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靠着墓碑,坐了一整天。
直到夕阳西下,秦川才找到我。
他递给我一瓶水。
“都结束了。”他说。
“是啊,都结束了。”我喃喃自语。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秦川看着我,“你真的把年年吃了吗?”
我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我才缓缓开口。
“没有。”
“我从动物管制中心把年年领回来的第二天,它就从我家阳台跳下去了。”
我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起伏。
“就在我面前,没有一点犹豫。”
“在它临死之前,它用爪子摸了摸它的肚子,使劲干呕,却只能吐出些血块。所以我猜测它可能吞下了什么东西。”
“它通人性,它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它用自己的方式,给我和豆豆赎罪。”
我把他送去狗肉店后,除了豆豆的衣服碎片,还发现它肚子里有一瓶空了的听话水瓶子!
听话水:能够短时间让动物听从别人的指令。
那天,我抱着年年渐渐冰冷的身体,坐了一夜。
我没有哭。
从豆豆走后,我的眼泪就流干了。
我只是觉得冷,彻骨的冷。
我亲手挖了个坑,把它埋在了后山的向日葵花田里,那是豆豆生前最喜欢去的地方。
秦川听完我的话,久久没有开口。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同情,还有一丝敬佩。
“你承受了太多。”他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我承受的,远不及豆豆的万分之一。”
“现在都过去了。”秦川说,“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陆司晨数罪并罚,被判了死刑。
宣判那天,我去了法庭。
我看着他穿着囚服,被法警押着,面如死灰。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的眼里,不再有伪装的温和,只剩下彻骨的仇恨。
我对着他,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永别。
庭审结束,我走出法院。
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无比温暖。
我把所有的钱,都捐给了儿童保护基金会。
我孑然一身,准备离开这座承载了我所有痛苦和仇恨的城市。
离开的前一天,我去了一趟张记狗肉馆。
老张看到我,吓了一跳。
“姜姜姐”
“别怕,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这是给你的。”
“这这使不得!”
“拿着吧。”我说,“算是封口费,也算是感谢费。”
如果不是他,我拿不到年年胃里的东西。
如果不是他,我的计划,不会那么顺利。
老张犹豫再三,还是收下了。
“姜姐,您保重。”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路过曾经的爱狗协会,我看到林薇正在门口给流浪狗喂食。
她看到我,站起身,欲言又止。
我对着她,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有些裂痕,永远无法修复。
有些伤害,也永远无法被原谅。
我们就这样,相忘于江湖吧。
我坐上了离开这座城市的火车。
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就像我逝去的那些年。
秦川来送我。
他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我问。
“陆斯年的最终调查报告。”他说,“警方在他家,还发现了很多东西。他除了虐待动物,还涉嫌多起儿童死亡案。”
“你救了很多人。”
我打开纸袋,看着里面那些触目惊心的案卷,心里泛不起涟漪。
我不是英雄。
我只是一个,为了复仇,不惜一切代价的疯子。
“以后有什么打算?”秦川问。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向日葵形状的u盘,塞到我手里,“这里面,是豆豆所有的照片和视频。我帮你从云端恢复了。”
我的手一抖,眼泪差点掉下来。
“谢谢。”
“保重。”
秦川下了车,站在站台上,对着我挥了挥手。
火车缓缓开动。
我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身影,也看着这座城市,在我眼前慢慢消失。
我握紧手里的u盘,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我低头,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那张脸上,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悲伤,只剩下一片空茫的平静。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阳光透过车窗,暖暖地照在我的身上。
耳边,仿佛又想起了豆豆清脆的笑声。
“妈妈,你看,是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