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张帘的声音。
林冶循声走到厨房，里面依旧没有任何人的踪迹，之前布满灰尘的台面是被反复擦拭过后干净的触感。
“张帘？”他站在水槽前环顾四周，有些迟疑地回问。
“你现在在哪里？”说话人的声音距离他很近，似乎本人就在厨房里。
“我在厨房。”说罢，林冶又补充一句，“我在水槽这边。”
“那就对了！”张帘的声音有些兴奋。
还没等林冶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对面就激动地说道：“这间屋子的时空有问题，它随时可以把我们切换到不同的时间里面，虽然我们现在都站在同一个地方，但是时间不对，所以见不到彼此。”
“那，我怎么会突然听见你的声音？”
林冶有些不解，他重新拿起之前被吹灭的蜡烛，试着打开煤气灶，没想到居然真能用。
蜡烛重新燃起，火苗像恢复生命般跳跃了一下，瞬间照亮了整个厨房，林冶一转身就看见了厨房里另一个西装笔挺的影子。
这个影子的确很好认，是张帘的。
张帘似乎也看见了他的影子，于是走近了一些。
他说：“刚刚突然感应到了一些奇怪的波动，转头就发现你不见了，喊了你好几声没回应，还以为你出啥事儿了。”
“不过，好在我万能的名片拥有传递信息的功能。”他语气欠欠说道。
林冶觉得有些鬼扯：“你当修仙呢？”
张帘一乐：“嘿，我还真修习过，制作这些名片的时候废了大功夫呢！”
林冶不太想和他鬼扯，言简意赅地和他说了自己刚刚遇见猴子的经历以及只剩十多分钟倒计时的事情。
“唔——”张帘沉思一会儿，总结道：“也就是说，我现在处在你已经搭好蚊帐的老旧时空里，你处于我们进来这间屋子里前一天的时间里。”
“对，时间不多了。”林冶提醒他。
他拿着蜡烛，只见张帘的影子走出厨房，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
“现在距离十二点整还剩十分钟。”
张帘沉默了大概两三秒，随即，他的影子又走进厨房。
林冶看见，那到影子拉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抽出一把刀。
“你要做什么？”
张帘挥了挥刀，笑嘻嘻：“既然这里的时空总是这么混乱，那就先砍掉拦着我们的那道空间吧。”
说罢，他让林冶把厨房推拉门合上，让他站在正中央。
林冶听随他的指示站好，然后就看见张帘的影子慢慢走过来，两人的影子完全重合到了一起。
“我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两人的影子中，其中一个伸出拿刀的手，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那是皮开肉绽的声音，林冶只有在菜市场买猪肉秤斤的时候听过。
很快，他身后比自己稍长一截的手掌中唰的一下流出了很多灰色的血液。
林冶感到一阵肉疼。
他刚把视线从流血的影子中收回时，就看见张帘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像是拼尽全力似的朝两人的影子狠狠划开，狠厉得像个技艺娴熟的杀手。
林冶下意识想偏过头躲一下，但还没来得及动作，眼前的情景就瞬间变换了。
灰蒙蒙的屋子，四处弥漫的霉味，客厅里犹如坟墓一样的蚊帐，以及站在他身后的张帘。
他回到之前的时空里了。
林冶转过身，就看见张帘那张天塌下来都不慌的脸，以及他那被血液浸染透的左手，惊悚得像恐怖片里随时能从黑暗里伸出来索命的恶魔之手。
“遇事先别慌~”他露出和联欢晚会主持人一样国泰民安的笑容。
说完，还没等林冶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用力扯下自己身上干净的白色衬衫开始包扎伤口，熟练得像个能给自己开刀做手术的主治医师，而且还是不打麻醉的那种。
林冶一时也做不了什么，只好帮他把右手里那支还在滴血的匕首接了过来。
看着怪渗人的，他把刀刃上的血在衣服上擦了擦。
张帘包扎好伤口之后，就把厨房里搜刮来的各种道具塞进一只大盆里，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搭着盆，叮铃哐啷走出了厨房，丝毫没有流血过多的人的虚弱，腰板依旧挺得直直的。
他也太过淡定了吧，林冶实在忍不住吐槽，但还是跟了上去。
张帘先将大盆推进蚊帐里，然后弓着身子爬进去，一一把自己找到的东西放到桌上。
他先将五只白瓷小碗按照上三下二的顺序排好，从盆里翻出一小袋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糯米，分别倒进碗中。
然后，他又气定神闲地从怀里掏出四根白色蜡烛点燃，分别立在茶几的四个角落；又把斜插在盆外的一把香分成五份，统一放在蜡烛上引火后，按照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顺序在每只碗中插上四根香。
“等等。”林冶打断他，“为什么不是三根香？”
张帘笑了笑，依旧继续动作：“这你就不懂了吧，敬祖先和神明用三根香，但是敬鬼却需要多加一根。”
说完，他把罗盘放到碗前空余的位置上，从盆里变魔术般顺出一瓶茅台生肖限量纪念酒，一边念叨着林冶听不懂的咒语，一边将酒洒在桌子四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张帘拍拍手：“好啦，现在就差你的牛铃了。”
林冶猛地一惊。
对了，他还差牛铃没找到！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忘了！经过刚才一遭诡异的经历，他直接把这正事给忘了。
林冶懊恼地从帐篷里出来，拿着蜡烛又开始四处寻找当下唯一缺少的道具。
张帘坐在蚊帐里，见他漫无目的地翻找着，有些严肃地提醒他：“只剩五分钟了。”
林冶停下脚步，有些烦躁地叹了口郁气，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找到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猴子家里的牛铃。
“实在找不到的话，用类似的代替物品也可以，只要是铃铛就行。”
林冶深吸一口气，凝神思考。
到底有什么类似铃铛的东西？
铃铛，铃铛
突然，一个模糊的画面从他脑海中飞快闪过。
林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对了！布置圣诞树的铃铛！
有年圣诞节的时候，他们曾在猴子家布置过一棵巨大的圣诞树，顶端就悬挂着一个非常精致的铃铛。
阳台的仓库里林冶之前已经找过了，里面没有任何铃铛形状的东西。
林冶继续回忆，他们当年是在这间屋子的哪个地方布置的圣诞树？
思考，思考，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画面。
张帘坐在纱帐里紧张盯着他，那块沾血的手表，分针距离十二那个希腊数字只剩下两格的空间。
秒针并不会因为他紧张的思考而松懈。
它一下，又一下转动着，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