
我被她安置在最奢华的主院,这里曾住过她最宠爱的几任宠妾,无一例外,都在最美的年华气运枯竭而死。
接下来的日子,她对我体贴入微,仿佛要将亏欠我的一切都弥补回来。
她每日亲手为我梳理枯黄的长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她一勺一勺地喂我喝下最名贵的汤药,柔声细语地讲述着我们幼时相依为命的美好过往。
尘儿,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连一块糖饼都要分着吃。我说过,以后有了好东西,一定全都给你。她说着,眼圈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落在我手背。
多好的演技。
若非我脑海中,系统的界面在疯狂跳动,我几乎都要信了。
【累计窃取气运值:7%……11%……17%……】
【反向注入‘愧疚回流’已激活。当前愧疚值:23%……】
‘愧疚回流’,这是我用从天尊那里换来的权限,给系统加载的特殊插件。
她偷我一分气运,我便还她十分愧疚。
这种愧疚会被法术放大,日夜侵蚀她的道心,让她在施害于我的同时,承受百倍的心理折磨。
时机差不多了。
那天,当她再次端着汤药坐在我床边时,我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出,染红了雪白的锦被,也溅上了她华美的裙摆。
姐姐……我抓住她的衣袖,气息微弱,眼中含泪,哽咽道,你……你别再为我耗费心神了。你看你,为了照顾我,都清减了许多。
我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心中那被法术催化出的愧疚感。
苏九媚瞳孔骤然一缩,握着汤匙的手抖了一下。
她看着我苍白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憔悴的倒影,眼中的痛苦与挣扎几乎要溢出来。
傻妹妹,说的什么胡话。她强作镇定,但声音里的颤抖骗不了人。
下一刻,她做了一个让我心中冷笑的决定。
她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光洁的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殷红的精元之血滴入药碗中,化作一缕金色的光晕。
喝了它,这是姐姐的本命精元,能为你固本培元。她将碗递到我唇边,眼神决绝而……痛苦。
她真的开始用自己的精元来补我了。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
我的异状,终究还是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苏九媚的义妹,白霜。
她不像苏九媚那般心机深沉,性子直来直去,对苏九媚倒是忠心耿耿。
一天夜里,她趁着苏九媚外出议事,偷偷潜入我的房间。
让我看看。她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手腕,指尖搭上我的脉门。
片刻之后,她的脸色变得煞白,满眼都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猛地抬头看我,你体内……你体内有两股气运在流转!一股在流失,一股在涌入!姐姐她在吸你的气运……可、可你……你竟然也在吸她的!
我虚弱地靠在床头,对她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你说……如果她费尽心机找到的‘替身’,其实才是那个与她‘命定共生’的正主,她会不会疯掉
白霜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指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没有理会她的惊恐,只是缓缓抬起手,任由一枚古朴的狐族令牌从我宽大的袖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
令牌上雕刻着九尾天狐的图腾,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是狐族少主身份的象征。
也是当年,苏九媚为了夺取我的身份和气运,从我尚有余温的尸身上,亲手偷走的信物。
白霜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令牌,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三日后,苏九媚为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归心宴,遍邀妖界各族长老,要当众宣布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回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并正式将我接入狐族。
宴会上,她一袭红衣,风华绝代,站在高台之上,言辞恳切,情真意切,引得不少长老都为她们姐妹情深而动容。
今日,我苏九媚愿以我之精血,与尘妹立下‘共生血契’,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生共命!
说着,她再次割开手腕,鲜红的血液滴入两只玉杯中,酒液瞬间被染成了瑰丽的红色。
她将其中一杯递给我,眼中满是期待与慈爱。
【警告!
目标即将完成‘气运同契’仪式,此仪式将永久性绑定双方气运,形成主仆关系。
是否立即启动‘倒转共生’】
我笑了。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接过酒杯,在众人瞩目之下,含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而,就在那混着她精血的酒液滑入我喉咙的瞬间,我启动了藏在舌底数日之久的一枚唐代残符。
那是我在魔域,以自身精血日夜祭炼,才堪堪唤醒其中一丝威能的天尊咒印——专破世间一切命理绑定之术!
一股冰冷而霸道的力量瞬间从我口中炸开,顺着酒液逆流而上,精准地锁定了那份共生血契的源头。
噗——
高台上的苏九媚,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口心血喷了出来。
更让她惊恐的是,她身后那九条引以为傲、华美无双的狐尾,其中一条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色、枯萎!
为什么……她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心口,感受着体内那股疯狂流向我的气运,满脸的难以置信,为什么我的气运……在流向你!
我缓缓走到她身边,在她摇摇欲坠时扶住了她,靠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姐姐,你真以为这‘替身共生’之术,是你对我这个失败者的施舍吗可惜啊,你从我身上偷走的那份九尾本源,它……从来只认一个主人。
不!不可能!她嘶声尖叫。
就在这时,白霜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指着苏九媚,声音里带着哭腔和绝望:姐姐!你的命格……你的命格在崩塌!
满座哗然。
而在宴会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青鸾族侍女,悄然捏碎了一枚传讯玉简。
一道微光冲天而起,跨越万水千山——天界,已然知晓,妖妃苏九媚,气运异动。
我扶着苏九媚瘫软的身体,温柔地抚摸着她那头开始失去光泽的长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别怕,姐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身上最后一丝不属于你的气运,都完完整整地,回到我的身体里。
【‘共生反噬’已完成53%|九尾本源剥离倒计时:七日】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是我此刻听过最悦耳的仙乐。
窗外,一轮血色的月亮不知何时已高高挂起,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我身上。
我无意间瞥见殿内铜镜中自己的倒影——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已彻底化作了威严而冷漠的紫金雷纹。
镜中的我,嘴角上扬,像是在笑。
可那双紫金色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有泪光在闪动,像是在哭。
这庞大的力量和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如海啸般涌入我的神魂。
我扶着身边的书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些属于苏九媚的、我从未经历过的百年记忆,混杂着她窃取来的无数气运和因果,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识海深处。
我踉跄一步,指尖划过一排排积满灰尘的古籍,最终,连站立的力气也消失殆尽。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仿佛闻到了古老卷宗的霉味,耳边似乎还响起了一声来自亘古的、空旷悠远的叹息。
06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由整块黑玉雕琢而成的冰冷祭坛上。
四周是高不见顶的殿柱,上面镌刻着无数挣扎哀嚎的魂灵浮雕,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魂魄燃烧后留下的奇异腥甜。
大殿正中,一朵巨大的黑色莲台静静悬浮,莲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玄色宫装的女子,眉眼如画,神情却冷若冰霜。
正是幽若。
她手中托着一盏跳动着猩红火焰的琉璃血灯,灯芯处,一缕微弱却纯粹的金色纹路被无数血丝死死缠绕。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神魂深处烙印的本源道则,是我修行的根基,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醒了幽若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在俯瞰一只濒死的蝼蚁,你这凡人,三魂七魄残缺不全,阳寿已尽。若想活命,唯有一条路可走。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与我结成冥婚,以本后之鬼气为你续命。
几乎是同时,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我脑海中炸响:【警告!
检测到‘命劫锁魂阵’已启动,目标人物幽若正试图借助冥婚契约,强行剥离宿主体内的本源道则!】
原来如此。不是续命,是夺命。
我压下心底的冷笑,努力做出迷茫而恐惧的样子,撑起虚弱的身体,声音因为魂魄不全而显得气若游丝:冥婚……我……我真的活不成了吗
鬼后,三思。莲台旁,一位身披银甲、面容俊朗的鬼将低声劝阻,他正是幽若座下第一战将,谢无衣。
此人魂光虽弱,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极为古怪,我从未见过。贸然结契,恐怕……
无妨。幽若冷笑着打断了他,目光贪婪地盯着我,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绝世珍宝。
她若真有什么后手,又怎会任由我将她锁到这归魂殿谢无衣,你不懂。越是深陷绝望,越是心如死灰,这道则与魂魄的联系便越是脆弱。到那时,剥离起来,才不费吹灰之力。
她的话音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这份自信,源于她亲手为我编织的、长达百世的苦难。
她轻轻一挥手,两名青面獠牙的鬼侍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盘中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嫁衣。
那嫁衣通体漆黑,用不知名的幽冥丝线织就,上面没有半点喜庆的纹样,只用血色的丝线绣满了盛开的彼岸花,以及一圈又一圈象征着永恒囚禁的锁链。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冰凉滑腻的衣料,脑海中的警报再次响起:【检测到衣物附有高阶咒文‘心殇引’。
一旦穿戴,将持续引动宿主内心最痛苦的记忆,直至记忆错乱,神智崩塌。】
好一出连环计。先用死亡威胁,再用嫁衣摧毁我的意志。
我如她所愿地想起了什么,眼眶瞬间泛红,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
那不是演戏,而是被‘心殇引’勾起的一丝真实的情绪波动。
我想起了我最后一世,那个自称是我母亲的女人,她温柔地抱着七岁的我,在我耳边轻声讲着故事,然后在一个清晨,身体渐渐冰冷。
那是幽若的化身,她用一场精心设计的生离死别,在我幼小的心灵上刻下了第一道裂痕,只为让这道则更容易显现。
我抬起泪眼,朦胧地望着高台上的幽若,声音哽咽,却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凄美:若能……若能活着再见他一眼……我愿意穿。
这声他,被幽若理所当然地理解为我那个早已被她抹去存在痕迹的、前世的爱人。
她满意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怜悯:很好。穿上它,你很快就能‘如愿以偿’了。
大婚之夜,阴风呼号,鬼哭阵阵。
我披着那件沉重的黑色嫁衣,一步步走上了横跨在冥河之上的忘川桥。
桥下是浑浊翻滚的黄泉之水,水中是无数沉沦的怨魂。
桥头,孟婆佝偻着身子,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姑娘,这碗汤,你前世来的时候也喝过。她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什么,也吐过。
我接过那碗汤,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再无半分脆弱:是啊。但这一次,我要让它倒流。
话音未落,我手腕一翻,并未饮下那碗能洗去一切记忆的孟婆汤,而是将它尽数泼在了我黑色的嫁衣之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本该渗透衣料的汤水,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竟在触碰到嫁衣的瞬间,逆流而上,化作一个个金色的古老符文!
这些符文与嫁衣上血色的彼岸花和锁链激烈碰撞,发出一阵阵滋啦作响的消融声。
与此同时,我宽大的袖袍中,一张残破的古籍书页自行飞出,与那些金色符文遥相呼应,光芒大盛!
不过眨眼之间,附着在嫁衣上的心殇引咒文,便在这汤水与残卷的双重作用下,彻底瓦解。
高台之上,一直冷眼旁观的幽若瞳孔骤然紧缩,第一次失态地站了起来,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孟婆汤是冥府第一律法‘遗忘’的具象化,你……你怎么可能破解‘冥律’!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缓步走下忘川桥,一步步登上她所在的祭祀高台。
我抬起头,平静地直视着她那双写满惊疑的眼睛,语气淡漠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你说我三魂七魄残缺可你是否知道,天尊重修的第一步,就是亲手将自己的神魂撕裂,散入轮回。为的,就是让你们这些逆徒,亲手把我偷走的一切,再一件件地……给我捧回来。
在幽若和谢无衣骇然的目光中,我猛地伸手,撕开了胸前的黑色嫁衣!
刺啦一声,布料碎裂,露出的却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道盘踞在我心口的、璀璨夺目的金色纹路!
那道本源道则不再是灯芯里微弱的一缕,而是彻底苏醒,如一条活过来的神龙,在我胸前缓缓游走,散发出足以令万鬼臣服的威压。
【‘道则共鸣’已激活。
可依据目标神魂中的因果烙印,模拟其内心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真相之景。】
我抬眼看向脸色煞白的幽若,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幽若,我的好徒儿,你想看看真相吗
不等她回答,我心念一动。
刹那间,她眼前的世界轰然破碎。
幻象迭起,一幕幕她最深的罪孽,如画卷般在她面前展开:
她看到自己站在轮回井边,脸上带着嫉妒与疯狂,亲手将毫无防备的我推了下去;她看到自己在判官殿中,手持判官笔,篡改了我的命簿,让我注定百世孤苦,永无善终;她甚至看到,在我最近的一世,她化作我温柔慈爱的母亲,在我七岁那年,故意在我怀中病逝,只为了观测心碎到极致的我,体内的道则是否会因此而外显……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她引以为傲的谋划,此刻却成了刺穿她心防的最锋利的尖刀。
不……不……这不是真的!她踉跄后退,高贵冷艳的伪装寸寸碎裂,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惊恐,我没有……我只是想变得更强!我只是想拿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妖孽!谢无衣终于反应过来,爆喝一声,长剑出鞘,剑尖直指我的眉心,你究竟是谁!
我对他视若无睹,只是抬起手,心口的道则金光大放,化作数道金色锁链,瞬间将歇斯底里的幽若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俯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你们午夜梦回时最深的恐惧,是你们忏悔录上,镌刻的最后一个名字。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走向忘川桥头。
孟婆依旧站在那里,低声问:现在,要喝汤了吗
我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远处惊慌失措的鬼众,以及被锁在高台上的幽若。
不。我说,我要他们,清醒地碎。
冥河的水面倒映出我的身影,那凡人的轮廓正在逐渐变得模糊,隐隐浮现出一尊顶天立地的天尊金身虚影。
而在那虚影背后,五道连接着未知之地的光束,正是我那五位逆徒的命运之线,其中代表着幽若的那一根,已经开始剧烈震颤,一丝丝裂纹,正在其上缓缓蔓延、崩断。
桥头的阴风,不知何时变得喧嚣起来,吹得我破碎的嫁衣猎猎作响。已经开始剧烈震颤,一丝丝裂纹,正在其上缓缓蔓延、崩断。
07
我脚下的忘川桥正在哀鸣,并非因为我的重量,而是因为我心口处那道苏醒的本源道则。
它像一条活过来的金龙,在我体内盘绕游走,每一寸金色的纹路亮起,都让桥下的血河翻涌起细碎的雷光。
幽若瘫软在我脚边,曾经不可一世的眼眸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七窍中渗出的血丝是她引以为傲的命劫锁魂阵反噬的证明。
那阵法没有被我强行破开,它只是在崩解,在欢欣雀跃地……迎接它真正的主人。
一个只有我能看见的虚幻光屏在眼前无声浮现,冰冷的字体流动着:
【‘道则共鸣’状态进阶:可逆向书写短暂时运。】
【效果:指定目标,篡改其三时辰内的气运流向。】
【冷却时间:未知。】
逆向书写时运
呵,倒是个有趣的新玩意儿。
我轻轻抬起手,一缕几乎凝成实质的金色丝线从我指尖溢出,我弯下腰,无视幽若惊恐的躲闪,将这缕丝线温柔地缠上她冰冷颤抖的手腕。
金线没入她的皮肤,消失不见。
别急着死,我轻声对她说,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你的命,我还得留着用。
站住!一声爆喝如平地惊雷,谢无衣手持判官笔,身形快如鬼魅,横剑拦在我与幽若之间。
他那支据说能勾魂夺魄的笔尖,正凝聚着幽蓝色的光芒,三个古朴的篆字若隐若现——真名咒。
这是地府用以审判无名恶鬼的最高术法,一旦锁定真名,便可直击神魂。
凌尘谢无衣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轮回簿上,查无此名!你究竟是何方邪物,竟敢在忘川放肆!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歪头笑了起来,任由桥头的阴风吹乱我额前的长发。
随着发丝的拂动,我颈后那道几乎已经完全愈合的紫金色裂痕一闪而过。
那是我亲手敲碎自己道心时,留下的唯一印记。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从不远处传来,苍老而温和。
始终沉默着搅动汤锅的孟婆,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长勺。
她浑浊的眼睛看向谢无衣,摇了摇头:谢判官,不是轮回簿上没有她的名字,是你们……早就忘了她的名字,该怎么写了。
话音未落,孟婆将手中的汤勺轻轻在忘川河面上一点。
刹那间,血红的河水变得清澈如镜,水面倒映出的不再是我破碎的身影,而是一幅恢弘至极的画面。
万年前,九天之上,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天尊,在万仙朝拜中缓缓走上至高无上的神座。
那画面一闪而逝,紧接着,幽若的命簿虚影在水面浮现,在她名字那一页的角落里,有一块模糊的、明显被外力涂抹过的痕迹。
孟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悲悯:有人……在万年前,就篡改了因果。
我不再理会震惊的谢无衣,缓步走到幽若面前,蹲下身子。
我的指尖划过她冰冷汗湿的脸颊,感受着她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说,你想变得更强,所以处心积虑,偷走了我的本源道则。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可你这一百世轮回,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能窥见它的存在
幽若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仿佛有什么被尘封的东西正在她脑海中炸开。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潮水倒灌,将她彻底淹没。
第一世,她是宗门里备受欺凌的小师妹,而我是那个恰好路过,救下她并收她为徒的峰主。
第十世,她是凡间流离失所的孤女,而我是那个在大雪天里,将最后一个馒头分给她,带她回山的神仙。
第三十世,她是被魔族追杀的散修,而我是那个挡在她身前,硬接下致命一击,却对她说别怕的道侣。
第九十九世,她是被家族献祭的工具,而我是那个撕裂虚空,将她从祭坛上抢回,却因此道心受损的恩人。
每一次她偶然的绝境,每一次她恰好的机遇,每一次在我最痛苦、最虚弱时,她递过来的那份善意和陪伴……原来,全都是我亲手为她铺好的路,是我刻意留下的诱饵。
【‘宿命反写’已启动。】
【已成功标记‘献祭者’之一:幽若。】
系统的提示再次浮现,冰冷而精准。
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所以为的‘夺取’,不过是在偿还你欠我的因果。你不是在偷我的东西,幽若,你是在……还债。
不……不可能……她失神地呢喃,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
就在这时,地府深处,传来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谢无衣猛然回头,望向主管天下命数的命簿殿方向,脸上血色尽褪。
他惊骇地发现,整座巍峨的大殿都在剧烈震颤,存放在内的亿万玉简如同被无形之火点燃,无数生灵的名字在光芒中自燃成灰!
他颤抖着手,凭空翻开一本厚重无比的古册——那是地府至宝,《天命册》。
他直接翻到记载着天道运转核心的那一页,只见原本用金光写就的五子护道,天命所归八个大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剥落。
取而代之的,是五个用鲜血写成的猩红大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怨气与杀意:
逆!徒!当!诛!
这不是轮回能更改的……这不是任何术法能做到的……谢无衣的声音都在发抖,他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惊骇,这是……这是天道在动怒!
我缓缓站起身,轻笑一声,纠正他:不,你说错了。
是沉睡了万年的天道……终于醒了。
话音刚落,命簿殿方向裂开的虚空中,缓缓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他没有面容,没有形体,仿佛只是一团纯粹的意志,声音却像古老的洪钟,在整个忘川回荡。
凌尘,你不该在此刻恢复记忆。
我知道他是谁,玄烬,天道的守门人,也是唯一的见证者。
那五个人,本是你飞升天尊之位前,亲手选定的‘承运者’。玄烬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你赐予他们部分本源,命他们守护天道根基,待你归来。可就在你自碎道心,轮回重修之际,他们撕毁了与天道的誓约,联手吞噬了你留下的本源,窃取天道气运,自立为‘新天命’。
玄烬缓缓抬起手,他的掌心浮现出五道虚幻的锁链,每一道都曾连接着天道核心。
此刻,其中四道已经应声断裂,化为齑粉。
唯有最后一道,依然顽强地散发着微光,遥遥连向九重天外的某个方位。
萧破军……他还握着最后一丝天道对‘承运者’的认可。玄烬低语道。
我凝视着那根尚未断裂的锁链,它代表着那五个逆徒最后的合法性。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抬起右手,指尖轻轻向上一勾。
心口盘绕的本源道则瞬间咆哮而出,化作一柄无形的金色利刃,对着那根虚幻的锁链,悍然斩下!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宇宙初开时的碎裂声响起,最后一根锁链,应声而断。
刹那间,风停了,河水静止了,整个地府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紧接着,九重天外,无尽的雷云从虚无中翻涌而出,它们不是黑色,不是红色,而是代表着至高神罚的紫金色!
一道不属于三界任何一种雷劫的紫金神雷,开始在云层深处凝聚,那股毁灭性的气息,让整个六道轮回都为之战栗。
玄烬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你斩断了最后的维系,引动了天道本源神雷。你若让它落下,便是彻底的逆天而行,你将……万劫不复。
我仰起头,看着那足以将神明都劈成飞灰的紫金雷光,唇角扬起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
你错了,我本就是天。
也就在这一刻,倒在血泊中的幽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睁开眼睛,她望着我,用嘶哑到极致的声音,喊出了她为我还上的、最后一份债:
……他们……都会来杀你……
阴风再次呼啸而起,吹动我空荡荡的衣袖。
雷声在天际滚动,我的影子被那紫金雷光投射在静止的忘川河上。
那影子,已不再是单薄的人形。
而是一座巍峨古朴、擎天巨殿的轮廓。
巨殿的门扉紧紧关闭着,仿佛在等待着那五把曾经背叛了它的钥匙,亲手回来,将它……重新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