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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我的骸骨会像顾司辰命令的那样,被扔进乱葬岗,与那些无人收敛的尸骨混在一起,最终化为尘土。
我的魂魄该继续被困在那座冰冷的侯府,日复一日地看着那对狗男女上演着恩爱戏码,直到我的怨气消散,魂飞魄散。
但那个叫王磊的年轻戍卒,没有听从命令。
我的魂魄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离开了侯府,飘回了那片荒凉的边关。
我看见,在清冷的月光下,王磊正用一辆破旧的板车,偷偷将我那副完整的骸骨运出军营。
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紧张,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这么做,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和我一样的,属于军人的执拗。
他觉得,一个至死都保持着冲锋姿势的骸骨,不该是叛徒。
他拉着板车,在荒野里走了整整一夜,最终停在了一间偏僻的茅屋前。
茅屋里亮着一豆灯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灯下打磨着什么。
“张伯!”
王磊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恭敬。
老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风霜却眼神锐利的脸。
他是我父亲麾下最有名的仵作,张伯。
我小时候还见过他,父亲说,张伯的手,能让死人开口说话。
当张伯的目光落在板车上,看到那身熟悉的玄铁战甲时,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水。
他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战甲上的每一道划痕,仿佛在抚摸一个久别的孩子。
“是是侯爷的”
老人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悲痛。
他们将我的骸骨抬进屋里,小心地放在一张木板上。
当他们清理我骸骨上的泥土时,张伯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我那只紧握的右手上。
他看到了那根已经和我指骨长在一起的铜管,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这是军中最高等级的‘龙火令’!”
张伯的声音都在发抖。
“防水防火,专门用来传递绝密军情!我只在老侯爷那里见过一次!”
王磊也瞪大了眼睛,他指着我的骸骨,结结巴巴地说。
“张伯您的意思是一个叛徒,会拼死护着这种东西?”
张伯没有回答,他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死死盯着那根铜管,仿佛要把它看穿。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特制的药水一点点软化已经僵死的指骨。
我的魂魄在半空中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五年来,第一次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咔哒”一声轻响,铜管终于从我的指骨上被取了下来。
张伯的手抖得厉害,他小心翼翼地旋开铜管的封蜡,从里面倒出了一卷小小的锦帕。
锦帕被蜡封得很好,完好无损。
锦帕展开,第一行字,是我用血写下的。
“林溪,若我回不来,忘了我,好好活下去。我爱你。”
张伯看着那行血字,老泪纵横。
他知道,陆承骁不是叛徒。他是英雄!
一个肯为国捐躯的英雄,怎么可能通敌!
张伯颤抖着手,继续将锦帕展开。
在我的遗言下面,赫然出现了一片用蛮族文字写就的密密麻麻的字迹!
那是蛮族与朝中兵部侍郎勾结的密约!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他们如何里应外合,陷害于我,并许诺事成之后,扶持“副将顾司辰”为新任冠军侯的条款!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快!立刻封锁消息!”
张伯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一把抓住王磊的肩膀,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我们必须绕开所有顾司辰的眼线,把这份东西,亲手呈给当今圣上!”
我沉寂了五年的魂魄,在这一刻,第一次感觉到了光。
所有的真相,终于要被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