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两道声音竟同时响起。
裴长轩讪讪地收回了伸向我的手。
谢南辞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裹住我,一脚将苏渺踹翻在地。
他亲昵地吻了吻我的侧脸,“抱歉,我来晚了。”
见我面色惨白,谢南辞神情愈发阴沉。
被吵闹声吸引来的宾客议论纷纷,
“都说谢总爱妻如命,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欺负谢夫人?”
“谢夫人很少出现在人前,这几人恐怕想挑软柿子捏,结果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保安也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还想把女主人撵出去。”
他们每说一句话,苏渺的脸就褪去一分血色。
保安也战战兢兢地开口解释,
“谢总,我们都是按规矩办事。”
“是这女人说谢夫人是偷溜进来钓金龟婿的,谢夫人还没带信物”
“都是误会一场,是她先挑起事端,污蔑夫人清白!我们赶来的时候,她正按着夫人欺负呢。”
他们声音中满是惶恐,将矛头指向苏渺。
可他们口中的罪魁祸首,却满眼迷茫惊诧。
她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姜眠凭什么嫁给首富!”
“她一定是用了什么下贱手段勾引了谢总!”
“谢总,你被骗了!这贱人七年前就被玩烂了,她没法生孩子,灰溜溜地滚出裴家,如今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怀上的!”
苏渺话音未落,便被谢南辞反手扇倒在地。
她额角碰到一旁的花坛,鲜血糊住了姣好的脸蛋,好似恶鬼一般可怖。
谢南辞厌恶地用手帕擦拭着碰过她的手。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对我太太说三道四。”
“苗疆苏家?往后你们的银饰别想卖出一件!”
苏渺攀附上裴长轩后,家乡的人和裴氏公司合作卖银饰。
这七年也算赚得盆满钵满。
可从今天起,他们被谢南辞彻底封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断了财路。
苏渺涕泪交加,面上闪过惊恐。
她跪在地上向我爬来,想抓住我的脚踝,
“姜眠,是我蠢笨,你别和我计较。”
“求你别断了我们苗寨的财路,不然我一辈子都会被族人记恨,永远也回不去了!”
她声音欺凌,好不可怜。
谢南辞却护着我后退几步,示意保镖将她压在地上。
裴长轩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
他怔愣地看着我被谢南辞小心呵护,我们两人亲昵依偎。
半晌,他才喘着粗气,声音干涩地开口。
“姜眠,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嫁给别人?”
他满脸不解,疑惑地看着我。
谢南辞却有些不耐烦了,“裴总是想和我夫人叙旧?”
“我们谢家的宴会,不欢迎你们这群疯子!”
“等明日我倒出时间,再找你们好好算账!”
谢南辞正欲抱着我离开。
裴长轩却带着哽咽道,“谢总,你让我和眠眠说几句话好不好?”
“当年那个离婚协议,我只是想吓吓你,我没真的想让你签下!”
他声音格外聒噪,吵得人心烦意乱。
我不耐地把头埋在谢南辞怀里,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苏渺却吐出一口血沫,“姜眠,你真的是首富妻子吗?”
“我可看过新闻,夫人是知名珠宝设计师,你一个家庭主妇懂什么是钻石什么是珍珠吗?你该不会是谢总养的金丝雀吧!”
她话一出口,不仅谢南辞沉了脸。
就连裴长轩都紧张地捂住他的嘴。
是啊,他自然是知晓的。
嫁给裴长轩前,我已经是各大珠宝公司抢着要的设计师。
可结婚怀孕后,我便淡出外界视线。
整日只围着他和女儿打转。
苏渺被他带回家时,漂亮纤瘦,娇俏夺目。
而我面色憔悴,不修边幅,像个保姆一样。
若不是重来一次,恐怕我自己都快忘了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
也还好有重来的机会,
让我能重回设计界。
我勾起嘴角,轻飘飘道:
“不巧,你本来要在今日展示的苗疆银饰就是我设计的。”
“南辞为了给我惊喜,特意布置这个晚宴,不然你连进这个庄园得机会都没有!”
苏渺面色突变,颓然地瘫软在地。
谢南辞挥手示意保镖将裴长轩几人拖下去。
裴落落哪见过这副场景,她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
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妈妈,你别吓我了。”
若是从前,我肯定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可如今,我却别过头,懒得看她一眼。
奶声奶气的声音却突然响起,“爸爸妈妈,小枫想你们了。”
6
我小心翼翼将儿子软乎乎的小身子搂在怀中。
谢南辞原本不想让我再怀孕生子,他怕我回忆起曾经痛苦的记忆。
可真怀上谢枫后,我们两人都满心期待他的到来。
他出生后也格外让人省心,才四岁就十分乖巧懂事。
裴长轩眼睛陡然瞪圆,倒吸一口凉气。
“姜眠,这是你们的儿子?”
他语气中满是惊诧,声音竟有些破碎。
我没理会他的质问,而是亲了亲儿子的脸蛋,示意佣人把他带下去,
“小枫乖,爸爸妈妈一会忙完就去陪你。”
裴长轩双目猩红,喘着粗气。
“不可能!你怎么会和别人生孩子?你爱的人不是我吗!”
他声嘶力竭的模样格外可怖。
若不明真相的人看到,恐怕会觉得是我背叛了他。
裴落落裙子上沾满尘土,却凑上前想拉住我的手。
“妈妈,你不是说我是你最爱的女儿吗!你怎么有别的孩子了。”
“你骗我”
我闪身躲过她的触碰,冷声道:
“当年是你自己说,我不配做你妈妈,现在不过是如你所愿罢了。”
他们的眼泪激不起我一丝同情。
我腹中突然一阵绞痛。
这胎本就不稳,谢南辞立刻取消晚宴,焦急地送我去医院。
把我送上车时,他握住我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裴落落疯狂地拍打着车窗,“妈妈,妈妈你再看我一眼!”
“妈妈我问错了,我不该亲近渺渺阿姨”
我突然想起她三岁发高烧那晚。
当时裴长轩在应酬,我抱着她冒雨跑了三条街。
曾经我把她放在心尖疼宠,最后却换来母女离心。
谢南辞一路鸣笛闯了十几个红灯。
到了谢家私人医院时,裴长轩也紧随其后开车赶到。
医生皱着眉,“胎心有点弱,夫人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谢南辞满脸担忧,心疼地看着我,
“我一定让裴家付出代价!”
服药后,我情况逐渐稳定。
裴长轩还在病房门口徘徊,见我有所好转。
他激动地冲进病房,“眠眠,你没事吧。”
谢南辞抬脚将他踹倒在地,“滚!”
“真觉得阿眠没人护着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她面前嘚瑟!”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是阿眠不要的垃圾罢了。”
他因为愤怒,周身气势凌人。
裴长轩竟不知如何反驳。
他本就得罪不起谢南辞,见他动怒也只能垂下头,时不时瞄我一眼。
“把他撵出去,看着就恶心。”
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苏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没了刚刚的趾高气扬。
“姜眠姐,你原谅我这次吧。”
“是我嘴贱,是我冲撞了你,你别断了我们寨子的生意”
“刚刚我爹娘和族长都给我打来电话,说银饰全部滞销,市场上没人敢和我们家合作了!”
她带着哭腔哀求着。
谢南辞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被她捏肿的手腕。
咔嚓一声。
随着骨裂声响起,苏渺咬牙喊痛,浑身流着冷汗,说不出一句话。
谢南辞竟拧断了她手腕!
我面色冷漠,对眼前的一幕恍若未见。
“姜眠,你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
“裴长轩爱上我是他自愿的,裴落落更喜欢我也是她自己选的!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嫁给首富又如何,你引以为傲的丈夫,如珠似宝疼爱的孩子,他们都站在我身边!你只能做个下堂妇,滚出裴家!”
“你一个二手破鞋,真以为谢南辞看得上你?等他玩腻了就会把你抛弃!”
苏渺尖声怒吼着,仿佛崩溃地大喊就能把她掉在地上的脸面捡起来。
我嗤笑一声,“苏渺,你现在的模样真像一条丧家犬。”
“我的丈夫是首富谢南辞,不是出轨背叛我的裴长轩,还要感谢你,让我能拥有这么好的姻缘,生下乖巧的孩子。”
苏渺面露嫉妒,恶狠狠的模样仿佛想从我身上撕下块肉。
“你一个孤儿,凭什么能遇到爱你的人,能当上珠宝设计师!”
“我就是要夺走你的一切,让你被抛弃背叛,痛不欲生!”
“都怪你,你离开后我就一直不能为长轩生孩子,你肯定动了手脚!”
我勾起嘴角,不屑地看着她,
“你在做梦吗?南辞多看你一眼多觉得恶心,你好好和裴家父女俩做一家人吧!”
“至于你的习惯性流产,你当真不知为何?”
苏渺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心虚地垂下头,不敢与我对视。
“你以前在苗寨玩得多花,自己不记得了吗?你做过十几次人流,如今先兆性流产就是后遗症!”
7
苏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她死死咬住嘴唇,流出鲜血都不在乎。
见她不敢反驳,脸上毫无血色的模样,裴长轩瞬间便相信了我刚刚说的话。
他额角青筋弹跳,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一句质问,
“你做过十几次人流?”
“我去苗寨考察,不小心看到你在湖里洗澡的裸体也是你故意为之?”
“苏渺,你明明跟我说你是第一次,你说你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你怎么敢骗我!”
苏渺委屈地抽噎着,扑上前抱住他的腿,“长轩哥,你听我解释。”
“我都是被逼的,是寨子里的人欺负我,我反抗不了他们!”
“不管我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我后来遇见你才知道什么是真爱。”
她哭得梨花带雨,裴长轩眼中却没有一丝怜惜。
他用力甩开她,发疯般地笑了起来,
“所以这些年你流产,是因为你身子早就被玩坏了!”
他眼眶通红地看着我,“眠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冷笑一声,谢南辞将温水递到我嘴边。
“多说无用,都已经过去了。”
上一世,裴长轩把苏渺领回家后叮嘱我照顾好她。
“她吃不惯京市的口味,你以后专门为她准备家乡菜色。”
“渺渺的蛇虫喜食活物,你以后每天喂它们用餐。”
苏渺住进家里后动不动就抱着肚子喊疼。
裴长轩就怪我,说是我气到了苏渺。
她把我丢进蛇窟时,裴长轩搂着苏渺看我惊恐哭泣。
谢南辞突然起身,打断了我并不美好的回忆。
“你还有脸在眠眠面前提过去?”
“像你这种垃圾,能拥有过她都要谢天谢地!”
“你带着小三登堂入室,任由苏渺欺负眠眠,你算什么男人!”
裴长轩声音沙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别说了,是我错了。”
“眠眠毫不犹豫地离开后我就后悔了,可我太自傲,不愿低头。”
“我真的不知道苏渺在背地里欺负你”
我不由得笑出声音,“你当然知道!”
“你知道苏渺穿红裙子比我这个黄脸婆更艳丽,你知道她撒娇的样子更甜美。”
“裴长轩,你当年求婚是说要把我捧在手心,后来却把我踩进泥泞,你配不上我的爱。”
苏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右手不自然地扭曲着,额角还流着鲜血。
“你装什么清高?你嫁给谢南辞不就是贪图他的钱财吗!”
她癫狂地笑着。
裴长轩却一掌把她的笑声扇了回去。
苏渺吐出一口血沫,精致的妆容变得狰狞。
她没了往日娇俏的模样,怨毒地看着我,“姜眠,你得意什么?”
“你相恋十年的爱人背叛你,女儿也被我养成了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你的手段就是比不过我。”
她依旧盛气凌人的不肯认错,可我却看穿了她的不安。
如今的苏渺,不过是强撑的气势罢了。
我却不再理会他们,轻轻挠了挠谢南辞的手心,
“南辞,我累了。”
他立刻弯腰抱起我,路过裴长轩时冷声丢下一句:
“明天我就会让裴氏破产清算。”
裴长轩身子一颤,轻声问我,“你怨我恨我都行,你舍得落落受苦吗?”
我却弯了弯嘴角,
“南辞不会欺负一个孩子,她只不过会跟着你这个亲生父亲,尝尝从云端跌进烂泥潭的滋味。”
不等他说话,谢南辞就带着我离开。
8
回到家后,小枫早已经睡着。
谢南辞将我抱回房间,喂我喝着佣人煮好的燕窝。
他看向我的眼眸中满是深情,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人溺毙其中。
“老婆,明天我让财务准备收购裴氏股份。”
他温柔地擦去我唇边的水渍,声音格外坚定,
“你放心,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可不许心软。”
我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庄园里的保安大换血,今天那批人都被开除处理。
就连质疑过我身份的年轻保安都不例外。
谢南辞怕我认为保安毕竟是被苏渺蒙骗所以心软。
但怎么会呢?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听我的解释,和管家沟通。
若真被他们丢到庄园外。
我没有手机可以联系谢南辞。
在外面冻上一整晚,我和腹中的孩子恐怕都会遭遇不测!
我对上他紧张的视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夜。
我签完离婚协议狼狈不堪地逃离裴家。
蜷缩在桥洞下躲雨时,谢南辞举着伞冲我走来。
“姜小姐,好久不见。”
“你还愿不愿意当我的首席设计师?”
那时的我刚重生,下意识地提高警惕,以为他在羞辱我。
抓起石头就砸向他。
谢南辞硬生生挨了几下,却将西装外套披在我肩膀上。
自那以后,他在生活和工作中都一直陪着我,鼓励我。
他说曾经的我意气风发,他收藏了许多我设计的珠宝。
我宣布退隐后,他一直觉得可惜。
同意和他交往那天,谢南辞激动得像个孩子。
我总是被上一世的噩梦缠身。
可谢南辞却不觉得我矫情,带我去寺庙拜佛求平安福。
他说我的人生应该璀璨夺目,不该被过去的噩梦缠绕。
我也试着放下心结,走出了裴长轩父女带给我的阴霾。
如今我对拥有的一切都格外知足。
我在他的喉结上落下一吻,
“谢谢你这七年的陪伴和支持。”
他耳尖瞬间泛红。
谁能想到叱咤商界的首富谢总,在面对爱人时也会紧张羞涩。
第二日我起床时,裴氏破产的新闻已经上了热搜。
裴长轩的公司爆出偷税漏税,放任生产劣质产品流入市场
我站在花园修剪玫瑰。
却看见别墅的铁门外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长轩眼下青黑,脸上布满胡茬,整个人颓废沧桑。
他和我视线对上,眼中浮现一抹希冀的光。
“眠眠,求你让谢南辞放过我吧。”
他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和好券,颤抖着举了起来。
“你当初说过,我惹你生气的时候,用这个就能和好的。”
“你离开后,我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了。”
“我不是爱上了苏渺,我只是被她的明媚耀眼短暂吸引了,我真正放不下的人还是你!”
我闭了闭眼,睫毛微颤。
相识没多久,我画设计图时,裴长轩说最爱我努力的样子。
我早产生下女儿后,整日疲于照顾她放弃事业,裴长轩许诺会养我一辈子。
可后来,女儿生病时,他在外应酬,挂断我数十通电话。
我车祸需要家属签字时,他在苗寨以考察的名义和苏渺鬼混。
我因为失去生育功能而抑郁时,他在陪害怕打雷的苏渺。
上一世我为了维持家庭的和睦,始终委曲求全。
愚蠢地等着裴长轩回头。
可最终我满盘皆输。
我深爱的女儿一口一个渺渺阿姨,为了哄她开心,在我的饭菜里放虫子,在我的床上藏蛇。
我被毒蛇缠身,忍受被啃咬的剧痛时,裴长轩父女却眼睁睁地看着。
那个曾经发誓和我白头偕老的男人,为我亲自选好了葬身之地。
我睁开眼,叹了口气。
“裴长轩,有些诺言只在爱你的时候作数。”
他身子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般瘫倒在地。
他重重地磕着头,任由血顺着脸颊流下。
“眠眠,我公司彻底完了,背负上亿债务。”
“落落把自己关在家里,以泪洗面,我只能给她办理休学”
他脸上被鲜血和泪水糊满,看着格外凄惨。
我声音却冷硬如寒冰,“你走吧,别再来找我。”
“再敢出现在我眼前,我就让人把你们父女俩都送去缅北!”
三日后,苏渺的死讯传来时,我在陪谢枫看绘本。
谢南辞在厨房为我们榨果汁。
秘书说她被裴长轩送回了苗寨。
但寨子里的人因为她断了生计,都恨极了苏渺。
不知是谁把她推进了后山的毒虫穴。
她被发现时,已经中毒惨死。
我和谢南辞结婚纪念日这天,
接到了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裴落落胆怯忐忑的声音,
“妈妈,爸爸跳楼自杀了,你能来参加他的葬礼吗?”
我轻笑一声,“裴小姐,你打错电话了,我不是你妈妈。”
挂断电话后,谢南辞和小枫一起举着钻石花束递给我。
我勾唇浅笑,幸福地摸着凸起的小腹。
我的人生,如星光璀璨。
过去的痛苦,已经尽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