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浴室对峙
苏晴你是不是有病！
周明远的吼声撞在卫生间瓷砖上,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握着搓澡巾的手一顿,看着镜子里他狰狞的脸。青紫色的瘀伤在手腕上鼓着,是昨晚他把我搡到门框上的杰作。
你偷看我手机
他抢过我刚擦干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张助理的消息界面
——
明晚八点,凯悦
1807。
张助理发的,我看见了。
我扯过浴巾裹住自己,冷空气顺着毛孔往里钻。
工作的事你也管
他手指戳着屏幕,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苏晴我告诉你,别整天疑神疑鬼的！
疑神疑鬼
我笑出声,抓起梳妆台上的珍珠耳钉砸过去,那这个呢上周你说给客户太太买的伴手礼,怎么戴在林薇薇耳朵上
耳钉
当啷
掉在地上,他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你跟踪我
用得着跟踪吗
我弯腰捡起耳钉,针尖对着他胸口,日料店包厢照片都发我手机上了,要不要我现在给你念念时间地点
他猛地挥开我手,耳钉飞进马桶。哗啦
一声水响,像极了三年前他跪在产房外哭的动静,那时候他说：晴晴,以后咱再也不生了,太疼。
周明远,
我盯着他脖颈上的红印,你脖子上的草莓印,也是工作需要
他攥着拳头转身就走,西装外套甩在沙发上,雪松香水味呛得我直咳嗽
——
那是林薇薇身上的味道,跟我用了五年的栀子花香水格格不入。
凌晨三点,我摸着冰凉的床单翻来覆去。录音笔在枕头底下硌着,是结婚一周年他送的,现在正录着主卧里他跟人打电话的动静。
薇薇你别闹……
她就是瞎猜……
嗯我知道你委屈……
明天给你买那个包……
我按下暂停键,摸出手机给张助理转了两千块。上次他发的应酬照片里,角落的服务生是我远房表弟。我给表弟发消息：明晚凯悦
1807,帮我拍点照片,越清楚越好。
2
街头交锋
第二天送念念去幼儿园,刚锁好门就发现她的彩虹画落在玄关,折返时听见周明远的车发动的声音。小姑娘抱着我腿哭：妈妈,爸爸昨晚又没回来吗
爸爸忙。
我替她擦眼泪,看见周明远的车停在街角,林薇薇正从副驾下来,身上那件真丝睡袍我认得
——
去年生日他送的,说
只有我老婆配穿。
念念乖,
我把女儿推进教室,转身往街角走,林小姐穿着别人的衣服,不觉得硌得慌
林薇薇往周明远身后躲了躲,露出半截锁骨红痕：姐姐你误会了,这是明远让我暂穿的……
暂穿
我笑出眼泪,连香水都跟他用同款,也是暂用
周明远把林薇薇往车里塞：你先回去！
明远！
她扒着车门喊,她说我是小三！
你不是吗
我靠在路灯杆上,看着周明远的脸一点点扭曲,周总,你员工穿着老板娘的睡袍,在你家卧室自拍发我手机上,这也是工作内容
他突然冲过来掐住我脖子,力道大得我眼冒金星：苏晴你他妈闭嘴！
爸爸！
念念的哭声从身后传来,他手一松,我跌坐在地。
小姑娘扑过来抱住我,周明远的皮鞋在我眼前跺了跺：回家再跟你算账！
3
律所暗战
律所里小杨把咖啡杯往我面前推：苏律师,周总公司那案子……
对方律师说找到新证据了。
我翻开卷宗,合同漏洞处被红笔圈着
——
去年周明远让我帮忙拟的补充协议,当时没细看,现在才发现是给林薇薇的关联公司输送利益。打印机突然卡纸,我扯着纸卷时指甲划破了手,血珠滴在卷宗上,像极了念念画里的小红花。
下周开庭,
我把卷宗摔在桌上,把周明远近三年的流水全调出来。另外,查一下林薇薇名下的公司,看看和周明远公司的资金往来,越详细越好。
小杨咽了口唾沫：苏律师,这可是……
照做。
我盯着电脑里自己的黑眼圈,想起今早送念念时,老师偷偷说：周太太,昨天有个红裙子阿姨给念念送乐高,问她想不想要新妈妈。
我心里冷笑,林薇薇这是想从孩子下手,太天真了。
医院走廊里,B
超单上的小孕囊像颗发霉的豆子。医生的话还在耳边转：怀孕六周,你这身体得静养。
手机震了震,林薇薇发来段视频。她坐在我们家餐桌旁,举着我常用的青花瓷碗：姐姐,明远说我做的排骨比你好吃呢。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是她拿着我的结婚戒指在镜头前晃悠,这戒指明远说戴着不合适,让我先收着。
我保存好视频,回复表弟：照片拍了吗
很快,表弟发来十几张照片,周明远和林薇薇在酒店房间里举止亲密,甚至还有周明远给林薇薇转账的截图,是表弟趁他们不注意拍的。我把这些照片和之前的录音整理好,存进加密文件夹。
我攥着报告单往外走,迎面撞上周明远他妈。老太太手里的保温杯
哐当
掉地上,燕窝洒了一地：你……
你怀孕了
嗯。
我踢开地上的碎瓷片,想起早上出门时发现冰箱里的牛奶过期了,上周买的草莓烂了半盒。
孽障！
她突然扇我一耳光,明远都跟我说了,你就是不想好好过日子！
我不想好好过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笑,您孙子在幼儿园被人问要不要新妈妈,您知道吗
小孩子懂什么！
她抓起我的手腕就往家拖,跟我回去！明远都认错了,你还作什么！
刚进家门,就看见林薇薇坐在沙发上,周明远他妈正给她削苹果。林薇薇看见我,故意挺了挺肚子：姐姐回来了,阿姨说我怀了明远的孩子,让我搬过来住呢。
周明远他妈把苹果递到林薇薇手里,剜了我一眼：苏晴,你看薇薇怀了明远的种,你就不能大度点让她住进来怎么了家里又不是没地方。
我甩开她的手：这是我家,我不欢迎她！
什么你家我家的,这房子是明远买的！
周明远他妈护在林薇薇身前,再说了,薇薇怀的是周家的孙子,住进来天经地义！
周明远从书房出来,看见这场景,只是皱了皱眉：妈,晴晴刚回来,你少说两句。
我少说两句
周明远他妈提高了声音,你看她那态度,好像我们欠了她似的！薇薇怀着孕呢,受了委屈怎么办
林薇薇拉了拉周明远的胳膊,委屈巴巴地说：明远,要不我还是走吧,别因为我影响你们一家人的感情。
你别走。
周明远他妈立刻说道,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我看着周明远,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可他只是叹了口气：晴晴,你先回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周明远！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就让她这么登堂入室让你妈这么欺负我
他避开我的目光：我妈也是为了孩子……
为了孩子
我笑出眼泪,那我和念念呢我们就不是你的家人了吗
周明远他妈把林薇薇往沙发上按了按：薇薇你坐着,别理她,她就是嫉妒你。
林薇薇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拿起苹果咬了一口：姐姐,你也别生气,我会好好照顾明远和阿姨的,不会让你操心。
滚！
我指着门口,这里不欢迎你！
你敢让薇薇滚
周明远他妈冲过来推了我一把,我看该滚的是你！不能生儿子就算了,还容不下给周家传宗接代的人！
我被推得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茶几,肚子传来一阵隐痛。我看向周明远,他却把头扭向了一边,装作没看见。
4
家变惊魂
周明远,你真让我恶心。
我捂着肚子,转身往卧室走。心里却在盘算,他们越是这样,我手里的证据就越有分量。
周明远他妈还在身后骂骂咧咧：装什么装,肯定是故意的,想博同情！
林薇薇也跟着附和：阿姨,您别生气,姐姐可能就是心情不好。
我关上门,把那些污秽的话语隔绝在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但哭过之后,我眼神变得坚定,打开电脑,开始整理周明远和林薇薇转移公司财产的证据链。
周明远正在客厅摔东西,微波炉被他踹得嗡嗡响,上周刚修好的烤箱门又掉了。看见我们进来吼道：妈你别管她！
我不管
老太太往沙发上一坐,苏晴我告诉你,想离婚可以,念念留下,你肚子里这个也得留下！
凭什么
我甩开她的手,想起昨晚洗衣机漏水,泡湿了楼下邻居的天花板,刚才物业还来电话催着赔钱。
就凭这房子是明远买的！公司是明远开的！
她拍着桌子站起来,你一个二婚的,离了明远能活
妈！
周明远把文件袋摔我面前,你看清楚！这是她偷偷转移财产的证据！
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银行流水,冷笑：把公司账户的钱转给林薇薇,也算我转移财产
我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正是周明远让财务把钱转到林薇薇账户的对话。
他突然掐住我下巴：苏晴,你非要鱼死网破
是你先把网撕破的。
我盯着他手腕上的纹身
——
林薇薇名字缩写,周明远,你摸着良心说,这七年我哪点对不起你
我……
他手一松,我跌在茶几角上,肚子突然一阵坠痛。
姐姐流血了！
林薇薇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指着我白裙子底下的红痕尖叫,还故意撞了我一下,哎呀,姐姐你没事吧,明远你快看看啊。
周明远的脸瞬间惨白,伸手想扶我又缩回手。老太太在旁边跳脚：还愣着干什么！送医院啊！
救护车鸣笛声里,我抓着周明远的胳膊问：念念画的全家福,你什么时候有空看看
他别过头不说话,我看着窗外掠过的树,突然觉得没意思。
手术室灯灭的时候,医生说：保不住了,您得好好休养。
周明远蹲在走廊抽烟,林薇薇站在他身后抹眼泪：都怪我……
要不是我不小心撞到姐姐……
5
终彩虹新生
滚。
我扶着墙走过去,周明远,离婚协议我放家里了,签好字通知我。另外,我已经把你和林薇薇转移公司财产的证据交给了公司董事会和税务局,你们好自为之。
他掐灭烟头想拉我,被我躲开：别碰我,我嫌脏。
回家收拾东西时,发现林薇薇来过,我的一些首饰和念念的玩具被扔在了地上,像是在宣示主权。念念抱着我腿哭：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妈妈带你走。
我把她的彩虹画塞进箱子,周明远的结婚照被我扔进垃圾桶。搬家公司的工人在楼下催,说货车不能停太久。
他站在门口红着眼圈：晴晴,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把她赶走,我们重新开始……
不必了。
我拉着行李箱出门,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钥匙落在鞋柜上,折返时听见他在屋里砸东西,还夹杂着林薇薇的哭闹声
——
原来林薇薇卷走的钱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周明远偷偷挪用的公款,如今东窗事发,两人为了钱吵得不可开交。
我刚坐进出租车,就给林薇薇发了条匿名短信,附上周明远和另一个陌生女人的亲密照片
——
那是我托私家侦探找的旧料,周总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未必是他的,不如早点做打算。
张助理发来消息：周总公司被查了,董事会已经罢免了他的职务,税务局也介入调查了,林薇薇卷钱跑了,还带走了公司一份重要合同,但我已经提前把那份合同的备份和她转移资产的证据交给了警方。更绝的是,林薇薇跑路前,还偷偷向周明远的几个商业对手泄露了公司机密,想以此换笔跑路费,结果被对方反手举报给了警方,如今她也成了通缉犯。
我删了对话框,牵着念念的手往前走。小姑娘指着天上的彩虹喊：妈妈你看！
嗯,
我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真好看。
风里飘着栀子花香,是我新买的香水味,比雪松好闻多了。
三个月后,离婚判决书送进律所时,我正在给念念的画装裱框。小姑娘画里的彩虹下,终于只有我们母女俩的身影。打印机又卡纸了,小杨蹲在地上扯纸卷,嘴里念叨着：这破机器该换了。
苏律师,周明远的案子开庭了,他妈妈来所里闹了好几次,说你故意藏着对他有利的证据不交出来。
小杨把咖啡放在桌上,说您要是肯出具谅解书,能轻判不少。听说周明远在法庭上还想咬出林薇薇,结果反被林薇薇的律师拿出他指使做假账的证据,罪加一等。
我拿起画笔,在画里添了只小猫：告诉她,我的谅解书早在孩子没保住那天,就跟着血水流进下水道了。
窗外的樱花开得正盛,念念在幼儿园的绘画比赛拿了奖,画的还是彩虹,老师在评语里写：充满阳光的作品。
早上送她时发现她把水彩笔落家里,又折返跑了一趟。
我去接她放学时,周明远的妈妈堵在门口,头发全白了：晴晴,看在念念的份上……
你就帮帮明远吧,他知道错了……
您该看在念念的份上,早点让他认罪。
我牵起女儿的手,她手里攥着颗草莓糖,是同班小男孩给的。校服外套落在滑梯上,老师刚追出来还给我们。
妈妈,王老师说明天要去春游。
念念仰着小脸笑,眼里的光比当年周明远求婚时的钻戒还亮。
那我们今晚去买三明治。
我低头帮她理好书包带,余光瞥见法院的车从街角开过,闪着警灯。
超市里,念念抱着盒草莓酸奶不放：妈妈,这个打折。
冷柜的门坏了,冷气呼呼往外冒,服务员正拿着胶带修补。
拿吧。
我把全麦面包放进推车,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
——
周明远穿着囚服,在法庭上低着头,鬓角有了白发。听说林薇薇也被抓到了,两人在看守所里碰面还互相打骂,丑态百出。更可笑的是,林薇薇所谓的身孕根本是假的,不过是她骗周明远的把戏,被狱医戳穿时,周明远在牢房里发了疯似的撞墙。林薇薇还在狱中被其他囚犯认出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被孤立排挤,日子很是凄惨。
照片下面还有行字：他让我问你,还恨他吗
我对着屏幕笑了笑,删除,清空回收站。收银台排队时,前面的大妈数硬币数了半天,念念在旁边数货架上的棒棒糖。
结账时,收银员夸念念：这小姑娘真可爱。
谢谢阿姨。
她把彩虹画递过去,这是我和妈妈。
走出超市时,晚霞正染红半边天,像极了打翻的草莓酱。念念举着画跑在前面,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我踩着她的影子往前走,突然想起很久前周明远说过：晴晴,等我们老了,就搬去有院子的房子,种满栀子花。
如今院子和花或许不会有了,但阳光总在,彩虹总在,我和念念也在。路过小区门口的修鞋摊,师傅喊住我：姑娘,你这鞋跟松了,要不要修修
我低头看了眼磨损的鞋跟,忽然想起这双黑色高跟鞋是周明远升职那天送的,他说
我老婆穿高跟鞋的样子最迷人。那时他挤在出租屋里啃泡面,却执意要分期付款买这双鞋,如今鞋跟松了,人心也早散了。
修吧。
我把鞋递过去,看着师傅往鞋跟里钉钢钉,要最结实的那种。
等待的间隙,手机跳出条本地新闻推送
——《某科技公司原总经理周明远涉嫌职务侵占、偷税漏税案今日宣判》。点开视频,周明远穿着囚服站在被告席上,头发花白得像蒙了层霜,昔日意气风发的模样荡然无存。法官宣读判决书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被告人周明远犯职务侵占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犯偷税漏税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九年……
修鞋师傅凑过来看热闹：这不是前阵子总上新闻的周老板吗听说卷了公司好几千万呢。
嗯。
我接过修好的鞋,鞋跟敲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比从前稳当多了。
走出没几步,撞见周明远的远房表妹抱着孩子在便利店门口讨钱。那姑娘以前总在家族聚会上炫耀,说周明远提拔她当行政主管,如今灰头土脸地攥着破铁碗,看见我慌忙把头埋下去。
他在里面怎么样
我递过去一瓶牛奶。
她哆嗦着接过去：晴晴姐……
明远哥在里头受不住了,上个月想不开吞了牙刷……
被狱警发现救回来了。
孩子突然哭起来,她扯开衣襟喂奶,露出锁骨上青紫的瘀伤,他那些狐朋狗友全跑了,债主天天堵着我要债,我真的没法活了……
我想起上周收到的监狱来信,周明远用歪歪扭扭的字写了三页纸,说自己悔得肠子都青了,求我看在念念的份上托关系让他减刑。信纸边缘被泪水洇出一圈圈皱痕,可我连信封都没拆开就扔进了垃圾桶。
路是自己选的。
我转身离开,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大概是讨来的硬币撒了一地。
律所接了个新案子,当事人是周明远公司的前员工,说公司破产清算后欠了三个月工资,现在连房租都交不起。我看着他递来的工资条,忽然想起周明远曾在酒桌上拍着胸脯说：跟着我干,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那时他唾沫横飞的样子,和法庭上垂头丧气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像场荒诞的默剧。
这些证据足够了。
我在卷宗上签字,下周开庭,争取让清算组优先支付你们的工资。
员工走后,小杨抱着文件进来：苏律师,林薇薇的案子也判了,无期徒刑。
她把判决书放在桌上,她不仅卷走周明远的钱,还把公司核心技术卖给了竞争对手,造成的损失没法估量。
我翻到判决书最后一页,附着林薇薇在看守所的照片。曾经精心保养的脸蛋长满了黄褐斑,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据说她在狱中被同监室的人打断了肋骨,因为抢别人的饭吃。
对了,
小杨突然想起什么,周明远他妈上周去世了,听说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邻居发现的时候,老太太趴在周明远的奖状上,手里还攥着全家福呢。
我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个小黑点。那张全家福是念念三岁生日拍的,周明远把我和女儿搂在中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后来林薇薇住进家里,不知把它藏到了哪个角落。
傍晚去幼儿园接念念,小姑娘举着张画跑过来：妈妈你看！这是我画的监狱！
纸上用黑色蜡笔涂了座方方正正的房子,栅栏里画着个火柴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爸爸。
老师说爸爸做错事了,要在里面反省。
她仰着小脸问,爸爸什么时候能出来陪我放风筝呀
我蹲下来帮她理好辫子：等爸爸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就会出来了。
风把樱花瓣吹到她发梢,像别了朵粉色的发卡。
路过街角的花店,看见新到了批栀子花。老板笑着招呼：苏小姐要不要带一束刚开的,香得很。
我挑了支花苞最大的,付钱时想起周明远说过要种满院子的誓言,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回家路上接到监狱的电话,说周明远申请视频会见,想看看念念。我对着听筒沉默了片刻,听见那边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大概是他被狱警押着往会见室走。
不必了。
我挂断电话,把栀子花插进玻璃瓶里。花苞在暖黄的灯光下微微颤动,好像随时都会绽放。
念念趴在地毯上画彩虹,蜡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我靠在沙发上看着她的小背影,忽然想起周明远被带走那天,也是这样的黄昏。警车鸣笛的瞬间,念念指着天上的彩虹喊：爸爸快看！
可他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警车,根本没听见女儿的话。
如今那道彩虹只画在念念的画纸上,再也不会和周明远的影子重叠了。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母女俩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相依为命的藤蔓,在夜色里悄悄生长。
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和着女儿的笑声,成了这屋子里最安稳的旋律。曾经以为失去的那些,原来早就被生活用另一种方式悄悄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