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栖目光一震,“杀人者,是你。”
被她盯上的盛母尤是一愣,顿时七窍生烟,拔高了调子: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我!”
京兆尹眯起了眼睛,看不懂了。
鸣栖嫌恶的皱眉,冲她摆摆手,无奈道:“不是你,你儿子说的”
她指着盛母身边的侍女,“是她。”
一句话如同石落水中,惊起一片波澜。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去惊得愣住。
侍女大惊失色,早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拼命地摆手:
“不,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盛母从疑惑到震惊到愤怒,想也没想反手一巴掌,抓着侍女的头发,噼里啪啦地打得侍女疼得直叫唤。
“不是我啊夫人”
侍女边挨打边哭诉,“夫人这些不过是戏法,都是假的。”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京兆尹终于找到了他的一席之地,拍案而起:
“公堂之上,岂可放肆,来人,将她们二人分开!”
衙役立刻上前各自拉住一人,盛母怒气不减,仍冲着那侍女怒骂。
“你这个贱人,我万万没想到,居然伤我儿的人会是你,我那么疼你,你怎么敢的!”
侍女脸上抓出道道血痕,浑身无力地跪在地上,任由所有人惊异的目光凝视着她,狼狈不堪地低声啜泣。
鸣栖猝不及防被盛母的力气甩开了几步,余光里盛轩的亡魂死死盯着侍女,赤色的双目里是弑杀的怨气。
她一顿,赶忙走去灭了剩下的余香。
她低声道:“既然已经死了,生者不问人间事,别想着报仇,好好去你的冥司,在三十六道轮回路上忏悔吧。”
撤下了招魂咒术,盛轩的魂登时消失不见。
这些小动作悉数落入安坐于主位的男人眼里,饶有趣味地挑了下眼梢。
京兆尹本来对鸣栖所为嗤之以鼻,可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他不由得不信,也变得恭敬起来:
“郡主殿下,莫非是盛轩的亡灵亲自指正她杀的,亡灵是怎么说的。”
鸣栖转身:“断香已经给出了明示,杀他的人是她不假。”
“这…他就没说为什么?”
京兆尹陷入了两难。
就算招魂是真的又怎样?
没有证据,没有人证,他要是这么结案交上去,明天就得被圣上骂死,贬官滚蛋!
“你这个小贱婢,你怎么敢的!”
盛母毫无半点贵妇人模样,挣扎着从衙役手里窜了出去,一把就撕开了侍女的衣服。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侍女的肌肤上,满是情事过后的痕迹,甚至,她的肩头有一道极重的淤痕,甚至像是一个男人拼命挣扎抵抗,抓住的痕迹!
容珩的眸光顿时一缩,对着京兆尹道:“她身上的痕迹,对比盛轩的掌印。”
“是,快去!”
京兆尹连忙喊人去比对手印的大小。
一致!
众人本还等着看这位宝清郡主打得什么主意,竟没想到,郡主是真的会招魂啊!
侍女本就是个胆小的性子,从她说要招魂开始,就慌不择路。
事到如今,见事情败露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她跪在地上,凄凄一笑,“人是我杀的”
“到底怎么回事?”
京兆尹见其认罪,立刻审问:“还不速速说来!”
“是他自作孽,我只后悔没有早些杀了他!”
侍女生的楚楚可怜,不难看出是个清秀的佳人,她抓紧衣角,一脸倔强,泪水早已经打湿了妆容。
“盛轩就是个浑蛋,半年前他对我起了色心,强占了我,说只要我跟了他,他愿意出钱替我重病在身的父亲买药,我只是个奴婢,我没有办法拒绝。”
她越说越愤恨:“可他居然将主意打到了郡主身上,打算趁着郡主不省人事毁了郡主清白。”
“谁知郡主消失不见,他正找不到郡主,就那我撒气,将我拉上了床泄愤,事后,我想问他要父亲的药钱。”
最惊讶的反倒是盛母,她一直以为郡主和她儿成了的,没想到让郡主跑了,心里一阵后怕!
鸣栖不知自己走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容珩询问:“然后呢,你为何杀他?”
侍女的目光凄凉,却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盛轩这个王八蛋,说我父亲老不死的活着浪费什么药钱,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救我父亲,待他娶了郡主,连带着将我卖到窑子里,让我被千人骑万人压!”
“他笑得那么狂妄,将我父亲和我当成最卑贱的蝼蚁,随意践踏。”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最浓的恨意,“我气急了就动了手”
京兆尹分析:“所以你就用捡到的发簪,趁盛轩不备,刺中了他的后背,而后盛轩挣扎起来,你又迎面刺了多次!”
被发现后,她本来积压了一夜的恐惧与不安,在此刻终于烟消云散,竟忍不住狂笑起来,
“那根发簪掉在地上,我随手拿起来,杀红了眼,连着捅了他不知道多少下,他终于像条死鱼一样倒下了。”
盛母怒不可遏,咬牙切齿:“你这个毒妇,痴心妄想,竟敢杀主,绞死你都不为过。”
“大人你要为臣妇做主,严惩杀人犯!”
众人议论不已,要严惩这个恶奴!
京兆尹虽觉得侍女可怜,毕竟杀了人,律法如此。
奴弑主,更是罪大恶极!
他回到了位置上,正欲宣判结案。
谁知,那侍女却突然跳起来,一把拉住了鸣栖的手。
鸣栖一惊,对上了侍女拼命求生的眼睛,“郡主,他们昨日约您,是准备好对您下催情的药,待盛轩侮辱了您,后再行宣扬的人尽皆知,让你不得不下嫁!他们是故意设计你!”
“贱人,住口!”
盛母大惊失色,连滚带爬过去堵上侍女的嘴,“贱人,休要胡说八道,来人快把她抓起来!”
所有人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得愣住,“永通伯府居然这么胆大?”
京兆尹脑门嗡嗡作响,惊堂木重重拍下:“快,将嫌犯扣押,然后在议!”
“慢着!”
杀人的事情解决了,她的还没开始呢?
鸣栖气定神闲,反手握住了侍女的手:
“她所说事关于我,难道不应该细查吗?”
只转瞬间,鸣栖直视京兆尹,眼中是不加掩饰的不屑与嘲讽:
“他们今天口口声声说我与盛轩有私情,若非真相大白,我清誉早就被他们毁了。”
“现在看来他们甚至早就在算计我,幸好我意外逃出没有遭他们毒手。”
“盛轩之死,永通伯府恼羞成怒,污蔑于我,我险些成为凶手,京兆尹不该给我个交代?”
她的话句句有力,压在京兆尹的心头。
他冷汗连连,但他为官多年,惯会和稀泥:
“郡主说的是,本官绝不会姑息,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开什么玩笑,两边都是勋爵权贵,无论得罪谁,他只会死路一条。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个球踢到大理寺去!
至少把自己摘干净。
鸣栖真的是被他气得哽住,废物一个!
怎么能为人父母官。
大堂之上,容珩靠着椅背,神情始终没有变化,他看着鸣栖,眸光越来越深。
他忽然道:“事关宝清郡主与永通伯府,我自会给郡主一个答案。”
鸣栖对上他的眼睛,心中咯噔了一下。
而后容珩指尖在桌上轻点,声音很淡:“查”
“是殿下”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几名心腹走出。
他们将昨夜京兆尹府从酒楼抄出来的一应证物仔细翻看,置于鼻下细查轻轻嗅闻。
忽然有人在一樽酒杯之下停下。
盛母的心脏霎时间跳到了极致,一股寒意从脚跟冲到了天灵,她浑身忍不住地发抖,满脑子都是:
完了!
心腹果然道:“殿下,此酒盏之中,有大量催情药的残留。”
“什么!”
京兆尹脸色骤变,永通伯府竟然真的给宝清郡主下药。
侍女吓得声音凌乱,赶忙声称:“那…正是宝清郡主的酒杯,夫人亲自吩咐,在郡主的酒中混入了催情药,还是差遣我秘密买的。”
她知道即便是盛轩的错,但这个世道,奴婢杀主就是死罪。
她现在只有抱紧宝清郡主大腿,才是唯一生还的希望。
侍女鼓起勇气擦去眼泪,从袖中胡乱掏出一张纸:
“这是购买记录,我当时觉得害怕,一直不敢听夫人的话烧了,我愿意当人证,求殿下饶我一命!”
过完,她匍伏在地。
盛母骤然看向她,“你这个贱人,竟然没把它毁了!”
刚说完,她就知道自己泄露了,赶紧捂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