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答一句好。
可是我的伤势已经不容许我发出声音了。
急诊室的滴滴声响个不停,直到医生从我身体里拔出99根钢钉,大娘彻底坐不住了。
“妈的人渣,我去找他们算账!”
被我一把拉住了。
“算了,大娘。”我摇了摇头。
我自己知道,就算没有这99根钢钉,我也命不久矣了。
大娘真正践行了她那句话—给我当女儿,我来爱你。
每天清晨一睁开眼,就算有热乎乎的早餐,有时是包子、有时是面条、有时是大娘亲手熬的粥。
她不厌其烦地给我换药,擦洗身体,将自己拾荒换来的钱一次次地上交给医院,没有半点不耐。
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是大娘用她笨拙又粗糙的双手拼凑完整了我那颗破碎的心。
我拉住大娘的手,哑声喊了句:“妈。”
只一句,大娘就掉下泪来:“哎,哎,好孩子,你身体还弱,少说话,歇着啊。”
我艰难掏出自己曾经视若珍宝的,那枚生母给的嫁妆手镯,递给了大娘。
“妈,你拿着用它换些钱,不要再为我花钱了,我治不好的。”
大娘连连摆手:“不中,不中,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呢。”
“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我是真心拿你当女儿的,钱没了再挣就行了,女儿可就这一个啊。”
可我的亲生父母有两个女儿,一个宠成了公主,一个视若草芥。
刚好,我就是那颗草芥。
我执拗地将手镯按进了大娘手里:“大娘,那你拿着帮我办件事吧,帮我找一处墓地。”
听到这话,大娘的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了。
这枚手镯,我曾经再苦再难,都没有动卖掉它的心思,可以说它比我的命还重要,因为它是我被爱着的证据啊。
可现在爱没了,它自然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卖掉这枚手镯,不仅够给我买一处墓地,也够还大娘垫的医药费了。
待情况稍微好转,我执意出了院。
我这病是个无底洞,只会徒增大娘的烦恼和负债而已。
去看墓地那天,我刚好碰到了陪郑语宁来看贝贝的哥哥。
看到我形同枯槁的模样,担忧的神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随即他又嘲讽地笑了:
“哟,居然还调查我的行踪,知道我来这里了?”
“早告诉你别演戏了,你不听,现在好吧,被爸妈断绝关系了,你肠子悔青也没用了。”
我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嘴唇一张一合地在我面前叨叨,心里突然就生出些许烦躁。
“妈,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大娘狠狠剜他一眼,推着我离开:“行嘞丫头,回家妈给你烧最拿手的红烧肉吃。”
哥哥突然就瞪大了双眼,拦住我们的去路,不可置信道:“你叫谁妈?”
“你以为胡乱认个什么阿猫阿狗当妈,爸妈就会吃醋回心转意吗?我告诉你,不可能!郑尔夏,你太可笑了!”
“你越是这样装模作样,只会把你的亲人推得越来越远。”
可我早就没有亲人了。
我转头对大娘道:“妈,这里好吵,他们来过的墓地不干净,不选这里了。”
大娘连声答应:“好的闺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不在这里啊。”
郑语宁委屈得红了眼睛:“姐姐,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我踩过的地就脏?”
见不得郑语宁哭泣,哥哥心疼得肝颤,忍不住对我吼出声:“你tm一个背尸的,还有本事嫌别人脏?我看最脏的是你的吧。”
“心脏、眼脏,就连接触的人也这么脏!”他轻蔑地扫了眼大娘。
我再也忍不住,将手里的东西砸向了他。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哥哥愣住了,大家都惊了。
东西被摔得粉碎,那是我被认回家时,哥哥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也是唯一的一个礼物—一个水晶娃娃。
本想寻个合适的地方扔了,没想到还是物归原主了,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