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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火之人(掌门视角)
山巅的风,很冷。
我独自一人,站在清虚殿的废墟之上,望着山门的方向。
那里,曾经是宗门延续千年的入口。
如今,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边缘还残留着琉璃状的晶体,在夕阳下折射出诡异的光。
空气中,再闻不到熟悉的草木清香,只有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像是天地都被焚烧过一遍。
我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坛尘封了百年的酒。
这是「醉生梦死」,师父当年亲手所酿,只余下这最后一坛。
其他全都被陈九这小子喝光了!
还是弟子时,他每次见我,都涎着脸,要讨酒喝。
我也是实在是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每次都给他一小杯。
但这最后一坛,我从来没松过口。
我总觉得,这坛酒,应该留在一个更重要的时刻。
现在,这个时刻到了。
我拍开泥封,浓烈而醇厚的酒香,瞬间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上弥漫开来。
我仰头,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像一团火,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记忆,也随着这股火,被点燃了。
我第一次见到陈九,他还是个在襁褓里哇哇大哭的婴孩。
那年,师父从外游历归来,带回了他。
整个宗门都很好奇,一向不问世事的师父,为何会带一个凡人婴孩回山。
师父什么都没解释,只是把他交到我手上,然后留给我一句话。
「玄清,照顾好他。」
我看着襁褓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婴孩,他恰好在那时止住了哭声,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便将师父的话,刻进了心里。
我给他取名,陈九。
因为师父是在九月初九那天,捡到他的。
也因为,我希望他能像这世上最醇的酒,越经岁月,越显其真味。
慢慢地陈九长大了。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特殊之处。
他的资质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宗门里最差的一档。
别的弟子都在勤修苦练,冲击境界时,他在呼呼大睡。
别的弟子在参悟剑法,领会道韵时,他在后山摸鱼,或者躲在自己的小屋里,捣鼓一些谁也看不懂的破铜烂铁。
他嗜酒如命,整日里醉醺醺的,没个正形。
渐渐地,他成了全宗门的笑柄,一个顶着掌门师弟名号的「废物」。
连执法长老都多次向我进言,要将他逐出宗门,免得败坏了门风。
我都压了下来。
因为,师父让我照顾好他。
也因为,我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记得,有一年,护山大阵的一处阵眼,因地脉变动而出了故障,数位阵法长老都束手无策。
醉醺醺的陈九,只是路过看了一眼,便嘟囔着什么「能量场紊乱」、「符文结构不稳定」,然后随手捡了几块石头,按照一种奇怪的规律摆放了一下。
他说那叫「改变磁场分布,形成新的稳定结构」。
然后,那困扰了所有人的阵法故障,就这么好了。
他挥挥手,深藏功与名,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长老。
我还记得,宗门的天象长老,根据星辰轨迹,预测三日后会有灵气潮汐,是弟子们突破的良机。
陈九却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画着圈,说什么「引力扰动」、「轨道计算」,断言那不是灵气潮汐,而是一场罕见的陨石雨,有大凶之兆。
没人信他。
三天后,无数燃烧的陨石,拖着长长的尾焰,划破天际。
若非我提前开启了护山大阵,宗门怕是要毁于一旦。
从那以后,我便知道,师父带他回来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开始默默地观察他,甚至纵容他。
他要各种稀奇古怪的金属,我让库房批给他。
他要看那些被列为禁书的孤本杂记,我为他开放了藏经阁的最顶层。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直到,安若若的出现。
那个同样资质平平,却眼神里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韧的女孩。
在宗门大比,她一鸣惊人。
我坐在高台之上,看着林天那把上品法器,被一招诡异的剑法轻易折断。
我看不懂那是什么原理,但我能感受到,那一瞬间,安若若的剑尖之上,凝聚了一种极致纯粹的、无坚不摧的「法则」。
那不是灵力的运用,而是对「力」的本身,最直接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