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还想继续追问下去，但对面却好像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吸气声，随后响了几秒钟的细微电流声，通话瞬间被掐断。
再打过去，对面已经不在服务区。
林冶有些紧张地放下手机，尽管自己只与张帘有过一面之缘，但这人的出现似乎像被有意安排好一样，不过疑惑之余他感到的更多是一种难言的不安与恐惧。
他没敢多耽误，直接驱车回到市里。
林冶家住的小区年代久远，没有专设停车场，大部分私家车都停靠在外面道路划出的些许停车位上，平时回家需要手疾眼快抢车位。
他刚从另一侧窄小的车道转过来，只一眼就看见小区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亮眼的红色保时捷，是殡仪馆老头提到的那辆。
张帘确实来这边了，这会儿还没从里面出来。
他停好车，直奔猴子家楼下。
这个小区在一年前就已经被列入拆迁范围，如今小区已经有部分住户搬离，物业形同虚设，再加上年代久远，这里其实已经有些冷清破败了。
明明此时是正午，阳光普照，但林冶站在这栋有些灰暗的单元楼前，还是忍不住犯怵。
崔礼贤昨晚和他讲述的那段诡异经历，现在变成无数真实的画面涌进他的脑海里。
尽管形势紧迫，林冶还是花了一两分钟的时间从外面观察了一下楼内住户的情况。
整栋楼里只有二楼东西两侧和三楼西侧还开着窗户，阳台上摆放着一些活得挺好的花草，这栋楼里的住户并没有完全搬走。
再继续往上看的时候，林冶整个人愣住了。
猴子家所在五楼东侧的房子里，防盗铁栏背后的窗户大大敞开着，阳台上居然还挂着几件男士衬衣。
林冶有些疑惑，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间空置的房子搬进新的住户也很正常。
就在他盯着窗户思考的间隙，一个瘦弱的身形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另一扇客厅窗户里，冷不丁从某个角落飘过。
似乎是察觉到被发现了，那个身影瞬间消失在窗帘后面，整个过程迅速得连窗帘都没有任何摆动。
林冶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尽管只匆匆见过一面张帘，但他可以确定这人不是他。
可这似乎更糟糕了，他瞬间想起刚刚电话里他急促的吸气声，很难不往张帘遇到危险的方向联想去。
他立刻掏出手机报警，简单交代了一下信息后就直接冲进楼里。
林冶完全可以等到警察到来再和他们一起进楼，但他等不及了。刚刚那个身影和猴子很像，一样的抽条大高个，有些轻微驼背，以及他标志性的寸头。
难道猴子一直都在这栋楼里？
林冶有太多疑问，就算是鬼，他也要逮住问个清楚。
整个楼道和林冶预想的不一样，内外温差不大，光线也很明亮，他甚至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由于这里和他家楼道构造一模一样，他很快就爬到了五楼。
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
林冶站在猴子家门前，有些恍惚。
这里和他记忆里的场景一模一样，甚至门上的福字都印有十年前马年的生肖图案。
尽管四周的环境没有什么异常，林冶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今年并非马年，而且过去了这么久，春联不可能保持得如此崭新。
为了确认这件事情，他上上下下查看了其他住户的春联，无一例外都是马年。
林冶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似乎已经闯进了另一个时空里。
这太匪夷所思。
林冶站在门前，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敲门试探一下。
咚咚咚——
客厅里似乎有人，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
林冶的心脏跳得很快，他紧张得不敢呼吸，说实话无论门背后的人是谁，他都有些害怕。
脚步声在门后停了下来，猫眼透出来的微光被挡住，一只眼睛出现在那里，有限的视野里林冶并不能分辨出门后的人是谁。
“谁啊？”
他硬着头皮回复：“我是林冶。”
门后沉默了，似乎并不相信他的回复，半天才蹦出一个迟疑的：“啊？”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是林冶。”
“你有病啊。”对面明显不相信他的话，甩下一句吊儿郎当的话就准备回去。
“等等！”林冶立刻出声喊住他。
直到门里的人说出这句话，林冶终于可以确认了，里面的人就是猴子，这是他万年不变的口头禅，这个语气错不了。
林冶生怕他走远了，机关枪似的将他老底噼里啪啦抖了出来：“猴子，你原名侯宇声，小学时候就和奶奶搬到这个小区里生活，老家在三石镇，家里开酒厂的！”
脚步声停顿了会儿，又往门这边靠近了一些，猫眼再次出现那只眼睛，似乎在疑惑。
眼睛观察了一下门外，还是不相信，他语气有些愤怒：你连我家户口都调查清楚了？”
林冶立刻解释：“不不，我还知道你最喜欢灌篮高手三井寿，喜欢打魔兽世界，你每周都会买恐怖杂志！”
“对了，对了，你家电脑密码是369978！”
这句话说出口，林冶自己都震惊了，他怎么会对这串数字记得这么清楚。
门后又沉默了，但这次里面的人没再走开，只是继续在猫眼那里观察着他。
说完，林冶又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怼到猫眼前：“猴子，虽然说来很魔幻，但我千真万确是林冶。”
门内的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他身份证上的信息，整个人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林冶准备继续揭他老底的时候，里面的人终于出声了，但不是对着门外的他说的。
门背后的人朝客厅里面大喊：“林冶！出大事了，门外有个成年版的你穿越时空来敲门了，连你身份证都有！”
林冶感到一股没由来的荒诞。
设身处地想一下，两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孩在家里，突然遇到一个十年后来敲门的陌生成年人，并且证据齐全地证明自己是十年后的自己，想想也挺惊悚的。
他某个瞬间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闯入别人生活中年负责吓人的幽灵。
很快，另一个脚步声从门后传来，猫眼处换了一只眼睛观察。
被十年前的自己观察的感觉很微妙，林冶有种无法描述的复杂思绪，他似乎能链接到站在另一侧的自己的想法。
同一个人在不同时空相互会面，像无意滞留在世界的bug里，陌生又熟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整个人就这么僵硬地站在门外接受着他的观察。
过了一会儿，林冶听见门内的两人窃窃私语商量着什么。
就在他快要没耐心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