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冶心里一惊,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他刚刚摸到的东西手感很熟悉,而且像是做工很精细的东西,但特别冰凉。
他将蜡烛凑近一些,强忍着恐惧把那个藏在衣柜角落里的东西拿出来。他咽了口水,将东西凑到眼前,这才发现原来是块手表。
林冶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块手表。
林冶拿起来打量了一下,很快就认出了这块表,是块百达翡丽蓝面的6002,只需要拥有一块,就可以实现财富自由,但就这么被猴子扔在了衣柜角落里,甚至都没放在它应该被存放的高级丝绒盒子里。
猴子当年拿来和他们一帮兄弟显摆过,说这是他爷爷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在林冶苦苦哀求父母给自己买一个p3的年代,猴子就已经用上了完全超出他认知的高级奢侈品了,不过当年他有眼无珠,只是觉得猴子家的游戏机价值要更高一些。
猴子家很有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过大家对于他家的财富认知仅限于是乡下暴发户,但远不及能够随意扔价值千万的手表在衣柜里这种富贵程度。
为什么,他家这么富裕,却偏偏自己和奶奶搬到城市里连电梯都没有的小区住宅里生活呢?
林冶想不明白。
不过令他惊奇的是,手表居然还在转动着。
他不由感叹,高级玩意儿就是厉害,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下都还能精致存活。
林冶将手表放到床头柜上,继续寻找蚊帐。
衣柜里没有任何收获,他只好走到阳台那边去找一找,这里除了平时晒衣服,还负责存放一些杂物。
林冶维持着蜡烛不被晃灭掉的情况下,竟真的从杂物中翻找出一套蚊帐,甚至连四根支撑杆都有。
他忍住不高兴起来,至少天罗地网的“网”是有着落了。
他一手抬着蜡烛,一手抱着裹满厚厚灰尘的蚊帐艰难走了出来。
哐啷——
林冶手一滑,一根金属支撑杆猝不及防从他手臂中滑了下来。
巨大的声响将他稍微好转的心情瞬间砸破。
啧,他抿了抿嘴蹲下身去够那根支撑杆。
举着蜡烛又抱着一堆东西下蹲,这对林冶来说实在有些艰难,他伸出手指慢慢够过去,烛火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了一下。
林冶倒吸一口冷气,内心祈祷着蜡烛可别灭了。
他动作更轻了一些,左手的肌肉紧紧绷着,将蜡烛维持在一个安全的角度不动。
但下一秒,蜡烛又猛地晃动了一下。
林冶下意识回头,恍惚间突然看见一个黑影从房间的某个角落里飞快闪过。
什么东西?!
他再也顾不上蜡烛是否会因为猛然起身被晃灭了,麻溜捡起地上那根金属杆,瞬间跟着影子冲出房间。
那个影子和他们刚刚看见的都不一样,不是细长条的,也不是佝偻苍老的,那是个正常人的身形。
林冶来到客厅将东西放下,端着蜡烛四处转了一圈,没有再看见任何多余的影子。
但他可以肯定,刚刚那个绝对不是他的幻觉。
他不是很放心,还是四处绕了几圈,确定没有其他东西之后,还是决定先把蚊帐搭起来。
搭建蚊帐并非难事,他租的房子里夏天也搭蚊帐,对此很熟练,不过就是灰尘实在太厚了,弄完下来他两支手掌都变得无比黝黑。
林冶怀疑,要洗干净这双手,得挤五六次洗手液才能彻底洗净吧。
他把距离沙发稍微有些近的茶几拉进蚊帐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稍微松了一口气。
张帘吩咐,蚊帐搭好之后,不得留有缝隙,垂下来的部分得用有重量的东西压好,林冶只好将电视柜下面那些昂贵的茶饼拿来一块块压在蚊帐下面。
不过蚊帐的支架高度并不够一个人站在里面,他只能弓着身子在里面调整一些细节和角度。
他留了一面可以供人进出的蚊帐,于是就拿着蜡烛,近乎以跪着的姿势小心翼翼退了出去,生怕好不容易找到的蚊帐被火舌燎没了。
“呼——”
他爬出蚊帐,艰难地扭转着酸涩的腰背,休息一会儿就准备去找最后一个道具牛铃了。
这东西正常人家不可能会有的吧?
林冶有些犯难,猴子从小锦衣玉食,家里哪里养过什么牛羊,更别说牛铃这种稀罕物了。
他很坐下来抠头思考一下,但条件不允许,他手上的蜡烛快燃烧完了,林冶在身上摸索着刚才张帘给自己的备用蜡烛,烛芯刚对准火苗,就被一阵微风吹灭了。
哪儿来的风?
林冶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有些焦急,他可不想因为没有蜡烛明火,最后只能偷摸着在黑洞洞的屋子里找东西。
于是林冶这次又将烛芯凑近一些,放在火苗尖尖上。
他用身体尽可能拢住蜡烛,全神贯注地盯着火苗,生怕再有什么风把火给吹灭了。
好在没有出什么岔子了,新的蜡烛亮了起来。
林冶笑了起来,他莫名有种心中有粮,做啥都不慌的满足感。
他用手掌小心维护着新蜡烛的火苗,正准备去书房查探一番的时候,整个人硬生生蹲在了原地。
身旁,他刚刚搭建好的蚊帐,不知何时被掀了起来。
一个有些驼背,穿着白衬衫的寸头少年盘腿坐在茶几前,一动不动盯着手里的东西。
蚊帐里并没有放任何蜡烛,昏暗无比,它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灰扑扑的纱帐中。
他是,猴子。
他是,侯宇声。
林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内心的感受,他有种近乎疯癫的激动感。
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被疑惑和茫然战胜了。
这是林冶回到芜城后第二次看见他。
或许是因为彼此相识且一同长大,林冶不怕他,他下意识觉得,猴子也不会伤害自己。
他往前走了一步,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
“猴子。”
蚊帐里的少年听见声音,僵硬地把头硬生生转到后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
猴子依旧是十四岁时候的样子,和上次在卫生间见到的样子没太大差别。
他黑色的瞳孔晦暗得像被打磨过的哑光眼珠一样,就这么大大睁着,也不眨眼。他的嘴角压得很低,浑身露出的皮肤都散发着诡异的灰白色。
尽管如此,林冶还是从他转过来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丝委屈和伤心的表情。
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林冶将蜡烛放到蚊帐外,只身跪着爬了进去,和猴子面对面坐着。
“猴子,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林冶小心地问。
猴子没说话,但眼睛流出了汩汩血泪。
他好像非常伤心,他想开口和林冶说话,但张开的嘴也只能流出殷红的血。
他身上干净的白衬衫被血染得到处都是。
林冶能感觉得到他似乎因此更伤心了,他也不受控制被这种情绪感染了。
“没事,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都哭出来。你有什么冤屈,我都会帮你报仇。”
猴子嘴巴越长越大,像是在撕心裂肺地哭着,他身上像有无数流不尽的血,流淌到全身,沾染到林冶身上,浸染透被压在地上的蚊帐。
林冶有些不知所措,他莫名其妙也跟着难过起来,坐在蚊帐里默默陪着他。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猴子的身形越来越淡,他似乎要消失了。
林冶不由心慌起来:“猴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猴子却只能摇摇头,就在他快要彻底变成影子消散的瞬间,他伸手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手表。
林冶一愣,那是他刚刚从衣柜里翻出来的。
难道刚才他在房间里看到的影子是猴子的?
他根本来不及细想,猴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拿走手表,又是什么时候钻进蚊帐里面的。
他的目光只能跟随着他沾满血的指尖移动。
猴子的食指随着时针停在了十二点的那里。
他抬起头,近乎哑光的黑色瞳仁紧紧盯着他,似乎在交代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时间。
就在林冶准备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猴子彻底变成黑色的影子,随着蚊帐外的蜡烛光线瞬间消散,只剩下一只沾着血的手表留在桌上。
林冶无措地坐在原地,愣愣望着手表。
时针,十二点。
什么意思?
现在手表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五分,距离十二点整还剩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十五分钟
林冶垂着脑袋坐在蚊帐里,他余光突然瞥见电视柜旁边放着的沙漏。
对了!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
对了,对了!十五分钟,不就是倒计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