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看着菜篮里丝毫未动的菜,陆宁语没有说话。
“陆宁语!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早饭怎么还没好?”
里屋传来陆成名不耐烦的催促声,他明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对一早起来就忙着洗衣做饭的她却毫无客气可言。
“马上就好。”陆宁语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回了灶屋。
灶膛里的火早就熄透了,她得重新生火。
没必要和陆成名争辩,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算算时间,王家惹来到麻烦马上就要到了。
果不其然,刚把灶火生起来,屋外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人狠狠踹开了。
灶屋在院子最里头,离大门最远,可重生后她的听力莫名敏锐了许多,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先是陆家其他人气势汹汹的叫嚷声,像是在和人理论,可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混乱的打斗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最后连惨叫声都渐渐没了声息。
陆宁语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火钳,慢步走出去查看。
院子里一片狼藉。
陆父被人死死踩在地上,脸朝地,往日里那点自以为是的威严碎地片甲不留。
陆母头发凌乱,发间还沾着几片草叶,正抱着同样被打得不轻的陆成名哭嚎,自己的腰也拧着,疼得直抽气。
陆成名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挂着血,疼得龇牙咧嘴。
而那三个动手的男人,正插着腰站在一旁抽烟,身上连点灰尘都没沾,神情倨傲又散漫。
前世这样的事她在王家经历过无数次,此刻见陆家人这副模样,只觉得远远不够。
陆宁语冷着脸,可转眼眼眶就红了,又变回了陆家人印象里那个“愚蠢”的样子。
“妈——”
陆宁语惊呼直接着扑过去一把坐到了地上,目光“慌乱”地扫过众人,手“不经意”地按在陆母胳膊的伤口上,还刻意加重了几分力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
“啊——!”
陆母被疼得尖声大叫,哭声都变了调。
陆宁语立刻“惊慌失措”地收回手,转而“小心翼翼”地去扶陆成名,指尖却精准地落在他最疼的地方轻轻一按。
“哇——!”
陆成名的惨叫像夏日池塘里的蛤蟆叫,又响又难听。
“善良的”陆宁语眼眶红得更厉害了,瞧着格外委屈,害怕。
可这份委屈是装的,害怕更是。
若是前世,在她还没嫁入王家的时候,见了这阵仗或许真会害怕;可自从嫁入王家,讨债的上门、家里的打骂早就成了家常便饭,这点阵仗,她心里半分波澜也无。
她抬起头,望向那个离她一米远、正踩着陆父的壮汉,“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了?快放了我爹!不然……不然我……”
——不然我给你们都一人包个大红包!
后面的话,“无害”的陆宁语当然说不出口,只能跳过,又看向那几人追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闯到我家里将人打成这样……”她坐在地上,直勾勾盯着踩着陆父的大汉,像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踩着陆父的大汉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加重踩陆父的力道,陆宁语心中大喜,面上依旧不改。
后面跨坐在凳子上的卢泉率先出来声,“你对象说了,不与你结婚了……要你将王家的彩礼都退回去。”
卢泉。
陆宁语认得他。
前世就是这人,总去王家催债。
在他们这一片的小混混里,他算是有点头脸的,为人……倒还算有几分底线。
前世他去王家讨债时,从没对她动过手。
偶尔动手,也多半是王家人实在赖得过分,脸皮厚到让人忍无可忍。
这么说来,今天他在陆家动手,怕是陆家人先口出恶言,触了他的逆鳞吧。
陆母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她猛地把怀里的陆成名往地上一推,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踉跄着冲到卢泉面前。
“这话什么意思!婚哪能说退就退?要退也得叫王家人来!”
好不容易攀上王家这门亲,怎么能说黄就黄?王瘸子要是退了亲,她还去哪找到比王瘸子还差的人?
陆宁语在一旁看得冷笑,只觉得陆母实在天真。
婚还没结成,这彩礼本就可以退回去,就算摆在明面上说道,也是陆家占不住理。
王家人派这帮混混来,一来是占着理,二来是想凭着一股子蛮横强势压人。
再说了,外头早传开王瘸子给了陆家两百块彩礼,如今这么一闹,说不定真能借着这股子威势,逼着陆家吐出两百块来,刚好替他自己填了债窟窿。
凭借她对王家人的了解,她们百分之一万都会做。
卢泉扯了扯嘴角,朝身后的人递了个眼色。
跟在他身后的混混都是人精,立刻意会,上前一步瞬间将刀口底在陆母的脖颈处,恶声恶气地吼,“泉哥的话你听不懂?”
陆母瞬间瞪大了眼睛,嘴里憋不出一句话。
陆宁语见状,立刻换上一副“孝顺女儿”的模样,扑过去抱住陆母,急声哀求:“别动手!我们给,钱我们都给!”
听到这话,那混混才悻悻地松开手。陆母早被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咚”的一声坐到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
陆成名也算见识过这帮人的厉害,知道惹不起,捂着肿脸劝道。
“妈,就把钱给他们吧!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不要王家那彩礼了!”
不就是二十来块钱吗?也不算多。
没了王家的彩礼,照样能把陆宁语嫁出去。
陆母看看地上被踩得昏死过去的陆父,又看看鼻青脸肿的儿子,心中慌的不行,也明白这个道理——命都没了还要什么钱?
“给……给你们就是了!”
说罢,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脸上还沾着泥污,一瘸一拐地挪回里屋。
半天后,才从床底下拖出那个上了锁的小木箱,哆哆嗦嗦地打开,心疼得像是割肉一般,数出二十块钱来。
这二十块,是她好不容易从王家抠来的,就这么给了别人,怎么能不肉疼?
陆母磨磨蹭蹭的,动作慢得让陆宁语都快不耐烦了,才见她一脸不情愿地挪出来,把钱往卢泉面前一递。
卢泉接过钱,掂量了两下,嗤笑一声:“打发叫花子呢?”
话音刚落,他手一扬,那沓五块、一块的票子便“哗啦”一声被甩在陆母脸上,纸币散落一地,像撒了把碎纸片。
“我可打听好了,王家的彩礼钱可是给了整整两百……”这事在他们这传得沸沸扬扬的。
陆母一噎,“哪……”有这么多。
话还没有说话,陆宁语就截胡了,“妈,两百块彩礼就拿出来吧……
钱哪有你,爸,成名的命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