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嬅抬起手,捂住了胸口,脸色更加苍白。
那段被“懿症”侵蚀、被“黑气”笼罩的日子,让她做下了许多违心的事。
随着那股黑气的消退,曾经被压抑的良知和真情正一点点地浮现。
带来的却是尖锐的悔恨。
看到高晞月如今凄惨的模样,再想到自己曾经的作为,她只觉得心如刀绞。
“本宫…本宫对不住她…”
魏璎珞见她身形摇摇欲坠,几步上前扶稳了。
“娘娘。”
琅嬅抓住她的手臂,指尖冰得吓人。
“璎珞…本宫那时候…那时候做的许多事,都不是…都不是本宫…”
她话不成句,呼吸急促。
“那个金镯里头的零陵香…是本宫…是本宫害了她…”
“娘娘,您先缓一缓。”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您如今能清醒过来,已是万幸。”
她顿了顿,才继续。
“再说那零陵香,不是致命的东西,贵妃娘娘缠绵病榻,太医们私下也说,多半是她自个儿底子太弱,心病难医。”
琅嬅慢慢喘匀了气,却依旧难以释怀。
“娘娘若真个放不下,奴婢便替您多往咸福宫跑几趟,仔细照料着。”
魏璎珞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更加确定了但高贵妃死后,其贴身宫女的异动恐怕就跟这零陵香有关。
她握了握琅嬅的手,“您且宽心歇着,旁的事,有奴婢呢。”
“璎珞”
“奴婢在呢,娘娘。”
“好…有你在,本宫就放心了。”
琅嬅轻轻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多谢你,璎珞。”
“娘娘言重了,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没过几日,宫里突然传开了时疫。
一开始只是偏僻角落的小宫女得了病,但很快便蔓延开来,波及到了咸福宫。
高晞月的陪嫁宫女星璇因染上疥疮而亡。
咸福宫也被下令封锁,宫人不得随意进出。
长春宫内,琅嬅听闻此事,秀眉紧蹙。
得知高晞月身处疫区,处境艰难,更是忧心。
魏璎珞见琅嬅牵挂着咸福宫的高晞月,叹了口气。
“娘娘,宫里下了封锁的旨意,旁人怕是不好随意过去了。”
琅嬅闻言更是愁容满面,“是啊,晞月她…本来就已经病重,万一再染上这疥疮…”
“娘娘,奴婢愿意去咸福宫看望贵妃娘娘。”
“胡闹!那地方如今是疫区,危险得很,你去做什么?”
琅嬅蹙了蹙眉,虽说担忧晞月,但她也不想让魏璎珞去犯险。
魏璎珞跪下行礼,神情诚恳。
“娘娘不必担忧,奴婢小时候得过一次疥疮。”
“听闻这病得了之后便不会再染上。所以奴婢去,没有危险。”
琅嬅听到她得过这病,虽然心头稍安,但仍有些犹豫。
“可即便如此,咸福宫被锁,你也进不去啊。
“娘娘,奴婢可以以您的名义,带着补品药材去,守门的侍卫不会阻拦送药的人。”
“况且,贵妃娘娘是主子,奴婢只是去探望照料,并非要随意走动,应当不会被为难。“
“你…当真不怕?”
琅嬅有些犹豫,还是再次确认道。
“回娘娘,奴婢不怕。能替娘娘分忧,也是奴婢的本分。”
琅嬅沉默片刻,心中衡量着,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好…既然如此,本宫就让你去。但你一定要万分小心,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明白吗?”
“奴婢明白!多谢娘娘!”
“你明日便去吧,带上本宫为贵妃准备的药材和燕窝。”
“只看望片刻,不要久留,更不要随意碰触咸福宫的东西。”
琅嬅叮嘱道,虽然同意了,但语气中依然带着担忧。
“是,奴婢遵旨。”
咸福宫内殿里,高晞月更瘦了些。
床边只剩下几个尚未染病的宫人小心伺候着。
魏璎珞脸上带着预防时疫的帕子,走到高晞月榻前,俯身行礼。
“奴婢魏璎珞,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探望贵妃娘娘,并送来药材与炭火。”
高贵妃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她。
“魏璎珞…”
她微弱地唤出这个名字,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
“皇后…让妳来的…”
“是,娘娘一直记挂着您。”
魏璎珞温声回道,目光扫过高晞月腕间的金镯。
要怎么才能把那里面的零陵香扔掉呢?
直接索要恐怕会引起怀疑…
她看向四周的宫人,又看了看高贵妃憔悴不堪的模样,心中有了主意。
“娘娘。”
魏璎珞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忧虑。
“如今宫中疫病蔓延,咸福宫又是重灾之地。虽然贵妃娘娘病着,但预防之法也不能松懈。“
“奴婢在外面的时候,听闻用艾草熏香,能驱邪避秽,或许对预防疫病有些益处。”
旁边伺候的茉心闻言,也纷纷附和。
“是啊,娘娘如今身子弱,万万不能再被疫病沾染了。”
“如今人手紧缺,这殿内药味又重。”
“不如让几位姐姐去院子里烧艾,再熬一碗驱寒的姜汤来,奴婢在殿里替贵妃娘娘熏一熏艾,也顺便照料着。”
几个宫人互相看了看,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璎珞姑娘一人在这可行么?”
茉心有些犹豫,毕竟魏璎珞是皇后宫里的大宫女,她们都出去了怕是不妥。
魏璎珞拉起茉心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茉心姐姐,咸福宫我不熟,宫人们如何安排肯定是要靠茉心姐姐的。”
“还请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贵妃娘娘的。”
“这…”
茉心抿了抿唇,还是同意了。
“那就劳烦璎珞姑娘了。”
“几位姐姐去吧。”
她温和地笑了笑,目送几个宫人离开内殿。
殿内便只剩下魏璎珞和病榻上的高贵妃。
魏璎珞走到殿门处,稍微阻挡了一下外面可能投来的视线,重新回到高贵妃身边。
她点燃了带来的艾草,青烟袅袅升起。
带着一股特有的草本清香,在这满是药味的殿内扩散开来。
魏璎珞一边小心翼翼地拿着艾草在床榻周围熏着,一边装作随意地开口。
“娘娘,这艾草的烟气虽说能防病,但味道有些大,熏在身上久了也不舒服。”
“奴婢瞧着娘娘腕上的镯子,这金玉之物最怕烟熏火燎,容易沾染味道,失了光泽。”
“不如奴婢先替您取下来,等熏完了再给您戴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