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出轨的女人,我答应顶下内幕交易的死罪。
我爸闻讯赶来,一个耳光把我打蒙,怒骂我给家族蒙羞,他将一枚价值三十亿的信托基金钥匙扔在我脚下,命令我立刻回头。
在妻子窃喜的目光中,我捡起钥匙,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我爸气到绝望,但我必须走完这步棋。
因为只有入狱,才能将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他们都慌了。
1
燕绥,出事了,你快来救我!
季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却又恰到好处的颤抖。
我正和几个朋友在路边的大排档吃烧烤,冰啤酒的泡沫还挂在嘴边。周围人声鼎沸,她的声音却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我的耳膜。
慢慢说,怎么了。我捏着电话,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是……是天晟资本的并购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份文件那么重要……陈侨说他就是看看,参考一下……我今天才知道,他利用里面的信息,提前布局做空……
她开始啜泣,声音断断续
续,现在证监会的人就在公司楼下,要带走相关负责人……燕绥,他骗了我,现在电话也打不通了,他们肯定会查到我电脑的登陆记录……这要是查出来,我们家就完了,乐乐怎么办!
天晟资本,那是我耗费了整整半年心血的项目。
而陈侨,是季瑶常常挂在嘴边的所谓青年才俊,一个野心写在脸上的基金经理。
电话那头的哭声越来越大,像一把钝刀子在我的神经上反复拉锯。
你是不是忘了锁电脑,让他看到了我引导着她。
是……是……就是这样!她立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老公,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先过来顶一下,就说是你不小心把文件放在了共享盘里,监管不力……你背一个小过失,我跟孩子就能保住啊!
我笑了。笑得很轻。
为了一个过失罪名去顶内幕交易的缸,季瑶,你当我傻吗
她那边瞬间安静下来,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几秒钟后,哭声再次爆发,比之前更加歇斯底里:燕绥!我们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吗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没担当的男人!
身边的朋友们听到了些许,纷纷皱眉。发小宋哲直接抢过我半瓶啤酒,压低声音说:别疯了啊,这他妈是内幕交易,要坐牢的!
我没理他,只是对着电话说: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我挂了电话,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拿起外套。
宋哲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真要去为了那个女人燕绥你清醒一点!她跟那个姓陈的什么关系,你当我不知道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挂着一丝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笑。
这是我欠她的。
我说。
2
我赶到季瑶公司楼下时,黑色的轿车已经封住了出口,气氛肃杀。我刚一露面,她就像看到了救星,扑过来死死抓住我的胳膊,眼里的恐惧真实得像一汪深潭。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抚她,我爸的车一声停在了旁边。
车门打开,我爸燕崇山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比这夜色还要阴沉。
跟我回去!他言简意赅,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
我妈刘梅紧跟着下车,快步走到我面前,眼眶通红:儿子,你别犯糊涂!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我们燕家请得起全中国最好的律师!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我平静地看着他们,像在谈论天气。
燕崇山没看我,鹰一样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季瑶身上,那眼神让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我的胳膊。
我再问一遍,你要为一个外人,往我们燕家门上泼粪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爸,她不是外人,她是我妻子。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得我脸颊火辣辣地疼。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
妻子燕崇山气得浑身发抖,一个连你U盘密码都能‘不小心’告诉野男人的妻子一个把内幕交易的锅甩给自己丈夫的妻子燕绥,我燕崇山的儿子,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废物!
我妈捂住嘴,泪水决堤而下。小绥,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告诉妈,妈帮你解决……你千万不能去啊!
妈,这是我该做的。
我说。我看到季瑶的眼里闪过一丝窃喜和解脱。
好!好!好!燕崇山怒极反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钥匙,扔在我脚下。你不是很喜欢那个苏黎世银行的离岸信托基金吗里面有三十个亿。你现在回头,这把钥匙就是你的,你可以立刻离开这个国家,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三十亿。
周围有懂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那枚代表着财富与自由的钥匙,我慢慢弯下腰,捡了起来。
然后,在我爸妈错愕的眼神中,我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旁,手一松。
当啷一声。
钥匙掉进了黑暗里。
爸,这些年,谢谢你教我的一切。我转过身,向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毅然走向了那几个身穿制服、等候已久的人。
那一刻,我看到我爸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彻骨的失望。而我妈,瘫软在了地上。
3
我在看守所待了四十八小时。
第三天上午,我被带到一间会客室。推门进去,看到的却不是我的律师。
季瑶和陈侨坐在我对面。
季瑶化着精致的妆,看不出半点前几天的惊慌,眼神里透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冷漠。陈侨则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靠在椅子上,双臂环胸,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
桌上,放着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书,那五个字刺眼得像一团火。
燕绥,季瑶先开了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桩生意,我们不合适。你既然犯了法,我总不能让乐乐有一个坐牢的父亲。
是吗我抬头看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情分,哪怕是愧疚。
什么都没有。
她从包里拿出一支钢笔,推到我面前。把字签了吧,你净身出户。公司、房子、车子都归我,念在夫妻一场,你父母给你的那点私房钱,我不要。
陈侨笑了,那笑声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他倾身向前,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燕绥,玩金融的,最重要的是懂得及时止损。季瑶这么优质的资产,在你手上只会折旧。现在,由我来进行资产重组,是市场规律。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哦,对了,还得感谢你提供的原始资本。天晟那笔单子,我们赚得很可观。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他。他把一份附加文件甩到我面前。
看清楚了,他说,不止是净身出户,这份是你名下那家‘鸿宇投资’的股权无偿转让协议。我查过了,那家公司是你大学时创办的,是你最后的私产了。我们瑶瑶心善,不能让你在里面饿死,但你这部分资产,就当是你对她青春的补偿吧。
我看着那份协议,嘴唇开始发干。
鸿宇投资。
他们终于提到了这个。
就像鱼儿,终于咬住了那个淬了剧毒的钩。
燕绥,别拖拖拉拉的,赶紧签。季瑶有些不耐烦,你不签,我一样可以起诉离婚,以你经济犯罪为由,法院也会把财产判给我。何必呢
乐乐呢我沙哑着嗓子问。
乐乐以后会由我跟陈侨抚养,他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不是一个坐过牢的废物父亲。季瑶的声音像淬了冰。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一片清明。
我拿起那支笔,一笔一划,在两份协议的末尾,签上了我的名字:燕绥。
哈哈哈……陈侨得意地大笑起来,他拿起协议,像捧着一个奖杯,我真没想到,做男人做到你这个份上,真是……活菩萨啊!
就在这时,门开了。
4
我爸妈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后,跟着我六岁的儿子,乐乐。
看到眼前这一幕,我爸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我的手不停地抖:你……你这个……孽子!
我妈则直接冲向乐乐,想把他抱进怀里。
乐乐,快过来,奶奶在这里!
我叫住了他:乐乐。
孩子停下脚步,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我,然后又看了看陈侨和季瑶。
季瑶朝他柔声招了招手:乐乐,过来妈妈这里。
乐乐立刻像只小鸟一样,扑进了季瑶的怀里,然后躲在她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看着我。
你是坏人。他小声说,老师说做错事就要被警察叔叔抓走。妈妈说你做了错事。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这个我从出生就抱在怀里,给他换尿布,喂他喝奶,半夜发烧背着他跑几条街去医院的儿子……
乐乐,你在胡说什么!我妈厉声呵斥道,他是你爸爸!从小把你带大的爸爸!
季瑶轻笑一声,摸着乐乐的头,就像在抚摸一件战利品。妈,纠正一下。燕绥可能付出了很多,但这改变不了他是个罪犯的事实。她说着,把乐乐搂得更紧,而且,乐乐的亲生父亲,一直都是陈侨。
轰!
我爸妈如遭雷击。
我爸猛地向前一步,似乎想动手,却又生生忍住,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煞白。
陈侨洋洋得意地走过去,搂住季瑶的肩膀,对着我咧嘴一笑:忘了告诉你了。生物学上,我才是他父亲。燕绥,你不仅是个接盘侠,还是个优秀的免费育儿师。怎么样,我这份惊喜,你还满意吗
一句又一句,诛心。
我爸捂着胸口,身体晃了晃,嘴角竟渗出了一丝血迹。
老燕!我妈慌忙扶住他。
整个会客室,一片死寂。
只有季瑶还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那份签好字的协议,仿佛刚才的惊天炸雷,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邻里口角。
她拿起那份转让协议,仔仔细细地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然后抬头对我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
好了,燕绥。好好改造。外面的世界,就不用你操心了。
她说着,牵着陈侨的手,搂着乐乐,转身向外走去。
他们的背影,是那么的幸福美满,像一幅讽刺的油画。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踩着七厘米高跟鞋,气场冷冽的女人,与他们擦肩而过,走了进来。
季瑶和陈侨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女人径直走到我面前,微微欠身。
少爷。
她的声音,清脆如冰。
都办好了吗我问。
女人,阮清,我燕家的专属清道夫,递给我一份文件,低声说:
一切准备就绪。那家‘鸿宇投资’的‘毒丸’条款,将会在他们提交股权变更申请的七十二小时后,自动激活。
我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角,那里刚才被我咬破了。
纸巾上,是一点猩红。
5
我在狱中的日子,很平静。
平静到让我有大把的时间,去复盘整件事。
一周后,法院开庭,我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爸妈来探望我,隔着厚厚的玻璃,两位老人的头发,白得那么刺眼。
小绥,你到底为什么我妈泣不成声。
我爸则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混杂着失望、心痛,还有一丝我当时没能看懂的……审视。
直到探视时间结束,他才拿起电话,说了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我不管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记住,你是燕家的人。
我笑了。
爸,我当然是燕家的人。所以,我才必须亲手清理门户。
很快,外面的消息通过阮清,源源不断地传了进来。
季瑶和陈侨,成了社交圈里的新贵。
他们用非法获利的资金,加上变卖我名下所有资产得来的钱,注册了一家新的私募基金,意气风发。我那栋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别墅,成了他们夜夜笙歌的派对场所。
他们很大胆。阮清的语气毫无波澜,像在念一份财报,他们正在接触海外的几个大型买家,准备把‘鸿宇投资’整个打包出售,换取现金流。动作很快。
意料之中。我看着天花板上那只小小的蜘蛛,他们以为鸿宇是我最后的退路,一条沉船,迫不及待地想甩掉这个包袱。
可是少爷,阮清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困惑,那份毒丸条款……激活后,只会生成一笔高达五十亿的债务。虽然能让他们瞬间破产,并且因为恶意转移资产,会被终身追责……但这,似乎还不足以……
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是吗
我没有回答她。
时间快到了吗我问。
按照他们的进度,股权变更的公示期,就在明天结束。一旦公示结束,交易达成。债务条款,就会正式生效。
很好。
我闭上了眼睛。
快了。季瑶,陈侨。享受你们最后二十四小时的富贵荣华吧。
可惜,你们到死都不会明白,鸿-投资那个空壳本身,一文不值。
真正值钱的,是注册它时,我用我们婚戒内侧刻着的结婚纪念日,设下的那串……服务器底层密码。
那里面,存着一份礼物。
一份足以把他们身后……那个一直想吞并我燕家的老家伙,一起拖下水的礼物。
6
两天后。
阮清再次过来的时候,脚步都带着风。
她甚至没等坐下,就兴奋地压低声音说:爆了!全爆了!
股权变更交易在昨天下午三点完成。三分钟后,五十亿的催债函,以最高级别的律所公证形式,同时送到了季瑶、陈侨,以及他们基金的每一个投资人手上。
据说陈侨当场就把桌子掀了,季瑶直接吓晕了过去。
但这还不是最精彩的。
阮清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就在债务生效的同时,一份加密邮件,自动发送给了十三家国内外顶级财经媒体和最高检察院的举报邮箱。
邮件内容,她深吸一口气,是鸿宇投资服务器里隐藏的……关于通汇集团这五年来,所有的……海外资产操作记录、洗钱路径,和他们的内部人员名单。
通汇集团。陈侨的幕后金主,也是我们燕家明面上最大的竞争对手,王坤海的地盘。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像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通汇的股价,一开盘就熔断了。王坤海和他儿子,直接在董事会上被带走。牵连的高层,足足有十几个人。华尔街那边都震动了。这场清洗,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彻底。
阮清说完,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怎么做到的你是神仙吗怎么会算到每一步
我终于笑了。眼眶有些发热。
我不是神仙。
我只是一个,在地狱里,把所有仇人的名字,都默念了无数遍的凡人。
我当初选择顶罪,选择入狱。
一,是为了让季瑶和陈侨这两个急功近利的蠢货,放松所有警惕,让他们以为自己赢了,迫不及待地去触碰那个他们本不该碰的鸿宇投资。
二,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被任何人监控和打扰的地方,来远程遥控,完成对通汇集团的最后合围。而整个中国,最安全、最不会被王坤海那种老狐狸怀疑的地方,就是这里——监狱。
三,也是最重要的……我需要给我父亲,一个交代。
一个证明我燕绥不是废物,证明我有能力守护燕家这份家业的,交代。
正说着,阮清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她把手机递到会客的玻璃窗口,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季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混杂着警笛由远及近的尖啸。
燕绥!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是陈侨,都是他逼我做的!那个……那个通汇集团的事也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仿佛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我错了……燕绥,我真的错了!你出来,我什么都给你!我再给你生个孩子,我们一家人……
我拿起电话,只说了一句:
你说的对,我们,不是一家人。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世界瞬间清净。
一切,都结束了。
复仇的快感,像潮水一般涌来,又迅速退去,剩下的,是无尽的空虚。
阮清看着我,眼神复杂:少爷,都结束了。老爷子那边……也传话过来,让你出去后,就立刻接管集团的海外业务。
我点了点头,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然而,阮清并没有立刻离开,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
还有事我问。
她犹豫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少爷,我们……我们在清算通汇集团资产的时候,发现了一份很奇怪的文件。
是一份十年前的……基因鉴定报告。
鉴定对象,是您,和……
她顿住了,艰难地吐出那个名字。
……季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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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坐直了身子,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7
基因鉴定报告。
这五个字像一个幽灵,穿透厚厚的玻璃,钻进我的脑髓里,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思绪。复仇成功带来的那点温热,荡然无存。
我甚至没有听清阮清后面的话,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十年前,我和季瑶刚刚确立关系的大学时代,就有一份属于我俩的基因鉴定
我和她,能有什么需要用基因来鉴定的关系
来源查了吗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查了。报告的出具方是瑞士瓦伦贝格实验室,全球最顶级的基因检测机构。委托人信息是最高保密级别。阮清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但是……我们在通汇集团那份被查抄的资产档案里,找到了这张报告的付款凭证扫描件。付款方,来自一个离岸账户。而那个账户,在我们燕家的海外资产监管列表里。
她停顿了一下,艱難地吐出结论:指向……老爷子。
父亲燕崇山
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血液急速冲上头顶的轰鸣。
我忽然想起,我和季瑶的相遇,是那么巧合。
大二那年,我去参加一场商业论坛,她是礼仪小姐。她不小心把咖啡洒在我身上,我们因此相识。我欣赏她的美貌与野心,她看中我看似普通券商实习生身份下的潜力。一切都像是都市爱情剧本里最经典的桥段。
现在看来,那些美好的滤镜,正在一片片碎裂。
我记起父亲在我带季瑶第一次回家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当时我以为,那是长辈对晚辈恋情的审视。
我更记起,在我顶罪前,他对我说的那句话:我不管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记住,你是燕家的人。
那不仅仅是警告。那是一种……对棋子即将归位的确认!
整整七年。
我的婚姻,我的家庭,我付出的所有感情……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在我父亲的棋盘上
我到底是谁的丈夫
而季瑶……她到底是谁
给我……我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安排一次……不,立刻!立刻和老爷子通话!
阮清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看到我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拿出了那部拥有最高加密权限的卫星电话。
等待接通的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
电话通了。
听筒里,传来我父亲那熟悉而沉稳的声音,一如既往,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动容。
想明白了
十年前,那份报告,是怎么回事我开门见山,声音里的寒意,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电话那头沉默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燕崇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疲惫。
有些事,等你出来再说。
我现在就要知道!我几乎是咆哮着。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他说了一句让我浑身血液倒流的话。
儿子,你冷静点。这份报告的存在,是为了确认……季瑶她……是不是那个对的人。
8
什么叫‘那个对的人’!我的质问穿透听筒,带着失控的愤怒,婚姻是交易吗我的妻子是你们用来确认的商品吗!
燕崇山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语气却依旧是那种掌控一切的平静:是交易,也不全是。燕绥,你生在燕家,就该明白,你的婚姻从来不只属于你自己。它关乎整个家族的未来。
我需要一个解释。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紧握的拳头,指甲已经深陷掌心。
还记得季瑶说过她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吗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人设,一个虽然出身不幸,但努力向上爬的美人。
她没撒谎。燕崇山的声音像在陈述一段冰冷的历史,但她不知道,她并非被遗弃,而是被‘寄存’的。她有一个孪生姐姐,出生时,就被她那对走投无路、欠下我们燕家世仇巨额赌债的父母,当作‘抵押品’,送到了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我的呼吸停滯了。
孪生姐姐
对。她们的父亲,是曾经试图用金融杠杆恶意收购燕氏,最后惨败跳楼的楚啸天。父亲的话,像一枚深水炸弹,在我脑海里炸开,楚啸天死前,留下一个后手。他将一份足以让燕氏伤筋动骨的商业机密,藏在了一个信物里,交给了他托付双胞胎女儿的其中一人。并留下遗言,谁能娶到他那个持有信物的女儿,谁就能得到那份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遗产’。
我感觉自己像个听天书的傻子。原来我七年的婚姻,背后还藏着这样一出商战余孽的寻宝游戏。
所以,我自嘲地笑了,你们不确定信物在哪一个女儿手上,就派我去接近季瑶那份基因报告,就是为了确认她和她那个姐姐的亲缘关系,来锁定寻宝范围
没错。燕崇山承认得毫不犹豫,我们查到季瑶被送进了福利院,但另一个女孩,却像人间蒸发一样,了无音讯。接近季瑶,是找到另一个女孩的唯一线索。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枚探路的棋子……
他顿了顿,但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对她动了感情,还要娶她。
我闭上眼,感觉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捏。
探路的棋子……
原来这就是我在我父亲眼中的角色。
那你为什么同意我们结婚我沙哑地问。
因为通汇集团的王坤海,也开始找那两个女孩了。燕崇山的声音陡然转冷,与其让季瑶这枚棋子落到他手里,不如先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我原本的计划是,让你们结婚,稳住季瑶,然后继续寻找另一个女孩的下落。只是……你后面的所有行为,都超出了我的控制。
他说的是我如何寵爱季瑶,如何散尽自己可控的资产去填补她家的窟窿,如何为了她,一度几乎要和他决裂。
现在看来,燕崇山的话锋一转,你这一场‘将计就计’的入狱,虽然鲁莽,却阴差阳错地,替我办成了一件我一直想办,却没有机会办的事——彻底铲除了王坤海。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愤怒、荒谬、悲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吞噬。
所以……你默认我为她顶罪,默认我受尽羞辱,默认我入狱三年……都只是在欣赏一出‘超出控制’的好戏
燕崇山没有回答。
但这沉默,本身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告诉我,我用尽全身力气,稳住颤抖的声音,那个女孩,找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阮清插入对话的声音,恭敬,却不带任何情感:找到了,少爷。资料刚刚传过来。她叫……江月初。
9
‘江月初’。
这个名字像一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底漾开一圈又一圈复杂的涟漪。
当天下午,阮清就利用特殊渠道,将一份加密文件送了进来。
平板电脑幽蓝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女人的照片。
不是那种季瑶式的,充满攻击性的明艳。照片上的女人,眉眼间与季瑶有七八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裙,坐在一家旧书店的窗边,阳光透过玻璃,在她微卷的长发上镀了一层金边。她的眼神,干净、温润,像一潭清澈的泉水,透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
她叫江月初。二十八岁。在城南开了一家名为时间简史的独立书店。父母早亡,被一对做学问的老教授夫妇收养,生活简单,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这就是……我本该寻找的目标
文件里附有几段监控视频的片段。视频里,她会耐心地给来买书的小朋友讲故事,会扶着年迈的收养父母在公园散步,会因为看到流浪猫而停下脚步,温柔地喂食。
我看得入了神。
我甚至在想,如果当初,我遇到的不是一心想攀附权贵的季瑶,而是这个在阳光下安静读书的江月初,我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
荒唐。
我的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为自己可悲,也为这个无辜被卷入命运棋局的女人感到不值。
她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身上可能系着一份价值百亿的商业机密,更不知道,有两个庞大的商业家族,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她二十多年。
那份信物……我开口问阮清。
还在查。江月初小姐的生活没有任何异常,似乎只是个普通人。也许,楚啸天把信物给了季瑶,只是季瑶自己也不知道阮清推测道。
我摇了摇头。
不会。像季瑶那种对金钱嗅觉极其敏锐的人,如果她手里有能换钱的宝贝,她绝不可能放过。
信物,一定在江月初身上。只是,它可能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形式存在着。
一周后。我提前出狱的申请被批准了。
因为我提供的关键线索,让那桩涉及数百亿的洗钱大案得以侦破,上面判定我有重大立功表现。
我走出那扇沉重大门的那天,阳光正好。
我父亲的车停在不远处,但他没有下车。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尊重,让我自己选择第一步要去哪里。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公司。
我对阮清说:去城南,时间简史书店。
然而,车子刚开出不远,阮清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她接完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少爷,不好了!她急声说,季瑶……从精神康复中心跑了!她刚刚打了一通电话给看守所的律师,说……说既然你们不让她好过,她就要去杀了那个叫江月初的,和她‘同归于尽’!
10
城南的午后,本应是宁静的。
但我乘坐的黑色商务车,像一把撕裂画布的刀,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冲破了这份宁静。
书店的具体位置!我死死盯着导航屏幕上的红点,大脑飞速运转。
查到了!警察正在赶过去,但可能来不及……季瑶最后出现的信号,就在书店附近!我们查到她昨天购买了高浓度的工业酒精和引火装置!
工业酒精。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时间简史书店,那是一家老式木结构建筑,里面全是书。一旦起火,就是一片火海,谁也别想跑。
开快点!我几乎是在咆哮。
车子在一个急刹中停在书店所在的老街路口。我一把推开车门冲了出去,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刺鼻气味。
书店的门虚掩着。
我一脚踹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目眦欲裂。
满地都是被撕碎的书页,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味道。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头上流着血,似乎是店员,已经昏迷不醒。
而在书店最深处,季瑶正拿着一个打火机,一脸癫狂地与一个女人对峙。
那个女人,正是江月初。
她护在几排书架前,脸上虽有恐惧,但眼神却异常镇定。
为什么江月初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甚至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季瑶疯狂地笑了起来,眼泪和着扭曲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像个恶鬼,就因为你这张脸!就因为你是我那个该死的姐姐!我的一切都没了!燕绥、钱、豪门……所有我拼了命才得到的东西,都没了!
姐姐
江月初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把那东西交出来!季瑶嘶吼着,她把打火机凑近一摊被酒精浸透的书,交出我爸留下的信物!不然我们今天就一起烧死在这里!
江月初皱起了眉,她的目光越过季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我们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我的世界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满身的狼狈与不堪。
我欠她的。
这句话,在顶罪前对宋哲说的戏言,此刻,却成了最沉重的谶语。
因为我,因为燕家的贪婪,因为这场持续了二十多年的阴谋,她平静的人生,即将被付之一炬。
季瑶,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声音异常平静,冲我来。这些事,跟她没有关系。
你来了季瑶看到我,癫狂的笑意更深了,燕绥!你来看我了吗你是来看我怎么毁掉你的‘新目标’的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赝品不好用了,就想换那个正品了!
她手里的打火机,咔哒一声,擦出了火苗。
火光,映着她那张绝望而扭曲的脸,也映着江月初骤然收紧的瞳孔。
11
火苗在季瑶的指尖跳跃,像一只金色的魔鬼。
整个书店里弥漫的酒精蒸汽,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点微光引爆。
季瑶,放下它。我继续向她走去,每一步都踩在理智的边缘,你知道这东西的威力,一旦引燃,我们三个,谁都活不了。
活不了我早就活不了了!她歇斯里底地尖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的钱没了,名声没了,我的一切都没了!你们凭什么还能好好活着凭什么你还可以找到她,去开始新的人生!而我,就因为我不是她,我就要被当成垃圾一样扔掉!
她的逻辑已经完全混乱。在她扭曲的世界里,江月初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江月初看着季瑶,眼中那抹最初的恐惧已经散去,取而代毕的是一种深深的悲悯。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清泉,流淌进这片疯狂的火药桶里。
如果你说的信物,是指这个的话。
她慢慢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条看似普通的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枚用檀木雕刻的,非常古朴的印章,上面刻着一个繁体的楚字。
季瑶的目光瞬间被那枚印章吸引,呼吸都急促起来。就是它!快!把它给我!
我心头一震。原来那份足以颠覆行业的商业机密,竟然一直被江月初当作普通的饰品,贴身戴了二十多年。
我不能给你。江月初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很平静,因为它……并不只属于你和我,它还关系到很多无辜的人。我养父母告诉我,它的存在,是一个错误,而我的责任,就是终结这个错误。
你撒谎!季瑶的情绪再次被点燃,她拿着打火机的手开始颤抖,你想独吞!你们都想骗我!
就在她即将把打火机扔向书堆的那一瞬间,江月初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
她猛地将身后的一个灭火器抱了起来,拔掉保险栓,对着我和季瑶中间的空地,狠狠喷了过去!
白色的干粉瞬间喷涌而出,像一场突如其来的人造暴雪,瞬间隔绝了我们的视线,也扑灭了季瑶手中的那点火苗!
趁着季瑶被干粉呛到、视野受阻的一刹那,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死死地抓住了她握着打火机的手腕!
啊!季瑶尖叫着挣扎,另一只手疯狂地抓向我的脸。
她的指甲在我的脸颊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但我没有松手,像铁钳一样禁锢着她,直到警察破门而入,将她彻底制服。
闹剧,终于落幕。
警笛声,救护车声,人群的喧闹声,在书店外交织成一片。
我坐在救护车的尾门上,任由医护人员给我处理脸上的伤口。
隔着嘈杂的人群,我看到江月初在向警察做着笔录。她浑身都沾染了白色的干粉,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背脊,却挺得笔直。
做完笔录,她穿过人群,走到了我面前。
我们静静地对视着。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对不起,把你的脸抓伤了。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我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欠她的,又何止是一句对不起。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将手中那枚檀木印章,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想,这个东西,应该由你来处理。她说,它的宿命,不该由我来背负。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书店老板。
我看着那枚承载着两代人恩怨与贪婪的印章,摇了摇头。
我没有接。
它的宿命,也不该由我来决定。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属于上一代的恩怨,就让它到此为止吧。
12
最终,那枚刻着楚字的檀木印章,被江月初亲手交给了国家商业安全部门。
里面的商业机密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般威力巨大,已无人关心。它作为一个时代的遗物,终于被封存进了历史的档案柜里。
季瑶,因绑架未遂、纵火未遂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她被带走时,精神已经彻底失常,嘴里反复念叨着凭什么。
尘埃落定。
我正式从我父亲燕崇山手里,接过了燕氏集团的权杖。
交接那天,是在燕家的老宅。偌大的书房里,只有我们父子二人。
父亲递给我一杯茶,看着我脸上的伤痕,眼神复杂。
还在怪我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不怪了。
我怎么能怪他作为一个父亲,他或许不够溫情;但作为一个家族的掌舵人,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这艘大船几十年。他的冷酷,他的算计,都是他用来抵御风浪的铠甲。
过去,我总想把你塑造成第二个我。燕崇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感慨,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我,你比我……更懂得放下。
他指的是那枚印章。如果是他,他绝不会轻易放弃那份潜在的巨大价值。
而我,经历了这场人生的废墟,才明白,有些东西,远比商业帝国的版图更重要。
江月初那家书店的损失,家族基金会会全额赔偿,并给予补偿。父亲说。
不必了。我轻声说,我会亲自处理。
三天后。
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匿名捐赠了一笔资金给市立图书馆,用于古籍修复。
然后,我脱下了那身价值六位数的定制西装,换上了一件普通的白衬衫,开着一辆最普通的车,再次来到了城南那条老街。
时间简史书店拉下了卷帘门,门口贴着一张手写的告示:内部整修,暂停营业。
我没有敲门。
我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去重新粘合自己被撕碎的人生。
我也需要时间。
去与过去那个活在谎言与棋局里的燕绥,做个彻底的告别。
一个月后。
当我处理完手头所有积压的事务,当我真正有资格,以一个全新的,纯粹的燕绥的身份,站在这世上时,我再次来到了这里。
书店的卷帘门已经拉开。
门口挂上了一个精致的风铃,风一吹,叮当作响。
我站在门口,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我能看到店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擦拭着书架,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
那一刻,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挂着风铃的门。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像是一段旧时光的尾音。
她闻声抬起头,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漾开一个浅浅的微笑,温润,而干净。
欢迎光临,她说,想看点什么书
我也笑了。
我想看一本……
我说。
关于时间的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