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奉吾为帝 > 第5章
一日后
“曦月宁!给本王过来!”
宁王楚昭站在月明阁外,声音里裹着股压不住的火。这几日他在府里坐立难安,眼瞧着日头升了又落,案头那只特意备着的青釉笔洗,愣是没等来半封曦月宁的书信。
起初他还宽慰自己,她定是闹别扭呢,过两日气消了,总会像从前那样,托人递张纸条来,或是嗔他几句晚归,或是说西跨院的茉莉开了。毕竟在他眼里,这女人向来是柔柔弱弱的,离了他便像没了主心骨。
可左等右等,别说书信,连个捎话的丫鬟都没有。今儿个他实在耐不住,揣着满心的烦躁回府又听到她欺负南宫雨的消息。
这不火急火燎的赶来明月阁,算账来了。
就见月明阁的空地上,曦月宁正提着柄长剑“霍霍”地练着,身姿利落得不像话,半点没有平日里的温顺样,仿佛他这几日的煎熬,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曦月宁听见喊声,手中的剑“唰”地收住,剑尖斜指地面,带起的风卷得她额前碎发飘了飘。她抬眼看向宁王,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宁王殿下倒是好生有趣,我正练到要紧处,您偏这时来搅扰?”
楚昭见她这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火气更盛,嗤笑一声:“你一个妇道人家,舞刀弄枪的像什么样子?当心笨手笨脚,剑没练好,先划着自个儿!”
他说着,眼神里满是不屑——在他看来,女子练剑不过是些花架子,哪里抵得上他这常年征战的真功夫?
“哦?”
曦月宁挑眉,转身从兵器架上又抄起柄长剑,手腕一扬,那剑“嗖”地朝楚昭飞过去,剑柄稳稳落在他脚边。“既如此,咱们不如比比?”
她抱臂看着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挑衅,“我赢了,你给我道个歉,往后别再拿这副腔调教训人?”
楚昭低头瞥了眼脚边的剑,又抬眼瞧着曦月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确定?输了可别耍赖!”
他这辈子在楚国境内,论武功还从没遇过对手,军中将士敬他如神,百姓更是称他“护国战神”,这女人竟敢跟他叫板?
“自不会。”
曦月宁应得干脆,手中长剑一横,摆出了起势的架势。
楚昭冷哼一声,弯腰拾起地上的剑,心里只当是陪她玩闹。可刚一交手,他就觉出不对。第一招他仗着速度快,剑尖直取曦月宁肩头,原以为她定会慌乱躲闪,没承想她脚下像生了根,手腕轻轻一翻,自家剑刃就被她的剑斜斜磕开,一股巧劲顺着剑杆爬上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咦?”楚昭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变招,曦月宁已欺身而上。她手中的剑不闪不避,直刺他胸前空当,招式瞧着简单,却快得让人眼晕。楚昭急忙收剑回挡,脚下踉跄着退了两步,靴底在青石板上磨出“吱呀”的刺耳声。
“就这?”曦月宁声音里带了点笑,却冷得像冰,“楚国第一,连我两招都接不稳?”
楚昭脸上腾地烧起来,又羞又怒,猛地提了内力,长剑挽出一团白光,竟是要下狠手。
曦月宁眼神一凛,也不再留手。只见她手腕翻转,铁剑突然变刺为扫,带着呜呜的风响,直劈楚昭握剑的手腕。这一下又快又沉,楚昭只觉一股巨力涌来,像是被铁锤砸中,虎口瞬间裂开,鲜血“噗”地溅在剑身上。
他还没来得及喊痛,就听“咔嚓”一声闷响——不是曦月宁的剑断了,竟是他手中那柄随他征战多年的百炼精钢佩剑,从剑脊处生生裂成了两截!
断剑“哐当”落地,半截剑身在地上弹了两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月明阁里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下人们瞪圆了眼,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有个小丫鬟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都没察觉,喃喃道:“刚……刚才那是啥?王爷的剑……断了?”
“可不是嘛!就那么一下……王妃连眉头都没皱!”
“我就说王妃不一般,前儿还见她在后院劈柴,一斧头下去,整根木桩都裂成四瓣呢!”
“哎,你们没听说?王妃她家本就是将门,听说她爹还是……”
宁王僵在原地,握着半截剑柄的手还在抖,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他望着曦月宁,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的内力居然如此惊人?”
曦月宁收了剑,用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指尖的汗,淡淡道:“王爷不必好奇,我从小习武,边关风沙里滚过,真刀真枪也见得多了,原就不是什么娇滴滴的闺阁女子。”
她越说,越觉得方才那两下简直多余——这楚国第一,比起北境那些能生撕猛虎的蛮族勇士,实在是……差得远了。
宁王的脸像被冰水浇过,僵在那里。他盯着曦月宁,喉结滚了滚,那双眼曾盛满对她的轻视,此刻却挤满了难以置信——他可是楚国公认的武功第一,从少年时起,刀剑丛里闯出来的名声,竟被这个他一直当娇花养的女人,两招就逼得毫无还手之力,连佩剑都被她以内力断了?
“你……你何时有这般内力?”他的声音发紧,带着被颠覆认知的慌乱,“从前在府中,你连提桶水都费劲,绣个荷包都要扎到手……”
曦月宁把玩着手里的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抬眼睨他,唇角勾着抹淡得近乎嘲讽的笑:“从前?王爷是说,那个为了学做你眼里的‘好妻’,砸碎长枪、束起马鬃,连走路都要学着迈小碎步的曦月宁?”
她往前走了半步,身影比月光还冷:“那个曦月宁,早死在你让公鸡替你拜堂的红烛夜里了。”
宁王心头猛地一刺。那夜的事,是他刻意回避的——当年他正与南宫雨浓情蜜意,嫌她武将出身粗鄙,又碍着将军府的面子不得不娶,便用了那般折辱人的法子。他原以为她温顺,忍了也就算了,却没想这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淬了冰的锋利。
“你……”他想斥她无礼,可看着她眼里那片毫无温度的漠然,话到嘴边竟卡了壳。
周围的仆役们早停了议论,大气不敢出,只偷偷交换眼神——谁不知道王爷最忌讳提大婚那日的事?如今王妃竟敢当众戳破,还这般语气,是真不怕王爷动怒?
曦月宁却像没瞧见他的窘迫,自顾自掂了掂手里的剑:“至于内力——王爷当我将军府的‘玉面将军’是白叫的?当年我在边关,单骑闯敌营时,王爷怕是还在京城里陪着你的心上人赏花吧?”
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全是不屑:“楚国第一?依我看,不过是关起门来称大王罢了。真到了生死相搏的战场,王爷这点能耐,怕是连我当年帐下的一个亲兵都不如。”
“放肆!”宁王终于按捺不住,厉声喝道。他这辈子最容不得人质疑的就是武功,更何况是被这个他一直瞧不起的女人当众贬低,“曦月宁,休要逞口舌之快!你不过是侥幸……”
“侥幸?”曦月宁挑眉,突然扬手,手里的剑“嗖”地飞出去,擦着宁王的耳边钉进他身后的廊柱里,剑尾还在嗡嗡震颤。
宁王浑身一僵,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方才那瞬间,他分明感觉到剑风扫过脸颊,只要她偏半分,此刻穿喉而过的就是他!
“这也是侥幸?”曦月宁的声音冷下来,“王爷,收起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吧。你瞧不上我,我更瞧不上你这所谓的‘第一’。”
她转身,不再看他,只对呆站着的仆役道:“都愣着做什么?接着练。”
长剑归鞘的轻响里,她重新站回练武场中央,束紧的马尾在夜风里扬起,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株终于挣脱了束缚的劲竹。
宁王站在原地,望着那截嵌在廊柱里的剑,又看了看她利落起势的身影,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以为曦月宁离了他便一无是处,可此刻才惊觉——那个被他弃在冷院、任人欺凌的女人,从来都不是他以为的样子。
她是带过兵、杀过敌的将军,是能挥剑断铁的勇士,只是从前,她把一身锋芒都藏了起来,捧到他面前,而他,却视若敝履。
周围又响起低低的议论,这次不再是窃窃私语,而是带着敬畏:“怪不得将军府那样疼王妃……”“这身手,南宫侧妃怕是连给王妃提鞋都不配……”
这些话像针,扎得宁王耳膜发烫。他攥紧了拳头,那截断剑的木柄硌得手心生疼,最终却只能在一片压抑的寂静里,狼狈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月明阁。
身后,长剑破空的锐响再次响起,清亮、干脆,像在宣告着什么。宁王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从这一刻起,彻底不一样了。那个他瞧不起的女人,终于亮出了她的爪牙,而他,好像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她的模样——不是温顺的花,是带刺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