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使衙门的签押房里,空气凝滞如铁。窗外暮色渐沉,将汴河两岸连绵的瓦檐勾勒成一片沉默的剪影。屋内只点了一盏孤灯,火苗在穿堂风中不安地跳动,映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账册,如同垒砌的坟茔。新任三司使包拯端坐案后,面沉似水,眉间那道悬针纹深如刀刻。他指尖捻着一份墨迹淋漓的奏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银库司大使陈彦…监守自盗?”包拯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亏空…一百七十三万贯?铜钱、银锭、金叶…不翼而飞?库吏三十七人…竟无一人察觉?陈彦…也于三日前…悬梁自尽?”他猛地将奏报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簌簌作响,“荒谬!如此巨亏,岂是一司大使能只手遮天?!库吏何在?守卫何在?验看库门锁钥的巡吏何在?!”
下首肃立的度支副使沈括额角沁汗,躬身道:“回包相,库吏皆言…库门三重,锁钥分掌,封条完好,每日盘库…账实皆符…直至旬前大计,方…方见亏空…”他声音艰涩,“陈彦…自尽前留书,自言…赌债缠身,铤而走险…然…然其所盗之数,与其平日俸禄、家产…相差…悬殊…”
“悬殊?”包拯冷笑一声,目光如电,“那就是还有同党!硕鼠非止一只!库门锁钥完好?封条无损?那银子是长了翅膀飞了不成?!”他猛地起身,玄色官袍在昏灯下翻涌如墨,“去银库!本相…要亲自验看!”
三司银库,深藏于皇城西角地下。厚重的青条石甬道盘旋向下,寒气刺骨。墙壁上常年不熄的牛油巨烛跳跃着昏黄的光,将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气,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金属堆积的冰冷腥气。
凌泉跟在包拯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里一个硬物——那是他自琼州带回的一小袋夜光贝碾成的细粉。贝粉在黑暗中能发出幽幽绿光,遇尿液激发则光效倍增。他目光扫过甬道两侧森严的铁甲守卫,又掠过前方那扇巨大的、由精铁浇铸、锁链缠绕的库门。门锁完好,封条朱砂印记清晰,看不出丝毫破坏痕迹。
库门在沉重的机括声中缓缓开启。一股更加浓烈的、混杂着铜锈和灰尘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库内,一排排巨大的木架如同沉默的森林,架上本该堆满的铜钱串、银锭箱、金叶匣…此刻却空了大半!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架,在昏暗中投下狰狞的阴影。地面散落着零星的铜钱,蒙着厚厚的灰尘。
“包相请看,”库丞颤抖着指向一处空架,“此处…原堆银锭五千两…旬前盘库,账册尚在…如今…空空如也!”
包拯脸色铁青,走到一处空架前。架上积尘均匀,并无搬动痕迹。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只有一层浮灰。“怪哉…”他眉头紧锁,“无痕无迹…莫非真有鬼神搬运不成?”
“非是鬼神,”凌泉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中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是人心鬼蜮。”他走到库房中央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堆放着几捆废弃的旧账册,积尘最厚。“烦请取些…童子尿来。”
众人愕然。包拯眼中精光一闪,挥手示意。很快,一名小吏红着脸端来一小陶罐。
凌泉从袖中取出那袋夜光贝粉,小心地倾洒在账册堆旁的积尘上。白色的粉末如同薄霜,覆盖了地面。随即,他屏住呼吸,将陶罐中的液体,均匀地淋洒在粉末覆盖的区域!
“滋…”
轻微的声响中,一股难以言喻的骚臭味弥漫开来。众人下意识掩鼻后退。
然而,数息之后!
奇迹发生了!
被尿液浸湿的贝粉区域,在昏黄的烛光下,竟渐渐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幽绿色荧光!那荧光并非均匀一片,而是…清晰地勾勒出数个…凌乱的脚印!脚印边缘,甚至还有几处模糊的…指印!
“看!”沈括失声惊呼!
荧光脚印!自那堆废弃账册处起始,一路延伸!并非走向库门!而是…诡异地拐向库房最深处!那里,只有一面冰冷厚重的石墙!
“墙?!”包拯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