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萧云,杜渊可以为红颜断绝母子关系。
到了我这儿,便成了是母命不可违逆了。
当朝宰相的孝顺,还要因人制宜的。
我隔着木窗花逆着光看着杜渊,看到他脸上亦是黑气萦绕,是短命之相。
遂也不与将死之人计较了,淡然的点了点头。
杜善十岁生辰那日,杜府张灯结彩,来往权贵络绎不绝。
我也难得的梳妆打扮了一番,不是为了庆贺亲儿子的生辰。
而是因为今日刚好是我功德圆满,化为地仙之时。
祠堂大门终于打开,天光涌入。
杜善捧着新衣来请我出席他的十岁生辰宴。
“娘亲,这是善儿亲自挑选的布料,儿子特意叫府里绣娘连夜赶工缝制出来的,娘你穿上试试吧。”
萧云一手牵着杜渊,一手抚摸着杜善的头。
她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对我说话时还是一贯的绵里藏针。
“善儿真乖,老夫人给了善儿两匹布料,他一匹做了我身上的新衣,一匹给姐姐做了衣裳,说是红色趁我,而这褐色嘛,正适合上了年纪又貌丑无颜的女人,姐姐穿正好,我们善儿真是孝顺。”
我的目光在杜善手上那件褐色衣衫上和萧云身上的正红色衣裳之间流连。
正红向来只有正妻能穿,这事人尽皆知,杜善早慧,不可能不懂。
杜老夫人让他选择的哪儿是布料,分明是让他选择谁来当他的嫡母。
杜善紧紧抓着萧云的手,眼底有一丝愧疚,却还是照着祖母的交代一丝不苟道:
“娘亲,算儿子求您了,学堂里的人都因我是捞尸人生的,嫌我晦气,不同我交往,您哪怕为了儿子的未来考虑,也该退位让贤,将宰相夫人之位交给云姨吧,我和爹爹照样会对您好的,我以后当了大官也一定会好好孝顺您。”
我看向杜渊,笑道:“贬妻为妾,这罪名在朝廷上是要被上本参的,杜大人嘴里是仁义孝道,怎么一到萧云身上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却逃避似的别过脸。
“忍冬,这是母亲的决定,我亦无可奈何。”
柳儿忍无可忍,红着眼道:“大人,小少爷,做人得有良心。夫人这些年为了杜家牺牲了多少你们心里清楚,你们怎么能说让夫人下堂便让夫人下堂?!”
杜渊父子被戳破阴暗心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柳儿,别说了。”
我嗤笑一声,将新衣丢到火盆中,冷冷的看着火舌将其舔烬。
“这大孝子送的衣裳,我不配穿。”
杜善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永远像个得不到糖就要闹的孩子,习惯性的朝我撒气。
“我最讨厌娘了,这次我永远都不要原谅你!”
说罢,他便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杜渊叹了口气也走了,萧云却还想说些什么,柳儿便一盆水将她的新衣浇了个透。
这才赶走这一家子不速之客。
“墨忍冬,是时候了。”
耳畔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时,我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
柳儿早早得知了这一切,跪在我面前又哭又笑。
“墨家捞尸攒功德数百年,今日终于有人得道了,也好,小姐从此便再也不用受红尘磋磨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