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河畔的临时营地,如同惊涛骇浪后勉强靠岸的破船。暮色四合,寒风卷着河滩的湿冷,抽打着简陋的帐篷。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草药和硝烟未散的焦糊味。冷藏车在营地边缘围成半圈,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车壁上凝结的冰霜在暮色中泛着幽冷的微光。骡马疲惫地打着响鼻,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的汗腥和草料气息。
营地中央,几顶稍大的帐篷灯火通明。其中一顶,门口挂着白芷那方素净的“医”字布帘,帘布一角沾染着不知谁的血迹。帐篷内,牛油大蜡跳动着昏黄的光晕,将忙碌的人影投在帆布上,如同皮影戏般晃动。呻吟声、压抑的痛哼、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成战地特有的悲怆乐章。
白芷的身影在烛光下如同绷紧的弓弦。她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额角,左臂烧伤的疤痕在动作牵扯下微微泛红。她正俯身在一个腹部被流矢洞穿的年轻士卒身前,手中柳叶刀精准地切开翻卷的皮肉,镊子探入,夹住一枚带着倒刺的狼牙箭簇。动作稳如磐石,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着持续的紧张。
“按住!”她低喝一声。两名充当助手的妇人死死压住士兵因剧痛而痉挛的身体。白芷手腕一抖,带倒刺的箭簇被完整拔出,带出一小股温热的鲜血。她迅速用烈酒冲洗创口,撒上磺胺粉,羊肠线在血肉间飞快穿梭。整个过程中,她眼角的余光始终警惕地扫过帐篷入口——那里,耶律南仙被两名狄青的亲兵严密看守着,铁链锁着手脚,靠坐在一堆药箱旁,火红的胡服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块。她低垂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面容,只有偶尔抬起的眼睫下,目光沉静得如同深潭。
凌泉和凌云掀帘进来,带进一股寒气。凌泉的脸色依旧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目光扫过营内伤患,最后落在角落那个沉默的红色身影上,眼神复杂。凌云则径直走向白芷,递上一个刚温好的水囊:“白芷姐,歇会儿。”
白芷微微摇头,剪断最后一根线头,才直起身,接过水囊抿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她闭了闭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疲惫的阴影。
“辽骑…”凌泉走到白芷身边,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却瞥向耶律南仙,“斥候回报,野利遇乞残部与一支辽国轻骑汇合,正沿河搜索…此地不宜久留。”
白芷擦拭器械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伤重者不宜移动。再给我两个时辰。”
话音未落!
“咻——噗!”
一支漆黑的弩箭毫无征兆地穿透帐篷帆布!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地钉在白芷身侧的药柜上!箭尾兀自颤抖!
“敌袭——!!!”
凄厉的警报声撕裂营地的死寂!紧接着,是暴雨般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噗噗噗!无数箭矢穿透帐篷帆布,钉在药柜、木箱、甚至伤员的草席上!惨叫声瞬间炸开!
“保护医帐!”营外传来护卫统领嘶哑的吼叫和兵刃撞击声!显然,外围警戒已被瞬间突破!
帐篷内一片大乱!伤兵惊恐地挣扎,妇人尖叫着躲避!烛火被劲风带得剧烈摇曳,光影疯狂晃动!
“趴下!”凌云厉喝,一把将白芷扑倒在地!一支弩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钉在身后的木柱上!
看守耶律南仙的两名亲兵反应极快,拔刀护在身前,格飞数支流矢!其中一人怒吼:“看好囚犯!”另一人则挥刀劈向帐篷入口,试图阻挡冲进来的敌人!
帐篷帆布被猛地撕裂!几个身着黑色皮甲、面覆狰狞狼头面具的彪悍身影如同鬼魅般撞入!手中弯刀寒光凛冽,直扑帐篷中央的白芷!目标明确至极!
“辽国铁林军!”凌泉瞳孔骤缩!这些是辽国最精锐的刺杀部队!
一名辽国刺客刀锋已至白芷头顶!凌云怒吼着挥刀格挡,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另一名刺客则从侧翼突进,弯刀毒蛇般刺向白芷肋下!