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高坐在龙椅之上。
一身湛蓝的便服不似龙袍般威严,却也是尽显王者之气。
他合着双眼,眉宇之间一股浊气不减,似乎在等着几人申辩。
四皇子见容珩走到了身边,他看了眼太子,连忙申诉:“流寇,哪里来的流寇入京?”
“儿臣领着龙武卫的事宜半年,从未出错,城门入城的名单,也从未有什么异样的马匹、人员上报,这些流寇又是从何而来?”
四皇子很是委屈,本就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谁不崩溃,
“六弟夜半在长街溜达,本过了宵禁时间,就不应当出门,也不知道六弟是得罪了什么人遭到报复,儿臣实在冤枉。”
圣上良久不言,目光只是匆匆从他们身上扫了一眼,几人顿时感到阵阵压迫。
四皇子见圣上没有责问,继续道:“若说是流寇劫杀,圣上见谅,六弟入京后,并无仇家,怎么无缘无故有人刺杀呢?”
“莫非是有人要对付六弟,佯装假扮流寇,要将这脏水泼到儿臣身上!”
鸣栖忽然明白,容珩昨夜让容时回去召太医是什么意思。
他是要将此事闹大
就是不知道,容珩今日要动的人是谁?
大殿之中,五皇子被喊来纯属是意外。
他沉默地在背后看戏,一看到鸣栖,那道似有似无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缓缓捏紧了衣袖。
正殿气氛剑拔弩张
四皇子拼命地叙述自己的冤屈。
容珩看了眼,俯身道:“确实不是流寇劫杀。”
“啊,那太子你刚才怎么回事?”
一句话让四皇子懵了。
容珩:“将人抬上来。”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鸣栖本能地觉得容珩开始下棋了。
容珩挥了挥手,身后有人抬着担架而来,赫然是两具尸体。
四皇子险些弹起来,“太子,你也太放肆了,昭阳殿中,怎么能带进来这种东西!”
圣上不悦:“太子什么意思?”
“圣上容禀。”
容珩抬了眼,有人掀开担架上的白布,“四弟可还认识这两人?”
四皇子看了眼,只觉得尸体晦气,
“不认识”
“是吗?”
容珩眼眸淡然,自若道:“我已经派人查证,十具尸体之中,八人是流寇,而这两人是四弟府上的亲兵。”
什么?
鸣栖一愣,昨夜刺杀容时的人,会是这个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四皇子?
“不可能!”
四皇子猛地僵住,一脸震惊。
他这才凑到两具尸体面前,看了又看,拒不承认。
他哪里不知道这两人是从何处窜出来的:“我要是去刺杀,怎么会用自己的亲卫,留下这等破绽。”
五皇子一直不说话,他目光瞥了又瞥,忽然低声道:“若是混在流寇之中鱼目混珠,未必不可能。”
四皇子破防,猛地扭头幽怨道:“不是,五弟你这话好生奇怪,我为何要刺杀六弟?”
五皇子不语。
容珩挑了挑眉:“这是四弟的事情,谁知道呢?”
“…”
四皇子都快冤出生天,胸膛猛烈起伏,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圣上终于睁开了眼睛,逼问都护府,“你们就没查出这其中的两人是四皇子的亲卫?”
“臣疏忽!”
都护府赶忙磕头认错。
四皇子急的不行,唯恐圣上真信了:“儿臣当真与此事无关!”
容珩不肯放过,“四弟府上亲信的尸身在此,皆可以核对画像,如何狡辩?”
四皇子气得跳脚,阴阳怪气,“太子要冤枉臣弟,臣弟当然百口莫辨,除了受着还能如何!”
五皇子想了想:“听闻是太子殿下正好路过救下六弟,还多亏太子殿下,不然六弟性命堪忧…”
这话说的,鸣栖疏地看去。
五皇子看似看戏,低垂着头,却总是在关键时刻,说出一些左右众人思绪的话。
“是啊!”
四皇子眼睛一转,立刻明白五皇子的意思,“六弟昨夜重伤,如今人都爬不起来,第二日太子便进宫参我,证据如此之快,让臣弟难以解释。”
“莫不是太子和六弟刻意演这出戏,就专门为了污蔑臣弟而来?”
容珩觉得可笑:“我为何要这么做?”
“臣弟领上京防御已久,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太子,除非太子觉得京中防御一职颇为重要,想自己握在手里?”
圣上皱眉,这几人,一天到晚吵来吵去不得安宁:
“放肆,未经实证,你怎么敢胡乱揣测太子。”
此言一出,四皇子瘪嘴,垂头丧气,“圣上,儿臣冤枉啊怎么能不说”
他直指:“六弟回了府上才宣太医,可先前他明明被太子带回东宫一个时辰,这么久六弟都没有发现自己受伤?”
“太子也并未派人医治,难道六弟是一个时辰后突然重伤的吗?”
五皇子暗暗勾唇,四皇子可算是开窍。
他昨夜就听闻太医在宫中忙了一阵,打探过太医都说是容时重伤。
但又听闻现场的流寇根本没有伤到他们分毫,宝清郡主有一身武艺,那几人并未近身,而后便是太子的人来了,更没有受伤。
他觉得太子和容时此举,只不过是想把事情闹大,顺道再拉个冤种,也就是四皇子下水。
他默默看向鸣栖,开始调动:“宝清郡主昨夜似是在场,郡主可看清了。”
鸣栖站在一旁,忽然抬起头,“我?”
顺着五皇子的话,圣上终于想到了鸣栖:“宝清你说,容时当真受了伤?”
鸣栖抿住唇。
容珩没有看她,意思似乎是让她自由发挥。
她把不准意图,眼睛一转:“启禀陛下,臣女没看清,不过臣女听兄长说过,对阵两军之时,人在兴奋和紧张之时往往感觉不到自己受了伤,有许多人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身上有伤。”
四皇子闻所未闻:“怎么可能,难道流了血也感觉不到!”
“昨夜刀剑无眼,臣女与六殿下身上皆是溅上去的血迹,六殿下是否受伤,臣女如何知道。”
四皇子觉得她不可信:“在太子府上一个时辰,难道六弟迟钝至此,受了伤也发现不了?”
四皇子平时就喜欢和稀泥,今日非要拉她下水。
鸣栖:“四皇子这话说的,你指望我一个女子去扒皇子的衣裳,看他受没受伤吗?”
四皇子框框磕头,“恳请陛下重新验伤。”
“若是验伤后发觉六弟并无大碍,那么禀报皇子重伤,太子与六弟就有合谋欺君,诬陷儿臣的嫌疑!”
五皇子补充拉踩:“若说这场刺杀着实奇怪,怎么太子殿下会突然正好出现,正好救了六弟,莫不是太子与六弟约好,特意夜半相遇?”
他说得模棱两可,圣上听得抬起眼睛,看向了容珩,露出了审视的意味。
“让容时过来。”
容珩提醒,“圣上,六弟还病着。”
“又不是死了,让人抬进来!”
圣上不耐烦,并不在意他的身体。
没过一会儿
容时坐在椅子上被人抬入大殿,虽然坐着,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面色红润,也没有重病之人的那般虚弱无力,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见此,圣上眸中晦暗不明,默默地看了眼几个皇子。
一天到晚折腾什么幺蛾子!
太医被唤验伤,听闻六皇子重伤,这这这脉搏跳得强劲有力,哪里像是气血虚弱。
他硬着头皮,吞吞吐吐地说:“启禀圣上,这六殿下似乎一切都好,并未受伤。”
此言一出
四皇子险些高兴地笑出声来。
五皇子的脸埋在阴影之中,只是挑起了眼睛斜着看他们,很是意外。
按道理做戏做足,太子今日针对四皇子,哪怕是一场局,必然布置缜密。
就算容时没有受伤,一个晚上过去,也应该弄出点痕迹来。
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揭穿?
四皇子气势汹汹,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圣上,儿臣年前得了龙武卫之职,太子一直不睦。”
“如今,居然敢自导自演,编造流寇劫杀皇子,并在流寇之中放入臣的亲卫,污蔑臣当职不当,丧心病狂伤及手足。”
“六弟与太子两人,编造伤势,欺君罔上,儿臣恳请陛下治罪!”
他说得铿锵有力,将一派冤屈演得惟妙惟肖。
五皇子觉得事情进展得也太过顺利,他垂下眼眸,余光里的容珩,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模样,让五皇子心底生出许多不安来。
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眼睫眨动,不动声色。
圣上喜怒不定,问太子:
“你四弟告御状,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