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江兰亭鸣不平,前面那么辛苦的熬夜伺候,没人夸一句好,反而惹得一身骚。“爸,你这什么意思,兰亭这些天这么辛苦的照顾妈还照顾错了?先是无凭无据怀疑她下毒,现在她自证清白了,你们还怀疑她。”
丁成辛脸不红心不跳,“就是看她这阵子辛苦,才特意让她休息的。你妈这边有敬海两口子就行了。”
丁敬山:“好,好,兰亭,我们走。”
丁敬山拉着江兰亭离开,走出老远,丁敬山站住,胸脯因为生气剧烈的起伏,他红着眼,对着江兰亭诉说着无声的抱歉。
他向来知道父母偏心,不是不在乎,只是麻木了。这些年一样是媳妇,陈淑梅成天养尊处优,什么事不干,家里家外的活都是江兰亭在做,就这母亲还动不动就找她晦气。
这么多年,他和来时拼命养活着一大家子,从没有想过要分家,因为他把养家糊口看成自己的责任,不管老二多么不堪,父母多么偏心,终归是自己亲弟弟、亲生父母,还能看着他们饿死?
可来时生死关头,如果不是兰亭的拼命的争取,父母是打算放弃的。来时十几年来供养着一大家子,可真等他有事的时候竟然是被放弃。二丫那么小,被父母打的遍体鳞伤,就因为她是女孩子,还是因为她是他丁敬山的孩子,如果是敬海的是不是不会遭受这些伤害?
丁敬山四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了怨恨的心理,开始计较情感上的得失。
江兰亭并不着急催促他,只是无声的陪伴。丁桂香这个的病不可说跟自己无关,对于敬山的性格他清楚,不是逆来顺受,是因为爱所以不计较,江兰亭就是想让他看到,不是所有爱都会有正向的回馈,不是所有爱都值得。
上一世丁敬山可以说为了这个家奉献了一辈子,老了以后浑身的毛病都是年轻时累出来的。可是他们哪里值得?他们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剥削压榨着他一人。这辈子她一定把丁敬山提早拉出火坑,提早让他认清他们的嘴脸。
“走,累了那么多天,我们去休息,让他们去折腾,我也不管了。”丁敬山收拾好情绪了,拉着江兰亭回里屋。嘱咐江兰亭睡一觉,自己则赶着去生产队干活。
这边丁敬山和陈淑梅磨磨唧唧到了晌午才走到“大仙儿”家。
“大仙儿”叫马加爵,是隔壁寸店生产大队的。马加爵是个老来子,爹是个秀才,五十岁才有的他,给他取名加爵希望他是加官进爵、出人头地的意思。马加爵一出生就自带蓝瞳,那时候人不懂严重缺铁会造成眼球发蓝的现象,都认为这是不详之象。所以自小就受同伴的嫌弃,也不识得几个字。
他们家祖传的看外找的手艺,何为外找,就是邪的歪的,比如小孩被吓丢了魂儿,宅子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先人缠着在世的后代等等他们家都能看。看的方法就是点茶。将受到邪门东西困扰的人平躺在炕上,旁边放一堆茶叶,一边用手在茶叶上画圈,一边口中低语,听不清念的是啥,时不时往人脸上吹口气
大概半刻钟过去后基本礼就成了,生病的人把点过的茶叶拿走,淋上热水喝上三天。
如果是小朋友在外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则马加爵门前那颗桃树就了大作用。除了刚才那些手段,最后还会制作桃木棒挂手腕上辟邪。
改革开放以后,生产队宣传唯物主义,不准公开讨论鬼神,但是老百姓私下还是信的,尤其当遇到吃药也没治好的病时更信。只是马家祖训:这手艺只用来造福人们,不可收取费用。据说此功法每晚需练功,与鬼神通消息。总之传的很神。
不知道人的心理作用还是本身真的有用,去马家看病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到了马加爵这一代,因为蓝瞳的原因受周围人嫌弃,由因为十几岁爹妈就去世了,也就是那个时候马家这手艺渐渐落寞了。
可谁知马加爵十八岁的时候,据传是突然开了“天眼”,能够跟阎王小鬼对话,起初人们是不信的。可接连几个快死的人都被马加爵救活后,慢慢人们就信了。他不再单纯的点茶、摸面门,而是变成了跳大神、喝符水的手段续命。
为了掩人耳目,对外是专门承接祭祀、或者葬礼上“送先人”的营生,不是治病驱邪的迷信,,即使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他也做的风生水起。不仅是第一个盖新房的人,如今四十多岁,娶了个二十出头和自己儿子一样大的小姑娘当老婆。
马加爵强调看病不收钱,这是祖训。况且这种续命的活他不多接,损阳寿,一年两起。今年早就满了两起,让他们回去。
丁敬海急了,丁成辛安排的不请回去倒霉的是他。陈淑梅拽了拽丁敬海,
“是不是傻,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陈淑梅自小在她哥身边长大,这种见的多了,她哥在供销社这么多年,每逢有求他哥办事的,他哥都是明面上拒绝,暗地里收东西。
丁敬海脑筋活,一听陈淑梅话里话外的意思,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陈淑梅换了一个说法,“是这样,大仙,快过年了,家里的先人在下面也需要钱过年不是,我婆婆远近闻名是个抠门的,这一年烧纸钱都是偷工减料的,先人们生气了就来找我婆婆,我婆婆就跟中邪了似的说胡话,但是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不需要续命。我公公的意思是请大仙去给先人们做场法事,让他们原谅婆婆,尽快离去。”
马加爵一听,寻思这个人是个人精,真上道。他就坡下驴,果断答应下来,“既然如此,我就看看时间表,允许的话我一定去,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这请先人费用可不低。”
陈淑梅:“多少?”
马加爵伸出一个指头,“一百块。”
陈淑梅眼睛都没眨就答应了下来,左右钱也不是她们两口子赚的,她不心疼。
丁敬海心疼的脑仁儿直抽,“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马加爵:“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