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青仅有铜钱大小,线条繁复而古老,在血肉模糊中依旧能辨认出清晰的轮廓——一个仰天咆哮的狼头!狼眼处镶嵌着两点细小的、不知是宝石还是特殊染料的幽绿光点!狼吻大张,獠牙毕露,凶戾之气扑面而来!但最关键的,是狼头的额心位置,竟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形如弯月的银色印记!
这绝非辽国狼图腾!辽国狼图腾獠牙完整,额心是代表日轮的圆点!而这个刺青的獠牙…左侧上獠牙竟有一道细微的、如同天生断裂的缺口!那弯月印记…更是西夏王族女子独有的徽记!
“狼头…断牙…银月…”白芷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微微发颤,她猛地抬头,看向耶律南仙因剧痛而紧闭双眼的脸,又死死盯着那个在血肉中若隐若现的刺青,失声惊呼:
“你…你是西夏兴平公主之女?!”
如同一道惊雷在狭小的帐篷内炸响!
凌泉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刺青,又猛地看向耶律南仙!
西夏兴平公主!那是西夏先帝李德明之女,当今西夏幼主李谅祚的姑母!传闻她早年远嫁辽国,后因宫廷倾轧,被辽国以“不敬”之名废黜,幽禁至死!她竟有女儿?!而且…这女儿竟成了辽国南院枢密使的特使?!
耶律南仙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妖娆、几分深不可测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慌乱和一丝被彻底戳穿的恐惧!她死死盯着白芷,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否认,想辩解,却因剧痛和失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苍白的脸上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如同金纸!
帐篷内一片死寂。只有牛油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和帐篷外隐约传来的厮杀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凌泉的目光在耶律南仙惨白的脸、白芷震惊的眼神和那个在血肉中狰狞的狼头刺青之间来回扫视,无数线索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碰撞、重组!
辽国密使…西夏王族…断牙银月…她盗取猛火油柜图…却又在最后关头将真图藏于白芷刀鞘…她与吕夷简勾结…却又在汾州军情泄露时冒险示警…她扑向刺客,为白芷挡下致命一刀…
一切不合理之处,似乎都因为这个隐藏在血肉之下的刺青,找到了答案!
“兴平公主…”凌泉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死死盯着耶律南仙的眼睛,“你母亲…是被辽国所害,对不对?你为辽国效力…是假?复仇…是真?!”
耶律南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内心最深的秘密被骤然撕裂!她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悲怆和无法言喻的痛苦,泪水混合着汗水滚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
“南仙!”凌泉失声惊呼。
白芷猛地回神,压下心中滔天巨浪,厉声道:“别动她!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必须立刻缝合止血!”她迅速清理伤口,穿针引线,动作比之前更加迅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在血肉中狰狞的狼头刺青,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帐篷外,厮杀声渐歇。狄青带着一身血腥气大步闯入,玄甲上沾满血污。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帐篷,落在昏迷不醒、肩胛处血肉模糊的耶律南仙身上,又看向凌泉和白芷异常凝重的脸色。
“怎么回事?”狄青的声音带着战场归来的煞气。
凌泉抬起头,迎上狄青的目光,又看了看白芷手中那枚沾满鲜血的缝针,最终,目光落在耶律南仙肩胛处那个被鲜血半掩的、狰狞的狼头刺青上。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
“将军…她…恐怕不是辽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