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里,如同沉入墨黑色的冰洋之底。寒冷、枯寂、虚无……无数负面气息如同附骨之蛆,缠绕着墨辰笑残存的灵识,要将他彻底拖入永恒的寂灭。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深渊边缘,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意,如同在无尽寒冬中点燃的第一粒星火,顽强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
这暖意并非来自丹田深处那点龟缩的碧绿暖流,而是……来自掌心!
掌心处,那根刚刚破开枯寂幽暗、倔强探出的翠玉嫩芽!它纤细得如同发丝,半透明的翠玉色泽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生命光华。这光华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穿透万古寒冰的顽强,带着一种新生的、纯净到极致的生机气息!
这股微弱却无比精粹的新生之气,如同最温柔的溪流,缓缓渗入墨辰笑冰冷枯寂的身体。它没有霸道地驱散黑暗,而是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雨,悄然浸润着他濒临崩溃的识海,抚慰着他被枯寂本源侵蚀的灵魂。
墨辰笑那几乎冻结的意识,在这股新生之气的滋养下,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破碎的感知开始艰难地重组,模糊的光感重新在黑暗中浮现。
首先感受到的,是掌心的触感。不再是冰冷坚硬的死种外壳,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带着生命律动的……搏动?仿佛有什么极其微小却充满力量的东西,正在他的掌心之下,一下,又一下,顽强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顺着他的手臂经脉,逆流而上,汇入心田,驱散着刺骨的寒意和衰败的死气。
紧接着,是声音。
不再是绝对的死寂。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簌簌”声,如同春蚕食叶,又似冰雪消融,正持续不断地从掌心传来!伴随着这声音,还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冰晶碎裂的“咔嚓”声。
墨辰笑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幽蓝色的冰光再次涌入视野。他依旧躺在冰冷的玄冰台上,浑身被冷汗(或冰水)浸透,虚弱得如同烂泥。然而,当他将目光聚焦到紧贴着小腹丹田的右手掌心时,呼吸瞬间停滞!
那枚灰褐色、坚硬如石的种子外壳,已然彻底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藤!
它只有半寸长短,纤细得如同最上等的翠玉雕琢而成,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温润的碧绿色泽。藤身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一种充满生命张力的、极其细微的螺旋状扭曲,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顶端,两片同样半透明、比米粒还小的翠玉子叶,正微微地、努力地向两侧舒展着,如同婴儿初睁的眼眸。
而此刻,这根稚嫩的翠玉藤蔓,其末端细若发丝的根须,并未扎入土壤(这里也没有土壤),而是……如同活物般,紧紧地、温柔地缠绕在了墨辰笑丹田位置的皮肤上!那微弱的搏动感和暖流,正是来自于此!它在主动地、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汲取着什么?又反哺着什么?
更让墨辰笑心神剧震的是,这根稚嫩的藤蔓,似乎完全不受这寒冰洞窟万年玄冰的极致寒气影响!它翠玉般的藤身和叶片上,非但没有凝结冰霜,反而隐隐散发着一层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温润光晕,将靠近它的寒气都柔和地推开了一丝!
枯寂死种,真的化作了新生之藤!而且,它正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与自己丹田内的混沌凝合……或者说,与自己这个宿主,建立着某种奇异的共生联系?!
就在墨辰笑心神激荡,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掌心这生命奇迹之时——
嗡!
整个寒冰洞窟,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这一次的震动,远超之前柳长老神识降临时的程度!
覆盖洞壁、穹顶、地面的万年玄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大的冰棱如同利剑般从穹顶断裂、坠落,砸在玄冰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碎裂成无数幽蓝的冰晶!地面如同波涛般起伏,坚硬的玄冰台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洞窟内浓郁的、冻结灵魂的玄冰精粹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瞬间变得狂暴混乱!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冰属性灵气光点,如同受惊的萤火虫,在洞窟内疯狂乱窜,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这……这是怎么了?!”墨辰笑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蜷缩身体,用双臂护住头脸,躲避着坠落的冰棱。他掌心的翠玉藤蔓似乎也受到了惊吓,两片子叶微微收拢,缠绕在他丹田位置的根须收得更紧,传递过来的暖流也带上了一丝不安。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洞窟外,那扇厚重玄冰闸门上流淌的银色符文,此刻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光芒如同燃烧的银焰,剧烈地扭曲、波动,仿佛承受着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
轰隆隆——!
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巨响,穿透了厚厚的玄冰闸门,从洞窟之外滚滚传来!这声音并非雷声,更像是……某种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在剧烈碰撞、宣泄!
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的、璀璨到极致的光芒,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猛地撕裂了洞窟外无边的黑暗与寒冷,透过玄冰闸门符文剧烈闪烁的缝隙,强行投射了进来!
这光芒并非单一色彩,而是由无数道属性各异、却同样磅礴浩瀚的光柱交织而成!
有赤红如血、焚尽八荒的滔天烈焰之光!
有青翠欲滴、蕴含无尽生机的浩瀚森林之影!
有厚重如山、承载大地的沉凝玄黄之气!
有锋锐无匹、切割万物的刺眼白金之芒!
有深邃如渊、包容万象的幽暗混沌之息!
五色?不!是无数种色彩、无数种属性、代表着天地间最本源力量的恢弘光流,如同决堤的星河,在洞窟外疯狂地奔涌、碰撞、交织!将整个丹鼎峰的上空,映照得如同神国降临!
一股无法言喻的、浩瀚、苍茫、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天幕,沉甸甸地笼罩下来!这威压并非针对任何人,却让整个寒冰洞窟内的空间都变得粘稠、凝滞!墨辰笑感觉自己像被琥珀凝固的虫子,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他掌心的翠玉藤蔓更是瑟瑟发抖,传递出强烈的恐惧情绪!
天地异象!真正的、撼天动地的天地异象!
石心藤死种逆转枯寂、于万载寒冰中孕育新生的生命奇迹,其蕴含的逆天法则波动,终于彻底引动了这方天地的意志!降下了这毁天灭地般的异象!
“逆天……夺造化……当诛!”
一个冰冷、宏大、不带丝毫感情,仿佛由天地法则本身凝聚而成的意念,如同九天裁决之音,直接在墨辰笑的灵魂深处,在整个丹鼎峰,在整个玄药谷所有生灵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充满了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在这股天地意志的恐怖威压和毁灭意念冲击下,墨辰笑眼前一黑,七窍之中同时渗出鲜血!灵魂如同被亿万根钢针穿刺,瞬间遭受重创!掌心的翠玉藤蔓发出一声微弱的、如同悲鸣般的意念波动,翠玉光泽瞬间黯淡下去,藤身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要死了!天地不容!这新生的藤蔓,和他这个宿主,都要在这天威之下灰飞烟灭!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毁灭即将降临的刹那——
“哼!区区一道法则投影,也敢在我玄药谷放肆?!”
一声苍老、平和、却蕴含着无边怒意与一种仿佛能撑开天地的浩瀚威严的冷哼,如同定海神针,骤然在墨辰笑灵魂深处、在整个动荡的天地间响起!
是柳长老!
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力量!随着这声冷哼响起,那股沉甸甸压在墨辰笑灵魂和身体上的恐怖天地威压,竟然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猛地一滞!虽然并未完全消散,却像是被强行推开了一层,让墨辰笑濒临崩溃的意识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紧接着,墨辰笑身下的玄冰台,那些流淌的银色符文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光辉冲天而起,在洞窟顶部交织、凝聚,化作一个巨大无比、复杂玄奥到极致的银色符文大阵!大阵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镇压乾坤、隔绝万法的浩瀚伟力,如同一个巨大的银色光罩,将整个寒冰洞窟牢牢护在其中!
洞窟外,那透过闸门缝隙投射进来的、代表着天地毁灭意志的恐怖光流,撞击在这银色光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光罩剧烈波动,银辉飞溅,却顽强地没有被击破!
“丹鼎峰弟子听令!结‘九转玄黄阵’!护持山门根基!”柳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洪钟大吕,传遍整个丹鼎峰。
“得令!”
“结阵!”
“护山!”
无数道或沉稳、或清越、或雄浑的应和声,如同浪潮般从丹鼎峰各处响起!紧接着,一道道颜色各异、却同样强大的灵力光柱,从丹鼎峰的不同方位冲天而起!赤红、翠绿、土黄、白金、幽蓝……代表着不同属性、不同炼丹室、不同长老的强大力量,迅速在空中交织、勾连,形成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巨型阵法虚影,将整个丹鼎峰笼罩在内!阵法运转,引动地脉之力,散发出厚重如山的防御气息,硬生生顶住了外界那狂暴的天地异象冲击!
丹鼎峰在柳长老的带领下,为了庇护这株逆天而生的藤蔓,竟悍然……对抗天地之威!
寒冰洞内,墨辰笑蜷缩在玄冰台一角,在银色符阵的庇护下,勉强抵御着灵魂层面的冲击。他七窍流血,模样凄惨,但意识却在柳长老那一声蕴含无上威严的冷哼和丹鼎峰骤然升起的守护大阵光辉中,被深深震撼!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个被视为隐患、被囚禁于此的“怪物”,有朝一日,竟能引得整个丹鼎峰、引得柳长老这等存在,不惜对抗天威,也要庇护?
是为了这株石心藤?还是……为了他体内那制造了这逆天奇迹的混沌凝核?
洞窟外的天地异象并未因玄药谷的抵抗而平息,反而更加狂暴!五色(实为无数色)光流如同愤怒的狂龙,疯狂地冲击着笼罩丹鼎峰的九转玄黄阵,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整个丹鼎峰都在剧烈摇晃,山石滚落,灵光爆闪!守护大阵的光幕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撕裂!
就在这时——
“何方宵小,引动此等天罚?扰我玄药清静!”一个威严霸道、如同金铁交鸣的洪亮声音,如同炸雷般从玄药谷西侧一座形似巨剑、锋芒毕露的山峰上传来!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夺目、仿佛能刺破苍穹的百丈金色剑光,如同开天神斧,带着斩灭一切的锋锐意志,悍然撕裂云层,狠狠地劈向丹鼎峰上空那交织的混乱光流!
剑光所过之处,狂暴的天地异象光流如同被分开的海水,竟被硬生生斩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剑疯子!你发什么疯?!”一个气急败坏的尖利女声从另一座笼罩在七彩毒瘴中的山峰响起。但紧接着,一道细若发丝、却呈现出诡异七彩斑斓色泽的毫光,如同毒蛇出洞,无声无息地射入混乱的光流之中。凡是被七彩毫光触及的异象光流,瞬间如同被泼了强酸,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黯淡、消融!
“哼!天罚?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惹得老天爷如此动怒!”一个如同闷雷般的浑厚声音响起。玄药谷北侧,一座通体黝黑、厚重如山的巨大山峰上,猛地升起一只完全由土黄色光芒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手掌遮天蔽日,掌心纹路如同山川沟壑,带着镇压万物的厚重伟力,五指箕张,朝着丹鼎峰上空混乱的光流中心,狠狠抓去!竟是要将那引动天罚的“源头”强行摄取!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此等逆天之物,当由我‘苦禅峰’佛法度化……”一个悲天悯人、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梵音响起。东侧一座笼罩在祥和金光中的山峰上,一只巨大的、由金色佛光凝聚而成的“卍”字佛印缓缓旋转升起,散发出净化、渡化的强大气息,罩向丹鼎峰!
玄药谷七峰!除了丹鼎峰外,其余六峰的峰主——金煞峰主(剑修)、万毒峰主(毒修)、厚土峰主(体修/阵修)、苦禅峰主(佛修)……这些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掌控着玄药谷真正权柄的巨擘,竟被这惊天动地的天地异象所惊动,纷纷出手!
他们的目的,却并非一致!有人出手相助抵御天威(如金煞峰主斩开光流),有人则心怀叵测,意图浑水摸鱼,夺取那引动异象的“逆天之物”(如万毒、厚土、苦禅峰主)!
一时间,丹鼎峰上空彻底化作了神魔战场!天地异象的毁灭光流、丹鼎峰的守护大阵、各峰峰主形态各异却同样毁天灭地的攻击……各种力量疯狂碰撞、交织、湮灭!空间扭曲破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而下,若非有守护大阵阻挡,整个丹鼎峰恐怕早已被夷为平地!
寒冰洞内,墨辰笑透过玄冰闸门符文剧烈闪烁的缝隙,勉强能看到外面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一角。赤红的剑光、七彩的毒瘴、遮天的巨掌、金色的佛印……每一种都散发着让他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峰主,此刻为了他(或者说为了他掌心的藤蔓),竟不惜大打出手?!
巨大的冲击和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他掌心的翠玉藤蔓,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那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和无数强大存在的觊觎。它传递出一股极其强烈的、如同幼兽面对群狼般的恐惧和不安意念。缠绕在墨辰笑丹田位置的根须猛地收紧,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庞大的新生暖流,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涌入墨辰笑的丹田!
这股暖流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带着石心藤初生本源之力的澎湃生机!它瞬间冲入墨辰笑那残破不堪的丹田,如同久旱逢甘霖!
嗡!
丹田内,那点一直龟缩在角落、代表着墨辰笑自身生机的碧绿暖流,在接触到这股磅礴精粹的新生之力后,如同烈火烹油,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翠绿光芒!体积如同吹气球般疯狂膨胀!原本黯淡的光华变得璀璨夺目,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股壮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碧绿暖流,迅速流遍墨辰笑全身!所过之处,被寒髓摧残、被枯寂侵蚀、被天地威压重创的经脉、血肉、骨骼,如同被注入了最强大的修复药剂!细微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灰败干瘪的皮肤重新焕发出光泽,枯白的发梢也迅速转黑!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力量感的暖意,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虚弱!
更奇妙的是,随着暖流的壮大和对身体的修复,墨辰笑感觉自己与掌心那根翠玉藤蔓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更加清晰!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藤蔓传递来的、对外界的恐惧,以及对自身“根须”所缠绕的那个“温暖源头”(混沌凝核?或者他自身?)的深深依赖!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一直蛰伏在丹田深处、因吞噬枯寂本源和反哺生机而消耗巨大、陷入沉寂的混沌凝核,在感受到这股涌入的、精纯磅礴的新生暖流(藤蔓反哺)以及墨辰笑自身壮大的生机暖流后,如同干渴的土地遇到了春雨,竟然……缓缓地、主动地……吸收了一丝!
虽然只有极其微弱的一丝,但这主动的吸收行为,与之前那霸道的吞噬截然不同!没有痛苦,没有破坏,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契合与……滋养?!
吸收了这一丝精纯生机的混沌凝核,那黯淡的暗红色光泽似乎恢复了一丝,表面旋转的漩涡也稍稍加快了一点。一股微弱、却更加凝练、更加“稳定”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混乱与不可控的躁动。
墨辰笑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暖意,看着掌心那根在能量风暴映照下、依旧散发着顽强翠绿光芒的藤蔓,又“内视”着丹田内壮大的暖流和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变化的混沌凝核……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共生!他与这石心藤,与这混沌凝核之间,似乎正在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的共生关系?!藤蔓提供精纯生机滋养他和凝核,凝核转化力量(似乎开始变得可控?)反哺藤蔓和他自身?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天地崩裂般的恐怖巨响,猛地从洞窟外传来!
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的、蕴含着极致毁灭意志的暗紫色雷光,如同上苍之矛,悍然撕裂了丹鼎峰上空混乱的战场,无视了九转玄黄阵的防御,无视了其他峰主的阻挡,带着审判万物的气息,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寒冰洞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