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临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还在谢清弦他们身边。
他们围着她,在纷杂残酷的旷世大战中为她支撑起一丁点喘息的时间,给她过生辰。
她笑着看他们:“修士哪里还需要过生辰,照你们这么说,我岂不是要过几百上千个?”
凤烬小心翼翼捧着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花。
这样的乱世,生灵涂炭,连根杂草都难看见,他却捧着罕见的绿意和姹紫嫣红,眼眸亮晶晶的看她。
其他人都在看她。
所有专注温柔的目光,他们都给了她。
然后,画面一转,古魔的狰狞诅咒就出现在耳边。
“晏临雪,我要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你已经身死,但我还有机会活!你永远都不可能彻底杀死我!”
她到底还是没能过成百上千个生辰,时间定格在她最好的年华,倏然消失。
浓郁的黑蔓延开,晏临雪跌入混沌深渊。
“宴师妹?宴师妹你还好吗?”
声声呼唤破开黑夜,她猛地睁开眼,就对上池紫菱和池星渊担忧的神色。
池紫菱还在用帕子给她擦脸。
“你刚刚……一直在哭。”
晏临雪愣住,伸手去摸眼尾,摸到一手冰冷的泪。
她……哭?
她好像很久没哭过了。
或者说,自从决定承担起拯救苍生的重担后,她就失去了哭的能力。
连撒娇和天真也都被彻底封存。
她越走越高,崇拜仰慕她的人也越来越多,她更是不敢对人示弱,不管什么时候出现,都在笑着。
因为她知道,人们看她,不仅仅只是看肩负重任的修士,更是在看他们希望的火种。
她还在笑,她看上去还算轻松,他们就还有活路。
但现在——
时隔几百年,她的眼泪又回来了。
晏临雪恍惚中问自己:她在哭什么呢?
因为战乱中难得的温暖平静吗?
还是因为自己现在弱小到无能为力,连古魔一丁点碎片都要付出这么大代价才能消灭?
“宴师妹,虽然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什么了,但现在没事了。”
池紫菱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将她搂进怀里。
“别怕,我们都在呢。”
晏临雪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眸,撞进池紫菱带着几分心疼的神色。
池星渊单膝跪在地上,额角带着汗珠。
见她醒过来,狠狠松口气,扬起清浅干净的笑:“太好了,宴师妹你醒了。”
晏临雪飘忽的心,被两人轻轻接住。
她应声:“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只是灵力透支。”
池紫菱却急急开口:“什么灵力透支,你分明是吃了……”
说到一半,她眼眶更红了,用力攥着晏临雪的手,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以后不要吃这种丹药了好不好?真的太危险了。”
她和池星渊看到晏临雪昏死过去的时候,只觉得天塌地陷,恨不得以身代之。
池星渊却在这个时候压低声音。
“宴师妹,你老实告诉我们,你是不是……接触到古魔了?”
晏临雪还没说话,池紫菱就开口解释。
“宴师妹,我们池家也参与过五百年前那场浩劫。不知你可记得池英兰?她是我们的奶奶。”
晏临雪猛地坐直。
池家,池英兰,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池家是母系制家族,池家女儿生来就会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男子只能入赘进来。
就是这样一个家族,五百年前坚定站在她身边,一根法杖帮她支撑起牢固的庇护,帮她挡下无数致命攻击。
她看向两人的眼神带着怀念,很轻的笑起来。
“原来如此。”
她没再隐瞒,将古魔碎片的事情说给两人听。
池星渊沉思许久:“奶奶留下的手记里有写,她推测古魔无法被轻易杀死,哪怕只残存一丁点碎片,也会死灰复燃。”
“妹妹接触古魔的记载更多,所以更敏锐。”
池紫菱点头:“回去之后,宴师妹你要尽快将这件事禀报长老们。”
晏临雪应声。
其实她怀疑,以谢清弦他们的能力,应该也发现了。
她相信他们,就像是相信自己一样。
池紫菱又补了一句:“古魔碎片还有一点很麻烦,它能寻找人夺舍,也能悄悄藏匿在别人身上,寻找合适时机。”
晏临雪暗自记下,又从芥子袋里取出几颗养气丹和回气丹,递给他们。
“你们还教训我呢,你们两个难道就不冒险了?”
“在我灵气耗尽的时候贸然给我输送灵气,就不怕我在无意识状态灵气冲撞了你们,导致你们修为全失?”
两人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你不会的。”
“我们没想那么多。”
晏临雪:“……”
算了,和这种无条件相信她的人说不明白。
池星渊看着晏临雪已经彻底恢复的气色,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去了。
他当时在修炼,途中猛地惊醒,想活动一下,就发现晏临雪不见了。
等他火急火燎找到时,少女浑身染血,面色苍白如纸,栽倒在漫天飞雪中。
那一瞬,他感觉心跳都停止了。
幸好,幸好他去的及时,幸好晏临雪足够坚强,幸好……他和妹妹学的法术都更偏向于防御治疗,派上用场了。
三人重新盘膝入定,一晃眼,两个月秘境期已满。
许是因为他们都经历了灵气彻底耗尽,所以修为事半功倍。
晏临雪在最后一日突破到凝气十层。
池紫菱凝气八层,池星渊凝气七层大圆满。
三人赶往最近的传送点,刺眼白光闪过,他们就出现在了秘境之外。
晏临雪狠狠松口气,刚准备在人群中看看谢清弦来没来,一个身影就出现在她面前,直接将她抱起。
整整两个月,寂离试了无数次,却只有一次共感成功。
他的情热期比以往持续时间更长,也更受折磨。
他……需要她。
晏临雪刚准备说话,如玉击清冷的嗓音就传来。
“放手。”
“寂离,晏临雪是云华宗弟子,是我的亲传弟子,她该同我一起回去。”
寂离瑰丽妖冶的瞳仁落在她身上,指尖勾起她的下颌,循循善诱。
谢清弦不染纤尘的面孔紧绷,却偷偷在宽袖的遮挡下和她十指相扣,轻轻摩挲她的指根。
两人寸步不让,全都看着她。
“你想和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