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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喜欢上哭丧女。
他管她哭丧叫艺术,管我爸的命叫累赘。
所以,他拔了我爸的氧气管,只为赶去看她的下一场表演。
事后,那个靠眼泪赚钱的女人找到我,哭着说:
“陈锐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对待我的人了,像我的亲人一样,求求你把他让给我吧。”
一个让别人失去亲人的人,跟我谈亲人?
既然,你们渴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我送你们风光大葬!
儿子的葬礼上,我浑身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小默,节哀顺变,你一定要挺住啊。”
“陈锐这孩子,真是伤心坏了,你看他,人都脱形了。”
亲戚们的声音很远,又很近。
我看到陈锐,我的丈夫,正被几位长辈搀扶着。
他双眼通红,嘴唇干裂,对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哭诉。
“是我的错,都怪我,是我没有看好他,是我害死了安安!”
他的声音痛苦,让人心碎。
除了我。
因为我知道,就在安安从阳台掉下去的那致命五分钟里。
他正在书房为了他那笔上千万的订单,跟海外的客户争得面红耳赤。
“你如果忙着上班,为什么要和我说看着安安?”
我从医院赶回来,哭着质问他。
他红着眼,却怒道:
“我这么努力,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们!”
“谁让你不好好教导安安,他怎么能去阳台玩呢!”
我看着他给安安买的气球没了。
安安最在乎爸爸,他爬上阳台还不是为了捡气球。
那一刻,我恨不得也跟着儿子去了。
我冷眼旁观看着他表演。
这时,我注意到了那个女人。
她站在无人的角落,穿着一身极简的黑色素服。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上前慰问,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安安的遗像流泪,彷佛也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那种宁静的悲伤,比陈锐的嚎啕大哭更引人注目。
她是谁?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葬礼的流程漫长而压抑。
我机械地跟着司仪的指示,鞠躬,答谢。
陈锐始终在我身边,扮演着一个悲痛欲绝的父亲角色。
但在应酬宾客的间隙,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角落。
他在看那个女人。
她正无声落泪,彷佛能与整个世界的悲伤共鸣。
我看到他的眼神,从痛苦和自责,慢慢地,竟然多了一丝奇异的抚慰和着迷。
我感到一阵恶心。
在我儿子的葬礼上,在我心如死灰的时候。
我的丈夫,被另一个女人的眼泪吸引了。
宾客散尽。
偌大的灵堂只剩下我们寥寥几人。
陈锐的助理小跑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原来,那个女人,是助理自作主张请来的职业哭丧人,叫萧晚。
多可笑,我这个亲生母亲的悲伤不够撑起场面,还需要一个演员来锦上添花。
我看着陈锐犹豫了几秒,仿佛不由自主一般走向那个角落。
他高大的背影,一步步靠近那个纤弱的女人。
他递给了萧晚一杯温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谢谢你今天能来。”
萧晚抬起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眼角微红地望着他:
“先生,请节哀。他这么可爱,一定会变成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
她的声音如同羽毛。
我却看到陈锐那一瞬间着迷的眼神。
这一刻,在儿子的葬礼上。
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失去的不仅仅是儿子,还有我的婚姻,我的人生。
一切,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