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选秀舞台上,顶流偶像纪凌辰单膝跪地向我表白:做我女朋友吧!
台下粉丝尖叫疯狂,全网直播流量爆了。
我一脚踹翻玫瑰花束,抡起椅子砸在他背上:倒反天罡的孽障!我是你太奶奶!
(二)
七十岁的纪氏董事长冲上台,颤巍巍喊我妈。
热搜彻底瘫痪:李柯以暴打旺仔小乔纪氏太奶奶驾到重生之我在豪门当祖宗。
(三)
穿越七十年,儿子已成耄耋老人。
他毕恭毕敬让位:妈,百亿家业都归您。
我看着跪地求饶的重孙纪凌辰微笑:家业不急,先教教小崽子们什么叫孝道。
(四)
直到商业对手买通黑客入侵纪氏数据库,我才发现——
这场穿越重逢,竟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弑亲陷阱。
而幕后黑手,正来自纪家祠堂最黑暗的角落。
聚光灯像滚烫的熔岩浇在头顶,震耳欲聋的尖叫几乎要掀翻整个演播厅的顶棚。空气里浮动着廉价香水和狂热荷尔蒙混杂的甜腻气味。我,李柯以,站在《星光训练营》决赛舞台中央,强忍着把这身缀满廉价亮片的演出服撕碎的冲动。这具身体才十八岁,纤细、充满弹性,却被迫困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娱乐牢笼里。台下,无数荧光棒汇成一片癫狂的海洋,焦点却不在我身上。
柯以!一声刻意压低却难掩磁性的呼唤穿透喧嚣。纪凌辰,那张被粉丝称为撕漫男神、昵称旺仔小乔的脸庞在强光下完美得不真实。他几步跨到我面前,单膝点地,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千百遍。一束巨大的、俗艳的红玫瑰突兀地怼到我眼前,花瓣上还沾着刻意喷洒的水珠,反射着刺目的光。从第一次见到你,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你的名字!做我女朋友吧,李柯以!
啊啊啊啊啊——辰辰!!
答应他!答应他!
尖叫声瞬间冲破阈值,几乎要撕裂耳膜。直播镜头贪婪地对准我们,弹幕彻底疯了,密密麻麻的嫁给他和世纪告白遮蔽了整个屏幕。评委席上,那个以毒舌著称的导师激动得站起来鼓掌,仿佛见证了什么历史时刻。后台入口,我的经纪人王姐脸都笑烂了,对着手机疯狂点头,大概正盘算着股价飙升的公关通稿。
纪凌辰仰着脸,嘴角噙着势在必得的笑意,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戏谑和掌控欲。他在享受,享受这种万众瞩目下猎取的感觉。这副皮囊,这副仗着年轻肆意妄为的轻狂姿态……
一股无名火猛地从脚底直冲头顶,烧得我指尖发麻。七十年前,容遇教授倒在冰冷讲台上的记忆碎片般闪过——那时她刚接过国家终身成就奖的勋章,为华夏突破第八个世界级难题。如今呢被一个不肖子孙当成哗众取宠的猎物
啪!
我猛地挥手,那束碍眼的玫瑰狠狠砸在纪凌辰昂贵的演出服上,水珠和花瓣狼狈地溅开。尖叫声戛然而止,变成一片倒抽冷气的死寂。直播镜头剧烈地晃了一下。
纪凌辰完美的表情裂开一道缝隙,错愕地看着我。
动作快过思考。我一把抄起身旁导师席那把沉重的金属转椅——七十年前在西南联大拆解机械设备的臂力似乎还残存在这具年轻的身体里——抡圆了胳膊,带着积蓄了七十年的怒火和身为长辈被亵渎的暴怒,朝着他挺括的后背,狠狠砸了下去!
砰——哐当!
沉闷的撞击声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纪凌辰猝不及防,直接被砸得向前一个趔趄,双膝重重磕在舞台地板上,闷哼出声。那张英俊的脸瞬间扭曲,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剧痛。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演播厅。连导播都忘了切画面,镜头死死定格在我和他身上。
我扔开变形的椅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纪凌辰,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冰冷彻骨,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死寂的空气里:
叫你倒反天罡!叫你忤逆不孝!小畜生,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你太奶奶!
整个演播厅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几千双眼睛瞪得溜圆,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纪凌辰跪在地上,昂贵的演出服蹭上了灰,后背被椅子砸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但更让他脑子嗡嗡作响的是那五个字——我是你太奶奶。荒谬!这女人疯了为了博眼球什么话都敢说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想用惯常的倨傲和嘲讽撕碎这个可笑的闹剧。
就在这时,舞台侧后方通往VIP通道的厚重门帘被猛地掀开。一阵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苍老呼喊,通过工作人员慌忙递过去的麦克风,清晰地、颤抖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妈——!是您吗妈!
聚光灯下意识地追了过去。一个身影出现在光晕里。他穿着剪裁极其考究的银灰色中山装,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拄着一根乌木镶银的龙头拐杖。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但那份久居上位的威严气度,却如同磐石般厚重。此刻,这位跺跺脚能让本市经济圈震三震的纪氏集团掌舵人,纪舜英,正死死盯着舞台中央的我,浑浊的老眼里蓄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拄着拐杖的手青筋毕露,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却又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
全场彻底石化。评委手里的打分牌掉了。导播间里,有人失手打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控制台上蔓延,却没人去擦。直播弹幕在经历了一秒的绝对空白后,以核爆般的态势瞬间刷屏:
卧槽!!!!!!!!!!
纪董他喊什么妈
我聋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李柯以是纪董的妈那纪凌辰岂不是……
李柯以暴打旺仔小乔
爆!
纪氏太奶奶驾到
爆!
重生之我在豪门当祖宗
爆!
服务器不负众望,彻底瘫痪。一片混乱中,纪舜英终于踉跄着走到了舞台中央。他完全无视了还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的纪凌辰,仿佛那个备受瞩目的重孙只是一团空气。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只牢牢锁在我脸上,带着穿越了七十年的孺慕、愧疚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走到我面前,仔仔细细地看,像在辨认一件失落的稀世珍宝。泪水终于滚落,滑过他苍老的脸颊。他嘴唇翕动,声音哽咽,却清晰无比地再次确认:
妈……真的是您……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
他猛地转过身,龙头拐杖重重顿在舞台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扫过镜头,最后落在面无人色的纪凌辰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纪凌辰!你这孽障!还不给你太奶奶跪下认错!
纪家老宅祠堂的森冷气息,裹挟着檀香和旧木的陈味,沉沉地压下来。红木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在长明灯幽微的光线下沉默地注视着下方。纪凌辰,那个几个小时前还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顶流,此刻只穿着一身素白的中式练功服,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他后背的淤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份深入骨髓的屈辱。他梗着脖子,牙关紧咬,眼神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不甘的桀骜,死死盯着坐在上首太师椅里的我。
怎么,骨头还挺硬我端起手边的青花盖碗,吹了吹浮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祠堂里,觉得丢人了委屈了被一个‘十八岁’的丫头片子当众教训,下不来台了
纪凌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吭声,只是那眼神更添了几分戾气。
呵。我放下茶碗,瓷器磕碰的清脆声响让他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颤,这点委屈就受不了当年你太爷爷,为护送学生西迁,被敌机扫射,肠子流出来硬是自己塞回去,用腰带扎紧了走了三十里山路,把学生一个不少送到安全区,最后倒下去就没再起来。他丢人吗委屈吗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年轻的身体穿着简单的改良旗袍,却带着一种纪凌辰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的、仿佛来自时光深处的沉重威压。他下意识地想避开我的目光。
抬起头!我厉喝一声。他猛地一抖,被迫抬头,撞进我冰冷的视线里。
看看这满堂的祖宗牌位!看看你太爷爷的名字!纪家的根是什么是骨气!是担当!不是让你顶着张漂亮脸蛋,在台上哗众取宠,把祖宗的脸面丢在地上任人踩踏!我的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尖上,还当众求爱对象还是你太奶奶!伦理纲常被你吃进狗肚子里了你读的那些书,学的那些规矩,都喂了狗不成
每一句质问都像一记重锤,砸得纪凌辰脸色又白一分,那点仅存的戾气终于被砸得粉碎,只剩下惶恐和难堪。他嘴唇哆嗦着,肩膀塌了下去。
祠堂厚重的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纪舜英在管家的搀扶下,安静地站在门口阴影里,老泪纵横。他看着我训斥他的重孙,看着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在我面前一点点萎靡下去,眼中除了悲痛,竟有一丝释然和……期盼。
妈……他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嘶哑,您教训的是。是儿子教子无方,让家门蒙羞。他推开管家的手,拄着拐杖,一步步艰难地走进来,目光扫过供桌上最顶端那块崭新的牌位——那是他刚刚亲手放上去的,上面刻着先妣容遇太夫人的字样。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我,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决绝:
纪家,不能败在这些不肖子孙手里。妈,他深深鞠躬,花白的头发在长明灯下格外刺眼,儿子无能,请您……重掌纪氏!百亿家业,听凭您处置!只求您……替儿子,替纪家列祖列宗,好好管教这群孽障!
data-fanqie-type=pay_tag>
纪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晨曦中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边。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了七八个人,个个西装革履,表情各异,却都透着难以掩饰的焦灼。空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摆在长桌正中央的几份文件,像烧红的烙铁,没人敢轻易触碰。
系统……彻底瘫痪了。技术总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指着屏幕上刺眼的红色警报和不断刷新的错误代码,对方……对方不是普通黑客。他们植入的蠕虫病毒像有生命一样,不仅摧毁了备份节点,还顺着我们的安全链路,反向污染了……污染了航天材料实验室的原始数据模型库!
哐当!一声,负责集团核心航天材料研发的副总赵廷义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脸色铁青,那可是三代人、几千工程师几十年的心血!容老当年带回来的核心算法模型……全在里面!他猛地转向坐在主位上的我,眼神里是濒临崩溃的绝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迁怒,太夫人!那是纪家的命!是国家的战略资产!现在……现在全毁了!这绝不是普通商业间谍干的!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期待,有怀疑,更多的是山雨欲来的恐惧。我摩挲着手腕上那只老旧的、表盘泛黄的梅花牌机械表——这是穿越时唯一跟着我过来的遗物,是1955年国家颁发终身成就奖时配发的纪念品。指尖传来冰冷而熟悉的金属触感,七十年前在西南联大实验室推导公式、在简陋车间验证数据的画面清晰如昨。
慌什么。我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我看向技术总监:被污染的数据库,最后一次完整备份的物理隔离时间戳
技术总监一愣,迅速在键盘上敲击:是……是四十八小时前凌晨三点!但……但当时备份只完成了百分之七十,而且关键的李雅普诺夫指数修正模块……
足够了。我打断他,目光扫过赵廷义,赵总,实验室七号机房,最里面那台贴着‘容遇-1953’标签的离线分析仪,还能启动吗
赵廷义猛地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那……那台古董苏联援建时期的老机器早就该报废了!电路都老化了,怎么可能……
能通电,就有救。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们惊愕的表情,径直朝门口走去,纪凌辰!
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缩在会议桌最末端阴影里的纪凌辰猛地一激灵,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后背挺得笔直,眼神里再没了昔日的轻狂,只剩下紧张和一丝……驯服这几个月在祠堂和公司基层的历练,显然效果显著。
跟我去机房。我的命令简短有力。
是……太奶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应声,快步跟了上来。
七号机房弥漫着一股陈年的灰尘和臭氧混合的味道。那台贴着容遇-1953标签的机器,笨重得像口铁棺材,外壳的绿色油漆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黄的金属底子。插头是那种老式的三相粗壮插头。
纪凌辰看着这台比他爸年纪还大的古董,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人生。赵廷义和技术总监也跟了过来,站在门口,一副想帮忙又无从下手的模样。
看什么我挽起改良旗袍的袖子,动作利落得不像话,拆外壳!左侧第三块盖板,十字螺丝,拧开!
纪凌辰硬着头皮上前,在工具箱里翻找合适的螺丝刀。赵廷义忍不住开口:太夫人,这……这种精密操作,还是让专业的工程师……
精密我头也没回,已经找到一把合适的钳子,开始检查机器后面那团乱麻般的老化线路,七十年前,西南联大的实验室连个像样的示波器都没有,靠算盘和手摇计算机,一样算出了第一个风洞模型参数。真正的精密,我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在这里。
我让纪凌辰打着手电,自己则俯身钻进了拆开的机箱内部。里面布满了粗壮的彩色电线、巨大的电容电阻、落满厚厚灰尘的真空电子管。赵廷义看得心惊肉跳。我却在灰尘中精准地找到几个关键测试点,用一台老旧的指针式万用表测试着电压和通路,嘴里低声念着纪凌辰完全听不懂的参数符号。
阴极电压偏低……栅极耦合电容……我皱着眉,忽然抬头看向门口的技术总监,去!把那份未完成备份的离线数据带拿过来!物理介质!立刻!
技术总监虽然不明所以,但被我语气里的不容置疑震慑,飞快地跑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技术总监气喘吁吁地把那盒沉重的、看起来像老式电影胶片的离线数据带盒抱来时,我正用一把小巧的烙铁,小心翼翼地在一个布满铜锈的接线柱上焊接一根细如发丝的跳线,火花在昏暗的机箱里偶尔溅起。
接入三号读带机!我命令道,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巨大的数据带盒被塞进一个同样古老的读带机,机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开始缓慢转动,指示灯明明灭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那台古董分析仪唯一的一个小屏幕。
屏幕上,先是滚过一片毫无意义的雪花点,接着,开始跳出断断续续、残缺不全的数字和公式片段。
不行……数据太残破了……赵廷义痛苦地闭上眼睛。
闭嘴!我低喝一声,手指在布满油污的机械键盘上开始飞速敲击。那不是现代的输入法,而是一种极其古怪的、需要组合多个功能键的指令序列。屏幕上残缺的数据流开始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被解析、重组。
李雅普诺夫指数……缺失部分在这里。我的目光锐利如鹰,手指不停,仿佛不是在操作机器,而是在与一个沉睡的老朋友对话,用非线性扰动因子反推……边界条件代入……对,就是这样!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兴奋,绕开被污染的模块,直接重构核心算法!
屏幕上,那些残缺的公式片段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自动延伸、补全、连接!一个复杂而优美的三维数学模型逐渐清晰、稳定地构建出来!正是航天器轨道纠偏的核心算法!
我的……天……技术总监看着屏幕上流畅构建的模型,彻底失语,仿佛见了鬼。
赵廷义死死盯着屏幕,又猛地看向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是震惊、狂喜,以及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颤抖的叹息:容老……神乎其技……
纪凌辰站在一旁,手电筒的光柱都忘了调整,呆呆地看着屏幕,又看看满手油污、神情专注而自信的我。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位太奶奶身上拥有的,是多么恐怖的力量。那是一种足以让时光倒流、让不可能化为现实的力量。他心底最后一丝不甘和别扭,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敬畏和……隐隐的骄傲。
纪氏庄园的安保中心,巨大的监控屏幕墙分割成数十个小画面。我坐在主控台前,指尖在冰冷的操作面板上滑过,调取着过去七十二小时关键节点的录像。纪舜英坐在轮椅上,被管家推着,沉默地守在一旁,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了许多。纪凌辰垂手站在我身后,经过机房一役,他安静得像换了个人。
目标锁定。安保主管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他放大了庄园西侧副楼一个不起眼的货运电梯画面。凌晨三点十七分,电梯门打开,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戴着口罩帽子的身影闪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工具箱。那人动作极快,熟门熟路地避开了几个主要监控探头,迅速消失在通往主楼地下设备间的走廊阴影里。
停!我的手指点在屏幕上,工具箱,右下角。
画面放大,模糊的影像被增强处理。那个黑色工具箱的右下角,一个极小的、仿佛不小心蹭上去的银色logo被清晰地识别出来——一只抽象化的、振翅欲飞的凤凰。
林氏集团……纪舜英的声音冰冷,带着浓烈的恨意,林振邦!果然是这条喂不熟的狼!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管家连忙给他拍背顺气。
不止。我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手指继续操作,调出了另一组画面——是纪氏集团总部大楼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五点,正是下班高峰。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驶入VIP车位。车门打开,先伸出来的是一条穿着精致高跟鞋、裹着黑色丝袜的纤细小腿。紧接着,苏晚晚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出现在画面里。她捋了捋长发,姿态优雅。但下一秒,她却没有走向电梯间,而是快速走向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标着设备维护的消防通道门。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迅速刷卡开门,闪身进去。门关上的瞬间,监控清晰地捕捉到她手腕上闪过的一点银光——那是一只限量款的百达翡丽女表,表盘上赫然也有一只小小的、振翅的凤凰!
纪凌辰如遭雷击,猛地向前一步,脸死死贴着屏幕,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失声叫道:晚晚!这不可能!她……她昨晚还跟我在一起!她说这块表是我……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脸色由红转白,最后一片死灰。那块表,是他一个月前送给苏晚晚的生日礼物!他亲手挑的!怎么会有林氏的标记
背叛的毒刺狠狠扎进他心里,比舞台上的椅子更痛百倍。
好,好一个林家!好一个苏晚晚!纪舜英气得浑身发抖,龙头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响,里应外合!吃里扒外!这是要绝我纪家的根啊!
未必是根。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将另一段录像推送到主屏幕。画面是庄园内部一条僻静的回廊,时间是昨晚深夜。苏晚晚和一个穿着纪家高级管家制服的中年男人在阴影里短暂交谈。苏晚晚将一个U盘塞进男人手里。男人谨慎地收下,迅速离开。那个管家的脸被拍得很清晰——陈安,纪舜英用了近二十年的心腹,纪家的大管家!
纪舜英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脸上的愤怒瞬间冻结,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和难以置信的茫然。他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轮椅里,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这种痛楚远超商业对手的明枪。
内鬼是陈安,传递信息的工具是苏晚晚,动手的是林家雇佣的技术团队。目标很明确:瘫痪纪氏核心数据库,尤其是航天材料数据,制造无法挽回的重大事故,彻底击垮纪氏信誉,同时……我顿了顿,目光扫过纪舜英和纪凌辰,让您这位刚回来的‘太奶奶’,背上毁灭家族基业的千古骂名。一石三鸟。
为什么……纪舜英喃喃自语,老泪纵横,陈安……我待他不薄啊……二十年……
查他的账户,亲属关系,最近半年的行踪轨迹。我冷声下令。
安保主管立刻操作。几分钟后,结果弹出。一个加密的海外账户,近期有大额不明资金注入。更关键的是,陈安唯一的儿子,名下突然多了一家注册在维尔京群岛的空壳公司,而这家公司,与林氏集团海外的一个并购基金有隐蔽的资金往来。时间点,恰好就在我死而复生、纪舜英宣布让我重掌纪家的消息传出之后!
原来如此……纪舜英闭上眼,痛苦地摇头,是为了他儿子……林振邦……拿住了他的命根子……好毒的手段……
太奶奶,现在怎么办报警抓他们纪凌辰双眼赤红,拳头捏得咯咯响,愤怒取代了失恋的痛苦。
报警我微微勾起唇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那太便宜他们了。他们不是想要纪氏崩盘吗那就让他们看着,纪氏是怎么踩着他们的脸,站得更高的。
纪氏集团最大的宴会厅,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到近乎炫目。舒缓的弦乐流淌在空气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今晚这里名流云集,政商两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场。这是纪氏在经历数据灾难后,高调举办的战略发布会暨答谢晚宴。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宴会厅最前方的中心位置。
纪舜英坐在轮椅上,虽然精神尚可,但明显将主导权交给了我。我穿着一身定制的藏青色立领旗袍,样式简洁利落,唯有襟前用银线绣着遒劲的松柏纹样,沉稳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仪。纪凌辰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沉默而沉稳地站在我身侧稍后的位置,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全场,再不见半分轻佻。他这块顽铁,在祠堂的冷水、机房的油污和背叛的淬炼下,终于显露出些许钢的底色。
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振邦端着香槟杯,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虚假笑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五十多岁,保养得宜,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得意。
纪老,容太夫人,恭喜恭喜啊!林振邦的声音洪亮,带着惯常的豪爽,只是这豪爽底下藏着毒,听说贵集团前几天出了点小……技术故障哎呀,这高科技嘛,总有风险。这么快就能重整旗鼓,召开这么盛大的发布会,实在是令人钦佩!这份定力,这份担当,不愧是纪家!
他话里有话,句句带刺。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竖起的耳朵都在捕捉这边的动静。
纪舜英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纪凌辰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端起手边的清茶,浅浅啜了一口,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淡然笑意:林董过誉了。一点跳梁小丑搞出来的小风浪,不足挂齿。正好,我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林振邦,借这个机会,清理一下门户,顺便给某些人提个醒,纪家的根基,不是几只臭虫能撼动的。
林振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瞬间阴沉了几分,随即又堆起更浓的笑意:哦容太夫人这话……有意思。看来是揪出内鬼了效率真高!不知道是哪位这么不长眼,敢在您老眼皮子底下……
陈安。我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安静的宴会厅里炸开!无数道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唰地投向侍立在纪舜英轮椅后方不远处的大管家陈安!
陈安的脸色在璀璨的灯光下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端着托盘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托盘上的酒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慌乱的叮当声。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
不可能!林振邦失声叫道,声音带着夸张的惊诧,陈管家这……这怎么可能陈管家可是纪老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二十年啊!容太夫人,您是不是搞错了这栽赃陷害也太明显了!他试图搅混水。
栽赃我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冰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林董似乎很关心我纪家的内务证据,自然有。我微微侧头,凌辰。
纪凌辰上前一步,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手指快速滑动。宴会厅前方巨大的主屏幕瞬间切换。上面清晰地展示着:陈安之子在海外空壳公司的股权证明;该空壳公司与林氏海外并购基金的资金流水,一笔笔巨额款项触目惊心;陈安在僻静回廊与苏晚晚交接U盘的监控录像;苏晚晚手腕上那块带着林氏凤凰标记的百达翡丽特写;甚至还有陈安儿子在海外赌场一掷千金的照片,以及他名下骤然增加的房产记录……
铁证如山!
人群一片哗然!闪光灯疯狂地对着面无人色的陈安和脸色铁青的林振邦闪烁。
不!太夫人!董事长!我……陈安彻底崩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我是被逼的!是他们!是林振邦!他抓了我儿子!他用我儿子的命和赌债逼我!他说只要搞垮这次的数据核心,让太夫人您背锅……他就放了我儿子,还给他钱……他绝望地指着林振邦,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血口喷人!林振邦厉声呵斥,额角青筋暴跳,我根本不认识你儿子!容太夫人,这是赤裸裸的诬陷!是你们纪家内部出了问题,想推到我林氏头上!
诬陷我看着林振邦,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他精心伪装的皮囊,林振邦,1949年,你父亲林凤岐在沪城码头,卷走了我负责护送的、装有最新航空发动机图纸的保险箱,导致三名学生因无足够路费滞留,最终死于空袭。这笔账,我容遇,记了七十年。
我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历史的回响,重重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宴会厅彻底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振邦如遭雷击,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父亲卷走图纸导致学生死亡的事,是林家最隐秘、最肮脏、早已被岁月掩埋的疮疤!这个刚回来的老太婆怎么会知道!
你……他指着我,手指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纪家祠堂里,跪着的不仅是纪家的不肖子孙。我的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陈安,最后定格在林振邦身上,冰冷而威严,还有那些欠了纪家、欠了国家血债的罪人。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林董,这场戏,该落幕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几名穿着笔挺制服的经侦警察,在安保人员的引导下,径直走向了面无人色的林振邦和瘫软在地的陈安。
林振邦先生,陈安先生,你们涉嫌重大商业间谍罪、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巨额行贿及侵吞国家战略资产未遂,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冰冷的手铐在璀璨的灯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祠堂里的檀香似乎更加醇厚了。长明灯的火苗稳定地跳跃着,将先妣容遇太夫人的牌位映照得庄严肃穆。纪舜英坐在轮椅上,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我和他。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枚七十年前颁发的国家终身成就奖章,勋章边缘磨损得厉害,却依旧闪耀着内敛的光芒。
妈,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惫后的澄澈和解脱,纪家……托付给您了。凌辰那小子,算是被您掰正了一点骨头。集团有赵廷义他们这些老人帮衬着,出不了大乱子。他艰难地转动轮椅,面向供桌上的牌位,声音低沉下去,儿子……儿子撑了七十年,太累了……也该……下去找爸了……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枯槁的面容,七十年的时光鸿沟在这一刻具象成沉重的山峦。我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瘦削、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这具年轻身体里的灵魂,清晰地感受着血脉深处那份迟暮的悲凉与不舍。
说什么傻话。我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你爸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说,‘舜英还小,性子软,遇事别让他一个人扛。’我顿了顿,看着儿子瞬间涌出的泪水,他要是看见你把纪家撑到今天,把航天材料做到世界领先,他只会为你骄傲。累了,就歇歇。妈回来了,天塌不下来。
纪舜英像个孩子一样,将布满皱纹的脸埋进我年轻却沉稳的手掌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压抑了七十年的委屈、思念和重担,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三个月后,纪氏集团顶楼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倒悬的星河。我签下最后一份文件,将面前那份《星辰科技教育基金会》的成立批文,轻轻推到坐在对面的纪凌辰面前。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眉宇间的轻狂早已沉淀为一种沉稳的锐气。
基金会的第一笔资金,从我的个人股权分红里出。我看着他,方向很明确,资助那些有天赋、有潜力但家境困难的理工科学生。尤其是航空航天、基础材料、人工智能这些领域。你亲自抓。
纪凌辰拿起文件,手指在星辰两个字上划过,郑重地点头:明白,太奶奶。我会确保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您……真的不留在集团挂职董事会那边……
我这把‘老骨头’,我难得开了个玩笑,指了指窗外璀璨的灯火,更适合站在更高的地方,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把把方向,看看前路。
纪凌辰也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真诚的敬重。他起身,非常正式地向我鞠了一躬:谢谢您,太奶奶。没有您……就没有纪家的今天,也没有我的今天。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也……谢谢您,让我看清了苏晚晚。让我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混蛋。
吃一堑长一智。纪家的男人,骨头要硬,眼光要毒,心要正。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脚下这片繁华之地。七十年前,这里是满目疮痍;七十年后,这里是钢铁森林。但有些东西,从未改变——比如对星空的渴望,对强盛的追求。
太奶奶,纪凌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好奇,您说……您当年穿越过来,真的是意外吗我爸他……一直没查到具体原因。
我背对着他,没有立刻回答。手腕上,那块老旧的梅花表,秒针在寂静中发出沉稳而清晰的哒、哒声。表盘深处,一个极其微小的、类似凤凰振翅的暗纹标记,在窗外流泻进来的灯光下,极其短暂地、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红光,随即隐没。
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深邃的弧度。
谁知道呢我看着窗外无垠的夜空,那里群星闪烁,仿佛蕴藏着宇宙间所有的秘密和可能,也许,是有些人……有些事,觉得我这个老太婆在那边躺了七十年,实在太清闲了吧。
夜风吹拂,带着未来的气息。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