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赛车场喧嚣震天,撕扯着我的耳膜。
观众席上人头攒动,兴奋的呐喊此起彼伏。
而我,像一块格格不入的污迹,是被他们强行拖拽到了这里。
妈妈紧攥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碾断的臂骨里。
她脸上挂着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冰碴:
“沈婉,给我打起精神!今天是你弟弟的庆功宴,你就算死,也得笑着死在这里,别给沈家丢人现眼!”
我抬起头,望向这张与我十分相似的脸,只觉得陌生。
我不是他们的女儿吗,为什么对我形若仇人。
沈晟站在不远处,众星捧月,身上没一点车祸的影子。
“车祸第二天就能参赛,还拿了国一!沈少真是吉人天相!”
“这身体素质,不愧是沈家的继承人!”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朝我招了招手,声音带着施舍般的命令:
“姐,我车调试好了,你帮我去试试座椅高度和位置吧,你知道的,我这身体,经不起一点颠簸。”
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周围的喧嚣瞬间退去,只剩下两道来自父母的冰冷目光。
让我试车?
一个右臂骨折未愈,肋骨裂开,全身无一处不疼的人?
一个刚刚被他们强行从床上拖起来,连站立都摇摇欲坠的人?
“爸,妈,我手……”
我试图抬起那只手臂,钻心的疼痛立刻让我倒抽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闭嘴!”妈妈猛地掐了我一下,力道之大让我眼前发黑,“你弟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不就是坐一下吗?又死不了人!别在这里矫情!”
爸爸更是直接推了我一把:“快去!磨蹭什么!阿晟等着呢!”
周围的窃窃私语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看她那样子,真晦气,沈少怎么摊上这么个姐姐……“
“估计是亏心事做多了吧,报应……”
我浑身颤抖,一步一步,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挪向价值不菲的赛车。
我在工作人员复杂的眼神中准备坐上驾驶座,就在我的身体完全接触到椅背,准备调整姿势的那一刹那——
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刺痛,猛地从尾椎骨下方炸开!
是针!一定是沈晟放的!
隔着车窗,我看到沈晟脸上那抹扭曲的快意。
妈妈正弯腰对他嘘寒问暖,爸爸则一脸骄傲地拍着他的肩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姐,既然我的车调试好了,你就热热身,帮我先跑两圈,检查下数据。毕竟得有人先试试车况才放心。”
坐着带针的座位,用我这只残废了的手,试车。
我转头看向父母,声音嘶哑,带着所有人都能听出的惊惶:
“我的手……根本握不住方向盘!我这样开不了!会出事的!”
“沈婉!真矫情!赛车都有助力,你那点力气够了!再敢废话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另外一只手?”
我的眼神彻底暗淡,连带着最后一点光亮都灰飞烟灭。
我随时可以被丢弃、被牺牲,是个祭品。
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的酸楚彻底吞噬了我。
原来,即使重活一世,我依旧是那个被他们钉在祭坛上任其宰割的羔羊。
在万念俱灰中,一个带着尖刺般疯狂的念头,猛地撕裂了我混乱的意识:
“想活命,先死一次。“
死一次?好!
不是要我开车吗?不是要我“试试车况”吗?不是要我成为这场盛大献祭前最后的垫脚石吗?
那就如你们所愿!
我那只骨折未愈、缠绕着绷带的右手,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狠劲,狠狠砸向方向盘中央的喇叭!
“嘟——!”
刺耳到撕裂空气的鸣笛声瞬间压过了赛场的喧嚣。
紧接着,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惊愕目光中,我的右脚,用尽全身的力气。
踩下了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