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高台下，帝景珩感受到有什么他抓不住的东西正在流逝，心中莫名有些烦闷。
我登上颂神台是被搀扶上去的，下来却是凭自己。
有眼尖的人看见，大喊着妖怪，连滚带爬地跑走。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我的异样，一时间乱作一团。
身旁侍奉的太医确定了叶璇因腹中的胎儿无恙后，帝景珩倒是没有卸磨杀驴，把我送回了寝殿。
长阶血未干，寝殿内的血气未散。
我静静地躺在地上，感受着久违的生命力。
第一天，神龟身死的消息传遍九州，四方诸侯纷纷起兵，帝景珩的勤政殿亮了一夜的灯。
第二天，各大城池失守的消息接连来报，帝景珩的军队一队一队往外派。
第三天，帝景珩广发征兵贴，可没有多少人应征入伍。
第四天，帝景珩派出禁军，挨家挨户搜索成年男子，强征入伍。
第五天，战场上终于传来了捷报，为首的将领叫苏合州，帝景珩觉得这个名字是对他的大不敬，派人暗杀了他在城西的全家老小。
帝景珩好像忘了，他是我的师兄，原名苏文善，是他亲自赐名，让他入伍参军。
他说师兄待我如亲妹，他多少觉得有些吃味，索性让他外出征战，眼不见为净。
第六天，苏将军捷报频频，勤政殿的灯，终于灭了。
第七天，帝景珩觉得这些日子劳苦功高，整个人仿佛老了好几岁，于是来到我的寝殿，请我再为他颂歌祈福。
我脸上的皱纹更少了，帝景珩看到我的第一眼竟然有惊艳之色。
“婉莺，朕真该早点来看你的。”
他眼中是熟悉的温柔和爱意，我却只觉得恶心。
“陛下别忘了，我们之间可是隔了三条命。”
帝景珩一怔，像是突然想起了前几天他在我的寝殿连着杀了我视为妹妹的迎春，从小陪我长大的神龟，和我的师父。
他脸色铁青，愤怒地一甩袖子，离开的脚步却有些踉跄。
帝景珩觉得或许是这几天勤于政事，所以身子有些不爽，我却知道，这是尸僵。
第八天，苏将军捷报频传，大臣们纷纷要求为他加官进爵，帝景珩却一一驳回。
第九天，苏将军大获全胜。
第十天，苏将军成功平定了四方诸侯，即将班师回朝。
要求褒奖苏将军的奏折堆满了案桌，帝景珩冷笑一声，推倒烛台，把奏折连带着案桌烧了个干净。
民间的不满之声愈演愈烈，甚至有人高呼要尊苏合州苏将军为王，百人联名上书，请帝景珩禅位。
第十一天，这些人被处死了。
整条街道都是血，原本生活在城外的秃鹫也进城啃食曝尸街头的尸体，甚至发生了秃鹫伤人事件。
比起被战火侵扰的城镇，帝景珩坐镇的京师居然更像是地狱。
第十二天，帝景珩又来到了我的寝殿。
他没说话，而是直接跪下了。
几天不见，帝景珩的尸斑竟然蔓延到了脸上。
就算他不认识，太医也不会不认识。
“苏婉莺，朕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办法，但是朕求你了，放过我，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上。”
“情谊？”帝景珩这话说得荒谬，是他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却来和我谈情谊。
“莺儿，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份儿上，或者看在我是景国的国君，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景国就完了，你也不想的对吧。”
帝景珩眼中居然挤出泪来，他这样的人，也会流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