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产当天,婆婆带着小姑子住进了我的陪嫁房。
她把我妈给我补身体的顶级血燕,炖给了她女儿。
我质问她,她却翻着白眼说:一个连孩子都保不住的肚子,喝了也是浪费。
我看向我的丈夫顾川,他却让我别计较,妈也是为了你好。
那一刻,我笑了。
1
手术室的无影灯,像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眼睛,烙在我的视网膜上。
麻药的余威还在四肢百骸里作祟,身体像一栋被拆毁的建筑,每一块砖瓦都在无声地呻吟。
顾川扶着我,手臂很有力,脸上的悲伤也恰到好处。
晚晚,别想了,医生说是个意外。我们……我们还年轻。
我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像一株被霜打过的植物,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
意外。
多轻巧的两个字。
可我知道,那不是。
如果前天晚上,小姑子顾小美没有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她失恋了,天塌了,非要顾川立刻、马上飞到她身边去,顾川就不会在凌晨一点,把我一个人扔在空荡荡的家里。
如果他当时在,我半夜腹痛如刀绞时,就不会只能自己蜷缩在床上,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摸到手机,拨通那个刺耳的
120。
如果……
世上从没有如果。
回到家门口,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自己扔进那张柔软的大床,沉入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的深渊。
顾川掏出钥匙,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刺耳。
门咔哒一声打开,一股陌生的、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是那种老式火车车厢里过夜的味道,混着劣质香水和方便面调料包的酸腐气。
我僵住了。
玄关处,我精心挑选的羊毛地毯上,印着几个清晰的、湿漉漉的泥脚印。
旁边,多了两双不属于这里的鞋。
一双是鞋面已经泛灰的老式布鞋,另一双是亮片多到晃眼的厚底松糕鞋,透着一股急于融入城市的土气。
客厅里,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正背对着我们,叉着腰,指挥着什么。
小美,那个青花瓷瓶子往边上挪挪,碍事,挡着我看电视了。哎,我说这沙发套颜色也太素了,死气沉沉的,回头让你哥换个大红的,喜庆!
沙发上,一个染着扎眼粉色头发的女孩正翘着腿,一边刷短视频,一边往嘴里塞薯片。薯片碎屑像雪花一样,落满了沙发和地板。
她身上穿着的,是我上个月在专柜买的桑蚕丝睡袍,吊牌我都还没舍得剪。
哥,你回来了
顾川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画面。
那中年妇女转过身,一张刻薄又精明的脸。
看到我,她脸上没有半分同情,眼神像
X
光一样,上上下下地扫视着我,带着审视和挑剔。
哦,回来了手术做完了
这就是我的婆婆,王翠花。
结婚两年,我只在婚礼上见过她一次。
妈,小美,你们怎么来了顾川的语气里有惊讶,但听不出丝毫责备,反而熟稔得像他们昨天才见过。
我再不来,我儿子都要被你这个娇气的城里媳妇管得找不着北了!王翠花嗓门奇大,一开口就带着火药味。
她径直走到我面前,那股劣质香水味熏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盯着我的肚子,像在看一块不产庄稼的盐碱地。
听说孩子没了啧啧,我就说你们城里姑娘的身体就是不行,娇生惯养的,连个种都保不住。
嗡的一声,我感觉全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
妈!顾川终于象征性地拦了一下,晚晚她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
虚弱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哪个女人生孩子不受罪她这倒好,还没生呢,就先把自己作成这副鬼样子!王翠花撇着嘴,眼神里的鄙夷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就在这时,厨房里飘来一股浓郁的、带着冰糖甜味的香气。
我猛地想起了什么,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我挣开顾川,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厨房。
灶台上,紫砂炖盅里的小火还未熄灭。
那是我妈昨天千叮咛万嘱咐,托人从香港带回来的顶级血燕。
她说我这次伤了根本,必须好好地补回来。
而现在,王翠花正拿着一个印着万寿无疆的大瓷碗,把锅里炖得晶莹软糯的燕窝,一勺一勺地往外盛,连锅壁上挂着的一点都不放过。
你干什么!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风中的落叶。
王翠花被我吓了一跳,手里的勺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回过神,立刻把腰一叉,理直气壮得像个将军。
我干什么我给我亲闺女炖点补品,天经地义!你一个连孩子都保不住的肚子,喝这么金贵的东西也是白瞎,还不如给我家小美美容养颜,将来好找个好人家!
她说完,甚至不等我反应,就端着那满满一碗燕窝,像献宝一样,走到了刚从主卧里晃悠出来的顾小美面前。
来,小美,趁热喝了,看你这几天为情所伤,脸都瘦尖了。
顾小美接过碗,甚至懒得用正眼看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胜利者的微笑。她用勺子搅了搅,吹了吹气,送到嘴边。
谢谢妈。嗯……味道还行,就是稍微甜了点儿。
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眼前阵阵发黑,手指着她们,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把最后的希望,投向顾川。
我的丈夫,我此刻唯一的、理论上的依靠。
我希望他能站出来,哪怕只为我说一句话,维护我最后一丝尊严。
他确实走过来了。
他把我拽到一边,避开他妈和他妹的视线,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哄劝,像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晚晚,你别生气,妈她就是个粗人,刀子嘴豆腐心,没坏意的。她和小美大老远从老家过来,也是听说你出事了,担心你,想来照顾你。
照顾我我指着那碗被顾小美喝了一半的燕窝,声音尖利得我自己都觉得陌生,这就是她所谓的照顾抢走我补身体的东西,去给她女儿美容养颜
不就一碗燕窝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回头给你买十碗,买一百碗,行不行你刚做完手术,医生说不能动气,听话,啊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那一刻,手术台上的疼痛,失去孩子的悲伤,家被侵占的愤怒,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顾川这句话带给我的寒心。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五年,嫁了两年的男人。他的脸还是那张脸,可我却觉得,陌生得可怕。
我忽然笑了,笑得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顾川,这是我的房子。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这套房子,是我父母在我婚前全款买的,房产证上,自始至终,只有我林晚一个人的名字。
我知道,我知道。顾川的语气里全是敷衍,你先回房休息,我来跟妈说,我来说。
他几乎是半推半搡地,把我塞进了客房,然后体贴地关上了门。
门外,他们一家三口压低了声音的对话,还是像针一样,穿透门板,扎进我的耳朵。
哥,你也太惯着嫂子了,不就喝她一碗破燕窝吗至于哭天抢地的,好像我们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就是!顾川我告诉你,这次我和小美来,就不走了!我得留下来,好好教教你这个媳妇怎么当人家老婆!顺便,我得盯着她调理身子,必须尽快给我们老顾家生个大胖孙子!
顾川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在劝解,又似乎在妥协。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听着门外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交谈,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别人家庭的、可笑的局外人。
我的家,我的丈夫,我的人生,在这一刻,被他们理直气壮地彻底霸占了。
2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尖锐的争吵声中醒来的。
身体的酸痛和心里的钝痛交织在一起,我挣扎着走出卧室,看到王翠花像一尊愤怒的门神,叉着腰站在客厅中央,对着顾川唾沫横飞。
我不管!今天你必须把车钥匙要回来!小美要去面试,多重要的事!难道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去挤那脏兮兮的公交车我们老顾家的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顾小美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拿着纸巾,委屈巴巴地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哥,我就是想借嫂子的车用一下,那家公司在郊区,坐车不方便。谁知道嫂子那么小气,把车钥匙藏起来了,她就是成心不想让我找到好工作。
顾川一脸为难地看向我,像个被夹在中间的可怜人。
晚晚,要不……就把车给小美开一下吧她面试是正事。
我的陪嫁车,一辆白色的
minicooper,是我爸妈在我二十五岁生日时送的礼物。我爱惜得不得了,连个小刮痕都心疼半天。
她有驾照吗我靠在门框上,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科二已经过了。顾小美声音小了下去,但依旧理直气壮。
科二过了我气笑了,笑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没有驾照,就想开我的车上路你们是想让她去面试,还是想让她去坐牢,顺便再拉个垫背的
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王翠花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就是看不起我们农村人!你就是嫉妒我女儿年轻漂亮能找到好工作!你安的什么心!
我的车,我不想借给一个无证驾驶的人,这有错吗我没有理会她的咆哮,只是死死地盯着顾川,等他的回答。
顾川被我看得眼神躲闪,但还是硬着头皮和稀泥:晚晚,妈不是那个意思。小美她……她就是太着急了。要不这样,我今天请假,我开车送她去。
你送她我心里的冷意更甚,你今天下午公司不是有个很重要的项目评审会你忘了
顾川的脸僵了一下,显然是忘了。
项目会哪有我宝贝女儿的前途重要!王翠花替他回答了,语气斩钉截铁,顾川,你就听妈的,今天什么都别干,就送小美去面试!
我看着这一家子颠倒黑白的嘴脸,只觉得荒谬又可悲。
我放弃了争辩,转身回了客房,从里面反锁了门。
没多久,门外传来顾川和顾小美离开的声音。
他最终,还是毫不意外地,选择了他的家人。
我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我把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原原本本地,用最平静的语气复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气得发抖:
这个王八蛋!林晚,你听着,这日子要是过不下去,就他妈的离!我跟你爸养得起你!我们林家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被这帮土匪欺负了!
挂了电话,我心里那块堵着的巨石,好像松动了一点。
下午,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想去书房找本书看,分散一下注意力。
推开书房门的那一刻,我再次愣住了。
我的书桌,已经变成了一个垃圾场。
几本我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原版画册,被随意地扔在地上,精装的封皮上踩着一个肮脏的鞋印,书页也起了无法复原的褶皱。
而我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虚掩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我冲过去,一把拉开抽屉。
抽屉里,空空如也。
我妈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一个我只在重要场合才舍得背的限量款香奈儿包包,不见了。
旁边的首饰盒被翻得乱七八糟,几件我平时最常戴的设计师款首饰,也不翼而飞。
顾小美!
我冲出书房,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嘶哑。
顾小美正敷着一张绿色的泥膜,躺在沙发上,悠闲地刷着剧。
听到我的声音,她不耐烦地坐起来,脸上的泥膜裂开几道缝:干嘛啊大呼小叫的,跟奔丧一样,吓死人了。
我的包和首饰呢我指着她,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
哦,你说那个啊。顾小美一脸无所谓,甚至懒得看我一眼,我下午跟朋友出去逛街,就借来用用嘛,谁让你把车藏起来的。你那个包还挺好看的,就是太不耐脏了,我不小心蹭了点咖啡渍,回头你自己拿去干洗一下就行了。
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便拿我的东西!
哎呀,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嘛我哥的东西我不也随便用她撇撇嘴,一副我大惊小怪的样子,至于你的那些破首饰,我朋友看着挺喜欢的,我就顺手送她两件了,反正你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两件。嫂子,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小气我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寸寸地崩断,那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你凭什么送人!
送都送了,你还想让我去要回来啊那我多没面子!顾小美翻了个白眼,语气里的鄙夷和不屑像刀子一样,不就几万块钱的东西吗至于吗回头让我哥给你买个新的不就行了。看你这撒泼的样子,跟个疯婆子一样。
我疯婆子
我再也忍不住,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啪地一声断了。我冲上去,扬起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就在这时,大门开了,顾川和王翠花回来了。
顾川看到我们剑拔弩张的样子,脸色一变,立刻像头猎豹一样冲过来,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林晚!你干什么!你要打小美
王翠花一看这架势,立刻心领神会,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顾小美开始哭天抢地:我的命苦的女儿啊!你受委屈了!这个毒妇,她要打你啊!我们孤儿寡母的,没法活了啊!
顾小美也立刻戏精附体,配合地哭了起来,眼泪说来就来:哥,我好怕……嫂子她要打我……我什么都没做……
我被顾川死死地攥住胳膊,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却动弹不得。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颠倒黑白、配合默契的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涌着恶心。
顾川,她拿了我的包,还把我妈送我的首饰送了人!我试图解释,声音却在颤抖。
不就一个破包几件破首饰吗!小美喜欢,你这个当嫂子的给她不就行了!你至于动手打人吗!顾川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我脸上。
那是我妈送我的!
你妈送的就金贵我妈和我妹就活该被你这个城里大小姐欺负他双眼赤红,面目狰狞,仿佛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林晚,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以前以为你温柔大度,没想到你这么斤斤计较,这么恶毒!
恶毒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在婚礼上信誓旦旦说要爱我、保护我一辈子的男人。
我的心,在这一刻,被他亲手,砸得粉碎。
3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反锁在客房,一夜无眠。
顾川在门外敲了很久的门,声音从一开始的愤怒指责,到后来的低声下气。
晚晚,开门吧,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吼。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小美她就是那个脾气,被我妈惯坏了,不懂事,你别跟她一个小孩儿一般见识。
包和首饰的钱,我加倍赔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好不好
我用枕头死死地捂住耳朵,一个字都不想听。
哀莫大于心死。当失望积攒到顶点,剩下的,就只有一片死寂的荒原。
第二天一早,我趁他们还没起床,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回了娘家。
我妈看到我憔悴得脱了相的样子,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我,心疼得直掉眼泪。
我爸则铁青着脸,一拳砸在红木茶几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反了天了!离!这婚必须离!我林家的女儿,不能受这种窝囊气!
我在娘家安安静静地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顾川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上百条微信,我一个都没接,一条都没回。
我需要冷静,需要时间来舔舐伤口,更需要想清楚,这段千疮百孔的婚姻,还有没有一丝一毫继续下去的必要。
答案是,没有。
第四天,我爸妈陪着我,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
我们不是去求和的,是去拿回我的东西,然后正式摊牌,谈离婚。
打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
但主卧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王翠花和顾川的对话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儿子,妈跟你说,这林晚就是被她那个当官的爹和有钱的妈给惯坏了,一身的公主病!
你不能老这么惯着她!女人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就得敲打敲打,让她知道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妈,你少说两句吧。顾川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怎么就少说两句了我说的是实话!
你看她那小气吧啦的样子,不就是个包吗我们小美背一下怎么了
还有这房子,房产证上就写她一个人的名字,这像话吗
你们是夫妻,财产就该是共同的!就该写你们两个人的名字!
不,还得加上我们小美的名字!
她以后嫁人,娘家也得有套房子给她当嫁妆,才有底气!
我爸妈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我拉住快要爆发的我爸,示意他别出声。
然后,我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录音键。
妈,这房子是晚晚的婚前财产,从法律上讲,加了也没用。顾川还在试图解释。
什么婚前婚后!狗屁法律!结了婚就是你们两个人的!
你就是个傻子!被那个狐狸精吃得死死的!
我告诉你,顾川,这事你必须去办!
不把名字加上去,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还有,她这次流产,我看就是老天爷给的警示,说明她这个人生不出儿子!
你得赶紧让她把身体调理好,必须给我们老顾家传宗接代,不然就让她滚蛋!
就是啊哥,顾小美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我听我们村的王婆说,有种转胎符水,可灵了,喝了保管下一胎是个大胖小子。要不,回头你让嫂子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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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胡说八道!顾川呵斥了一句。
但他的呵斥,听起来那么绵软,那么无力。
我再也听不下去。
我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三个人看到突然出现的我们,全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顾川的脸色瞬间煞白,眼神里全是惊慌。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一步上前,指着王翠花的鼻子,声如洪钟:你刚才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什么符水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王翠花被我爸的气势吓得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但随即又挺起胸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我那是为了我儿子好!为了我们老顾家好!我有什么错!
好一个为了儿子好!我妈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们这一家子吸血鬼,算计我女儿的房子,现在还想害我女儿的身体!我告诉你们,这婚,我们离定了!现在,立刻,马上,你们一家子,都给我滚出这个家!
凭什么!王翠花开始撒泼,这是我儿子的家!我们哪儿也不去!该滚的是你们这些外人!
顾川!我看向他,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他机会,你表个态。是让他们走,还是我们走
顾川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看看我,又看看他那理直气壮的妈和他那幸灾乐祸的妹。
最终,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对我妈说了一句让我彻底心死的话:岳母,您别生气,我妈她……她没有恶意的……我们,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
好一个一家人。
原来,在他心里,我和我爸妈,才是那个需要被安抚、被牺牲的外人。
我看着他,彻底死了心。
爸,妈,我们走。
我转身,没有一丝留恋。
身后,传来王翠花和顾小美得意的、压抑不住的笑声。
我爸妈气得说不出话,一左一右地架着我,快步离开了这个让我从身到心都感到恶心的地方。
坐在回家的车里,我爸一言不发,只是把车开得飞快,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妈抱着我,不停地掉眼泪,嘴里念叨着我苦命的女儿。
而我,一滴眼泪都没有。
因为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哭是最没用的东西。
我要让他们,为他们的贪婪、愚蠢和恶毒,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4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我的律师闺蜜,周晴。
周晴是本市最负盛名的离婚律师,业务能力彪悍,为人更是雷厉风行,圈内人称渣男粉碎机。
我把事情的经过,包括那段堪称绝杀的录音,原封不动地发给了她。
不到十分钟,周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她拍桌子的巨响:这他妈还是人吗简直是畜生一家门!晚晚,你放心,这官司,我亲自接!我保证让那个凤凰男净身出户,让他和他那一家子极品,连根毛都捞不着!
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这点没问题。但我们婚后有一个联名账户,我们俩的工资都打在里面,家里的开销也从那里走。他偷偷转给他妈的那些钱就是从那个账户里走的。
转账记录有吗银行流水能拉出来吗
有,我全都截图保存了。
Good!周晴的声音听起来兴奋又残忍,婚内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这是他的重大过错。到时候,不仅要他把吃进去的钱连本带利地吐出来,还能在分割其他共同财产时,让他少分甚至不分!
还有一件事,我犹豫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我怀疑,我这次流产,不是意外。
电话那头,周晴的呼吸声瞬间凝重了: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直接证据。我摇摇头,尽管她看不见,但我记得很清楚,出事前一天晚上,顾小美非要给我热一杯牛奶,说是看我失眠,让我喝了好好睡一觉。我当时没多想就喝了,结果半夜就开始肚子疼得不对劲。
那杯牛奶……
我没留。我懊恼地说,当时情况太乱了,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没关系。周晴冷静地安慰我,这件事,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在法庭上,可以作为辅助证据,用来攻击对方的人品,让法官对他们形成极差的印象。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那几个瘟神从你的房子里请出去。
他们像狗皮膏药一样赖着不走,我能怎么办报警吗
报警可以,但警察来了,最多也就是按家庭纠纷调解,和稀泥,效果不大。对付无赖,就要用比他们更无赖的办法。
周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
她凑近话筒,低声对我说了几句。
我眼睛一亮,心中那团被压抑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当天下午,我换了一张新的电话卡,给顾川发了一条信息。
顾川,我们谈谈吧。在外面,就我们两个人。
顾川几乎是秒回,语气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惊喜和卑微。
晚晚,你终于肯理我了。好,好!你说在哪儿,我马上到。
我选了一家离我家很远的咖啡馆,安静,私密。
顾川来的时候,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身上的衬衫也皱巴巴的。
晚晚……他看到我,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想过来拉我的手,被我面无表情地躲开了。
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晚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吼你,更不该纵容我妈和小美。
他急切地解释,试图挽回,你回来吧,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再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表演,没有说话,只是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我……我已经让我妈和小美回老家了。他见我不为所动,又赶紧补充道。
我心中冷笑。
就在来之前,我用我的备用手机,给我家对门的邻居张阿姨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我看看家里的情况。
张阿姨在电话里气愤地说,王翠花和顾小美不仅没走,反而把老家的几个亲戚都叫了过来,在我家客厅支了个麻将桌,乌烟瘴气的,热闹非凡。
是吗我放下咖啡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那真是太好了。
顾川以为我信了,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家里没有你,冷冰冰的,我一点都不习惯。
回家我笑了笑,看着他那张写满虚伪的脸,顾川,我们离婚吧。
他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像一尊劣质的蜡像,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我从包里拿出早就让周晴草拟好的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房子。婚后的共同财产,我们一人一半。
这份协议,是我故意示弱的诱饵。我知道,以他们一家的贪婪,绝不可能满足于此。
不!我不同意!顾川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八度,晚晚,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爱你啊!就因为我妈她们做错了一点小事,你就要跟我离婚
不是因为她们,是因为你。我平静地看着他,像在陈述一个与我无关的事实,顾川,你从来没有真正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的家人。在你心里,你的原生家庭,永远排在第一位。为了他们,你可以心安理得地牺牲我,牺牲我们的小家。
我没有!
别否认了。我打断他,不想再听他那些苍白的辩解,你偷偷给你妈转钱,纵容你妹妹拿我的东西毁坏送人,甚至,在你妈和你妹妹说要给我喝那种来路不明的符水时,你选择了默认。顾川,从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被我说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我……我那是……我妈她……
够了。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协议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吧,想通了就签字。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就法庭见。
我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我知道,他不会签字的。
他和他的那一家人,想要的远比这多得多。
而我,就是要让他们把自己的贪婪和丑陋,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5
我回到家,周晴已经泡好了茶在等我。
怎么样她问。
鱼儿,咬钩了。我把咖啡馆里的全程录音放给她听。
录音里,顾川的每一句辩解都成了他自私、愚孝且毫无担当的铁证。
很好。周晴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就等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了。贪婪的人,是耐不住性子的。
顾川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还要无耻。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油滑的男人,自称是顾川的代理律师。
林小姐,关于您和顾先生的离婚事宜,我们认为您单方面提出的协议,非常不公平,甚至可以说是带有欺诈性质的。对方的语气十分傲慢,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我的房子是婚前财产。我冷冷地打断他。
根据婚姻法最新司法解释,夫妻一方婚前所有的房产,在婚后产生的增值部分,也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您名下这套房产,在这两年内增值巨大,我们的当事人顾先生,作为对家庭有重大贡献的一方,完全有权要求分割。
我气笑了。这套说辞,周晴早就给我预演过了。
是吗那你们就去法院起诉好了。
林小姐,我个人建议您还是考虑清楚。闹上法庭,对您一个女孩子的名声不好。而且,坦白说,我们手上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证明您在婚姻存续期间,存在重大过错。
哦我很好奇,是什么过错
比如,您长期不孝顺公婆,甚至恶语相向;比如您虐待小姑子,对她进行人格侮辱;再比如,您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污蔑顾先生的家人,导致他们精神受到极大创伤,我们可以对此提出高额索赔。
我简直要被这群人的无耻和颠倒黑白的能力气笑了。
我等着你们的律师函。我直接挂了电话。
他们果然是冲着房子来的。我对一旁的周晴说。
意料之中。周晴冷笑一声,眼神里闪着兴奋的光,他们这是在讹诈你,想用舆论和莫须有的罪名逼你就范,让你害怕,从而在财产分割上让步。别怕,他们手上什么实锤都没有,就是虚张声势。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着他们出招
不。周晴的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光,我们要主动出击。他们不是喜欢住在你家吗不是把那儿当自己家了吗那就让他们住个够。
当天晚上,我戴上帽子和口罩,用我的备用钥匙,悄悄回到了我所住的小区。
已经是深夜,整个小区都很安静,唯独我家那扇窗户,灯火通明,还隐约传来搓麻将的喧哗声和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我走到楼下的总电闸和水阀处。这是个老式小区,管理并不严格,电闸箱甚至都没有上锁。
我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绝缘钳。
咔哒一声轻响,我毫不犹豫地拉下了通往我家那一户的电闸。
世界瞬间安静了一半。
然后,我走到旁边的水阀总开关处,用尽全身力气,将阀门拧到了最紧。
做完这一切,我没有片刻停留,迅速转身,消失在小区的阴影里。
回到车里,我换回原来的手机卡,给顾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音嘈杂不堪,充满了抱怨和咒骂。
喂谁啊烦不烦!
顾川,是我。
晚晚他的声音立刻变了,带着一丝惊慌,你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王翠花尖利刺耳的叫声:哎!怎么停电了!搞什么鬼!我这把牌正好要清一色自摸了!
紧接着,是顾小美和其他亲戚的抱怨声。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停电了
水也停了!我刚想上厕所,马桶都冲不了了!
顾川,你快去看看啊!这破地方怎么住人啊!
电话那头,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晚晚,是不是你搞的鬼!顾川的语气终于从惊慌变成了愤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刚刚开车路过我们小区,看到有电力公司和自来水公司的人在抢修,好像是主线路和主管道老化了,需要紧急更换,整个单元都停水停电了。物业贴了通知,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快则三五天,慢则一个礼拜吧。
你……
哦,对了,我善意地提醒他,没有电,你们家的电磁炉和燃气灶的点火器也用不了。天气这么热,没有空调,食物也容易坏。你们家那么多人,吃的喝的,最好提前准备充足。
说完,不等他反应,我便挂断了电话,拔卡,关机,一气呵成。
我靠在冰冷的座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周晴说得对,对付无赖,就要用无赖的办法。
你们不是喜欢住吗
那就让你们在三十多度的盛夏,在没有水、没有电、没有网络的黑暗房子里,好好享受吧。
6
接下来的三天,我彻底人间蒸发。
我换了新的手机卡,除了我爸妈和周晴,谁也联系不上我。
我每天待在父母家,看书,听音乐,练瑜伽,强迫自己吃东西,努力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我爸妈看着我平静下来的样子,也渐渐放下了心,只是默默地为我准备着战斗的粮草。
第四天,周晴给我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你那一家子『贵客』,终于扛不住,连夜搬走了。周晴在电话里笑得花枝乱颤。

据说,他们在没水没电的房子里硬扛了两天,吃了两天干巴巴的泡面,厕所都不敢上,臭气熏天。最后还是你那个金贵的婆婆,受不了了,带着那帮亲戚灰溜溜地回了老家。顾川一个人,暂时搬去公司宿舍住了。
他没找人来修
找了。物业和电力公司都跟他说,这种总闸和总阀的维修重启,需要业主本人,也就是你,亲自带着房产证和身份证原件去现场申请,才能重新开通。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满世界找你,但找不到,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点点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现在,房子空出来了,我们的战场,也要转移了。周晴的声音严肃起来,这是我帮你写的起诉状,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我已经帮你约好了,明天就去法院立案。
我拿过周晴传过来的文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列明了我的诉求:
一、判决原告与被告离婚。
二、婚前房产归原告个人所有,被告需无条件搬离。
三、婚后共同财产,因被告顾川存在婚内恶意转移财产、对原告进行精神虐待等重大过错,原告要求分得百分之七十。
四、要求被告顾川全额返还婚内非法转移给其家人的所有款项,共计十八万三千元整。
五、要求被告顾川赔偿原告精神损失费五十万元。
五十万是不是太多了我看到这个数字,有些犹豫。
不多。周晴斩钉截铁地说,他和他家人对你造成的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伤害,远不止这个价。我们就是要狮子大开口,这样在法庭上才有谈判的余地。而且,我们有录音,有他转移财产的证据,还有你流产后被他们精神虐待的事实,这些加起来,足够让他大出血了。
我不再犹豫,在电子签名处,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接下来,就等着法院的传票,看好戏吧。周晴收好文件,对了,还有一件事。顾川他们找不到你,就开始想别的歪招了。
什么歪招
舆论战。周晴给我发来一个本地知名论坛的帖子链接。
我点开,一个加粗的、血红色的标题刺痛了我的眼睛:泣血控诉!我那嫁入豪门的凤凰男哥哥,被无情扫地出门,恶毒嫂子竟连怀有身孕的婆婆都不放过!
发帖人是匿名,但字里行间,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茶味,我一闻就知道是顾小美。
帖子里,顾川被塑造成一个从农村走出来、努力上进、孝顺顾家、爱妻如命的绝世好男人。
而我,则成了一个仗着娘家有几个臭钱,就嚣张跋扈、不孝公婆、虐待小姑子、心肠歹毒、连自己流产都要怪罪到婆家头上的蛇蝎毒妇。
帖子里还添油加醋地写,我故意断水断电,把年迈的婆婆和已经怀孕两个月的小姑子赶出了家门,让他们在炎热的夏夜流落街头。
怀孕我看到这两个字,差点笑出声。为了博取同情,他们还真是什么戏都敢编。
对,为了博取同情,给你小姑子强行安排了个怀孕的戏码。周晴也觉得可笑至极,这帖子下面,一堆不明真相的键盘侠在骂你,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翻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什么拜金女、毒妇、活该流产,心里却出奇地没有丝毫波澜。
随他们去吧。我平静地说,网络上的口水,淹不死人。他们现在跳得越高,将来摔得就越惨。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你能这么想就好。周晴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们心虚。我们只要在法庭上,拿出铁证,就能把他们的脸,打得稀巴烂。
7
法院的传票,像一道催命符,很快就送到了顾川的手上。
开庭前,按照流程,我们进行了一次庭前调解。
在小小的调解室里,我再次见到了顾川,还有王翠花。
几天不见,顾川更加憔悴了,像一株被抽干了水分的植物。王翠花则是一脸的怨毒,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调解员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女性,试图缓和气氛。
林女士,顾先生,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有什么矛盾,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非要闹到对簿公堂这一步
法官大人,不是我们想闹,是她欺人太甚!王翠花抢着说,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控诉,她把我儿子赶出家门,还在网上到处败坏我们的名声,我们孤儿寡母的,没法活了!
顾先生,是这样吗调解员看向顾川。
顾川低着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我不想离婚。我爱晚晚,我可以改,我什么都可以改,求她再给我一次机会。
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我冷冷地开口,目光直视着调解员,调解就不必了,直接开庭吧。
我的态度坚决,让调解员也有些无奈。
调解失败。
一周后,正式开庭。
法庭上,顾川请的那个油滑律师,果然拿出了之前在电话里威胁我的那套说辞。
他把顾川塑造成一个隐忍负重、为爱牺牲的受害者,声泪俱下地控诉我在婚姻中的种种恶行。
我的当事人顾川,出身寒门,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才华,在大城市立足,实属不易。他深爱着原告林晚,对她的家人也百般孝顺。然而,原告却依仗自己优越的家境,长期对我当事人进行精神打压和人格侮辱,不尊重他的家人,甚至在他母亲和妹妹前来探望,并试图照顾流产的原告时,对她们恶语相向,最终以断水断电的极端方式,将她们残忍地赶出家门……
律师说得慷慨激昂,顾川在被告席上,也适时地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王翠花在旁听席上,更是哭得惊天动地,捶胸顿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些不明真相的旁听群众,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鄙夷和不屑。
我静静地听着,看着,面无表情,像在看一出与我无关的、蹩脚的滑稽剧。
终于,轮到周晴发言。
她没有急着反驳,而是不慌不忙地向法庭提交了第一份证据。
法官大人,这是原告与被告婚后共同账户的银行流水。从流水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短短两年的婚姻存续期间,被告顾川,在未经原告同意的情况下,以『孝敬』为名,累计向其母亲王翠花的个人账户转账十八万三千元。请问被告,这笔钱,作何用途
顾川的脸色瞬间变了:那……那是我孝敬我妈的钱,是我的工资!
孝敬周晴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法庭听清,那么请问,你的母亲王翠花,一个没有工作的农村妇女,需要每个月近万元的『孝敬』吗据我们所知,这笔钱,大部分都用在了你妹妹顾小美的身上,用于购买各种奢侈品包包、化妆品,以及满足她不切实际的消费。
周晴气定神闲地拿出了第二份证据,那是顾小美朋友圈的截图打印件。
上面是她炫耀各种名牌包包、高档餐厅、五星级酒店下午茶的照片,发布的时间点,都和顾川转账的时间完美吻合。
顾川的律师试图辩解,说那是妹妹自己的钱,但显得苍白无力。
紧接着,周晴按下了播放键。
那段决定性的录音,清晰地回荡在庄严的法庭里。
……这房子,还得加上我们小美的名字!她以后嫁人,也得有份嫁妆!
……我听我们村的王婆说,有种转胎符水,喝了保管下一胎是儿子。要不,你让嫂子试试
王翠花和顾小美那贪婪又愚昧的声音,像两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们自己的喉咙。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王翠花和顾川身上。
王翠花的哭声戛然而止,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巴张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川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法官大人,周晴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像一把正义的利剑,这段录音,充分证明了被告的家人,存在恶意侵占原告婚前财产的企图,并且,试图用封建迷信的非法手段,伤害原告的身体,对其进行精神控制。而被告顾川,作为原告的丈夫,对此不仅知情,甚至选择了纵容和默认。其行为,已经对原告造成了极其严重的身心伤害。
最后,周晴看了一眼手表,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们还有一位证人,要申请出庭。
法官同意了。
法庭的侧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是我的邻居,张阿姨。
张阿姨走上证人席,把那天她们一家在我家打麻将,以及王翠花和顾小美是如何在小区花园里,添油加醋地向邻居们败坏我名声,说我是个不会下蛋的鸡、活该流产的那些恶毒话语,原原本本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复述了一遍。
她们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林晚这孩子多好啊,平时见了我们这些老邻居都客客气气的,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家子吸血鬼!张阿姨最后气愤地总结道。
铁证如山。
顾川的律师彻底放弃了挣扎,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主审法官看我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审视,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同情。
庭审结束,法官当庭宣布休庭,择日宣判。
走出法院大门,顾川像疯了一样冲上来,双目赤红,想抓住我的胳膊。
晚晚!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毁了我!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我爸和我妈立刻像两座山一样,挡在了我面前。
滚开!我爸指着他,怒吼道,你还有脸说这话!是你自己,是你那贪得无厌的一家人,毁了你自己!
王翠花也想上来撒泼,被周晴一个冰冷锐利的眼神制止了。
王女士,我善意地提醒你,法庭上的一切都有记录。你现在再敢骚扰我的当事人,我立刻就可以报警,告你诽谤和人身威胁。
顾川绝望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林晚,我们五年的感情,你真的,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旧情我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平静地说,从你让我『大度一点』的时候,从你默认他们要给我喝符水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仇了。
我转身,挽着我爸妈的胳膊,昂首挺胸地走向了法院外的灿烂阳光。
那阳光有些刺眼,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8
法院的判决很快下来了。
结果,毫无悬念,大获全胜。
一、准予原告林晚与被告顾川离婚。
二、原告名下的婚前房产,归原告个人所有。
三、婚后共同财产,因被告顾川存在重大过错,原告分得百分之八十。
四、被告顾川必须在判决生效后三十日内,全额返还其婚内恶意转移的十八万三千元。
五、被告顾川需向原告支付精神损害赔偿金三十万元。
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刻,我哭了。
不是伤心,是释放。
这场持续了几个月的战争,这场与我失败的婚姻和我愚蠢的过去的战争,终于,以我的完胜,落下了帷幕。
顾川不服,提起了上诉。
但二审法院驳回上诉,维持了原判。
他不仅输了官司,还很快输掉了工作。
他的丑事在庭审之后,很快就在他们那个精英云集的互联网公司传开了。一个连妻子都算计的男人,一个企图用封建迷信的符水给妻子转胎的男人,没有人愿意和这样的人品低劣的人做同事,更没有领导敢把重要的项目交给他。
没过多久,他就被公司以严重影响公司声誉为由劝退了。
失去了高薪的工作,背上了几十万的巨额债务,顾川的人生像一架失事的飞机,从云端笔直地跌入了谷底。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求我原谅,求我高抬贵手,放过他。
我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而王翠花和顾小美失去了顾川这个唯一的、最大的经济来源,日子也不好过。
后来我听周晴说,王翠花因为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和冷嘲热讽,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
顾小美没有了哥哥的供养,名牌包包买不起了,高档餐厅也去不起了。为了还刷爆的信用卡,只能找了个超市收银员的工作,每天累死累活,还不够她还最低还款额。
她们曾经以为,靠着顾川这棵可以为她们遮风挡雨的大树,就能在繁华的城市里作威作福,为所欲为。
却没想到,大树一倒,她们这些妄图吸干养分的藤蔓,也只能在泥地里狼狈地挣扎求生。
当然,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把那套充满了糟糕回忆的房子,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迅速挂牌出售了。
很快,就有一对很喜欢这套房子装修风格的年轻夫妇爽快地买了下来。
拿到卖房款,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爸妈买了一辆他们念叨了很久,却一直舍不得买的顶配越野车。
爸,妈,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带你们去环游中国,去新疆看草原,去西藏看雪山。
我爸妈看着我,眼眶都红了。
好,好,我女儿长大了,懂事了。
我用剩下的钱,加上我自己的积蓄,在市中心一个更安静、更安全的高档小区,买了一套面积不大但阳光充足的公寓。
我还用我大学的专业知识,和我爸妈资助的启动资金,开了一家小小的室内设计工作室。
一开始很艰难,但我有我爸妈的无条件支持,有周晴的法律和人脉帮助,工作室的生意渐渐走上了正轨。
我每天都很忙,忙着见客户,忙着画图纸,忙着跑工地。
但这种忙碌让我觉得无比充实和快乐。
我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再也不用委屈自己去迎合任何人。
我的人生终于由我自己做主。
9
一年后。
我的工作室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接了好几个大别墅的设计项目。
我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一个人,一辆车,去了向往已久的西藏。
在纳木错湛蓝的湖边,我遇到了一个背着画板写生的男人。
他叫苏哲,是个画家。
我们聊得很投机,从艺术聊到旅行,再到人生。
他看我的眼神清澈、温暖,带着欣赏,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侵略性。
我知道,新的故事或许就要开始了。
从西藏回来,我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快递。
是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盒子,里面是我曾经丢失的那个香奈儿包包,和那几件被顾小美随手送人的首饰。
包包被清洗得很干净,但那块被咖啡渍侵染过的地方,颜色还是深了一些,像一道无法抹去的、丑陋的疤痕。
盒子底下还有一封信,是顾川写的。
信上,他用卑微到尘埃里的文字,诉说着他这一年来的悔恨和痛苦。
他说他知道错了,说他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我,只求我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说,他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着最底层的销售工作,每天陪酒陪笑,累得像条狗,却依然还不清债务,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生活的艰辛。
他说,他妈病倒后,性情大变,整天骂他没用。他妹妹也受不了苦,匆匆嫁给了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嗜赌的男人,日子过得一地鸡毛。他们都后悔了,每天都在后悔。
信的最后,他说,他爱我,他发现他一直爱的,只有我。
我看着那封信,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我把那个带着伤疤的包和那些失而复得的首饰,连同那封写满忏悔的信,一起扔进了楼下那个绿色的、写着其他垃圾的垃圾桶。
然后,我拿出手机,给苏哲发了条微信。
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他几乎是秒回,附带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
就算没空,也得有空。
我笑了。
走出工作室的大楼,傍晚的阳光温暖而柔和,给整个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边。
街角的咖啡店,飘来熟悉的、醇厚的香气。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那个曾经被困在婚姻牢笼里,差点被吸干所有生命力的林晚,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是新生的我——自由,尊严,以及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崭新的未来。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