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爱是清醒后的告别 > 第一章

1
夜色压得低沉,暮春的风裹着未散尽的潮湿气息。沈清嘉抱着手臂站在大厦门口,身侧的路灯投下一圈冷白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她看了眼腕表,指针正逼近十点。
这是她第三次在这里等他。
手机屏幕上,微信的对话框停留在她发出的那条消息——我在楼下。已读,却没有回复。她叹了一口气,把手机重新揣进口袋里。
大厦的玻璃门忽然一开,一对男女并肩走出来。男人身形高大,西装笔挺,衬衫领口未扣,依旧带着谈判桌上冷峻的气场。女人穿着修身的套裙,眉眼带笑,侧过头与他说话。
那人正是陆行知。
他专注听着女人的话,嘴角带了点漫不经心的弧度,似乎很轻松。那副表情,是沈清嘉难得见到的。
胸口骤然一紧。她原本想上前招呼,却硬生生停在了原地。指尖不自觉地攥紧,微凉的空气顺着掌心渗了进去。
直到两人走近,他才注意到她的存在。陆行知眉头一动,神情淡了下来:怎么在这里
声音不冷不热,仿佛她的出现只是打断了他的步伐。
沈清嘉抿唇,笑容有些僵硬:不是说今晚一起吃饭吗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就过来等你。
那位女客户礼貌地笑了笑,说:陆总,那我就先走了,您忙。
嗯。陆行知点头,转身看向沈清嘉,目光淡淡,临时加了个饭局,忘了告诉你。
她怔了怔。忘了。只是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划过她的心口。
夜风吹动发梢,她低声说:没关系。
陆行知看了她一眼,似乎没察觉她的失落,抬手看表:太晚了,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向车子。车厢内沉默无声,唯有空调的低鸣声。沈清嘉侧过脸,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指尖在膝头拢了又松。
她本想问问那位女客户的身份,却终究没开口。问了又能怎样他们的关系从未被他郑重提及过,既不是公众的恋人,也不是家人眼中的合适对象。
她忽然想起顾南笙说过的话——清嘉,你不是不懂,你只是舍不得放手。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沈清嘉解开安全带,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道:你工作那么忙,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多余的。
陆行知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眉头皱起:你又想多了。
我没想多,只是……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色淹没,有些时候我希望你能把我放在心上。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神情依旧冷静:清嘉,你知道我的工作。不是不在乎你,但我不能什么都围着你转。
车灯照亮小区口的铁门,白光刺眼。沈清嘉呼吸一窒,喉咙像被堵住。她没再说什么,推门下车。
车子缓缓驶离,留下一地寂静。
她走进小区,背影孤单。楼道的灯忽明忽暗,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推开家门时,手机屏幕亮起,是陆行知发来的短句——早点睡。
只是四个字。没有歉意,没有解释。
沈清嘉盯着屏幕,忽然想笑。她心里涌上一股酸涩的荒凉感,就像今晚的风,冷得透骨。
她靠在门板上,闭了闭眼。似乎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这段感情里,她一直在等待,而他从未真正驻足过。
然而,心口的疼痛并未驱散那点执念。她告诉自己,也许他只是不会表达,也许他心里有她,只是方式不同。
只是——这种自我安慰,还能撑多久
窗外的风声呼啸,她的影子被拉得修长,孤独而脆弱。
这一夜,她失眠到天亮。
2
四月中旬的风渐渐暖了,阳光照在街道两侧的梧桐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沈清嘉穿着浅色的风衣,提着蛋糕盒站在餐厅门口。
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的生日。
她挑了这家餐厅,是陆行知曾经随口说过氛围还不错的地方。为了给他惊喜,她没有提前告知,只是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今晚七点,我在某某餐厅等你。
时针逐渐逼近七点,她耐心地在门口等候。餐厅的落地玻璃映出她的身影,白裙在风里微微摆动,仿佛某种静默的期待。
七点一刻。没有他的身影。
七点半。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心头一喜,以为是他。却只是一条推送。
八点整。周围的情侣三三两两进出,她的脚底像生了根,始终不愿挪动。
终于,她还是拨出了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几秒后,电话接通,背景声嘈杂,似乎是觥筹交错的应酬场合。
清嘉我在开会。他的声音带着些不耐烦。
我……她咬了咬唇,声音轻微得像要散去,今天是我的生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接着是一句低沉的抱歉,随即又传来有人在叫他,他匆忙补充:我晚点再打给你。然后挂断。
生日快乐四个字,他甚至没有说出口。
沈清嘉僵立在原地,手指紧攥着手机,掌心渗出薄汗。餐厅的灯光温暖,照不进她胸口那片冰凉。
她转身走进餐厅,把蛋糕交给服务员:麻烦帮我切开。
服务员愣了一下,迟疑问:请问几位用餐
她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一位。
餐厅的背景音乐轻缓,烛光跳动。她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份为两人准备的生日蛋糕被分成小块,孤零零地摆在面前。
切下第一口的时候,喉咙像被堵住,甜味化不开。
手机始终没有响起。直到十点,她才收拾东西回家。
夜色里,街灯昏黄,她的背影被拖得长长的。
第二天,顾南笙约她喝咖啡。
昨天生日过得怎么样顾南笙撑着下巴,眼神温和却带着探究。
沈清嘉低头搅动咖啡里的牛奶,白色涟漪一点点散开。她笑得很轻:挺好的。
挺好顾南笙挑眉,是他陪你,还是你自己一个人过的
沈清嘉抬眼,却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目光里沉默了。
顾南笙叹气:清嘉,你是不是忘了,你值得被好好对待生日是最基本的,他连这都做不到,还要你替他找理由。
他真的很忙。沈清嘉低声道。
忙到没有一分钟给你发个祝福顾南笙盯着她,你在这段关系里,到底得到过什么安心陪伴还是一次被重视的确认
话语如锋刃,直指内心深处的伤口。
沈清嘉手指轻微颤抖,却依旧试图为陆行知辩护:他不是没在乎,只是……方式不一样。
顾南笙苦笑:清嘉,这不是方式的问题,是态度。他没把你放在生活的优先级。
她怔怔望着杯中浅浅的涡旋,心口像被什么击中。明明知道顾南笙说得对,却不愿承认。
几天后,陆行知终于出现在她家门口。
他像往常一样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手里提着一个奢侈品牌的袋子:出差刚回来,忘了你的生日,这是补偿。
语气淡漠,就像汇报一笔生意上的疏漏。
沈清嘉接过袋子,里面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闪耀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冷光。
她抬头看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酸意。是的,他愿意花钱,可是那天她想要的不过是一句生日快乐。
谢谢。她轻声道,把项链放回袋子里,我很喜欢。
陆行知似乎没察觉她语气里的落差,解开领带坐在沙发上,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公司最近在谈一个大项目,我抽不开身。以后你别在意这些小日子,重要的是以后我们会更好。
以后。沈清嘉重复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他们的未来就像一张被无限拖延的支票,空白而虚无。
她转过身,掩饰眼底的失落。
夜深人静时,沈清嘉躺在床上,翻看手机相册。去年生日的照片里,她笑得灿烂,因为他那天刚好在身边。可那份温柔,如今已逐渐变得稀薄。
手机震动,是顾南笙发来的消息:清嘉,别再骗自己了。爱不是这样。
她盯着屏幕许久,指尖悬在回复键上,最终却只关掉了手机。
房间里一片黑暗。她闭上眼,心底有个声音在低语:再这样下去,还要等多久
3
周五傍晚,沈清嘉换上一袭浅蓝色的长裙,镜子里的人安静而温婉。她仔细描了淡妆,指尖却始终微凉。
今晚是陆行知公司举办的庆功宴,他打电话告诉她最好来露个面。
她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不是以女友身份,而是合适的陪伴。
宴会设在五星级酒店顶楼的宴会厅,灯光华丽,水晶吊灯折射出繁复的光影。
沈清嘉到时,陆行知已经站在会场中央,与几位商业伙伴交谈。那身深色西装衬得他冷峻矜贵,目光沉稳而锐利。
她走近,他抬眼看了她一瞬,神情淡淡,只是伸手将她揽到身侧:这是沈清嘉,我的……朋友。
短短两个字,让她心口一滞。
不是女朋友,更不是未来太太。只是一个模糊的朋友。
她笑容不变,轻声同大家打招呼。
酒杯碰撞声与谈笑声交织。陆行知很快又被人拉去寒暄,她一个人站在角落,手里的香槟气泡渐渐消散,心底的空洞也愈发清晰。
她环视四周,看见不少人带着伴侣——有的挽着手,眼神亲密;有的轻声交谈,举止自然。那种被承认、被介绍的姿态,是她渴望却未曾拥有的。
她低头抿了一口酒,喉间泛起微苦。
就在此时,一个陌生男子走了过来。他年纪与陆行知相仿,眉眼含笑:小姐,一个人吗能否赏脸喝一杯
沈清嘉愣了愣,礼貌摇头: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等人可我刚才看你一个人站了很久。男子意味深长,目光不算冒犯,却带着探究。
沈清嘉的指尖收紧,正要再拒绝,忽然肩膀一沉。
陆行知不知何时出现,手臂搭上她的肩,语气冷硬:她不是一个人。
陌生男子挑眉,似笑非笑:那我看错了。说罢举杯,潇洒离开。
气氛骤然凝固。
沈清嘉抬头,却撞上陆行知凌厉的目光。他盯着她,语气压抑着火气: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她愣了。
你刚才跟他聊得很投机他声音低沉,带着指责。
我们只是几句话。她语气里透着委屈,是你自己不在身边。
清嘉!他冷声打断,语气咄咄逼人,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你在这种场合被人搭讪,你很不自重。
不自重她的胸口狠狠一震,像被利刃划开。
宴会厅的灯光依旧璀璨,四周的笑声显得遥远。她盯着他,眼眶慢慢发热。
陆行知,你什么意思因为我被人说了两句话,就成了不自重她声音颤抖,却压抑着愤怒。
他皱眉,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却依旧倨傲:我是在提醒你注意分寸。
分寸她苦笑,你让我一个人在角落站了一个多小时,你却觉得我和别人说句话,是没有分寸
她声音渐渐拔高,心底那股长期积压的失望一瞬间冲破了防线。
陆行知,我想问你——我们到底算什么
四周人群的嘈杂声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他的表情僵住,薄唇紧抿,眼神复杂。
沈清嘉盯着他,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她声音颤抖,带着多年未曾出口的渴求:
是朋友是陪伴还是你随时可以忽视的附属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个答案。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手机忽然响起,是工作电话。他皱眉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接起:喂,我是陆行知……
那一刻,沈清嘉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彻底崩塌。
她看着他转身走向一旁接电话的背影,眼前的光影一片模糊。
宴会厅的音乐依旧流转,笑声与碰杯声此起彼伏。
可在她心底,已是一片死寂。
沈清嘉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身走向出口。
身后,陆行知的声音若隐若现,带着商谈时的冷静与决断。那是属于他世界的语调,从未真正为她停留。
她走出宴会厅,夜风扑面,带着刺骨的凉意。
脚步逐渐加快,仿佛逃离一个窒息的牢笼。
胸口翻涌的情绪再也压不住,她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模糊了眼前的灯火。
深夜,顾南笙接到她的电话。
南笙,我好像真的撑不下去了。她声音哽咽,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坚定的声音:清嘉,你该清醒了。
4
争吵后的第二天,沈清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床头柜上的手机静静地躺着,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信息。昨晚她冲出宴会厅后,陆行知并没有追来。
她盯着天花板,心口像压着一块石头。呼吸着空气,却觉得窒息。
冷战,就这样开始了。
这一冷,足足持续了一周。
陆行知没有主动联系,她也没有打扰。他的微信头像依旧安静地停在置顶,亮过的绿色小点常常在午夜,却没有一条属于她的消息。
那几天,顾南笙劝她:清嘉,不要等他先低头。你要弄清楚,你们的问题不在谁先服软,而是你们根本没在同一个频道上。
沈清嘉沉默。她知道顾南笙说得对,可心里的空洞无法填补。她仍习惯性地看手机,仍在午夜时分盼着奇迹。
周末,母亲忽然打来电话。
清嘉,下周带行知回来吃顿饭吧,你们都交往快两年了,我和你爸也该正式见见他。
母亲的语气满是期待。
沈清嘉握着手机,心里一紧。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好,我跟他说一声。
挂断电话后,她盯着屏幕许久,终于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陆行知:下周六晚上,妈想请你吃饭。
消息发出后,她整整等了一天,才等来他的回复。
公司临时有个会,可能赶不过来。
短短十几个字,把她的心冷到了谷底。
她深吸一口气,打字:很重要。
那头却只回了一句:我尽量。
尽量。
是他惯常的托辞。
周六晚上,沈清嘉独自带着蛋糕和水果回到家。母亲一见她,就往门口张望:行知人呢
她硬着头皮笑笑:公司临时加班,赶不过来。
母亲的笑容僵住,随即叹息:工作再忙,也该抽时间。清嘉,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喉咙发紧,眼眶微酸:没有。
饭桌上的气氛很沉闷。父亲三言两语,母亲唠叨不断,沈清嘉只能不断岔开话题。
等她收拾碗筷时,母亲在厨房里低声说:女儿,你要考虑清楚。一个男人连见长辈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你觉得他会给你未来吗
沈清嘉手上的碗几乎要滑落。她强忍着泪水,哑声说:妈,他真的很忙。
母亲沉默了一瞬,摇摇头,不再多说。
那一夜,沈清嘉回到自己家,独自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依旧没有亮起。
第二天,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公司开会。项目正进入关键阶段,合作方陈致远也在场。
陈致远三十出头,西装革履,谈吐从容,眉眼间透着儒雅的亲和。他对她点头微笑:沈编辑,昨天辛苦了。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昨晚的饭局,项目组所有人都去了,唯独她因家里的事缺席。可他却特意记得,还在会议伊始提及。
她下意识地笑了笑:没事,我会补上进度。
会议结束后,她抱着资料从会议室出来,正好遇上陈致远。
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顺便讨论下文稿细节。他的语气自然,不带任何逾矩。
沈清嘉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
咖啡厅的窗边,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下来,安静而温暖。
陈致远认真听她讲解选题方向,不时点头补充:这个角度不错,可以更贴近读者。你们做文学类的选题,应该更注重共情。
他的声音沉稳,眼神专注。那种被认真倾听、被尊重的感觉,久违得让沈清嘉心口一暖。
她忽然意识到,这才是她渴望的交流——平等、真诚,没有冷漠,也没有居高临下的敷衍。
谈到项目进度时,陈致远轻声道:其实你最近气色不太好,要注意休息。
沈清嘉一怔,随即勉强笑笑:最近事情比较多。
工作可以忙,但别让自己太辛苦。他说这话时很自然,就像一位真心关心的同伴。
她心里微微一颤。
回去的路上,手机终于亮了一下。是陆行知发来的消息:今晚有个酒局,结束太晚,可能不回去。
她盯着屏幕,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的苦涩。
同样是关心,一个用最冷淡的通知方式,一个却在细节里体贴入微。
那种强烈的对比,让她心里的天平慢慢倾斜。
夜里,她辗转反侧,回想着母亲的话,回想着顾南笙的提醒,回想着陈致远专注的目光。
窗外的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
她抱紧了被子,心里却越来越清晰: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彻底失去自己。
就在她快要睡去时,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闪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陆行知。
她心头一紧,手指停在接听键上。
良久,她还是按下了接听。
清嘉。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酒意。
她攥紧被角,低声道:你喝酒了。
嗯。他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在生气
她闭上眼,心口泛起钝痛。
陆行知,你知道我在生什么气吗她声音轻,却带着颤抖。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
然后,他只说了一句:别闹了,好吗
滴——通话被挂断。
黑暗中,沈清嘉缓缓放下手机。眼泪终于涌出,滚烫而无声。
她忽然明白,这段关系,已离破裂不远。
5
春末的雨连着下了几天,空气里都是潮湿的闷意。
沈清嘉最近忙得透不过气。项目进度被一再压缩,加上同事请假,她几乎挑起了整个组的任务。白天开会、修改文案,晚上加班到深夜,常常回到家只来得及冲个澡就倒在床上。
她的脸色越来越差,镜子里的自己眼底乌青,唇色发白,连顾南笙都忍不住说:清嘉,你再这么拼命,迟早要把身体拖垮。
她只是笑了笑:没办法,这次项目关系太大。
那一刻,她没有告诉顾南笙,真正让她咬牙坚持的,并不只是工作,而是想证明——她也能与陆行知站在同一个高度。
可身体的警告比意志更直接。
那天夜里,她正坐在电脑前改最后一份文稿,眼前忽然一阵眩晕,手里的鼠标滑落在地。胸口闷得发痛,呼吸急促,眼前的字逐渐模糊。
下一秒,她整个人向前倒下。
再次醒来时,四周是一片白色。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耳边传来仪器的滴答声。
你醒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沈清嘉费力转过头,见到陈致远正坐在床边,眼神里满是担忧。
她愣了愣:陈总……你怎么在这儿
同事说你晕倒在公司,是我送你来的医院。他语气温和,却带着明显的责备,医生说你是过度劳累,低血糖加上长期熬夜。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沈清嘉心口一酸,喉咙像被堵住。她别开视线,低声说:谢谢。
谢什么你这样折腾自己才不值得。陈致远语气轻,却很坚定,工作可以再做,身体垮了,什么都没了。
她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拢紧被角。那一刻,她心里涌上一种久违的被在意的感觉。
他的话里没有责骂,只有实实在在的关心。
病房的窗外下着小雨,空气微凉。陈致远替她把被角掖好,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
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工作,我会和你上司沟通。
沈清嘉怔住,心口微微发烫。
直到深夜,病房的门才被推开。
陆行知走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领带松着,神色疲惫。
清嘉。他的声音低哑。
沈清嘉一瞬间愣住。她没想到他会来,甚至连他知不知道自己住院都没有把握。
陈致远站起身,语气冷静:陆总,她刚醒,情绪还不稳定。
陆行知的目光掠过他,带着几分戒备与不悦。
辛苦陈总了。他淡淡开口,算是客套。
陈致远点点头,转向沈清嘉:好好休息,有事随时联系我。
说完才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空气骤然凝固。
沈清嘉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她望着陆行知,心里说不清是酸楚还是无力。
你怎么才来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临时有个饭局。他低声答。
饭局。她重复这两个字,心口涌上一阵荒凉的冷意。
她昏倒在公司,是同事通知陈致远,他第一时间赶到。而她的恋人,却在喝酒应酬。
清嘉。陆行知伸手握住她的手,语气放缓,我知道是我不好。但你也该注意自己,别太拼。
她怔怔望着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容却极冷: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拼
他一愣,眉头紧皱:工作就是工作,为什么非要和我扯上关系
沈清嘉心口一震。她忽然觉得,这个人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她。
她拼命追赶的,不只是工作,而是想让他看见自己。可在他眼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她闭上眼,缓缓抽回手。
我累了。她轻声说,想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陆行知每天都会来医院,但大多时候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电话不断,电脑常开,他即便陪在病房,也很少有真正的交流。
相比之下,陈致远隔三差五就会带些书和水果过来,陪她聊些轻松的话题。他并没有越界,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就让她心里升起久违的安稳。
有时,她甚至害怕这种安稳。
夜深人静时,她会反问自己:为什么她在陆行知身边感到孤单,却在一个合作伙伴面前得到慰藉
出院那天,雨终于停了,空气清新。
陈致远主动提出送她回家。沈清嘉犹豫了片刻,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他看着她,目光沉稳:清嘉,你应该好好想想,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心头一颤。那句话像一道锋利的光,照进她最深的黑暗里。
当晚,陆行知来接她。车里安静,他开口:以后少这么拼命,有什么事告诉我。
她侧过头看着车窗外,轻声问:告诉你有用吗
他一怔,眉头皱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住院那天,是谁陪在我身边她终于抬眼望向他,语气平静却刺骨。
车内陷入死寂。
良久,他低声说:清嘉,你是在怪我
我没有怪你。她笑了一下,笑容苦涩,我只是……明白了。
车灯照亮前方的道路,冷白的光一寸寸划开黑暗。
沈清嘉靠在座椅上,眼神清冷。她终于意识到,这段感情或许早就走到了岔路口。
6
夜色沉沉,初秋的风裹着凉意,吹拂过城市高楼林立的轮廓。
沈清嘉下班后,应陈致远之邀,去了他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这是家安静的独立书咖啡厅,木质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气,书架上摆满了随手可取的文集。她推门而入,看见角落里的人已经等候。
陈致远穿着浅灰色衬衫,袖口挽起,气质温润。他抬头对她微笑,眼神平和而真诚。
今天过得很累吧我提前点了你爱喝的柠檬气泡水。
沈清嘉愣了愣,心口微颤。
那杯熟悉的饮品放在她面前,清凉的气泡冒出细碎声响。
这是她很少跟别人提及的偏好,可他却记得。
谢谢。她轻声道,唇角浮起一抹难得的笑。
两人聊了许久,话题从工作到旅行,再到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氛围自然,像是某种久违的松弛感,让她暂时忘却心口的沉重。
陈致远忽然低声道:清嘉,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应该被认真对待,而不是被忽视。
这句话像一枚石子,击中心湖最脆弱的部分。
沈清嘉怔住,指尖微微发颤。
她想起陆行知,那些冷漠的眼神、匆忙的背影、模糊不清的关系定位。
胸口再次涌起难以言说的酸楚。
与此同时,陆行知结束了一场漫长的会议。
他回到车里,翻开手机,屏幕上只有几条冷清的未读信息,全都来自工作。
没有沈清嘉。
他忽然意识到,从冷战开始,她几乎没再主动联系过自己。
一种陌生的不安笼罩心头。
陆行知向来掌控一切,事业、谈判、局势,他从不允许失控。可唯独在她身上,他越来越感到无力。
他猛地拨通电话。
长时间的等待后,电话终于被接起。
清嘉,你在哪他的声音沉重,却压抑着急切。
我在外面。她淡淡回答,语气冷漠。
外面和谁他眉心紧蹙。
跟朋友。她停顿片刻,补了一句,陈致远。
陆行知手指一紧,青筋在指背凸显。
你在跟他见面他嗓音陡然拔高,带着难掩的怒意。
是。她坦然应声,眼神却有些空洞,因为他让我觉得安心。
空气瞬间凝固。
陆行知心头一震,仿佛被狠狠击中。他从未听过她这样直白的拒绝。
清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她声音平静,却带着刺痛,陆行知,我们的问题不是今天才有的。
那头沉默了许久,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你不许跟他再见。他冷声命令。
沈清嘉苦笑,眼眶发热。
陆行知,你总是这样。以为命令就是答案。可我想要的,从来不是禁令,而是选择的自由。
她没再听他继续说下去,径直挂断了电话。
挂断那一瞬,沈清嘉的心却剧烈颤抖。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泪水差点滑落。
陈致远安静看着她,递来纸巾:你不用勉强解释。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有权利选择更好的生活。
她接过纸巾,心口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夜深时,陆行知独自站在落地窗前。
城市灯火万点,他却前所未有地感到孤寂。
他终于明白,曾经习惯性忽视的东西,正在一步步离开。
如果不抓住,她真的会被别人夺走。
陆行知抬手,紧握拳心。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失去沈清嘉。
7
周末的午后,天色晴朗,阳光落在城市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沈清嘉拎着一袋书,从咖啡馆出来,步伐放得很轻。她刚和陈致远聊了两个小时,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可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当她走到街角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门被拉开,陆行知高大的身影冷冷伫立。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眉目深邃,气场凌厉。只是此刻,他的脸色阴沉,目光紧紧落在她手中的书袋。
上车。他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沈清嘉脚步一顿,心口微凉。
陆行知,你又想用这种方式吗她语气克制,却已带着抵触。
男人眸色更沉:清嘉,我说过,不许你再见他。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抿唇,声音颤抖,你不能控制我和谁见面。
气氛骤然紧绷,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目光。
沈清嘉心中涌起羞耻与愤怒,她转身就要离开。
可手腕被突然抓住,力道强硬。
陆行知低声压迫:你跟我走。
咖啡馆内的玻璃窗后,陈致远恰好看见这一幕。
他脸色微变,立刻推门而出。
陆先生。陈致远声音不高,却极为坚定,你这样,会让她受伤的。
陆行知猛地抬眼,眸光如刀:这不关你的事。
清嘉是独立的个体,她有权决定要和谁在一起。陈致远挡在两人之间,语气平和,却字字铿锵,你若真在乎她,就该给她空间,而不是囚笼。
沈清嘉怔住,喉头一紧。
这句话,如同击碎心底最后的防线。
这些年,她渴望的,不就是一句你可以自由选择吗
陆行知的手指僵硬,却没有松开。
他眼中翻涌着压抑的怒意与慌乱。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我和她的关系,不需要你插手。
可你从没问过她真正想要什么。陈致远直视他的眼睛。
一瞬间,空气冷到凝固。
沈清嘉眼眶灼热,声音颤抖却坚定。
陆行知,放开我。
男人身形一震,指尖终于松开。
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夜晚。
沈清嘉回到公寓,心绪翻涌难平。
她靠在门边,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滑落。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白日的画面:陆行知强硬的拉扯,陈致远坚定的维护。
她从未这样清晰地感受到,两个人给予她的,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是控制,一个是理解。
她突然觉得,好累。
另一边,陆行知独自坐在空荡的书房里。
桌上的烟灰缸里,烟头堆成小山。
他眼神赤红,胸口压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
这些年,他习惯以强硬解决所有问题。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所有的方式,都在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清嘉……他喃喃低语,心口空洞。
几天后,公司举办大型晚宴。
沈清嘉作为策划部的负责人,自然要出席。她穿着一袭淡蓝色长裙,气质清冷,令不少目光聚焦。
不出意外,陆行知也在。
他在人群中一眼锁定她,眼神复杂。
酒过三巡,有人调侃:沈经理,最近是不是有人追求啊看你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一旁的陈致远笑着举杯:追求倒不敢当,我只是希望清嘉能过得自在些。
话音落下,全场微微一静。
陆行知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猛地起身,径直走到沈清嘉面前,俯身在众目睽睽下,声音冷硬:我们谈谈。
现场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寻常的火药味。
沈清嘉手指紧握,心口一阵揪痛。
她终于抬眼,声音冷静却坚定:陆行知,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落在他的心口。
8
宴会结束的那一刻,空气里仍残留着压抑的窒息感。
沈清嘉站在灯火阑珊处,手指微凉。人群的窃窃私语与试探的目光不断刺入她耳中,但她心底已一片平静。
——她终于,在所有人面前,亲口拒绝了陆行知。
这是她第一次不再心软。
她转身离去,背影挺直。长裙的下摆在地面划过,带着无声的告别。
陆行知追了出来。
夜风很凉,他的步伐却急切,像是要抓住最后一丝可能。
清嘉。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沈清嘉没有停。
直到手腕再次被拽住,她猛地回头,眼神冷冽。
陆行知,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男人怔住,呼吸一滞。
他的眼里布满血丝,薄唇颤抖,终于低声:我错了。
这三个字,几乎是撕开自尊喊出来的。
沈清嘉心头微震。多少次,她在夜深人静时幻想过,若是他能放下骄傲,真心承认错误,是否一切还能回到原点。
可当此刻真的听到,她却没有半分喜悦。
因为她清楚,心已经碎过一次,就再也无法拼完整。
陆行知,你知道吗她声音轻,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等这句话,等了三年。
男人的呼吸顿在喉间。
可惜,现在已经迟了。
那一夜之后,沈清嘉彻底搬离了公寓。
她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仿佛要将所有记忆也一并抹去。
陈致远帮她搬家,过程安静而简单。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在最后递给她一杯温水,低声:往前看吧。
沈清嘉点头,心底却涌起酸涩。
陆行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失去。
他去过她的新住所,却被冷冷拒之门外。
他打过无数通电话,她再也没有接听。
白天,他在董事会里沉默寡言,连最尖锐的提问都懒得反驳。
夜晚,他独自坐在偌大的房子里,灯光空旷,安静得近乎窒息。
他终于明白,原来人不是拥有越紧,就能留得住。
有些东西,一旦放手,就永远回不来。
一个月后,沈清嘉的生日。
朋友圈里出现了她的合影。她笑得温柔,身边是陈致远,眉眼安静,气氛温暖。
陆行知看着屏幕,指尖僵硬,胸口仿佛被生生捅穿。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
她已经完全离开了他的世界。
深夜。
他独自驱车驶过高架桥,城市的灯光一盏盏掠过,像是冷漠的注视。
车窗半开,风灌进来,他嗓子发紧,心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想起她无数次忍耐的眼泪,想起自己强硬的逼迫,想起那句已经迟了。
是的,太迟了。
半年后。
春天的傍晚,沈清嘉在一家新开的书店做分享会。她穿着简洁的米色针织裙,笑容平和,眼神澄澈。
她谈及理想,谈及独立,声音坚定而温柔。
人群中,有人安静地站在角落。
陆行知。
他没有靠近,也没有打扰。只是远远望着。
她的神情,是他曾经见过的,却从未真正守护好的模样。
等到人群散去,他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手指却微微颤抖。
忽然,沈清嘉从后台走出来,正好看见他。
四目相对。
空气安静到只剩下呼吸声。
陆行知喉头一紧,许久,才哑声开口:清嘉……最近,还好吗
沈清嘉微微一笑。那笑容礼貌而疏离,像是对待一个陌生的旧识。
挺好的。
短短两个字,却像是最决绝的告别。
陆行知眼底骤然一暗。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终于知道,再多的挽留,也无法换回她的心。
书店外,风吹过,带来春日里淡淡的花香。
沈清嘉抬头看向天空,心中安静而坚定。
她知道,过去的阴影已随风散去。
她不再属于任何人的附庸,不再是被困住的鸟。
她,终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